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飞了多久,明泷才稍稍反应过来,她飞快地眨着眼睛,思索着谢柏风意欲何为。
他明明要折磨瞿见重千百年,怎么又改变心意了?
还有他的修为未免也太过强大了,连瞿见重这将近合体期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就像是在捏死一只蚂蚁般毫不费力。
明泷紧紧咬着下唇,因为太过紧张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不由自主地将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谢柏风听到了方才她和临峒说的话……
想说点什么探一下虚实,可明泷太害怕了,她的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说不出话。
谢柏风一直观察着明泷的神色,她大概猜到他听见了,脸上浮现出惊诧、慌张、恐惧、纠结,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好,很好。
他咬牙切齿,缓缓张口:“你知道瞿见重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明泷小声说道,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杀他之前,我给他下了一个停时咒,从他感受到痛苦直到真正死亡那段短暂的时间会因此放缓,对他而言就像过了千万年。也就是说,他剧烈疼痛了千万年才真正死去。
你看,对我不好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
谢柏风说得轻轻的,暖热的气息吹过明泷的脸颊,却像千年寒冰,听得她毛骨悚然,浑身战栗。
他最终还是折磨了仇敌千万年。
他跟她说这些,是想提醒她,下一个轮到她了?
明泷想为自己辩解,可刚才她和临峒将整件事都说得明明白白,已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拼命想着破局之法,但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死局……
如果一定要死,能不能给她个痛快啊,她不想像瞿见重一样死得那么惨……
想到瞿见重的死状,明泷心焦得哭了出来,在谢柏风怀里啜泣着,眼尾一片猩红。
她想为自己求情,然而已经泣不成声了。
谢柏风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模糊的词语,“对不起……错了……放过……”
他讥诮一笑,狭长的凤眸微眯,幽幽道:“不可能。”
明泷哭得更惨了,泪如雨下,晶莹的泪珠从空中落下,被风吹得飘飘荡荡,伶仃无依。
她哭得迷迷糊糊,全然不知谢柏风把她带回了紫金宫。
当被放到床榻上时,明泷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个类似风魔谷南风树下的地方。
谢柏风在南风树下给瞿见重设计了一个千万年的受难之地,而这床榻一定是他给她设计的受苦之地。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明泷呜咽着摇头,眼圈泛红。
她紧紧抓住谢柏风的手臂,生怕他走了之后阵法就会启动,她就永远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明泷哭得眼眸水色涟涟,脸颊潮红带露,这让谢柏风想起了一些夜深时,她如莲花绽放的姿态。
他内心深处顿时生出一股炙热滚烫的火焰,将自己和明泷一同淹没。
他们在炽热的欲海中浮浮沉沉,明泷被搅得天翻地覆,她觉得自己受不了,抓着谢柏风的肩膀想推开他,远离他。
她断断续续地哀求,声音因为喊了许久有些嘶哑。
谢柏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一双纤细脚踝握得更紧了。
紫金宫内殿,水声荡漾,杨柳吁吁,彻夜不眠。
明泷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她浑身不舒服,脖子以下都是如草莓般的红点,头昏脑涨又兼腰酸背痛,大腿内外侧也都酸痛得很。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醒来,以往谢柏风都会用灵力帮她减轻酸胀,如今他知道她欺骗他,便不管她了。
明泷有苦难言,艰难地撑起身体,缓缓抬起手,掌心按着腰部,想自己疏通一下经脉,却发现掌心没有灵力涌出。
她一脸问号,再试一次,还是没有灵力,再来一次,依旧没有灵力。
明泷:?!!
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害怕起来,忙内视经脉。
幸好经脉没有受损。
明泷松了一口气,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使不出灵力呢。
她环视四周,查看这宫殿有没有设置阵法,得出的结果是没有阵法。
这时她发觉,自己手上的手链似乎有些不对劲。
去风魔谷之前,谢柏风给她的手链上有五颜六色的小宝石,她现在的手链是一条素银链子,什么装饰都没有。
而且仔细感受的话,就会发现手链上施了特别的咒术,好似就是这咒术让她无法施展灵力。
如今的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修仙半生,归来仍是凡人。
明泷:……
她心里五味杂陈,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也不知道谢柏风接下来会怎么对自己。
“明小姐,奴婢来伺候你更衣,赴宴。”殷其盈在门外恭敬说道。
“嗯。”明泷木讷地点了点头,她现下哪哪都疼,还没有灵力,着实穿不了衣服。
等等,赴宴?
“赴什么宴?”明泷问已经走到跟前的殷其盈。
殷其盈低着头说道:“魔尊让各位大将军的内眷进宫来,贺明小姐化神之喜。”
明泷嘴角抽搐,谢柏风这不就是在羞辱她吗?
她灵力使不出来,化个鬼神啊!
第36章
“我不舒服, 不想去。”明泷直接躺回被窝,用被子蒙住头,逃避现实。
闻言, 殷其盈扑通一声跪下了, 鼻子泛红,“尊上说你不去的话, 就要处罚我们。”
清晨尊上吩咐她的时候, 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不像往常他提到明小姐时那么温和。殷其盈当时就猜测他们出去这几天,应该吵架了。
如今看明小姐的反应, 果然是吵架了。
殷其盈再一次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上次小橘猫的事和这次赴宴的事都是如此, 她都快哭出来了, 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她,她命好苦啊……
看着瑟瑟发抖的殷其盈,明泷有些无奈,这是她和谢柏风之间的事,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只小橘猫呢?我抱着它一起去。”
殷其盈身形一怔, 想哭又不敢哭,今天的她真是双份倒霉,这橘猫也不可能带来给明小姐啊。
她只好撒谎,“……还没有找回来。”
“……怎么还没有找到?这么多天了。”明泷有些疑惑。
殷其盈深深地低下头,“魔宫很大,大家平日里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所以……”
“行吧, 待会儿宴会结束, 我自己去找。”明泷道。
殷其盈不敢接话茬,只说:“我伺候小姐更衣。”
半个时辰后,畅音阁。
那些魔将的内眷早早就到了,见明泷来,纷纷起身迎接,明泷也不知道她们姓甚名谁,只好微微颔首以作回礼。
明泷走过的时候,有个穿着石榴裙的女妖低声道:“哎呀,怎么称呼她呢?”
“明夫人?”旁边的女妖回道。
“但是尊上还没有赐封,叫夫人会不会……”
“我父亲说,不过是个玩物,不会册封的。”吴宴的女儿吴芷仰着头说道。
她生得明艳动人,身段婀娜多姿,吴宴以前就想送她进宫,但那时谢柏风不近女色,他们没寻着机会。
如今谢柏风从万魔渊里出来,一改从前,紫金宫里竟住进了女人。
既然开了先例,想必之后魔宫会有源源不断的美女。
吴宴是谢柏风身边得力的大将,他女儿也心比天高,相信自己能争得魔后的位置。
更何况吴宴今早刚试探过谢柏风,让谢柏风册封明泷为妃为后,可谢柏风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吴宴因此断定,谢柏风心里没有明泷,只不过是当个玩物罢了。
他将此事说与女儿听,叮嘱女儿见机行事。
此时此刻吴芷见到明泷,无半分恭敬,只觉得自己哪哪都比明泷强,定能将她从紫金宫里挤出去。
吴芷戏谑说道:“明泷妹妹气色不太好啊。”
众人面色各异,有人皱眉,觉得这样称呼不妥,有人浅笑,同吴芷一般也看不起明泷。唯有沈锦,神色微愠,似是不满吴芷的毫无敬意。
“刚回来,还没有休息好。”明泷在首座坐好,敷衍说道。
她方才听到了她们的低声细语,也觉得自己这么没名没分得在紫金宫里待着甚是奇怪,别人认为自己只是玩物,实属正常。
若说从前谢柏风还有几分真心待自己的意思,现下他知道了真相,想必不会再对她好了。
明泷眸色暗淡下来,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吴芷笑道:“我昨晚也没有休息好,被养了好几个月的狗咬了一口,我从前真心真意地待它,它却完全不领情,还要伤我,我因此伤心了一晚。
但今早醒来,我又释怀了,一只没心肝的狗,不值得我再为它费神。
既然费力不讨好,便不费力了。
我把它的牙齿全都拔掉,然后打死扔了出去,心情便好了起来。”
这不就是她和谢柏风的人兽版写照吗!
明泷诧异地望向吴芷,被那句“把它的牙齿全都拔掉,打死了扔出去”吓到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默默地抱紧了自己,想笑一个来附和吴芷,但只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锦听得面色凝重,这吴芷好端端的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做什么,她咳嗽了一声,看着吴芷。
吴芷无视明泷和沈锦,想继续说,沈锦先开了口:“今日明小姐不舒服,我们便先回去了,改日再进宫。”
既然吴芷是个没眼力见儿的,沈锦也不给她使眼色了,她自己掌控局面。
明泷扯了扯嘴角,礼貌又感激地朝沈锦笑了笑,“好。”
吴芷还想说点什么,沈锦一把把她拽走了。
两个地位最高的人都离开了,剩下的人也不敢留下,她们跟着沈锦纷纷走出畅音阁。
耳边恢复清净,明泷想开心又开心不起来,她心事重重,和殷其盈去紫金宫旁的湖边逛逛。
湖里的游鱼同她离开前一样,非常热情地同她玩闹。
望着水下摇曳的身影,明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现在没有灵力,要是掉进湖里,会不会淹死呢?
淹死的话,总比被谢柏风折磨死好。
想到瞿见重的死法,她立马就做出了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明泷道:“我下去游个泳,不想旁边有人看着,你走远点吧。”
殷其盈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走远了。
确认湖边没人,明泷深吸口气,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魔宫,议事堂。
谢柏风今日下午一直没有好脸色,把梁宽和吴宴搞得一头雾水,可该说的情报还是得说。
吴宴:“探子来报,瞿见重这几日都不在天师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提起瞿见重,谢柏风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如今天师派是谁做主?”
吴宴:“众长老一同决议。”
谢柏风:“司马腾呢?”
吴宴刚要回答,谢柏风就看到了门外的殷其央,他眯了眯眼,摆摆手,“今天到处为止,你们回去吧。”
梁宽和吴宴呆愣在原地,想再说点什么,但看见谢柏风不容置喙的模样,又不敢说了,两人对视一眼后拱手作揖,异口同声道:“是。”
他们走后,殷其央进来,低着头禀报:“尊上,明小姐去畅音阁了。”
此时谢柏风在书案前,垂眸看着书信,他头也不抬,淡淡回应:“嗯。”
见尊上没有别的吩咐,殷其央默默退了出来。
议事堂内只剩谢柏风,他大袖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水镜,镜中是畅音阁的场景。
明泷没精打采地坐在首座上,吴芷在下面说着话。
当吴芷说到她那条狗的时候,谢柏风眼眸转沉,脸上浮现出一抹戾气,周身气息冷了几分。
他关了水镜,奔畅音阁而去。
去到畅音阁时,众人已经散了。
谢柏风:“明泷呢?”
殷其央:“明小姐去了紫金湖。”
谢柏风目光飘远,坐到明泷方才坐的软塌上,指尖轻轻敲着那紫檀木扶手。
哒哒哒……
敲击声沉重有规律,回响在空旷的畅音阁内,显得凄清又寂寥。
半晌,谢柏风站起身来,去往紫金湖,他没问殷其央明泷还在不在哪里,只默默地往紫金湖走,似乎只是闲逛而已。
殷其盈在离湖边很远的地方守着,见尊上过来,忙低头禀报:“明小姐说她要在湖里游泳,屏退了左右。”
“嗯。”谢柏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往湖边走去,仿佛对明泷的事漠不关心。
他很快就走到了岸边,却没有看见明泷的身影。
沉下去了?
谢柏风眉头皱了起来,他给她下的锁灵咒会让她使不出灵力,若是沉下去便会一直待在湖里,无法自行上岸。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湖建在魔宫里上千年,湖底泥沙中若有几副骸骨,也不足为奇。
她素来最怕那些东西。
谢柏风眸色微暗,纵身跳下湖泊去寻她。
下湖后,谢柏风还闻到了湖水中有些微血腥味,很淡,却很是新鲜,还是人血。
他心下一惊,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放出灵识遍寻明泷。
很快,他就在一处水草丛中发现了她,她的手脚都被水草缠住,因为拼命挣扎被水草割裂了些许肌肤,如玉凝脂上渗出细细的鲜血。
她哭得泪痕涟涟,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无法大声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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