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葵心不在焉,加上不熟练,操作慢半拍,还需要时景时不时提醒:“体温快到底了余葵,你回冰屋。”
“注意闪避,我雪球过来了。”
“…集齐了就现在去找发射井。”
……
明明他俩是敌对方,最后搞得时景不仅要注意自己的血条,还要帮助她不要输得太快,余葵有点愧疚,都想直接扔下手柄了,“要不…我找个人来替我打吧,跟我玩游戏,好像太没意思了。”
少年正敞着腿,身体前倾,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全神贯注看她的分屏,闻言掀起眼皮看过来,“是我教得不好吗?”
“没有!”
余葵心跳到嗓子眼,忙否认,“怪我太笨了,上手慢。”
“这只是第一局,余葵。”他想了想,轻启唇齿,“还是你不想跟我打游戏?”
“我没有。”
余葵想流泪了,时景每次叫她名字时候,她根本不可能拒绝他任何事。
她觉得好愧疚,人家只是想找个对手好好打局游戏,她却在这边心猿意马,像什么话!她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多想,一边拼命克制游离的神绪,把视线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
余葵刚刚有了一点儿手感,向阳从台球室出来了,想起过来拍马屁。
“小葵,玩什么呢?”
他过来凑热闹,无比自然地趴在余葵身后的沙发靠背上,顺手往她嘴巴里塞个苹果片,“真厉害!”
时景抬眸看他一眼。
向阳没注意,他正埋头盯着余葵的掌机屏幕。不过即便他注意到了,估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他和余葵小时候用过同一个包袱垫,穿过同一条开裆裤,这些都是小事了。
余葵的白间谍快死了,要开口惊呼没腾出嘴,才想起使劲咀嚼两下,把苹果咽下去。
今晚生日party的主角,宋定初正好忙完过来,男生在这条三人沙发的最后一个位置落座,羡慕地看着青梅竹马互动,开口问:“向阳,你们俩从小关系一直都那么好吗?”
“当然!”
“没有啊。”
向阳和余葵同时作答。
两人对视一眼,向阳蔫巴败下阵,“好吧,我们这学期开学才吵架,最近才冷战结束。”
余葵也解释,“班长你也知道的,我小学转学回乡下,中间好几年没见着人,再见面他都不挂鼻涕虫了,被向阿姨揍也不嚎得让满大院听见了,没小时候可爱。”
向阳回击,“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比小时候机灵,你还记得你从前不想喝的汤药都端着上我家浇盆栽吗?我家那几年全是烂根兰草,你转走一学期,我从床头那个汤姆猫玩偶的鼻子线缝里倒出来几十颗阿莫西林,难怪你一发烧就不见好。”
“扑哧――”
几人都笑起来。
余葵又死一局,脸都涨红了。
重新再抬头才发觉,周边似乎雄性含量过高,左边宋定初、右边时景,身后还趴了个向阳!
整个厅视线都时不时落过来,她正打算找个借口把手柄交给班长,起身去找易冰喘口气,诉说一下方才惊险又紧张的经历,远处,谭雅匀身侧便有女生大声喊向阳名字。
“那个PS3开机后怎么调呀,雅匀想下楼玩PS3,帮我们弄一下嘛。”
向阳屁颠去了。
少了个调节氛围的人,余葵到嘴边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正犹豫呢,班长心有灵犀赶在她之前道:“余葵,给你的课本和资料已经准备好了,你要不去挑挑看,有用的就带走。”
“那当然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余葵迫不及待站起来。
在时景身边,她真的会心跳过猝。
时景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魅力,要是他等会再对她点什么话、做点什么事,心脏停搏都有可能!
余葵大胆猜测,时景对她之所以不设防,能当普通同学处,甚至有几分面子情,大概就是因为仅有的几次短暂交集里,她的距离和分寸感一直拿捏得让人很满意,不会没话找话、不持恩挟报、没有花痴表现、安静不烦人。
据她网上线下观察,时景最讨厌的类型,刚好是这些品质的反面。
非常感激命运安排他们换错包,余葵沾沾自喜,她现在清楚男神所有的雷点,他或许会对网上的朋友小葵格外宽容,但对现实里这些陌生的同学,底线都是一视同仁的。
线下相处多了,要是她哪次没控制好自己,让人发现了这段暗恋,时景估计也会像疏远别的女生一样,疏远她吧。
记得初中时,班里有个微胖内向的男生喜欢学委。有天午休,学委偷偷对余葵倾诉,明知道男生没做错什么,但她现在不可控制地厌恶对方,看到他就烦,站队都想换位置离他远些。
少男少女的感情转变是根本没道理可循的,尤其现在两人之间有着云泥之别,成绩鸿沟恍若天堑。余葵不能冒险,她不想被喜欢的人讨厌,只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抛开那些患得患失,放平心态,好好学习。
人一走,时景便从掌机上移开视线。
偏头凝视两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转角,才敛眸。
世上有那么多巧合吗?
都被叫做“小葵”;都在乡下上过学;村口篷子搭的台球店里,都有个缺人陪打的老大爷。
甚至在更早之前,食堂里一瞥而过、贴在她饭卡上画风相似的校园风景速涂,还有曾被他忽略的、冷饮店里的擦肩而过。
时景认为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
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
余葵明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肯相认?
交还书包那天,她甚至临阵逃脱,毁约提前离开校门口。
每次在他跟前不是沉默、就是冷脸,恨不得对他退避三舍,再多也只有一句谢谢。
她讨厌他吗?
也或者,她从始至终只把两人的关系定位在网友的层面,拒绝更多的现实延伸。
向阳正好调完PS3回二楼。
他从楼梯缝里听两人声音往走廊去了,奇怪问,“她们两个人单独干嘛去?”
时景没答。
“不会是谈恋爱吧!”
想到这个可能,向阳震惊,
之前姜莱不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来为难余葵吗?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屁股刚落座又弹起来,自言自语:“这可不行!”
宋定初在老师眼里是清华北大的料子,余葵这么没心眼,待人又真诚,和他谈恋爱,以后多半是要被重伤的。
旁边一个声音提醒:“你要过去看看吗?”
“这样不好吧?”
向阳迟疑,回头才发觉插话的竟然是时景。
少年意兴阑珊扔开掌机,从沙发上起身,散漫把手插回裤袋里,偏头,微微朝她们离去的方向轻点一下,“走不走?”
“我正好要回去了,找他说一声。”
少年的气质太过清冷灼人,疏离却又不算有失礼貌。
向阳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顺着自己的想法下意识点头,“走!”
余葵自然不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
她正感慨有钱人家的书房真大呀,比她家的客厅都大,四周做的是落地深木色书柜,她跪坐在底层的抽屉前,翻找学习需要的书本。
学霸就是学霸,宋定初从中学时期开始,每份随堂练习、卷子、周测、月考…全部按照时间顺序整理钉本后贴条排放,课本上的笔记也整洁有序,一条条按大小写数字、字母排列分级,跟别提其他。
“班长!你以后不做图书馆长真是屈才了。”余葵由衷感慨,想想宋定初又不止这一个天赋点,忙改口:“不对,你光做图书馆馆长才是屈才了。”
宋定初也学她靠柜子旁边,敞开往地上一坐。
他笑道:“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时景,他的完美强迫症才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所有物品都要按他看得顺眼的方向整齐排布,每颗纽扣、每双鞋、书本手机杯子都要对齐线缝。”
余葵也见识过,颇有同感地点点头,又好奇:“你们还住一间宿舍吗?那跟大家住一起,他这毛病怎么办呢。”
宋定初:“嗯,宿舍就住了我们两个人。人再多,他应该没办法忍受吧,不是所有人都能符合他的整齐美学。”
余葵感慨:“难怪你们能做朋友啊。”
她想想自己的狗窝,一阵自惭形秽。
余葵其实也不是不爱干净,她就是喜欢乱中有序的感觉,方便找东西,到处都太整齐了,看起来太孤独冷清,没有烟火气。
话到此处,宋定初紧张起来,移开话题。
轻轻唤她一声,“余葵。”
“嗯?”
余葵正低头翻找书目,头也没抬随意应声。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非常喜欢。”
他顿了顿,“所以我也想送你一件礼物。”
“不用了吧。你生日,我来连吃带借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让你送我礼物呢。”
“其实分班的时候就想给你的,开学那两天你生病了,后来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宋定初说着,拉开另一个柜子,给她拿出一个音乐水晶球。
里头是大片的山脉和田野,还有个短发小女孩,音乐一响,灯光亮起来,她就在田野间旋转奔跑。
“哇!”
余葵看直了眼,“这个人竟然和我长得有点像呢。”
“是吧?”
宋定初也很喜欢,“我在橱窗里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应该买来送给你。”
余葵抱起水晶球,羞赧。
“这多不好意思呀班长,你人这么好,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做就包在我身上!”
宋定初目光注视着她,摇了一下头。
“跟我用不着那么客气的余葵,分班以后,我想了很久,今天邀请你,其实是想跟你说……”
他很想念高一上课,一回头,就能看见余葵偷看漫画的侧脸,想念她偶尔趴在桌面睡觉,睫毛静垂,鼻尖秀气的样子。
余葵睁大懵懂的眼睛,等着他的下半句。
然而,宋定初铺垫半晌,还没等组织好最后的语言,声音停下来,目光落在门口挤出来的半个脑袋上。
“向阳?”
余葵闻声也回头,“你在那儿干嘛呢?”
向阳还在奇怪自己怎么突然被挤到暴露身形,尴尬看着两人,突然灵光一闪,抄袭了时景的借口:“对不起啊班长,我不是故意打断你俩说话!主要我妈刚才打电话催我回家,时景也说他要回去了,我们就想,上来跟你讲一声。”
说着,他把少年也从身后拉出来,一起挡枪。
“你要回去了吗?”
余葵赶紧起身,“那你等等,我把参考书装上,我也该回家了。”
宋定初一看时景也在,便信了他的借口,跟余葵道:“我让我爸爸送你俩吧。”
“没事,我们两家离学校不远,这个点还有公交!”
向阳连摆手,谢绝他的好意,“再说楼下那么多人,哪里能都麻烦叔叔送。”
争执间,一直在旁沉默的少年提议――
“搭我的车吧,就停在门口,顺路。”
第23章 第二个愿望
秋风微凉,夜晚的草木霜露夹着几缕桂花香气。一辆黑色小轿车安静隐没在院门外的夜色里,直到前灯亮起的瞬间,才显出存在感。
余葵跟易冰和班长挥手道别。
才爬上车,她就发觉这车后排是双人座,中间横着中控系统。
向阳本想跟她一块坐后面,奈何时景已经从另一侧打开门。少年黑沉的眼睛瞥过来,他刚要落下去的屁股墩怂怂往回缩,识趣道,“我坐前边吧。”
车子起步很稳。
时景开口叮嘱:“成叔叔,麻烦你先送他们回家,位置在――”
向阳赶紧报上地址,末了不忘顺口道谢。他想得很开,作为一个蹭车的客人,主动坐秘书座是礼貌,总不能让人家主人坐前排吧?他只不过担忧…留余葵一个人跟异性坐后面好吗?
向阳忍不住回头看。
相比时景靠在皮椅上的闲适松弛,余葵像个小学生一样,短发静垂,规规矩矩端坐着,两手放在膝盖上,膝盖并拢,幼儿园小红花评选课,都没见她态度这么端正过。
四目在黑暗中相对。
余葵眼神斥责他凭什么随随便便替自己答应搭别人家车,向阳无辜耸肩表示那种情况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眼神交流结束,他彻底放下心。
扭头与跟司机搭讪畅谈,他本身性格大大咧咧,还是个自来熟、军事爱好者,一听这叔叔部队退役转业,那更有得聊了,车厢内的气氛很快活络起来。
可惜这样的轻松氛围,没有蔓延到余葵周边。
车开得太安静、太稳了,车厢密闭,呼吸都被时景的气息裹挟。
她生怕自己忍不住偷看,只敢把目光的落点放在左手窗边,反复默背今天份额的单词,以此排空杂念。
夜幕下景色飞驰,玻璃闪动的灯影偶尔能捕捉到少年的身形轮廓。
背完两遍,余葵又在空荡荡的脑子里搜寻还有什么其他可背的东西,稍一放空,神经又重新变得忐忑紧绷,一下一下,手指在膝盖上焦急不安地画着圈。
“喝水吗?”
少年突然打破沉默。
他从内饰板储物格取出两瓶水,一瓶扔前面,一瓶递过来。修长漂亮的手指捏着瓶子,像极了一件艺术品。
余葵也正急需喝水给自己色令智昏的脑袋降降温。不过,老天仿佛刻意要跟她作对――
瓶盖刚刚拧开,前方路口传来一阵发动机轰鸣,此时交警已经下班,路口又没监控,一群闯红灯的飙车党踩着油门疾驰而过,为确保安全,司机紧急将方向盘右打,刹车闪避,车子重重颠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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