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低头,脚下踩着石板路,闻言心中微微波澜:“陆先生会嫌弃霜娘吗?” “嫌弃?”陆兴贤脚步一顿,看着黑暗中俏生站立的女子,心中蓦的一跳,“姑娘蕙质兰心,陆某从来欣赏的。只是,怕吓着姑娘,有些话并不敢讲。” 大概是借着酒意,仗着黑夜,就这么说出来了。 “我,”无双抿抿唇,往人看了眼,“我过去跟过别人。” 她看见陆兴贤静立在那儿,良久不说话。心中淡淡一叹,大多人是否还是在意? 似乎是意料之中,她并不觉得心中难受,左右这些都是事实。 想到这儿,无双对人行了一礼,随后缓缓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霜娘。”身后,陆兴贤将人叫住。 无双停下脚步,听见人渐渐接近,随后站在身边。 “我还是背着克妻之名的人,”陆兴贤开口,轻舒了口气,“你别介意就好。” 无双抬脸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兴贤的意思是他不在意她的过往,他还说克妻,这是要给她妻位? “霜娘觉得可以,我明日便托人过来跟阿姐商议,”陆兴贤口气显然松快许多,做事情不拖泥带水,“三书六聘是要有的。” 三书六聘,正妻。 作者有话说: 狗子仔细瞧瞧,正妻! 晚上九点二更哈。
第33章 见无双不说话, 陆兴贤猜测人是犹豫,又道:“霜娘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 有事情咱们一起商议。” “等我回去与嫂子说说,再告知先生。”无双开口。 她决定试着往前走, 陆兴贤人品不错, 会在意人的感受,也正是这点,无双才有了打算。平等和谐的相处,有彼此的尊重,不用多好的锦衣玉食,只求一份安稳。 “应该的。”陆兴贤看起来很是高兴,想要拉拉女子的手, 终究是克制住,只一遍遍的说着天凉了, 多穿衣裳。 无双应下,随后与人道别, 自己回到院子。 心里到底不能平静, 就在今晚,她又为自己选了一条路。 云娘听了大吃一惊, 同时心里也安慰:“这就对了。放心,嫂子保准让你嫁的风风光光。” “不用铺张, ”无双笑,“简简单单就好, 还得看陆先生那边合适。” “啧啧, ”云娘一脸揶揄, “来不来就心疼未来夫君了?” 无双不语, 心不心疼的她并不觉得,只想人心换人心。 云娘欣慰,脸色和缓:“你俩的亲事一办,那俩个仗势欺人的也就没了办法,一举两得。” “嫂子不要再提他。”无双道了声,和陆兴贤的亲事,并不是想逃避龚拓。 她是觉得以后的路该是自己做主,活的也是自己想要的日子。伯府金堆玉砌,可她并不想要。 双方有意,这件事情办起来顺顺利利。 云娘到底听从了无双的意思,没有铺张大办,只请来街坊几个年长的婆子,一起做着喝茶见证。一个个的夸无双命好,找了好人家。 陆兴贤那边也重视,请了族里长辈过来,帮着合了八字,交换了定礼。他是续弦,家里很是满意这门亲事,知根知底的,人贤惠温婉,总好过那个骄横的余冬菱。 消息悄然在观州传来,陆家少主娶妻,是同族一位堂姐家的小姑子,也就是南街茶肆里的那位美人。 众人觉得合适的时候,心里也在嘲笑余冬菱,说她仗势欺人,硬逼陆兴贤娶她,结果被打了脸。人自然受不了这气,又无处可撒,只得灰溜溜的回了清南。 无双这几日就在家中绣花,枕头面、巾帕、鞋面……她的手巧,总是绣的栩栩如生。 期间,陆兴贤来家里送过东西,说茶园那边没有人去打听过她。又问无双,对于挑选的吉日有没有意见。 无双摇头,说都好。 很平常的说话,其实她不确定两人间是否有爱意,但是平等相待的感觉很好。陆兴贤有什么事会过来和她商议,并征求意见。 无双见他外袍划了一道口子,帮着编了两针,陆兴贤直夸人手巧。 云娘也忙活的不轻,天天跑出去采买,生怕成亲当日准备得不够。 。 清南,知府衙门。 龚拓已经恢复身份,因此,从余家宅子搬来了州衙的后院,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 离开观州已有月余,眼看冬日来临,花草开始萎靡不振。 天才刚亮,他便从床上起来,等着的是忙不完的公务。 阿庆刚端着饭进来,就见人着着一件单衣走出去:“世子,你肩伤未好,今日天冷……”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拐角。 下面大半天,龚拓埋头在案上,写写画画,一语不发。 中侍大夫吴勤则深谙劳逸结合之道,看着窗外红枫,不由诗兴大发,捋着胡子摇头晃脑吟诵。回头,看着自己那位阎罗同僚,抱着一本公文盯了半日。 “龚大人切莫操劳,也得放松身心。”吴勤道了声,“左右那几人已经拿下,只等罗列罪名。” 龚拓目不斜视,盯着公文上的一个名字,凌昊苍。 这是一本十多年前的公文,是属下查办时,在府衙存放案宗的地方找出。上面记录着凌昊苍的各项罪名,但是具体证据又没记录。 吴勤见人不说话,干脆关了窗走过来:“龚大人淋了两日雨,肩伤未愈,还是用些药罢?” 他身为文官,就是看看卷宗,外出查办的事都是龚拓来办。几日前,龚拓去了乌莲湖,将逃匿的官员抓回,路上淋了两天雨,从昨日就开始咳嗽。 龚拓放下公文,撑身站起时,眼前一黑,晕眩感袭来。方才坐着并不觉怎样,如今才发现身上发虚。 “龚大人,你是不是发热了?”吴勤想也没想,伸手探上对方额头,手背攸地一烫。 龚拓皱眉,反感这突如其来的碰触:“吴大人刚才的诗,什么新人笑?” “哦,”吴勤来了兴趣,指指外面,“余大人的侄女写信回来跟余大人告状,说在观州受了委屈。” 龚拓本也是随便问问,一听观州两字,扶着门边站下:“余冬菱?” “你认识?”吴勤捋捋胡子,接着道,“她看上一个俊俏郎君,结果人家要娶别的女子,你说这事儿本是两情相悦的,告什么状……” 他话没说完,就见龚拓踉跄的出了门,直朝着府衙大门而去。 阳光倾泻,这是个明朗的南城冬日。 龚拓染了风寒,身上烧得厉害,可是骨头缝里冷得彻底,脚步虚浮,眼前一阵阵发黑。 余冬菱看上的是陆兴贤,他知道。那么,陆兴贤要娶的女子,是谁? 他脚步一停,单手扶着廊柱,心底不由冒出那个名字。 是不是伤寒太厉害,为何连心都这么难受?龚拓从来以为儿女情长着实无聊,男儿于世自该是造就一番事业,所以,时日久了,再如何的女子也就淡忘了。 可闭上眼睛,恍惚的脑中全是无双的一颦一笑,挥之不去。 两情相悦?他才走一个月,她就准备嫁人了吗? 半个时辰后,两匹骏马从州衙后门离开。 风大,江上没有行船。要最快速度回到观州,骑马是唯一选择。 龚拓马术精湛,若是路上加快速度,要赶回去并不是难事。问题是他现在疾病缠身,伤寒正是发作最厉害的时候。 本来肩上箭伤未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生了风寒,病得浑身麻木脱力,尤其颠簸在马背上。后面跟随的郁清,几次以为人会跌下来。 “走近路。”龚拓手指揉着额间,马鞭指着一条小道。 “大人,这路不好走,狭窄蜿蜒,路上也没有可供休息的城镇。”郁清提醒,道理上来说,这绝不是龚拓平时的作风,有些没把握。 龚拓不理会,双腿一夹马腹,踏上了那条小道。难走便难走,总比迟了要好。 从余冬菱信里推算,陆兴贤要娶的还真是无双。她都敢瞒着他嫁人了? 天很快黑下来,四下旷野荒凉,深秋的寒意难以抵挡。 龚拓本就没有用药,如今寒气加重,咳声连着不断。 前方道路陡然变窄,黑马前蹄踏空,身子倾斜。 马背上的龚拓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带着一起摔倒地上,身子往坡下滚了几圈,好容易才停住。 “大人!”郁清赶紧跳下马,跑到坡下。 龚拓趴在地上,整个人陷进杂草从中,杂乱的荆棘在他的俊脸上化开血条子,身上的每一块骨头像要碎掉一般。 他并不怕疼痛,他怕自己使不上力,现在就是这种状况,心有余力不足,手脚麻得厉害。 郁清将人从地上扶起,往四周望了望,没有村落,也没有人家。 因为这次离开清南突然,又不能声张,只有他们两人。但凡出一个意外,真是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大人,找个避风处歇一歇,属下去前面给你找郎中。”郁清劝了声,他一直跟随龚拓,知道人的身体如何,如今这样子,分明是已经撑不住。 “不用,上马。”龚拓推开郁清,朝着不远处的黑马走去。 黑马是良驹不错,但是也要休息,后面速度明显减弱。 龚拓心里一遍遍的算着时辰,为了让自己清醒,几次咬着腮肉,直到血腥气蔓延嘴中。 “无双,你敢嫁人试试。”他发麻的手攥着缰绳,盯着茫茫前路,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终于到了一处小村庄,郁清马上去村里寻找郎中,好容易将被窝里的赤脚大夫拉到村口。 老大夫被人三更半夜拉出来本就不爽,帮着疹病时吹胡子瞪眼:“先住下吧,你这风寒厉害,想死的话就继续赶路。” “药。”龚拓说出一个字。 “没有,”老大夫拍拍手,随后居高临下站着,“大半夜的,上哪儿弄药?” “药丸呢?”郁清问。 老大夫奇怪的看他们,啧啧两声:“乡下地方,没那种贵人用的玩意儿。要喝药,只能等明日。” 说完,抬手指了指村口的祠堂,示意可以去那里凑合一晚。 龚拓手掌撑地,起身站起,呼吸已经相当急促,眼中烧得发红:“上路。” 说完,他去抓马缰,眼发花而抓空,身形一个趔趄,差点儿再摔回地上,幸亏手臂捞住马背才将自己稳住。 郁清摇摇头,知道自己左右不了,便回头问那想离开的老大夫:“请问,去观州城,是不是这条路?” 老大夫闻言停步,回身来看他们,本来心里还在埋怨,此时居然觉得他们可怜:“错了,不是这条路。” “不是?”龚拓转身,不可置信的皱眉。 “的确不是,”老者语气缓和了些,指着他们的来路,“天黑行路容易出差错,就是你们经过一处乱石谷口的时候,该往南走,这边是西。” 方向完全就不对,而且那乱石谷口,过来已经半个多时辰。 龚拓双拳攥起,心中陡然生出无力,似乎连老天都在阻止他回观州。还有心底逐渐蔓延开的不安,若是去了,她已经成为他人妇…… 痛苦的闭上眼睛,耳边仿佛有人在唱着一拜天地。 作者有话说: 虐狗子咯。 我发现自己老是搞错时间,说的九点更新章节,莫名手滑八点更了,我还不知道。唉,那就八点吧,明早也八点,希望别再搞错,我都嫌自己笨了。
第34章 郁清知道, 决不能继续赶路,龚拓眼下不只是伤寒的问题,还有乌莲湖受的箭伤。 再者到了观州, 那是一场婚事,他身为朝廷命官去抢别人家的新娘子, 这怕是要搭上前程;就算他把持住不去抢人, 但是女子嫁为他人妇,去了也是徒增伤感。 “大人,进祠堂罢。”郁清又劝了声,伸手想扶住龚拓。 龚拓手臂一挥,晃着身形稳住,一手抓上马缰,踩着马镫爬上马背。平时做起来相当利索的事情, 此刻很是吃力。 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像蛰伏的巨兽。 龚拓抬头望着天空, 没有繁星明月,黑夜无边, 不稳的气息自唇边喷出, 声音沙哑:“我从不信神灵鬼魅,但今日……” 他抿了唇, 深深闭上眼,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 让他不想黎明的到来。 “架!”用力吆喝一声,龚拓策马跑进黑夜。 旷野的风想要将他拉下马来, 他力气用光只能伏趴在马背上, 肩上的箭伤伤口崩裂开, 鲜血晕染出来, 大片衣衫成了红色。 空洞寒冷的心底冒出无助,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折会乱石谷口,踏上了朝南的那条小道。不见五指的深夜,不好辨别方向,心中祈求莫要走错。 。 观州今日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 阳光映在窗纸上,照着摆在桌上的红嫁衣,连带着一套精致头面。 商贾之家不像世家贵族拥有各种特权,商贾通常不允许穿戴太好,这种事在婚礼上也是一样。本朝还算放宽,前朝商贾甚至不允许身着绫罗。当然,大部分商贾之家也谨慎,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行事并不张扬。 陆家便是,家业在观州也排的上号,但是都很低调,声誉在本地也很好。 云娘叫了几个妇人来家里,帮着打理些事务,嫁小姑嘛,热热闹闹的才好。 邻里送了些贺礼过来,并不贵重,都是平日里能用上的东西,实实在在,全摆在无双房间的桌上。尤其,一个小巧的木盒格外显眼,曹泾说是良先生送来的。 无双多少有些意外,因为和良先生也就是见过一回面,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已,人这厢还客气的备了礼。 云娘从大清早就没进过无双房间,她是个寡妇,总怕身上的晦气沾染上新嫁娘,有什么事儿就在门外喊。 无双无奈,只能掀开帘子,把人给拉了进去。 “使不得,无双你松手。”云娘大惊,但是一只脚已经踏进房内,“你瞧瞧,这是作甚。” “喜事怎么做怎么好,嫂子不想和我说话?”无双并不介意,什么寡妇不寡妇,她们是一家人。 云娘百感交集,想着与人相依为命来到观州,眼角忍不住发酸:“真好,我家无双有归宿了。以后,夫妻相携,生儿育女。” 一声声的喜气话,全是对人以后日子的祝愿。 无双头发披着,垂至腰际,身上一件柔软中衣,身段玲珑有致,更是周身笼罩一股香气。 “嫂子帮我梳头吧。”她笑意浅浅,一把桃花木梳交到云娘手中。 云娘犹豫,而后还是接过木梳:“可惜,你兄姐不在。不过后面,陆兴贤会帮你,他交识的人多,肯定能让你们团聚。” 无双坐在窗前,铜镜中映着她的面容。 今日是陆家长辈挑的日子,念及陆兴贤年纪已不小,便在年内将亲事办妥,家里也有个女主人照看。 盘好头,两个妇人进来帮无双穿上嫁衣,一个个的笑着打量,说是陆家那郎君好福气,娶了个这么美的夫人。 无双也像在做梦,从当初答应陆兴贤,到现在也就一个月有余,就穿了红嫁衣。 算着时辰,现在已经快到申时,陆家那边的迎亲仗队应该快要出发,几个妇人叽叽喳喳,说一会儿让新郎官多喝几杯酒。 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些糟乱,妇人们嚷嚷着可能是新郎官来了,齐齐跑出去看。 云娘往外看了眼,回头捞起旁边的喜帕,为无双仔细搭上:“不用慌,你就坐在这里等,一会儿新郎那边的喜娘会进来,届时她扶你出去。不用你说话,也不用你做任何事,今日你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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