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国看她的本子,是纯附整理的内部教参,印发时间在昨天。
他一页页从余葵背的地方往前翻,开口问:“前面你都背完了?”
余葵点头。
程建国讶然,“就两天,背了那么多?”
“我们老师说,生物难在背诵和理解,想拿高分首先得背,我就一边背,一边把课后练习做了。”
他还没从消化中回神:“一下子塞那么多东西,头不疼吗?”
余葵想了想,点头。
“有点。”
程建国叹口气,在床边坐下来。
语重心长劝她:“小葵,你这样学不行,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一天学一点,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人的弦绷太紧,是会断的。”
“可是,从前就怪我把弦放得太松了,今天才会落后大家那么多。”
程建国:“只是一次月考,你在着急什么呢?你还有那么多考试证明自己。”
余葵无言以对,失落塌下肩膀。
她很着急,着急地球到月球的距离太远,她多想再靠他近一些,哪怕能多往前冲一两名也好;
她在焦虑不能辜负爸爸的信任和付出;
还有在全班面前对姜莱放的狠话,起码,她得用肉眼看得到的进步,才能证明自己没有在无的放矢。
“如果今天晚上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那你就背吧。”
程建国看她垂头丧气,把书还给她,“但是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你得学会把任务平均分配到白天琐碎的时间里,留出晚上休息。你这样熬夜,不仅记忆力会下降,个子也会长不高的!”
最后一句戳到了余葵的心窝子里。
“真的?”
“我还会骗你不成。”
余葵是一边灌牛奶磕钙片,一边背完最后两页的。四点躺上床之前,还不忘往眼睛上敷了两块黄瓜片,聊作心理慰藉。
早自习。
余葵头回考试前那么紧张,紧张到背书时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时隔两个礼拜,姜莱再到校上课,眼神中只剩漠然,不知在家经历了什么。
卢雨霏扔纸条,示意她欣赏余葵早自习睡觉的样子,她看完直接提笔回――
“以后跟她相关的事情都别再跟我提,咸鱼就是咸鱼,永远翻不了身。之前给她点颜色,让她真误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只配读三流大学的货色罢了,不在一个层次的人没有关注的必要,我只想把时间放在学习上。”
余葵睡得太香了,整个人舒展地在桌面铺开,古诗词本盖严脑袋。
班里几道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连谢梦行都感到这股压力,实在不忍叫醒她,只能口型威胁别人:“看什么看,没看过人睡觉?”
隔壁组小声议论。
“看来余葵已经忘记她那天放的话了。”
“还说要打败姜莱引以为傲的成绩,结果月考当天清早在这儿睡大觉!唉,还想着看她逆袭呢。”
“本来也就是不可能的事,姜莱要不是少计了一科,都不会来咱班,人家从纯附初中开始,就是实验班的尖子。”
“我估计她也知道难度,彻底放弃了,所以才躺得那么平吧。不过人各有所长,她脸长得那么精致,以后考影视学院,去娱乐圈吃那碗饭,我觉得行。”
“就凭她一米六?”
“你别小看人好不好。上次姜莱做错的物理题,是她解出来了呢,起码比你行一点。”
……
余葵是不知道旁人背后议论的。
她心无旁骛睡到下早自习,收空抽屉,拿着考场号和文具,跟陶桃直奔小卖部买早点和咖啡。
显然,这个时间段,和她俩有一样想法的同学不少,食堂和超市的售卖柜都人山人海。
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余葵闷头扎进去。
然而不到一分半钟就被挤出外围,白布鞋上还多了两个新鲜的大脚印子,只有陶桃一个人成功进去了。
生气!
个子矮又怎样,这个人堆她都不能挤进去,何谈征服今天的考试!
余葵豪迈把刘海往后一撩,攥紧饭卡,全身肌肉蓄力,昂首正要再往里冲――
这次是谢梦行拽着她后背的校服,把人拉出人群。
“你干嘛呀。”
余葵着急,“我就快买到了。”
“我看还差得远呢,怕你进去被人踩扁了。”谢梦行理理校服领子,“钱拿来,本帅哥替你代购。”
两分钟后,余葵感慨地摇头。
果然,平时被视作食堂大妈亲儿子的奶甜系帅哥,在早高峰的柜台前也只能被一视同仁啊,又等了三分钟,直到陶桃都出来了,才见小谢灰头土脸拿着三明治和两罐咖啡往回走。
“你怎么就买了一个?”
余葵奇怪,“你自己不吃呀?”
“卖完了。”
余葵想了想,把三明治递给他,“那我不要了,你吃吧。”
谢梦行不接,陶桃道:“小葵,他要谦让你就拿着吧,你吃饱了好好考试。”
“我爸今早给我煮过面条了,我本来就是买了等考试结束吃的。”余葵把三明治塞他怀里,正要再往前走,脚步忽然缓下来。
食堂门口。
谭雅匀正笑着和时景说话,同款校服,又都是学校知名人物,俊男美女看起来非常养眼登对。
不少人暗地频繁偷看,就连擦肩而过,余葵都能听到那边啃包子的两个男生议论。
“如果时景高中剩下的两年想在咱们学校谈恋爱找女朋友,估计也就谭雅匀还有一战之力。”
“那肯定啊,年级榜上就她万绿丛中一点红。”
……
陶桃愤怒瞪着人远去的背影,“靠,榜上其他女学霸是被生吞了吗?这俩睁眼瞎,长得普通在他们那都不能算女生是吧…”
谢梦行:“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稀奇,你不是朴素恐惧症吗?”
陶桃:“我只恐惧朴素,又没开除人家的女籍。”
眼不见心不烦,余葵正打算加快脚步逃离食堂,后头突然传来清冷的唤声。
“余葵!”
只需看周边眼神落到自己身上,就知道这个叫她名字的人是谁了。
余葵心一提,没出息地紧张起来。
他不是在和谭雅匀说话,怎么还能注意到她从旁路过?难不成还在记仇泼他裤子的事?
昨天刚熬了个大夜,黑眼圈不会很明显吧?眼角有没有分泌物?
陶桃以为她没听见,拐她两下。
“喂,校草叫你。”
余葵飞快揉了揉眼睛,一回头,便见时景径直朝她走来,他似乎在找借口,迫不及待要脱离后面女生的纠缠。
她忍不住想:这个人一定是习惯了成为人群焦点的,所以才能在方圆十米的目光注视下,步伐仍然保持从容淡定,自然舒展,永远有自己的节奏,想干什么干什么。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种超能力。
谢梦行有点呆,压低声问道,“你俩认识?他怎么把谭雅匀撂那就过来了?”
陶桃得意科普:“什么撂不撂的,不就同班同学嘛,校草上次还给我们小葵买雪碧了呢。”
一来一往,时景已经走到跟前。
陶桃很有眼色地拽着谢梦行落后几步。
少年的视线落在她手上,“三明治卖完了吗?还是你就只喝这个?”
余葵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还沉浸在上个夜晚车厢内,时景摆给她的臭脸中,两人怎么忽然又到了可以寒暄的程度了呢?
重点是,他还注意到她在哪个柜台买东西了。
她拇指不自然地反复摩挲着拉罐瓶边角,垂眸盯着男生的球鞋鞋尖移动,用最镇定的声音回答:“等会要考试,我不饿。”
“余葵,我发现,你说话的时候总不看我,为什么?”
时景的声音比平时略低,总觉得有点委屈的意思。
余葵蓦地抬起头来,然后便撞见一双漂亮黑沉的眼睛,就像他喜欢的星空一样,广袤且平和。
他像是真的不懂,所以才问她。
简直暴击!
余葵心肝都颤抖了,但还是倔强地告诉自己不能低下头去,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
“每个人性格都有差异,我的缺点就是说话时候不喜欢看人,谢谢你跟我提出来,我以后尽量改。”
时景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递过来一个三明治,“买多了,这个给你。”
他顿了顿,“就当为了周六晚上的事情道歉,当时我情绪不太好,感觉不太礼貌。”
余葵要哭了!
她喜欢的人也太美好了吧,竟然会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而道歉。
胸口涌动的饱涨感几乎要抵达峰值,她停下脚步,认真道:“这没什么值得道歉的,我都没看出来你生气了,你能让我们搭车回家,已经很感激了!”
小骗子,明明一回家就试探他。
时景心想着,但还是装作愧疚:“我在这没几个朋友,看你下车时候不太高兴,回家想了一下,可能我这个人看起来不够随和,吓到你了。”
时景这样的校园大明星,竟然还需要在意别人的感受?他也会有被孤立的烦恼吗?
摔!
明明只可能是他在主动孤立所有人啊!
难道宋定初有不止一个朋友这件事,真的打击到他了?
余葵大惊,手足无措安慰:“怎么会?大家都想跟你做朋友,只是不敢接近,怕惹烦了你,让你生气。”
时景:“也包括你吗?”
“啊?”
余葵大脑一片空白。
时景耐心重复:“想跟我做朋友的人,也包括你吗?”
“当然!”
这句根本不用过脑子。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小葵。”
他递过手来,笑起来的瞬间,仿佛山涧积雪消融,有种温柔纯粹又清朗的少年感。
这一声“小葵”咬字太缱绻,太好听,余葵几乎要窒息了,晕乎乎伸出手。
指尖在他漂亮干净的手指上,轻轻地、飞快地搭了一下。
第25章 第二个愿望
不知道是熬了大夜还是太紧张的缘故, 第一场语文考完,余葵有点低血糖。
午休回来后,等待数学考试打铃,她的魔爪不可控地伸向校服兜里揣的三明治――
啪!
左手抬起来拍了右手一下。
这是学神给的,瞻仰都来不及,怎么能吃!
可是肚子咕咕叫,就冲学神今天给她的手指开了光,必须考出好成绩才行…带着罪恶感,余葵不舍地颤着手撕开包装,嗷呜狠狠咬了一大口。
隔着两排座位,谢梦行看她复杂的心理活动,都快怀疑余葵是不是要准备作弊了,谁料最后就掏出一个三明治来。
他叹口气,颇觉得这孩子没出息。
监考老师肘夹着卷子,手拎不锈钢保温杯进门。
“大家把小抄、高科技玩具都收一收,桌子板凳都摆正,人坐到中间,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准交头接耳,不要想着照抄…吃面包的同学饱了没有?擦擦手,咱们差不多发卷子了哈。”
考场哄笑。
余葵匆匆将没咀嚼完的半口下咽,红着脸把包装袋胡乱塞回兜里,从文具袋里挑了只最顺眼的笔出来。
喝了罐咖啡,心跳有点快。
但她现在的状态是清醒的,大脑甚至有点运作超速。
校方出卷,和往常一样,即便只是针对这段时间所学的阶段性考试,卷子上仍有太多高难度题目。
比从前稍微好一些的地方在于:即便大题看上去还是很难,但努力想想,好像也能解出几个小步骤。这得益于她这段时间认真听课,白天跟老师学必修3,晚上跟补习班王老师学初中数学和必修1。
两个小时一闪而逝,收卷铃声打响。
监考老师从座位上起身。余葵最后一道题还没来得及誊上去,答题卡已经被前排同学抽走。
笔尖不知所措悬在半空,余葵只觉得心好痛。
她从小考试就没体验过时间不够用的感觉。尤其考数学后半小时,不是在草稿纸上涂鸦,就是拄着下巴睡觉发呆。
原因很简单,会的已经写上了,不会的就是没学过,看了也白看,此生第一次争分夺秒做题,答案竟然没誊完。
垂头丧气回到教室,同学大都忙着去食堂了。
班里前几名的同学在讲台附近对答案,眼见余葵捏着卷子回来,也想跟她对一对。
“哎――”
余葵赶紧把卷子藏身后,可惜还是被人捞过去。
柯文嚎道:“我靠惨了惨了,我这道题是A啊,余葵你为什么选B啊?”
余葵正打算说出自己的解题思路,卷纸又被一旁的徐天浩仗义地抢了扔回来。
“柯文你别逗人家了行吗?她的名次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葵做错了什么,快放她去吃饭吧。”
卷子本来就没誊完,这答案对得余葵心里更慌了。她戴上耳机,心事重重把卷子放回储物箱,下楼时又忍不住在掌心比划算了一遍。
楼道哄闹,几个男生推搡追逐着从身边过去。见人家活力充沛,她更觉无精打采,咬着牛奶盒吸管,心境凄凉地叹了一口气。
未曾想身后跟着群一班的学生。
她一叹,后头都笑起来。
女孩的短发因为考试被挠得毛茸蓬松,发旋翘起来一撮呆毛,细白的手肘生无可恋拄着栏杆,借力半步半步往下走,仿佛丧气已压垮她稚嫩的肩膀。
走到一楼没人处,才捏紧牛奶盒,低声愤愤诅咒,“考后对答案的人上学永远赶不上公交!吃八宝粥没小勺!”
余葵起初还没意识到人家在笑她,直到宋定初轻咳两声,从后面拍拍她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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