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珣眉头皱更深了,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年纪小不能胜任这个工作,冲她严肃道:“我多大好像跟我们现在的工作没什么关系吧。”
极其耿直的回答。
沈沅没忍住,噗的笑出声,范嘉禾瞬间有些尴尬,接下来都没再说话。
车子很快到了流云寺。
谢子珣去停车,两人在寺门前等他过来。
天实在太冷,又不是假期,这会儿来寺里的游客并不多,多是些常来供奉上香的香客,年龄都偏大。
从温暖的车内走出到外面,寒气瞬间侵袭,饶是穿得再怎么厚也挡不住寒风,沈沅搓了两下手,去包里拿手套,她手伸进去摸索了几下没找到,正打算蹲下打开细细找,就听身旁的范嘉禾又问她,“我是不是太明显了?”
“什么?”
沈沅蹲了下去打开包找,一边找一边又抬头问她:“对主编?”
范嘉禾难得羞涩笑了笑,被冷风吹得微红的脸颊格外动人。
“喜欢哪有什么明显不明显。”
沈沅笑着站了起来,给自己右手套上一只手套,看她今天穿得格外薄,不忍,拿出左手手套问她,“还有一只你要戴吗?”
摄影难免出外景,冬天又一直握着相机在室外,很容易生冻疮,沈沅便几乎常备着手套,这双手套,她用了已经有些年头,颜色稍淡,上面缀的织花已经掉了,看上去有些旧。
范嘉禾低眉看了眼,飞快摇了摇头,推回去:“没事,你戴。”
沈沅懒得理她眼里的嫌弃,大方戴上另一只手套,静静等着谢子珣回来。
谢子珣五六分钟后很快赶了回来,对她道,“进去吧。”
三个人一同往寺里走,可凭身份证免费进入。
流云寺占地面积不小,具体始建可追溯到初清,经朝代更迭逐渐完善扩大,建国后又重新修整过一番,不拿张景点地图着实不太好找。
三年的旅游经验告诉她,若是想好好逛节省时间不迷路,就一定要好好看景点的地图介绍。
因此沈沅刚进去就先问工作人员要了张景点的地图。
谢子珣轻车熟路般径直走在前面,沈沅看着地图往前走,竟然发现他走的路都是对的,轻走了几步跟上,问道:“你来过这里?”
“来过几次。”
“那不早说,害我还在这看地图。”
沈沅索性直接收了地图。
“多认认路让你再多长点见识。”
谢子珣转头看她,嘴角荡开笑意,语气有些欠揍,回首把车钥匙扔给她,“我没带包,你先帮我拿下。”
沈沅收到自己包里。
三个人又走了几分钟,到达拍摄地,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落,正中央生长着一棵古槐树,灰褐色的枝干粗壮,表面皲裂般,冬天叶子已落光,枝干上挂满了人们许愿的红色绸缎,一段段,一条条,层层叠叠随风荡开,别有一番风致在。
范嘉禾当场补妆,需要些时间,沈沅器材备好后,没什么可做的,轻脚在树下逛了起来,偶有红绸挂的比较低的,还能看到上面墨色的字迹。
她逛了一圈回来,谢子珣却跑没影了。
还说是监工,沈沅切了声。
范嘉禾准备好,冲她挥了挥手,沈沅回她一个OK的手势,抱着相机开始拍摄起来。
不得不说,比起沈沅这个半路转行当的摄影师,范嘉禾这个模特要称职的多。
无论是姿态还是表情,都无可挑剔。
但因为常有香客过来,总要拍一会儿停一会儿。
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沈沅抓拍了不少照片,觉得还可以,拿给范嘉禾看了下,女孩也露出笑意来。
她拍了好几版,总该有一版是符合要求的。
但最终拍板权还在谢子珣那里。
冬天太阳落山早,云层又厚,遮天蔽日的,未到五点,站在室外已经分外冷,范嘉禾穿得薄,一番拍摄下来,冻得不行。
沈沅想起自己包里还有谢子珣的车钥匙,自作主张道,“天太冷了,你先去车里等着吧,我去喊主编过来看下照片行不行。”
说着,她把钥匙放到了范嘉禾手里,拢紧了身上的围巾,四处看了看,除了刚才她们进来入口,正对着的还有一个小门,又一小径,直通另一个院子。
沈沅探头探脑走进去,却见到了一棵跟刚才院子里大小相差无几的一棵槐树,上面也挂满了红绸。
谢子珣就站在树下,手攥着他手边的一根红绳,正发着呆。
树旁也围了三四个年轻男女,似乎都在观察中,正绕着树转圈,几秒后纷纷找到了一根绳攥住,闭着眼,口中默念着什么,神情都有些严肃。
沈沅打算说出口的质问忽然就收了回来,她也不知道这是在干嘛,还以为是一种许愿的仪式,攥红绳默念着愿望就能实现那种。
有一男生离她最近,沈沅怕自己不懂规则冲撞了,想看别人怎么做,离得近容易看清楚,也轻步走到了树旁。
树干粗壮,她正好站在谢子珣对面,挡住了身形。
沈沅走近了,凝神看去,这才发现这棵树上挂着的不是红绸条,而是红绳,长长短短的,胡乱挂在树上,没什么规律,上面也没任何标志。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小心伸手抓到一根红绳的尾部,仿照自己旁边的男生,也轻轻拽了下,她一使力,又有另一道力气传来,也在拽着。
大概是……看谁能抽到同一根绳?
沈沅四处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在默念,她也不知道是谁。
甭管是不是缘分,拉到的红绳得到回应,沈沅对另一端的人还是挺好奇的,存着好玩的心思,她又用力拽了下,这次没拽动。
呦,力气还挺大。
沈沅咬紧牙,再次使力去拽,那边却不知何时已松了手,再加上这次她用了力,除了刚开始费力几分,剩下不过几秒,绳过了那个枝丫,如回收般,嗖嗖都落到了她身上。
手里抱着红绳,她有些懵,感觉自己惹祸了。
完了,许愿来着,结果直接把许愿的红绳拽下来可怎么成。
此刻头上,肩上,也都绕上了红绳。
沈沅有些茫然,转头四处看,就见树的另一侧,谢子珣缓步走了过来。
他迎着日暮的余晖,就这么直直看过去,有些晃眼。
庙墙被落日又晕染开几分昏黄,光影斑驳,镂空的方形灯倒映在墙上,夕阳下,他的倒影都残存只剩一小斑。
走过来不过几步的距离,那短短的瞬间,却让她再次回忆起两人缺失的那几年。
谢子珣在她面前停下,蹲下捡起落在地上的红绳一部分,他垂眸拍了拍尘埃,握在掌心,再松开,那红绳的尾部赫然打了个圆结。
咣一声,梵钟忽然在寺中荡开,声音绵延有回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场景应该是我最爱的场景,没有之一。
沈沅一步步沦陷哈哈哈哈哈。
要说咋会这么巧合,没错,来自亲妈的撑腰。
深夜码字,下暴雨了,真的好久没体验过轰隆隆打鼓一般的雷声了,在卧室看窗外闪电划过还有点刺激,也有点怂。
我们下章见~
第三十章
“怎么办?好像惹祸了。”
沈沅神情有些慌张, 她不是信佛的人,但敬畏之心一直在,此时把红绳从槐树拽下来, 再看周围几个人不敢置信的眼神, 更惊恐了。
谢子珣自胸腔溢出几分笑来, 当着她的面, 那笑容有些克制,但妥妥的腹黑,低头轻笑着把红绳绕在手腕上, 一圈圈绕起来, 他伸手小心把绕在沈沅身上的红绳也慢慢拉回来到自己手上,轻点了一下她额头, “看你太傻, 佛祖会原谅你的。”
沈沅低头撇着嘴看他把红绳收起来,作势要打结带走,有些惊慌, 拉住了:“你要干嘛?”
“你看你傻得呦。”
红绳在手腕上绕了几个大圈, 谢子珣自中间截住,打了个结让其不至于散,有些无奈,冲她道:“回去好好查查这棵树。”
说完拉着她手要走。
“就这么带走?”
又看了眼满树的红绸, 再看他把红绳跟打包似的带着, 沈沅完全不敢动。
刚才围观的男生, 躬身凑了过来, 对她们道:“可以带走的。”
谢子珣冲男生笑笑, 又看向沈沅,“谢谢, 她这人有点傻过头了。”
随后拉着她离开了。
他一手攥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攥住红绳,一路收获了不少目光,有惊讶的还有欢喜的。
梵钟声尽,已经有管理人员过来提醒当日游览时间结束,让他们尽快离开。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很快到了停车场,范嘉禾正在车里面玩手机。
谢子珣直接开了副驾的门,一把把皮卡丘扔到了后座,推她过去坐,随后把红绳也扔给她,自己转身去驾驶座。
沈沅一路上冷静想了一会儿,看谢子珣表情,她把红绳拽下来,应该不是什么错事。
她伸手摸了摸放在怀里的红绳,厚重的质感,大红的颜色,四小股拧成一大股,绳又硬又结实,她想起刚才谢子珣说的,掏出手机,开始搜流云寺。
范嘉禾正坐在后座玩手机,看到他们回来,正想打招呼,身侧突然一黄色的皮卡丘玩偶被扔了过来,紧接着沈沅坐到了副驾上。
范嘉禾看了看身旁的皮卡丘,大大的笑脸,脸庞两团红圈,讨厌死了。
什么嘛?
搞歧视?
沈沅在网上搜流云寺,院内槐树的话,第一棵的介绍确实有,但第二棵树确实不多。
她索性直接另输入关键词,流云寺槐树。
翻了几下,看到一则不起眼的新闻,是前年的,讲一对陌生男女偶然拽到了同一根红绳,后意外频繁结缘,最后终成眷属,婚后一年后去焚香供养感谢,还拍了照片。
那树名曰,赤绳树。
出自唐李复言《续玄怪录》:赤绳子耳,以系夫妻之足,此绳一系,终不可绾。
夫妻之足。
终不可绾。
联想那条新闻,沈沅忽的觉得这红绳烫手起来,脸比手上的红绳还要红,她更深回忆起刚才,谢子珣把红绳尾的结给自己看时,脸上那满溢出的笑。
车子稳稳启动。
范嘉禾看了眼正开车的谢子珣,问道:“照片怎么样?还可以吗?”
完了,她刚才只顾着拉绳,后来因为梵钟响了急忙出来,完全忘了要问谢子珣照片的事情。
沈沅闻言回头急忙看向范嘉禾,想解释,还未开口,谢子珣已经接话,回她道:“可以。”
沈沅这才想到谢子珣拍摄间隙似乎是回来看过图的,只是她疲于应付不间断来的游客不断终止拍摄,有些忙不开脚,便没了心力在注意其他人。
许是那时他已经看到了满意的图,后面才又离开的。
她松了一口气。
“能问下之前的图为什么不可以吗?”
上次拍的图范嘉禾当场看过,她觉得也不错,完全没想到还要拍第二次,不过她工资是按次数来收,影响倒也不大,就是有些好奇。
“第一次的图场景挺有氛围的,就是风格不太符,给人的感觉过分明媚温暖了,但主推的《胭脂泪》结局是be。”
这会儿从庙里出来的游客不少,好不容易排队开出来上了大路,谢子珣稍微松了一口气,又道:“中性或者更严肃悲伤一点的风格更符合一点。”
范嘉禾哦了声,继续低头开始玩手机。
谢子珣开出景区一段路,驶向市内,轻声问:“你要在哪下?”
沈沅正聊着天,听到他问话刚想回答自家地址,谢子珣看出她的小心思,转头飞快接上了,“不是问你。”
范嘉禾闻言报出自己大学的地址。
绕路又堵车,半个多小时才到,范嘉禾笑着跟他们道别,下了车。
等车辆再启动,沈沅才问,“要回公司吗?”
“嗯,把这期的图挑出来,让她们也看看挑选下。”
“要不我直接把图放微信群里让她们看看?现在她们都在线呢。”
谢子珣一愣,似是抓到什么,反问她:“什么微信群?”
完蛋。
刚才群里聊太嗨,她忘了微信群没谢子珣。
沈沅表情瞬间僵住,摆摆手,低头继续摸红绳,跟他打哈哈:“这红绳寓意还挺好。”
说完她迅速拿出相机,把图导入进手机,发到了Q/Q群。
【这就是下午的成果啦,大家看看哪张好?主编就在我旁边,我随时反馈~】
寄桃:【我喜欢第二张!】
小黄人开心~
月桂:【同桃子,我觉得第二张好看。】
车清:【我觉得第三张也不错哎,有那种忧郁的气质在。】
秋华:【我也喜欢第三张。】
【主编喜欢哪张?】
沈沅在车里随时跟他报告消息进度,等到三分钟红灯车停时,把图给他看了一遍,代秋华问他,【你喜欢哪张?】
谢子珣回答:【第三张。】
沈沅飞快打字回复,【他选了第三张。】
寄桃:【好的,二比三。】
【知慧呢?】
章知慧是美术编辑的名字。
车清很快回:【她去厕所了。】
沈沅转头告诉谢子珣,“等下,结果快出来了。”
谢子珣嗯了声,末了,后知后觉,又问她:“你们还另有微信群?”
沈沅扣着手解释,“就你没来之前嘛,我们建的群。”
“拉我进去。”
“我不。”
想到刚才的聊天内容,沈沅急忙摇头。
这种叛徒的行为她才不能做。
“没事,你不拉自有人拉我进去。”
谢子珣又补充。
“那你也看不到历史消息。”
沈沅表情很嚣张,她急着怼回去看他吃瘪,完全不过脑,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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