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东家,你们回来了!”秦泰搓手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久没有回来的项炜也出现了,递过来一份信函:“这是,这个是明晚重阳佳宴的帖子,陛下亲自邀请东家到场。” 皇帝组织的宴会,当然是官宴,秦东篱还是很好奇:“让我看看这种帖子长什么样?” 帖子很精美,看起来就贵,纸张摸上去就知道是贵的,正楷工整,用墨均匀,没有很明显的个人风格,要的就是一个一目了然的效果。 帖子说,宴会的地址在前知州府上,官府下衙之后至太阳落山前,凭贴到场即可,秦东篱打击天教记首功,上座,到了宴上会有人负责接引。 “只有我一个人?”秦东篱左右看看,前后看看,没有其它地方记了什么小字,备注可以带的人数。 大家缄默,这种宴会,能让一名白衣上座,从前都是闻所未闻的,还想让一介草民拖家带口,呼朋唤友的去么? 看大家都默认,秦东篱觉得没什么意思,要把帖子还给项炜:“那我不去了。” 谁吃席一个人去的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卫竞……她朝卫竞看过去:“你去的吗?” 卫竞眼下一片茫然:“我去干嘛?东望州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是谁,去了不是自爆么。” 秦东篱深呼吸,那就更不去了。 丢到项炜手上的帖子,就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又被他丢回到秦东篱的怀里:“我不管,我的任务只是通知你。” 说完,他又一阵风似的翻墙飞走了。 一点都不炫酷了!秦东篱生气地摘掉了滤镜。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秦东篱从房里出来,在走廊上看看天空略过的候鸟,舒展身体,清晰头脑,再一低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桂三带着一队人又来了,还是和秦泰在院子里聊。 见到了秦东篱,桂三和和气气地上前:“秦老板,这是新的邀请贴,您过目。” 对面和她说话的,是个太监。秦东篱反应迟钝了一些:“呃,劳烦您多跑一趟。” 新的帖子上面,字体变了,很潇洒俊逸,改的是邀请名单,在秦东篱后面添了一个名字,卫竞。 “这是陛下御笔亲书,秦老板再拒绝,恐怕……” 恐怕不能在东望州混下去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秦东篱扯笑:“好的。” “告辞。” 日暮十分,东望州有品级的官员都赶往知州府,秦东篱和卫竞一路散步过来,见到了许多精美豪华的马车和轿子。 人潮如涌,秦东篱在憧憧人影之间,看到了那位信众口中提到过的轿凳。 这种轿子的“门槛”很高,人矮一点的,能高到膝盖上,坐在里面,腿脚会被轿子下半部分的墙板遮挡,从外面看,只能看到上半身。 一个人跪在轿子前,旁边的人搀扶着从轿厢里出来的矮胖官员,他先踩在轿凳背上,再慢悠悠稳稳当当地落地。 秦东篱看得入迷,直到她的手被卫竞牵住:“别看了,我们先进去。” 送往迎来的门童见一男一女走来,气度非凡,可身上衣衫没有品制,再好看也是白衣,说不定是谁家的一等下人。 女子从容不迫地递过来一份请帖,他随意接过来,差点被口水呛到,是上头吩咐过的御笔皇贴! “二位稍等!我去叫总管事来接待你们!”门童赶紧赔笑,生怕自己笑得不够灿烂,让他们忘不掉刚才自己轻蔑的态度,一个麻溜地转身,跑了个没影。 秦东篱就这么被热情和殷切的氛围包裹着,认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位置。 落座后,紧接着就是五六个人围上来添茶倒水,摆上饭前小食,秦东篱慢条斯理地擦手,她和卫竞坐一桌,那种二人桌,下人当着他们的面把碗筷又洗了一遍。 伺候的人们都知道这一桌是何等的金贵,纷纷暗地里打量他们,二位这一身打扮,可真是低调,不过真正的高人就是这样的,看他们举止泰然,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皇宴了。 “诶唷。”一位丫鬟不小心在清洗碗碟的时候,由于太紧张,把一点水洒在秦东篱面前的桌案上,瞬间眼眶就红了,手抖得快跟上帕金森了,“奴……奴婢……” 秦东篱擦手的白巾往上一擦,轻轻松松解决小问题:“没了,别怕。” “你倒是没什么拘谨,我还担心你会不会紧张。”卫竞调侃道。 “也不是说紧张不紧张,我只是对他们的服务有点熟悉的感觉,”秦东篱细细品着,回忆到,“上次被这么热情地服务,还是在海底捞,我舍友大喊‘秦东篱生日快乐’之后。” 哈哈哈哈,卫竞幸灾乐祸,已经很努力在憋笑了:“对不起,但是很好笑。” 瞬间,周围一圈伺候他们的下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太好了,还以为这一桌是最伺候的,没想到意外地好说话。 “明知这是圣上宴请,却不盛装出席,布衣小民能得此上座已是天大的荣幸,还不自惜,果然不知礼节。”有人走了过来,是那个踩人当轿凳的大腹便便的胖子,他眼里的轻蔑比之前的门童更甚。 许多已经到场的显贵本就打量着,离天子最近的这一桌,到底是何身份,此话一出,都嗡嗡讨论起来。 秦东篱不认识他,只好问可能会认识的卫竞:“他谁啊?” 卫竞迅速扫他一眼,喝自己的茶:“不认识。” 啊胖:“?” 秦东篱也不生气,也不坐得端庄,她就要侧坐,就要把胳膊肘支桌面上,托着下巴,示意阿胖:“继续,这种等级的宴会还有什么规矩,可以多说点吗,谢谢。” 听古代人讲规矩讲礼仪习俗的乐趣,是在网上看科普视频体会不到的,要是这个胖胖的官员可以介绍一下自己身穿的那件华丽礼袍上绣的精美图案都有什么讲究,就更好了。 她秦东篱,就爱长见识。 “?”挑衅?阿胖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抬手指她,“你——” 秦东篱坐直:“我?” “东望伯,伯爷的座位在对面。”来的是项炜,一身黑质鳞衣,上面的蛇鳞暗纹带着血气,腰间白银金属带,蛇刀握在手中,过来把秦东篱挡在了身后。 伯爷?原来是个贵族,不是当官的,秦东篱又一次看向卫竞:这东望伯的头衔,听起来就是你家的,居然没有见过吗? 卫竞蹙眉不爽,十分嫌恶:谁要见过他?一看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 “啊……哈哈,多谢大人提醒。”阿胖不敢得罪刚血洗了几个家族的过山风,连和他对话都显得发虚,只能默默吃瘪回去,不敢再找茬。 “哇哦,项炜的新皮肤,有一说一,这身制服真好看啊。”秦东篱小小声羡慕,她也想穿穿。 卫竞把目光移向项炜:“就这?” 项炜:…… “人家是东望伯呢,难怪嫌弃我们。”秦东篱感叹。 卫竞:“啧。” “东望伯府没有出头子孙,明年无法请封世子。”项炜插一句,给秦东篱讲解,“等他一死,后代就要落入寒门,和东家平起平坐了,现在不过是让他代替后辈提前体验了一把。” 秦东篱问:“我也是寒门么?” 这就不需要项炜解答了,卫竞抢先说:“不是,项炜说的寒门指落魄士族,还是读书的。我们这顶天了,叫草民,没有门。” “哈哈,挺有意思的。”秦东篱又问了几个词,卫竞一一解答。 看他们聊得投入,项炜准备离开。 “项炜。”秦东篱又喊住他。 “嗯?” “你现在有事吗?” 卫竞脊背一僵:“有……保证宴会秩序正常。” “保证哪块区域啊?” 项炜犹豫,他是过山风,一向没有和外人说任务的习惯。 秦东篱又开始了,拿出对付古方婕那一套,准备翻旧账:“不是吧,啊蛇?昨晚还管人家叫‘东家’,今天就生分——” “就在这里,维护秩序。”项炜无可奈何地继续敷衍,他东家真的很狡猾,但是人很好,“不要叫我啊蛇,感谢你。” 哈哈哈哈,自从知道过山风就是眼镜王蛇那个外号之后,秦东篱看他真就越看越像条蛇。 秦东篱向他招招手:“要不你站我背后?我这里视野好,广角,不信你过来。” 神特么广角,卫竞又喝了一杯茶,还给身旁喋喋不休的女朋友也倒了一杯。 =。= 虽然有点离谱,但是项炜还是站了过去。 其他随旁服侍的下人们纷纷挪开了一些,项炜的蛇刀最近杀气太重,还没完全散去。 阿胖侯爷正要坐下,看见秦东篱和过山风有说有笑(单方面地)攀谈起来,最后过山风还听她的指令,站到她的身后,吓得一屁股跌坐下去,牢固结实的椅子发出咯吱一声。 听说过山风善伪装……难怪她敢在皇宴上穿得像个平民百姓,原来她是过山风啊!!说不定就是皇上授意的,毕竟过山风只听皇令。 作者有话说: 秦老板:抬举了……阿胖。 老板哼的歌是神级空耳《上古卷轴5我们的世界》的弹幕。 差点四千,但是,极限了哈哈哈。 三更完啦,大早上起来码后续存稿,是谁那么勤劳,是我(个_个)
第47章 ◎目标:拿下京城那块地图的声望◎ 当一位过山风站到了秦东篱的身后,她的世界就清爽了许多,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里,所有的目光要经过他们身上时,都会从地上绕开。 舒服,还有点爽。 不敢围观秦东篱和卫竞以及招惹过山风的人很多,其中并不包括刚立了大功,最近一直与过山风有着紧密合作的东南总督府虎贲小将军,古方进。 “东篱姐!”古方进的座位也在对面,居东望伯上座,和钦差大人同桌,是秦东篱真正的对面座位。 卫竞率先开口:“你有事吗?” “表……不要这样嘛,小卫兄,”古方进麻利地从隔壁拉过来一张凳子,坐到卫竞旁边,但是越过他和秦东篱聊起来,“姐,我会玩那个斗地主了,改天我们三个玩一把啊!” 古方婕回家的时候,还带走了自然书肆的所有种类的桌游各一套,并且要秦东篱答应她,如果出了新的,一定一定要及时给她送过去。 在驿馆等大军集结的时候,古方进缠着古方婕教他玩了几种,现在对斗地主很上头。 “你没和方婕一起回去吗?”秦东篱友好地推了一盏点心过去给他,卫竞打一巴掌,她得给一颗甜枣。 古方进骄傲地说:“他们先回去了,我作为东南总督府的主帅,得留下来送陛下啊。” 哦,秦东篱恍然大悟,所以今晚的宴会,也是百官宴送天子所设。 说话间,钦差大人出来了,他是和皇帝一起的,他出来,说明皇帝也要到场了,古方进连忙坐了回去。 “皇上驾到——” 桂三的嗓子并不尖细,就是要清亮圆润一些。 所有人不约而同站起来,秦东篱和卫竞同样,只是比其他人要敷衍一点,这种敷衍带着一些技巧,不太能看得出来。 众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东篱:“吾皇万睡万睡万万睡。” 只有卫竞听到了,在心里夸了一百遍女朋友好可爱好可爱。 保持对会场主要对象的礼貌,同时“坚持做自己”,是每一位总被拉去坐场过的幸运大学生应有的基本素质。 其他人都把头垂下,盯着桌面,秦东篱还是要偷看,只看到卫竞皇帝爹的胳膊肘就打住,点到为止。 衣服是很低调的高奢私人订制,灰调面料上绣着银线提亮,保持威仪同时亲近平和。 皇上走过去后,秦东篱看到了一件新的鳞衣,这件还有披风,比项炜的等级要高。 两个人都是走路带风型,只有桂三小碎步在后面跟着,憨态可掬。 秦东篱是天生很难察觉到气场的人,此时她感觉到了现场逐渐紧张的气氛,是另一种窒息感——渐渐凝聚的压迫。 压迫不是皇帝给的,是在座的各位,他们觉得这个时候统一默认该要被压迫一下了,于是压迫感积少成多,影响到了不想被压迫的秦东篱。 “都坐下吧。”皇帝开口了,这气氛才稍微松动下来,“王极。” “是。”那位最高级的过山风大人站出来,宣布了法天教一案所有涉事官员的下场,以及现场任命新的官员上任。 领导讲话,祖传流程,秦东篱开始研究茶点的成分和工艺。 等王极说完,皇帝也不过多废话,命令:“开宴。” 桂三站出来:“开——宴——” 看到座下终于同时挂上笑脸的两个年轻人,皇帝也终于庆幸了一回,能猜懂一次竞儿的心思不容易,好在那个小丫头好猜。 宴上的每一碟菜都很精致,负责秦东篱和卫竞这一桌的,把菜放下退到远处,还一阵恍惚:“刚刚那位小姐和我说谢谢了是吗?” 另一位侍女点头:“嗯嗯!” “她好温柔啊。” 等钦差与古小将军和陛下说完话,王极跟皇帝低语:“陛下,项炜那里……” “就让他站那里吧,不妨事。”皇帝也忙着吃起来,拿过手边的酒,朝秦东篱举杯,“法天教一事,秦姑娘功不可没,朕敬你一杯。” 皇上都举杯了,底下的人也纷纷跟着举杯,这晚宴过半,不知道秦东篱的,也都认识了七七八八,各个感叹后生可畏。 连带着她家的书肆,也在诸位官员心里留下了印象。 秦东篱也不知道说什么,如果单单是面对一个帝王,她还能装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可他也是卫竞的爹。 思考的时间不多,她一句也没有答,回敬皇帝喝了一口,意思意思。 “不想喝酒就别喝。”卫竞看出了她的犹豫,便伸手,把刚才秦东篱喝过的那个酒杯移过自己面前,往上位的皇帝深深看一眼,当面仰头喝了个精光。 座位与座位之间不太近,上面灯光晃眼,桌上菜肴丰盛,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其他宾客都不知道他喝的是哪一杯。 王极打量皇帝的脸色,桂三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这下好了,又把小殿下惹生气了。 皇帝见怪不怪,反正竞儿对他、对任何人,都很少有看顺眼的时候,除了离开闻鼓后,在民间遇到的这个书肆老板,秦东篱。 秦东篱……身世清白,什么也查不出来。 他其实是想跟秦东篱聊聊的,但是卫竞那个眼神,在警告他不要越界。 “法天教涉事官员全数押解入京,”皇帝对秦东篱说,“还有许多细节上的事,需要秦老板跟一下案子,所以,三日后,你与朕一同回京。” 秦东篱要去闻鼓,卫竞一定会跟着。 去闻鼓,秦东篱早有打算,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她甚至还挺高兴,跟着大部队能省掉好多功夫,只是该含蓄的时候还是含蓄点:“好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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