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妱儿今日穿的这身粉衣,布料轻盈垂滑,因着入秋的缘故,比夏日软烟罗相比更显保守,除了身前那两只白嫩纤细的手,就只有那张娇美的脸露在外面。 她来得匆忙,面上未施粉黛,发髻都是平日里随便挽起那样,只在最上方插了一根珠钗,明明是毫不起眼的穿着打扮,落在她身上却莫名有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的美感。 宁妱儿进来时便一直眉眼低垂,不仅未看沈皓长,连上方坐着的沈皓行都没瞧一眼。 随着身后一阵秋风,竹帘再次轻轻晃动,宁妱儿睫毛微颤,柳眉轻蹙了一下。 沈皓长掩住目光中那丝异样的情绪,很快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故作惊讶地冲沈皓行道:“原那小太监是位女子啊……” 沈皓行没有回他,而是温声将宁妱儿叫到身边,他大掌握住那双小手,感觉到冰凉时,便又叫她直接在他身旁坐下,旁若无人似的帮她暖手。 沈皓长眉梢微挑,没有打破这份从未见过的温情画面,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二人,斟酒慢饮起来。 沈皓行因一直饮酒的缘故,他手掌极热,很快便将宁妱儿这双小手焐得温乎乎的。 与此同时,侍从也端来一壶热茶,倒了一杯放在宁妱儿面前。 沈皓行这才松手,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皓长,“你方才说平州如何了?” 平州是沈皓长的封地,与东夷相邻,而东夷近日频出乱子,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堆前朝余党,与突厥联合闹事,各府平乱无能,惹得皇上昨日上朝时大为震怒。 沈皓长见沈皓行根本没提讨人之事,便也不再去提,很有眼色的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刚得知封在平州时原本还欣喜来着,想得离上京不算远,往后得诏回来也方便,结果人还未去,便摊上这样的乱子。”沈皓长说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 “这事若落在旁人头上,兴许还是个立功绩的机会,可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这几年好不容易将身子养好一些,就想着日后做个闲散王爷,让我多活两年才是要紧事,结果……” 沈皓长摆了摆手,又倒一杯酒。 宁妱儿进宫那日见过他,当时只是下意识扫了一眼,并未细看,可便是如此,她也知道这位皇子身形高大,声音洪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体弱多病的人,所以在听完这段话的时候,不由好奇地抬眼朝沈皓长看去。 沈皓行的目光原本也是落在沈皓长身上的,余光看到宁妱儿抬眼的时候,他神色忽然冷了几分。 “近日东夷的确事多,你若不愿趟那浑水,称病养上数月再去不迟。” 这段话是对沈皓长说的,可眼神却是看向宁妱儿的。 宁妱儿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目光还在打量沈皓长,她这些年颇有些久病成医的感觉,看看这人的面容神态,有时候大致能看出些问题来。 沈皓长虽如今身材看着高大不少,可那面色与她有几分相似,面色过分白皙,唇色却隐隐有些紫绀,这是心疾之人比较典型的一种表现。 许是觉出宁妱儿在打量他,沈皓长也慢慢抬眼看她,“四哥可莫要与我说笑了,我与你可不同,你称病休养一整年都无事,我若在这个节骨眼别说称病,哪怕真的躺在那儿动不了,父皇也得命人将我抬去。” 他说话时是笑着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在自嘲,可细看时便能从那双眼神中看出,他脸上的笑意与这番话无关。 两人眸光相对,宁妱儿愣了一瞬,随后立即垂眸。 沈皓行那张手再度出现在她眼前,他一面握住她手腕,一面说道:“既然心里清楚,那便少饮些酒,好好休养才是。” 沈皓长手中的酒杯刚举起,还未碰到唇边,听到沈皓行这番话,他略微顿了一下,却也没将酒杯搁下,而是直接饮尽,随后起身笑道,“四哥说得是,那我今日便不多扰了。” 沈皓行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只是喉中“嗯”了一声,他目光始终在一旁的宁妱儿身上。 沈皓长好似习以为常,也没再开口,而对于讨人的事,沈皓行不提,他也不会再去开口,便是个傻子今日也看得出来,这女人对于沈皓行而言,是个极具分量的存在。 别说讨人了,便是他日后开口提一下,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他可比旁人要清楚,这位表面不羁的四哥,可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临走时,沈皓长眸光在宁妱儿身上留了片刻,而转身之后,他英朗的面容上再度浮出方才相视时那抹笑意。 回舒静院这一路上,沈皓行一直闷沉不说话,宁妱儿则对方才前厅的事还处于怔懵中,她实在不理解今日为何忽然要将她叫出去,见沈皓行似乎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宁妱儿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由她打破了这颇为古怪的压抑。 她问道:“王爷,为何要我见他呢?” “见他?”沈皓行眉梢微挑,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与他无关,是本王忽然想你了,便想见见你。” 沈皓行说得是实话,虽然今日是沈皓长先提起宁妱儿的,但只要他不想,宁妱儿便不必出面,他的确是想她了,尤其是听到另一个男人想要讨要她时,他便更加想她。 想到顷刻间就想见到她。 宁妱儿不知道沈皓行和沈皓长的关系到底如何,可按照她对沈皓行的理解,他应当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才是,不该就让她出现在外人面前,毕竟对外所有人都以为魏王不近女色…… 沈皓行知道她心里疑惑,却没有和她解释,而是不自觉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冷着声问,“方才为何一直盯着他看?” 宁妱儿吃痛蹙眉,下意识想要将手收回,沈皓行手中又是一紧,彻底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眸光是许久都未曾出现过的阴沉,“你喜欢他?” “王爷说什么呢?”宁妱儿也顾不得疼痛,又惊又恼地看他道,“我那是觉得奇怪,怎么这样高大的人也会是体弱之人,便想看看他是哪里有疾罢了。” 见沈皓行不说话,眯着一双眼睛在打量她,宁妱儿顿觉无语,“我与他根本就不认识,算上今日也就才见过两次,且这两次王爷都在身旁……便是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会动那种心思的!” 本以为话说到这个地步,沈皓行应当会安心,却没想到,他竟慢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谁说不会……” 宁妱儿瞬间觉得血压上涌,她觉得沈皓行是故意气她才这样说的,男女之间的喜欢是需要深思熟虑的,连话都未曾说过,单只看上一眼便能喜欢? 对于宁妱儿而言,这是一种对自己极其不负责的行为。 “你、你是在无理取闹!” 宁妱儿小脸被气红了,说完便用力去甩沈皓行的手,想要离开,然而她不仅没有甩开,反而被沈皓行往回一拉,直接撞入他怀中。 额上传来一声轻叹,带着酒香的气息缓缓下落,他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几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到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沙哑着声低低开口道:“不必因今日的事烦心,日后本王会带你见更多的人,去更多的地方……” 她是软肋又如何呢,他将她护好便是了。 作者有话说: 宁妱儿:才见一两面就喜欢上,而且还当着王爷的面,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沈皓行:本王啊,本王就是这样的人。 第一次在赵府东苑见你时,你不是和你表哥正在含情脉脉么? 第二次在珍宝阁见你时,你表哥不也在旁边么? 宁妱儿:……我输了,我输了还不成么! —————————— 实在抱歉啊小仙女们,最近因某些不可抗因素,所以发文时间不稳定,等过段时间恢复正常了,一定会按时发文的。 【熟悉我的老朋友们应该知道,我肯定不会坑文的,平日请假都很少,这次实在是有事……】 呜呜呜,降落红包补偿一下小仙女们~ 感谢在2022-10-16 01:39:33~2022-10-18 00:4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弥一 10瓶;锅烙炒虾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我是人,不是物件! 这日之后, 沈皓行果然如说得那样,只要天气好,便会带着宁妱儿上街游逛。 只是深秋渐进, 每次出去宁妱儿都会戴着帷帽, 时间也不敢太久,但对于宁妱儿而言, 外出总是能看到不同的人与事,要比成日闷在府中强上百倍。 上京不论是建筑风格还是人文风貌,都与江南有不小的区别,只是可惜她没有味觉, 许多瞧着稀奇的东西吃到口中,除了细微的一些口感诧异外, 品不出什么味道。 沈皓行待她体贴入微, 便是外出也是如此,每次两人从马车中下来时, 他会毫不顾忌旁人眼光,伸手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又拉着她一道出入。 很快, 坊间便又流传了有关魏王新的传闻。 大致是有两个说法,一个是魏王去年遇刺之后, 有位女子在他身前无微不至地照料伺候, 终于打动了魏王, 从此魏王不近男色, 与那女子出双入对, 情意相通, 然而这女子的身份却成了谜,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另一种说法里, 这女子的身份便有了着落,据说他便是那时魏王与九公主抢的那名男宠,这男宠腰细如柳,肤白貌美,比寻常女子都生得娇艳,在魏王面前向来穿着女装,外出怕惹人瞩目,这才总戴着帷帽遮挡。 这个说法颇有些离谱,可信的人却比第一种要多,可不论传言如何传,沈皓行也未曾在意过,该如何还是如何。 然有些人却将此事装进了心里。 齐王府幕僚在探得此事之后,便与齐王道:“都说那断袖的癖好不会轻易改变,如今魏王忽然带着女子频频外出游玩,这可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原本皇室中这几个受皇上青睐的皇子,从不将沈皓行放在心上,虽然都知道皇上宠爱容贵妃,也连带着偏爱魏王,可到底这魏王是个不争气的,文不成武不就不说,对权势也丝毫不上心,再加上有那断袖的传言,不论皇上再如何偏爱他,日后这位子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齐王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摆手道:“留在上京这几人当中,就只有他没有任何实权,你以为是因他好男色才如此的?” “那是因为他没本事。”齐王不屑地冷笑一声,“管他如今好男还是好女,除那一身皮相以外,不过就是个废物罢了。” 那幕僚却有不同看法,他蹙眉道:“王爷可莫要大意,若好男风可以是装的,那旁的又如何能笃定不是装的?” 齐王一时没有说话,片刻后眯着眼道:“许久没见我那四弟了,不如趁今日天色好,去趟魏王府。” 今日午膳,沈皓行是带宁妱儿在宝膳阁用的,宝膳阁近日推出一道秘制卤粉,这道菜是用西域传来的秘制辛料而制,听小二说许多人初次品尝时,还会被那辛料辣到流泪呛咳,可越到后面,越发现这味道的美妙之处。 宁妱儿原本没抱什么期待,结果听到小二这样说,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很快秘制卤粉被端上来,爽滑晶莹的卤粉上浇着一层厚厚的红油,里面拌着各种辛料。 沈皓行先尝了一口,他面色微微有些异样,随后便立即搁下勺子,连饮了两杯水,眉宇间绯色才渐渐散去。 宁妱儿更加好奇,她没去管那卤粉,直接舀了一勺上面那层红油辛料放入口中,在入口的瞬间,舌头两侧隐约传来一丝刺麻。 宁妱儿顿时愣住,随后又连吃下两口,待确定那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她立即兴奋地抬眼看向沈皓行,又惊又喜地道:“王爷!这道菜我能吃出味道……” 沈皓行也是愣了一瞬,在这一瞬间里,他心脏跟着宁妱儿脸上的雀跃一起快了几拍。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回去的时候,沈皓行又带了两份,一份是要交给有安,想让他好好看看这辛料可会对宁妱儿身体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一份则是要给宁妱儿留到晚膳时候用的。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时,齐王策马正好停下。 沈皓行还未下来,便听见外面传来齐王的笑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若本王早来半个时辰,岂不是要扑空了。” 宁妱儿下意识去看沈皓行的神色,见他眉心微蹙了一下,便觉出这位王爷不算是个好相处的。 宁妱儿戴好帷帽,跟着沈皓行走下马车。 齐王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二人,他目光毫不避讳地直直落在宁妱儿身上,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许久。 便是隔着帷帽,宁妱儿还是有种被这样直勾勾的眼神冒犯到的感觉,她抿着唇将头垂下,侧身去避他目光。 沈皓行挡在宁妱儿身前,语气淡漠地道:“齐王今日来寻本王可有要事?” 齐王这才收回目光,翻身下马,“怎么,没要事不能来找魏王聚聚?” 他说话时,眼睛微眯着,上前一步想要透过那帷帽将那女子容貌看清,然而沈皓行却是又横过一步将他彻底挡住,语气平静道:“既无要事,那本王先回府了。” 说完,也不等齐王反应,拉着宁妱儿便朝府门上走。 齐王人还未进府,就被沈皓行下了逐客令,他冷嗤一声,上前一步直接抬手从后面拉住了宁妱儿另一只手臂,语气轻佻地道:“想不到四弟身边竟有如此妙人,也不知这妙人是何身份?” 在碰触的瞬间,宁妱儿下意识惊呼一声,沈皓行眸中顿时涌出一股渗人的寒意,他脚步倏然顿住,在回头之时,齐王已然将手松开,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也不等沈皓行回答,他大笑着翻身上马,临走时冲阴沉着脸的沈皓行略显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待齐王身影彻底远去,沈皓行才慢慢回过头来,对一旁常见道:“方才他是那只手?” 常见知道他在问什么,便如实道:“回王爷,是左手。” 沈皓行许久没有再开口,直到两人回到舒静院时,他那股令人惊惧的寒意才渐渐散了下去,“可吓到你了?” 他问正在换衣的宁妱儿。 “就碰了一下下,没事的。”宁妱儿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 “没事?”沈皓行觉得这两字极为刺耳,他上前将宁妱儿直接横抱起来,朝净房走去。 他将她放在汤池中,拿起角堇花做的澡豆,将宁妱儿那只小臂仔细清洗了不知洗多少遍,白皙的肌肤被洗得通红,他才终于停下。 宁妱儿知道沈皓行的占有欲很强,上一次让她去见鲁王时她就能感觉到。他将她叫出去不顾旁人眼光,那般亲昵的举动,就是在宣示主权,尤其是那日夜里,他表现的和平时更加不同…… 今晚怕是又要如此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皓行当天夜里出去了,一直未曾回来,直到昏暗的东边出现一丝白线时,半梦半醒的宁妱儿才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她被一身凉意的沈皓行轻轻揽在了怀中。 这日早朝齐王未到,皇上大为恼怒,叫人去齐王府一问究竟,结果竟牵扯出一桩丑事,原齐王时常在府邸私设赌局,且还仗着身份出千耍横,也不知到底是得罪了哪个心比天大的,昨晚竟潜入府邸,将他一双手直接砍断,又将那些他拒不认账的字据撒的大街小巷尽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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