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戒很显眼,但连翘和张莉馨都不知道它是二手货。公司有个股东离婚,妻子把房产之外的奢饰品都变了现,但钻戒卖不出好价钱,她嫌它太尖锐,老是刮伤她的包,只戴过几次,可是戴过就贬值了。 刘天宇听说了这件事,找对方预订。它和连翘一眼看中的钻戒款式很像,但钻石更大。当然,他把价格压下来了。 连翘被蒙在鼓里,骂刘天宇瞎花钱。张莉馨也蒙在鼓里,心理极度不平衡,既恨连翘抓到了前程似锦的科技新贵,也恨刘天宇拿点小钱就想打发她,等公司上市,他的身家就今非昔比了。 刘天宇很气恼,张莉馨嫌钱少,大可直说,她今天搞这一出,是来跟他结仇的。如果她想继续闹,他奉陪到底,但他的发小小五,张莉馨是认识的,小五不服他管,张莉馨应该看得出来。 小五和刘天宇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同学,大学二年级读完那个暑假,小五在夜市和女朋友吃烧烤,女朋友被人调戏,小五砸碎啤酒瓶跟人干架。 打斗中,对方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一蹿,脑袋磕到滋滋作响的铁板上,右颊和头皮被烫伤,秃了一片。 对方不依不饶,小五挂了彩,进去待了 3 年多。他出来找不到合适的事情做,刘天宇待他一如既往,把他招为团队一员。 小五眼角往下有一道狰狞的疤,看着很骇人。张莉馨当年是他物色的,很清楚他又狠又忠心,心下有了忌惮,咬牙道:“行,你老婆那颗钻多少钱,我就要多少钱。” 刘天宇说:“她那颗钻有瑕疵,没你以为的贵。我俩一口价,60 万,比它值钱得多,我买个老死不相往来。” 张莉馨忍住得意,索要一百万,刘天宇说:“我是技术入股,现在没钱。私人的钱都投在公司上了,父母的房子抵押出去到现在还没收回来。以后公司顺利上市,可能刚够把它买回来,再买套自己过日子。这 60 万我对你仁至义尽了。” 公司顺利上市,刘天宇分到的钱不可能只买得起两套房,但上市周期长,张莉馨想想小五那张刀疤脸,不敢跟刘天宇耗,同意了。 刘天宇转账有限额,提出这几天分批到账,张莉馨从包里摸出一只 U 盾,勾在小指头上轻晃,刘天宇脸色变了。 张莉馨告诉他,她只花了两万块,就帮刘天宇试出秘书靠不住,她对刘天宇也仁至义尽,权当分手礼物。 刘天宇没带电脑,索要 U 盾,回家就转账,张莉馨指指露台外:“出门走到巷子口往右,走不多远就有家电子店,我来的路上看到了。” 股东说过,女人千万要哄好,刘天宇忍气吞声,结账去天弓电子产品专营店,随便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张莉馨支走店员去倒茶,刘天宇插上 U 盾转账。钱被转出,刘天宇拔掉 U 盾要走,张莉馨喊道:“你的电脑!” 店里的人齐齐看着两人,刘天宇缓和神色,让店员把笔记本电脑装起来给张莉馨。张莉馨喜上眉梢,挽着他的胳膊出门。 不到十分钟就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两个店员击掌。店老板秦舟给顾客复原了几个重要文件,吊儿郎当晃过来跟两人打赌,女的肯定会来退货变现,提成没戏。如果他输了,利润两个店员平分。 另外几个店员也凑来开赌局,一回头,张莉馨拎着笔记本电脑回来退货。 刘天宇是电子支付,退款是退到他的账户,张莉想要现金,打折卖给店里回收。这种情况走不了店里的财务系统,得等会计做账。会计是外聘的,每周三过来,张莉馨和秦舟约定周三再来。 送走张莉馨,秦舟冲众人打个响指。两个店员的提成泡汤,都很郁闷。店员铃子问秦舟是怎么看出来的,秦舟高深莫测地一笑,走开去忙。店里的姑娘们运气好,没跟刘天宇那种男人打交道,碰到就知道,男人嫌弃女人,只想给点钱让她滚蛋,都是那副嘴脸。男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刘天宇成功地让张莉馨滚蛋,牢记律师的叮嘱,一定忍住别主动找连翘,也别被她找到。 出轨方东窗事发后通常对伴侣有愧疚心,伴侣稍安勿躁,抓住这一小段时间攻心谈判,很可能会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律师建议刘天宇克服愧疚心,恢复理性,把局面掌握在自己手上。 连翘发来信息,想跟刘天宇见面,刘天宇没回复,把她拉进黑名单。春夜里,他茫然地开着车,不知能去哪里。 父母是知识分子,对今天发生的事很痛心,去医院探望亲家时就骂过刘天宇:“你换位思考,小翘能原谅你吗?” 连翘很清高,这道坎很难过去。刘天宇想等她气消了点,就劝她换公司,他几个熟人早就想挖她了。他明白这件事极大地折了连翘的面子,但是这社会,功成名就才是一个人的面子。连翘负气离婚,被人称赞快意恩仇又如何,等创宇科技上市,人们会笑她意气用事,到手的果子不摘。 所以何必太在意面子,再丢脸,也只是被当成谈资,但人们很快会有新的谈资。刘天宇希望连翘离婚是一时气话,他从没想过离婚。他一直想跟连翘分享成果,到时捧出诚意,让她确信,那个女人真的无关紧要,妻子才是家人。 连翘请林非非和何苗等朋友吃晚饭,她们下午都没闲着,分头见了几个熟人。熟人们仅有一人提供了照片,但拍虚了,剩下几人都建议她们别添乱,最好忍辱负重,熬到创宇科技上市,分家产走人。现在一走了之,无疑是昏招,正中那女人下怀,何必呢。 林非非和何苗等人接收了多方信息,也劝连翘趁刘天宇理亏,逼他签那份离婚协议。她们都说,凭什么被侮辱被伤害了,还两手空空走人?连翘当众遭受奇耻大辱,一千万拿不得吗,刘天宇现在是没钱,他的股东们有的是钱,借也必须借到。 以那帮股东的为人,刘天宇借不到这么多钱,就算借个几百万,也会被人趁火打劫,让他先预付很高的代价。人情债总是最贵的。 连翘恨刘天宇不忠,但不想把他逼到这份上,恋爱至今快 7 年,在很多事上,刘天宇和他父母善待了她。 林非非和连翘多年好友,男朋友余跃和刘天宇也混熟了,还当了伴郎,献计道:“大屏幕的证据暂时弄不到,我们换个思路,我把天宇约出来谈谈,借机灌醉他,把他手机弄到手。说不定能弄到他跟那女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和账单内容。” 林非非说:“对!开房记录可能也有。我们记得录屏,我听说法律上不认截图,得录屏。” 余跃以朋友的身份约刘天宇见面:“连翘一直找不到你,你是不是把她拉黑了?为什么要拉黑她?咱俩都是男人,见面聊聊?” 刘天宇说想再静一静,他既害怕跟连翘剑拔弩张,也害怕一见面连翘就逼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如果余跃把他当朋友,就尊重他,今晚他只想当逃兵。 刘天宇拒绝见面,众朋友都很无奈,说了一车轱辘话才散。回到酒店房间,陶家欢忍不住问:“竟然有人让你忍,真有人忍得下去吗?” 连翘笑了一下,其实人真的很能忍。像她这种情况,忍一忍也许能获利,但谁能确定创宇科技一定能上市?他们从成立 IPOInitial Public Offering,是指一家企业第一次将它的股份向公众出售。项目组到现在有 3 年多了,至今才走到申报阶段,申报后还有一系列复杂过程,不见得能通过证监会审批。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搭进很不愉快的几年,实在没必要。 人不能太贪,钱和自由只能取一样的话,选自由。洗漱后,连翘趴在床上查法律条款。她下决心离婚,不光是被公开处刑,颜面无存,最重要是看清刘天宇不爱她了。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不可能跟别人拍那些照片,她不想再跟刘天宇纠缠,她要的婚姻不是这样。 刘天宇暂时把连翘从黑名单放出来,接连发来几条信息,他生怕连翘不听,发的是长篇大论的文字信息:“翘翘,我真的跟她一刀两断了。今天她搞这些名堂,我跟你一样丢脸,可我还得应付宾客,让股东们看到我能扛事。如果你不原谅我,我真的扛不下去了。” 连翘看向窗外,本该是个疲累又甜蜜的新婚夜,被他自己毁了。她打去电话,刘天宇按掉了,发信息说:“翘翘,我是真的很爱你,可我很怕你找我谈离婚。等你消消气,我们再谈,我愿意尽全力弥补你。” 连翘再打电话,刘天宇又把她丢进黑名单了。连翘被他这种反复无常的把戏弄得很烦躁,给刘家父母打电话,他们说刘天宇没回家,她给婚房那家酒店打电话,前台说住客没入住。 入睡前,连翘把刘天宇之前发的所有信息细细看一遍。他承诺以后有钱第一件事是买个带露台的房子,写连翘的名字,两人搬过去住。 连翘相信这话是真的,刘天宇以前就主动说过很多次。两人是大学校友,连翘比刘天宇低几届,大四那年到他和同学开的小公司实习,顺理成章走到一起。定情后,刘天宇拎着礼物上门,出来后沉默了半天,连翘住得太差了。 连翘 5 岁时,父亲车祸身亡,后来,母亲和继父组建新家庭,并生下陶家欢,加上继父和前妻生的陶家乐,一家五口人在不到 60 平方米的房子里过了很多年。 房子在一楼,有个小院子,继父把它封了顶,做成厨房。原厨房改成连翘和陶家欢共同的卧室,只放得下一张 1.2 米的床,一转头就紧贴着墙壁,喘气都艰难。刘天宇去做客,觉得自己的身体是见缝插针。 当时刘天宇团队在做的物联网是起步阶段,实习生连翘在传感器技术上贡献了力量。大前年,创宇科技有大额资金进来了,连翘在现在的公司崭露头角,不肯回去帮刘天宇,她深信鸡蛋不能装在同一个篮子里。 刘天宇记了连翘一功,按比例给她提成,连翘欣然接受,扭头就带全家人去看房子。她拿着这笔提成和工作积蓄,给全家人换了一套 120 平的四居室,有了独立卧室,仍然很小,但她尽力了。 领证后,连翘搬去和刘家三口同住,她很尊敬二老,但两代人作息和生活习惯都不同,她很想要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刘天宇始终记得热恋时,连翘说想要个大点的窝,卧室窗外能看到绿树,她舒舒服服地从大床这头滚到那头。 一晃快 7 年了。连翘看着手机屏幕上这番话,心里一酸。刘天宇下一条说:“我是做错了事,我会重新证明自己,请你别放弃我。” 陶家欢担心连翘,陪她在酒店住一晚,劝道:“姐,别想了,睡吧。”
第4章 连翘把手机开了静音,钻进被窝里。3 月乍暖还寒天气,她感觉异常冷。刘天宇和她之间爱没了,但有情分,可她还不到 30 岁,靠情分维持不到老,不如好聚好散,毕竟没孩子,分起来简单。她不想等创宇科技上市收割好处,她该得的那一份,刘天宇兑过现,钱财方面,他不欠她的。 连翘决定明天上天入地也要约刘天宇和谈,努力让自己入睡,然而到后半夜脑子还很清醒。 究竟是从哪一天起,刘天宇生出了异心?他和那女人交往后,没露出破绽吗,应该是有的吧,可连翘忽略了。 彼此都忙于工作,见面是最放松的时刻,连翘对刘天宇全然信赖,从没猜忌过他。 刘天宇不过一介血肉之躯,连翘苦笑,她为什么从没怀疑过他?他不是多会伪装的人,所以是她太粗心了,忽略了他,从而使他去另一个怀抱里寻求慰藉吗?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的说法深入人心,连翘知道,很多人会因为这件事看轻她——你的男人这么差,可见你也不怎么样。都说夫妻是命运共同体,不仅是利益捆绑,还荣辱与共,可是丢人现眼的明明不是她,凭什么是她受尽耻辱,还被别人轻视?这不公平。 愤恨和屈辱感吞没了连翘。大学时相遇的刘天宇不是现在这样的,是她看错了,还是他变了? 连翘被反省和追问折磨得睡不着,爬起来去卫生间,用酒店提供的植物型沐浴露慢慢把钻戒退下来。 清晨时,陶家欢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她怕吵醒连翘,立刻按掉,一看,连翘不在床上,她慌了,大声喊:“姐,姐!” 连翘坐在马桶上睡着了。她心里压着事,睡眠浅,房间闹钟一响就醒了,闻声哎了一声。 陶家欢冲进卫生间,姐姐气色很差,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母亲昨晚让她寸步不离守在姐姐身边,实在是很有必要。 吃自助早餐时,连翘把酒店现场监控又看了一遍。陶家欢骂熟人们不够意思,帮个忙是举手之劳,却推三阻四谎话连篇。连翘无奈,除了陶家欢,自家人都不希望她离婚,外人何必支持她?万一她和刘天宇和好,提供证据的人只会认为自己里外不是人。 陶家欢一想也是,她实习的银行部门经理没少撂狠话说要离婚,但没离,还跟丈夫手拉手去买第 4 个商铺了。 母亲问候连翘,连翘继续让陶家欢保密,她在搜集证据阶段,只想耳根清净点。 陶家欢去上班,连翘接着看监控,蓦然看到刘天宇对小五附耳说了几句话,小五随即跑向后台。昨天连翘就看到这个画面,但当时她的注意力在宾客身上,这会儿才想到,小五去后台可能另有目的。她给陶家欢打电话,陶家欢说:“他说妈晕倒了,我就出去了。” 连翘不难推断,刘天宇授意小五销毁照片。小五是大学肄业,出狱后给刘天宇干脏活为主,但毁掉硬盘证据对他是小菜一碟。 刘天宇第一时间就作出防范,连翘浑身发冷。至亲至疏夫妻,她以为自己和刘天宇跟别人不一样,但哪有什么不一样。 心就这样冷了下来。连翘拨打杨正南警官的电话,询问案件情况,杨正南说照片丢失,暂时一无所获,婚庆公司这台电脑是公用的,想查出是哪个内部人员和第三者勾结,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若知道那女人的身份,可能查起来稍微快一点。连翘豁出脸面,找了当初实习时结识的几个人,他们都留在创宇科技,算是元老级,但众口一词都说不清楚刘天宇的私事。 曾经跟连翘最熟的男人劝道:“那女的一看就是到处卖,你家刘总肯定没当回事。你趁婚假出去转转吧。除非特别不懂事的,一般人不会在你面前多嘴,谁敢揭你短,你就扇他。受了气,还不准你出出气吗?” 连翘气结,刘天宇一表人才,事业有成,干出再龌蹉的事,都有人认为不是大事,更不把她的脸面当回事。 昨夜念及的旧情,一点点淡去了,连翘不和谈了,把电话打给刘父:“刘天宇把我拉黑了,我找不到他,麻烦您转告他,星期一上午去办离婚,我已经预约好了。” 几分钟后,刘天宇打来电话:“翘翘,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连翘说:“我就要离婚。” 刘天宇说:“我不想离婚,如果你信不过我,我去找股东借钱,算给你的精神损失费,行吗?” 连翘说:“你借到再说吧。我随时会找你,别再拉黑我。” 律师让连翘尽快从刘家搬走,分居是证明夫妻感情破裂的方式之一,连翘立刻联系中介。 林非非和何苗等朋友都来了,都想再陪陪连翘,但大家都是带了团队的人,各有各的事,特别是何苗,她女儿才 4 岁多,离不开她。 连翘说:“既然昨天能挺过来,从今天开始就不会有事。” 众朋友拜托同在苏州的林非非多看着连翘一点,分头离开。林非非得去常州盯项目进度,问连翘今日安排,连翘和中介有约,对方手握几套她意向中的房子,马上就到。林非非说:“没看到合适的就去我那里住吧。” 林非非前两年买了园区一套两居室,她男朋友余跃有时去住,连翘不愿打扰两人,敷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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