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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黄橘绿时——勖力【完结】

时间:2022-11-21 18:06:15  作者:勖力【完结】
  实情也是,孙施惠今天这么一出,得多大的情要回酬。
  汪盐这才闷闷开口,“丈夫……孙施惠,我到现在还没弄清爽,你到底有多少钱?”
  某人脖颈往后微微一梗,“干嘛,该你的我一分不会少你;不该你的,你也拿不走。”
  汪盐下一秒就要散伙,孙施惠快半秒地稳住她,“别闹。你的员工看着呢。”
  孙施惠说,别让外人晓得,他们的汪副理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冷艳美人。“明明一不顺心就给人脾气受。我发现你结婚后反而脾气变大了,你以前不这样的,汪盐。”
  “那就是结婚的问题了。”汪盐指摘。
  孙施惠一把扽着她往外走,一面走一面纠正她,“我没有。我没有因为已婚变得小孩脾气,一时好一时差的。”有人的论证逻辑就是这么粗暴,说那就不是结婚的锅。
  汪盐穿着高跟鞋,笃笃跟着他的力道往前走,听他这样厚颜无耻而不自知的话,真真忍不住地嘲讽,“那是因为施惠少爷娘胎里就开始了。你当然没有,因为你一直这样。”
  门店里出来,周一的商场一楼还是热络的人,孙施惠不禁感叹,明星的魅力还真大。他对汪盐这些话全不在乎,打小听到大,他已经对她免疫了。他也知道,汪盐对他也是。只回头问她,“车停哪里了?”
  汪盐对他公关含糊矛盾的本事由衷地佩服,看着他不说话。
  孙施惠由着她盯着,盯着盯着,他忽而出口问她,“今天怎么样?”
  “……”
  “你的身体。”
  “没感觉。”汪盐恨恨挑一些侮辱性的词语。
  “我是说昨天忙了一天的酒席,今天上班累不累?没感觉……是个什么鬼?”某人幽幽诘问道。
  汪盐一时脸上难撤退的绯红。
  孙施惠忍俊不禁地等着她的笑话。
  短暂沉浸,顷刻消弭。他正色再问她,“去你爸妈那吃饭吗?”
  “现在这个点你过去,他们估计又得忙得措手不及。”
  “我去你家吃饭又不挑咯。有什么吃什么。”
  “你的毒唯陈女士可不这么想,她的姑爷新鲜感且没过去呢。”汪盐忍不住调侃道。
  孙施惠闻言,沾沾自喜的一记笑,再来怪她,“你妈都比你有觉悟。”
  丈母娘的觉悟。而汪盐,全没有新娘的新鲜感。
  说半天,她都没告诉他,车停哪了。孙施惠再问她。
  二人一齐到商场对面的停车场,春雨过后的江南城市,处处披着湿漉漉的潮。孙施惠说不回去吃了,问汪盐要吃什么,他们在外头吃。
  汪盐看腕表,这会儿已经过七点半了。她有点饿过头了,却一点不想吃正餐。
  孙施惠再问一遍她想吃什么。
  汪盐冷冷发问他,“什么都可以?”
  “嗯。”
  “麻辣烫。”
  跟汪盐要了车钥匙,在前头解锁车子的人,霍然回头,愁眉不展,“我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
  “可以,那就回去吃吧。”
  孙施惠牵开车门,与汪盐隔一个车宽,他手搁在车门上,定定看她一眼。随即一偏头,“上车。”
  车子是他买给汪盐用的,他坐进来,自然最大限度地把车座往后调,高度往下降。
  孙施惠一面调他要的适合位置,一面调侃她,“是有多矮,甩狙的都没你架得高。”
  副驾上的汪盐回击他,“孙施惠你是女生的话,肯定嫁不出去。”
  “嗯?”
  “因为你这张嘴,关在轿子里都喋喋不休。你的新郎肯定半路就退婚了。”
  “退吧。只能证明不是一路人,散伙不是更好?”
  驾驶座上的人拨后视镜,汪盐闻言这一句没有说话,自顾自去牵安全带了。
  两人都准备妥当了,孙施惠迟迟不发动车子。
  他等着她看他,汪盐没有偏头来,倒是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被他捕捉到了。
  孙施惠头一回觉得后视镜是个好东西,当真便利扩张你的视野。
  “你不开车在等什么?”
  “等你发号施令啊。”他自觉刚才那句话有点过了。
  “走吧。”
  “汪盐,我刚反应过来……我们为什么不在商场里吃。”
  一路狗撵猫咬的两个人一时面面相觑。是的,他们放着现成的商场出来了,然后舍近求远地预备出发。
  汪盐也觉得乌龙极了。乌龙的是,他们一致地错过了一块还不错的商圈,或者还有其他。
  可她不高兴下车了,诚心而言,她很累,骨头都是酸的。
  比起再让她回头走回去,她宁愿坐在车里兜会儿圈子,歇会儿神。再想好吃什么,去哪里吃。
  她微微叹一口气,要孙施惠出发吧。
  车子依她的话,汇入夜城市的“灯火河流”里。
  汪盐在app上顺着他们回家的方向,找一些口碑还不错的店或者小吃街。
  她想起他们大学有个新校区就在他们回去的方向,心血来潮也是建设,“我们去那里找东西吃?”
  孙施惠顾着路况,只点点头应她。
  汪盐这才偏头看他一眼,“你确定要去呀,你去了再摆脸色,我也会翻脸的啊。不想吃东西还找罪受。”
  “我哪里说要摆脸色。”
  “反正就是你会干得出来的事。”汪盐因为他的既往史,表示存疑。
  孙施惠显然被她噎到了,“好,我就是不吃也陪你陪到底,行了吧。先说好啊,你到时候选一家不好吃,别赖到我头上。”
  汪盐上学那会儿的经验,她说,学校附近的小吃摊子总不会差不到哪里去的。“我们那会儿吃太多了。”
  她一分钟内,说了两回“我们”。显然,不是相同的主角。
  孙施惠没接她的话。
  汪盐也自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前面正好是红灯,开车的人明明可以匀着地减速滑到安全线内。他偏不,一路怼到死线上,再深踩刹车,汪盐饶是系着安全带,也被他这烂到爆的技术,惯性往前栽了一下再弹回座椅背上。
  她是忍着才免于和他吵架。只暗暗骂人,你的车品就是烂。强硬,不顾别人感受。
  等信号灯的途中,孙施惠手机响了,在他扔在后座上的外套里。
  他一时不想理的,是汪盐探着身子,伸手够着他的衣服,从口袋里翻出手机,问他接不接?
  孙施惠看清上头的名字,借着汪盐的手滑开,外放的动静回应对方。
  是昨天齐主任队伍里的人,约施惠去什么地方喝酒,自然不是茶话会级别的。会晤总归是有正经事谈,这是他们这类人联络的默契。
  孙施惠却面上世故地推掉了,说下回吧,“我这一时也难脱身。我岳母那头,娘家兄弟姊妹的也多,要请我们,我也不好回绝。”
  那头骂骂咧咧的,朝身边人说的,说施惠这小子结个婚娘们唧唧的,且没得完。又朝施惠威严恫吓,说我看你要热血昏头到星期几才收心。
  孙施惠也顺着对方的荤话玩笑回去,说怎么也得昏头到这周结束吧。您也高抬手,别来找我。
  两头笑骂地收了线。通话断了,手机还在汪盐手上,她朝孙施惠:“你有正事你就去吧。”
  “早不说,我刚通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你和他说着呢,我怎么说。”
  “那么我都推了,就听我的。”
  “……”
  “不想理他们。”专心开车的人再补一句。
  汪盐无来由地心沉了一下,她还握着他的手机,缓缓,没事人地问了一句,“真不要紧吗?”
  “嗯?”
  “你的正事啊。”
  “不是说昏头到这周结束吗?”孙施惠淡漠的口吻,反问且自洽得很。说话间,他嫌汪盐探着身子,把她往座椅上赶,说挡着他看右边后视镜了。
  车子已经重新上路,下一个路口,孙施惠问汪盐是直行还是右拐的。她刚才为了他通话安静,把她手机的导航给关了。
  没等到汪盐答复,他便喊她,“把导航重新点开,下面怎么走?”
  汪盐这才重新点开手机屏幕,然后没好气地质疑他,“你在这里土生土长二十年,怎么还要导航开路啊!”
  其实并没有,他中间出去了五六年。
  “我也不长马路上啊,再说了,我和你还认识二十年呢,我也没多了解你啊。你最好也可以给我发个导航!省得只会对着我嫌三嫌四的。”
  汪盐被他气得不轻,导航你个头。
  大约半个小时,车子抵达附近的大学城。孙施惠干脆把车子停到了大学附近的一个小区里,临时停车收费的那种。因为汪盐百般不放心停在路边,又是怕贴罚单了,又是怕车子刮花了。
  孙施惠头一回发现,汪盐就是个小小女子。磨磨唧唧一堆事。
  汪盐听他嫌她烦,从车里下来就撵着他的话来赶,“罚单我要扣分扣钱,刮花要伤你的车。我能不谨慎吗?”
  “怎么就我的车了,不是买给你了吗?”
  “哦。我只想,到时候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听着汪盐这轻飘飘的话,她人也跟着轻飘飘到了孙施惠跟前,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隔着她的西服外套,能捏到她腕上的镯子和她轻飘飘的骨头。依他往常的性情,他早和她翻了,可他今天额外有耐性,一味地劝自己,让着她点,你和她有什么可争的!
  “汪盐,我给你的就是你的,别想着还给我。听明白了吗?”
  汪盐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个德性,说话永远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那么都给我了,我支配我自己的车停哪里,可不可以?我珍惜别人送的礼物,怎么就是磨磨唧唧了。”
  夜晚软风像冷缎子,拂在人脸上,格外旖旎温柔,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孙施惠有必要投诉她,你闹得我头疼死了,你知道吗?
  你闹得我今天一天不能好好听人说话,那些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孙施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怎么都弄不明白,明明床上好好的,怎么一完事就跟他翻脸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她回家去,然后告诉她:汪盐,你这么犟的话,那么干脆永远待在床上,别下来!
  当然,孙施惠不敢这样朝她讲。她一定掉头就走,然后卑鄙无耻下流的话车轱辘朝他倒一遍。她也就这点伎俩了。
  孙施惠勉强觉得她最后一句还算中听,但是,“我不是别人。我送你礼物是想你开心便利,而不是担心。车子上路一点不磕不碰怎么可能,它落地开始就掉价就是因为分分钟在损耗。”
  “孙施惠,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很严肃很认真?”
  “嗯?”
  “你刚那样和我爸很像你知道吗?”
  “这叫什么话。你一下子得罪两个人你知道吗?我答应,老汪也不会答应的。”
  汪盐懒得理他,心里默念一万遍:非我族类。
  她独自往前走,非我族类的狗在后面喊她,喊她回头,“锁你的车子。”他真的把车钥匙放在引擎盖上。
  倘若汪盐不回头,孙施惠绝对干得出就把车和钥匙扔那儿的事来。
  等汪盐气不过,回头来拿她的钥匙锁车时,某人双手抱臂看客脸,冷冷笑话她,“你就生怕丢了是不是?”
  汪盐剜他一眼。
  孙施惠朝她近一步,继续笑话她,也作安抚,“放心。没人敢偷,就是丢了,我也给你找回来。”
  他说着来牵汪盐的手,提醒她,吃饭事大,其他就暂且按下不表吧。
  汪盐的手被/干燥的温度穿行而过,十指交错。一瞬间,她觉得被捏住的,不止有她的指骨。
  有时候,她真得觉得孙施惠这样的性情让人琢磨不透,她和他相识这些年,始终不敢自认了解他。你说他骄纵任性,其实他在市面上比谁人家都懂家教;你说他反骨无情,掉头,他又会好么样地和你遮捂扯话题。
  譬如眼前,汪盐觉得这样的孙施惠很失真,又很务实。务实地站在你面前,隔岸那头,就是最真切的人间烟火。
  长长的一条小吃街。
  如星如灯地织落在城市棋盘上的一斑都不到的地方上。
  汪盐沿着这条街连续地物色了几家店,最后还是回头去了第一家店。
  二人挑开那塑料隔断帘,店里一时麻辣喷香的味道,这种味道不见得多健康,但足够抚慰忙碌一天或者啃书一天的都市人、学生党那最寂寂无名的味蕾。
  店不大,五六张桌子的紧凑排面。
  老板娘看有人进来,热情招徕,有一桌客人要走,连忙叫帮忙的孩子快去收拾。
  汪盐不急着去那张桌子,只审视着靠在门口的移动冰柜里的食材,听到孙施惠问她,“这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知道。只觉得再往下找去,都不如第一家。”
  孙施惠不以为然,春雨天,地上铺着防滑的垫子,印着乱糟糟的脚印。
  店里帮忙的那个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收拾碗的时候,手指头扣在碗沿上。
  别桌有客人一面吃东西,一面公放着手机短视频。
  汪盐从冰柜上移开目光,看某人的时候,光鲜冷漠的一张脸,说他是卫生监督局下来检查的大盖帽她都相信。
  “不行我们走吧。”她一时不落忍,其实饮食和文化一样,都是私人的。每个人不妨碍公共和秩序的爱好与厌恶,都值得被尊重。
  孙施惠撇撇嘴,俨然他脸上的冰面具破碎了。由衷也低声地告诉汪盐,“汪盐,我现在知道你陪我去冯家的心情了。”
  说着,他比汪盐快一步地走向那收拾出来的桌子。
  店家的儿子看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走过来,没落座就先抽纸擦桌子板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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