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走?”
侍从默了两秒, “是的。”
她没有料到嬴渊反应会这么大,原本小小的风流因为他的冲动可能会变成大的风波。
这倒让她不好行动了。
威熙走到一半, 嬴渊感觉到什么, 回过身, 目光落在威熙身上。
威熙和他对视。
少年清亮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雾,和二人第一次见面时有了些许差别。
或许是又长开了一点, 男子气概愈加明显;或许是近一年处理政务,接触了各式各样的人;也或许是因为她冷淡的态度, 纯情少年困兽自搏。
纯白的东西总是更容易染色。
威熙心里叹息。
那就重新做个纨绔吧。
-
两个人对视间, 威熙走到他身前。
嬴渊想问的话, 在这段对视里已经有了结果,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
我以为你不一样。
我以为我有所不同。
你还差我六天。
都是自取其辱。
年轻的帝王想得很明白, 然而当威熙站在他面前时,原本已隐匿的某种情绪又蓦地冲上胸口,“你喜欢他?”
威熙点头,“一见钟情。”
嬴渊瞳孔一缩。
“陛下要是没事, 就请回宫吧。”威熙打了一个哈欠, “我累了,陛下。”她仰起头, 露出左侧脖颈, 玉白的脖颈深处, 一闪而过绮艳红痕。
少年往前急行一步, 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脖子看。
“你下午去哪儿了?”
“陛下何必追问呢?”
年轻的帝王眼睛充血,腮帮子绷紧,“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姐姐。”
威熙心中突然针扎一下。
是的,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说了,我们可以离婚。”威熙面色不变,音调也没任何变化,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你可以有新的选择。”选择一个喜欢你的。
嬴渊笑了一下。
这样你也有新的选择了,对吗?
“我不。”他腮帮子动了动,喉结跟着滚动,眼眶一如既往红着,少年神色倔强,像是赌气,“姐姐既然可以追着娶我,又能转眼爱上别人,哪儿会一直钟情呢?”
威熙一噎。
他盯着她,讥讽的话并没有让他好受些,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拽成拳头,“你说过你不会爱上任何男人。”他声音发颤。
“够了。”威熙眉目微沉,“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陛下也明白我的意思,感情的事没人控制得住,陛下何必纠缠!”
“纠缠?”嬴渊眼红如血,嘴唇紧抿,“是你主动娶的我,是你大婚之夜给我难堪,是你不愿意踏进昊阿宫,是你从不露面,是你一声不吭闭关半年,是你给了许诺又做不到,桩桩件件,我什么时候纠缠过?”
他胸膛起伏,额上青筋若现,他克制着情绪,“对我,你就能说出‘来得及’,对他,你就是‘感情的事没人控制得住’,姐姐,他的心是心,我的心就不是心吗?”
威熙被指责得恼羞成怒,恶狠狠瞪着他,少年通红着眼睛,泛着泪光。
威熙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这小孩怎么能又可怜又烦人。
她多的是事情要做,哪儿来的时间和他拉拉扯扯!
“好,你说的我都认!”威熙深吸一口气,“是我的错,我薄情寡义,我冷心冷血;是我说到做不到,见异思迁,行了吗?”
“那你改。”
啥?
威熙一愣,随即气笑,“我改什么?”
少年依旧眼眶通红,一本正经道:“改得有情有义,说到做到。”
威熙:“……”
代沟吧,可能。
威熙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气,“我懒得跟你说。”
“错了就要改!”嬴渊身姿笔直如松,“我不会离婚的。”
“随便你。”威熙烦死了,这么大顶绿帽子扣在头上,你也真能忍!
不对。
威熙蓦地看向嬴渊,差点儿中了他的圈套。
“这不是纠缠是什么?”威熙瞪着他。
嬴渊抿唇,“是纠缠。”
“我就是要纠缠着你。我就是不要离婚。”他背着双手,乖巧又倔犟。
威熙目瞪口呆――这是开始耍赖了?
“弟弟,多出去看看,世界上好女人多的是。”
“你已经娶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威熙吐出一口气,“你赶紧给我滚回昊阿宫去。”
嬴渊一顿,他原本还想说什么,最终垂眼,“嗯,你好好休息。”
威熙呼吸一顿。
少年转身离开,威熙摸了摸脖子。
脖子上暧昧的红点是她用小玩具吸的,会露给许多人看到,包括嬴渊在内。
突然出现的阿尔思星人不得不让她警觉。是同类在吸引同类吗?发出的是集合的信号,还是铲除异己的鱼钩?她一时冲动,咬住了这个鱼钩。
现如今补救的办法,就是装作不知情,上演风流的戏码,让对方以为她不过是见色起意,单纯地迷恋□□。
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
威黛速度很快,一下午时间就查清了男人的来历。
威熙翻着那人详细的资料,没有看出团伙钓鱼的可能。
威熙甚至可以从资料上直接看出此人是什么时候来到瓦弗波德星的。
原本的法莱特是一个长期生活在贝瓦附属星的底层劳工,因为好赌,无钱还债,最终和赌场签订了卖身协议,终身在赌场为奴。
威黛神通广大,竟然直接拿到了签订协议时的录像。
录像里的法莱特神情木然,富有攻击力的长相丧失了大半精神气,没有人会觉得他英俊,只会觉得阴鸷。
这不是帝国女性欣赏的外貌。
这也不是威熙当时感觉到的人。
然而第二天,签了卖身契的男人突然发了疯,口出恶语,对前来赌博的某位女性拳脚相向。
赌场的人迅速制止,将人捆绑囚禁,第一赌场的老板前去看了人一眼后,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桀骜不驯,那就让我看看这贱骨头到底有多硬!”
法莱特由此被送往主城区,在第一俱乐部拍卖。
到威熙拍下他,“法莱特”不过来瓦弗波德星两天。
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来不及接触其他人的。
一个崭新的魂穿者。
威熙关上光脑,微微眯眼。
嗯,这样也好,别人没钓她,她可以钓别人。
-
这一天夜幕初上,距离上一次发布个人动态已经是帕特肯入学的威熙,用词暧昧不清,写下这样的话:“小宠物总是发出奇怪的语气词,以后就叫他‘草奴’吧。”
希望有人不会让她失望。
已经在网上闹了一整天的人民群众没想到威熙竟然这么刚,他们崩溃地刷着评论,“我吃了一天的瓜,已经吃不动了……”
五分钟后,嬴渊大帝在帝国公共信息中心发了一副书法――一个力透纸背的“忍”。
“看来陛下和殿下已经达成共识,局面是微妙平衡的。”
“陛下是对的。女人的风流是一时的,只要能忍,殿下总会回到陛下身边。”
“殿下如此优秀,当然可以风流一点,我们不能要求她完美无瑕。”
“上面的人错了,风流让殿下更加迷人了。”
“虽然我不认同,但是这是陛下和殿下的事,我们外人不该过多置喙。”
“我也想和殿下春风一度……”
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的评论快速滚动着,嬴渊端坐在议政殿,九面透明屏将他包围。
嬴汀老夫人拿着戒尺,神色肃穆,嘴角耷拉,“你看,即便你追到首相府,等到了人,事情没有任何改变。”
“您是陛下,也是男性,希望您能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女帝有女帝需展示的形象,男帝有男帝的任务。”
嬴渊看着屏幕,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他脱掉上衣,露出雪白而结实的背部,“侍卫长年事已高,我替他受罚。”
“这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嬴汀老夫人盯着他雪白的背,“既然陛下要求,也为了让陛下记住今天,那就破一次例。”
“谢谢夫人。”
第二八章 风流殿下
帝王受刑, 不会让人围观,也不会泄露任何声音。
侍卫长站在殿外,落针可闻的十分钟难熬得仿佛一个世纪。
他身后的侍从们已经换了一批人。众人垂着眼,仿佛新的雕塑。
终于, 门打开。
嬴汀老夫人抬手, 侍卫长躬身垂首,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戒尺。
“给陛下上药吧。”
“是。”尽管侍卫长竭力镇定, 回应中仍有一丝颤音。古老的刑罚早已被废除, 民间普通家庭也不再体罚孩子, 可是尊贵的皇室仍旧保留着传统。
戒尺没有温度,侍卫长握在手中, 仿佛感受到陛下火辣的体温,烫得老人微微手抖。
嬴汀老夫人的目光瞥过侍卫长微抖的手, 远眺着昊阿宫, “小树苗若想长成漂亮又笔直的大树, 当它有倾斜的趋势时,就应该有一根戒尺撑着它重新往上长, 您说呢,侍卫长大人?”
侍卫长依旧垂着头,戒尺高高举过头顶,没人看清他表情, “夫人说得对。”
“您若真心为陛下好, 就别再任由他任性了。”
“夫人教训得是。”
-
嬴汀夫人走后,侍卫长进去给嬴渊上药。
嬴渊已经在桌旁坐下, 腰杆笔直, 额上的汗略微湿润。他看了老人一眼, 平静道:“这是我闯下的祸, 本就不该您担责,您不要自责。”
“是。”侍卫长擦药,嬴渊背上的戒尺伤痕肿起,青紫一片,有丝丝血迹,“只要您觉得值得。”
嬴渊默。
-
威熙回到机甲研发中心,空间站的机甲师们看到她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红痕,忍不住打趣道:“殿下年轻气盛,活力无边呀。”
“原来殿下喜欢这种的?”
“别太过分喔,还在中心实习呢。”
“我猜殿下下一个喜欢的一定是可爱的弟弟。”
威熙微笑着收下所有赞美,甚至难得的哼起小曲儿。
机甲研发中心的人们笑着摇头,都是这样过来的,到底是憋不住的年轻人。
伍柯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自然不可能像威熙那样进出自由,事实上,他同时忙实习和整理资料的事已经分身乏术,也根本没时间出去。
当威熙哼着小曲儿走进来时,伍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威熙笑着和他打招呼,“早啊,包子。”
“早,殿下。”
机甲管道自动运输出威熙曾经拆了的尼克斯七代――这是她收集回来的。威熙在新的工位上坐下,机械臂将她托上半空。
“殿下要重新组装七代吗?”
“是的。”
“这会是殿下的实习报告吗?”
“如果我能顺利组装回去的话。”
伍柯仰头敬佩地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不愧是殿下。
“您注意休息,千万别没日没夜的工作。”
“我会的。”
伍柯原本还疑心威熙在说场面话,甚至在心中想了多条劝诫她适度工作的借口,未曾想下班时间一到,威熙主动从机械臂上下来,脱下工作服,理了理柔顺蓬松的长发,对伍柯道:“我走了。”
她眼含笑意,嘴角的弧度也是愉悦的,是伍柯未曾多见的表情,他看得有些发愣,两秒后收回目光,悄悄红了脸,“……再见,殿下。”
看来殿下的心情确实很好。
因为什么呢?伍柯忍不住想,小别胜新婚吗?
他脸上的红晕退了些许,抿抿唇,陛下和殿下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真是般配。
他打开资料库,摒弃掉莫名其妙的想法,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
深夜十一点,结束工作回到首相府的威姚脱下一板一眼的正装,问侍从:“殿下回来了吗?”
“没有。”
威姚一顿。
昨日威熙和嬴渊谈完后母女俩也简单说了两句。威熙脖子上的暧昧痕迹她也看到了,威熙不想多谈,只表示自己知道分寸,威姚不好多管,便由她去了。
“殿下有说去哪儿吗?”
侍从顿了两秒,语气微妙:“殿下从研发中心离开后直接去了别处。”
也就是说,直接没回首相府。
威姚看了一眼自身通讯。嗯,也没给她发消息。
“去查查殿下去了哪儿。”
“是。”
连着三天,威熙没回首相府,首相府的侍从们也没查到威熙夜宿何处;暗中跟着去的人,无一例外半路跟丢,最终不得不放弃追踪。
她虽一到晚上就不见人影,但是白天正常去研发部实习,甚至还大方分享风流感受,那些话每日一更新,令人脸红心跳,天天挂在热搜榜第一。
人虽见不到,事儿却干得多,即谨慎又坦然,风流得明明白白。
这种方式的金屋藏娇,也算帝国头一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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