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哭了,又唔咽着哭了。 陈觉非觉得自己错了,他不该让于真意看这部纪录片,因为他对于真意的泪水毫无招架之力。 他轻叹了一口气,半晌过后,抬手搂住她的肩膀,拇指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耳垂。 “不会的,他们以后会再见的。”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呢?” “最爱你的人,一定会等你的。不管谁先走完这趟旅途,先走的那个人一定会在尽头等另一个人的,因为他们已经约定好了。”陈觉非的手转而摸了摸她的头。 被人摸头会犯困,也会凭空生出无限的依赖感。 于真意的头不自觉地往陈觉非身边靠了靠,整个人也贴得他更近。 纪录片放完之后,又自动跳回起点,开始从头播放。于真意已经陷入了只要听开头的声音就会哭的魔咒,她抽了抽鼻子:“我的鼻涕......我的鼻涕好像要掉下来了......救救我的鼻涕......” 陈觉非:“反正是掉你衣服上。” 于真意:“那我想擦在你的衣服上。” 陈觉非:...... 陈觉非一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伸长,费力地去够纸巾。黑暗之中,他摸索了半天都没找到,然后发现是在于真意那边。 “纸在你那边。” “我好脆弱,我不想动。” “......”陈觉非气乐了,“林黛玉模式开启了是吧?” 陈觉非倾身去拿那纸,拿纸的时候,于真意的脸擦着他的胸膛而过,头顶上几根竖起来的碎发也贴着他的下颌而过。隔着那层薄薄的短袖,他感受到于真意的鼻尖蹭过他的胸口,好像还有唇,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扫了一下,酥麻之意瞬间遍布到四肢百骸。 不过片刻,陈觉非明白了这股酥麻之意,来自于真意的鼻涕。 擦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操啊....... 陈觉非无语地看着她,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要不要看看你的杰作?” 于真意接过纸,娇滴滴道:“不好意思啊陈陈哥哥。” “别来这套。”陈觉非翻了个白眼,于真意这辈子叫他陈陈哥哥的次数比薛理科便秘的次数还少,“我真想拉开窗帘看看你现在有没有面色羞愧。” “有的!我很愧疚的!”她的头蹭了蹭陈觉非的脖子,敷衍地重复,“愧疚死了哎!” 她身上的甜橙味缓慢地侵入陈觉非的鼻息,甜腻似风,心里的火偃旗息鼓。 陈觉非叹了口气,他到底为什么会吃这套呢? 于真意的思绪又转移到了记录片上,她无意识地开口:“陈觉非,你说我们以后会分开吗?” 从未细细计算过,可是真要认真盘算起来,于真意和陈觉非好像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分开过,两人共读同一家幼儿园,小学,初中,到高中。三次搬家也总是搬到了一起。 于真意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都有各个不同的好友,可是她们只能陪伴她一段路程,随着年岁俱长,时光流走,每个人都在固定的时间点里出现,又在进度条拉到最后之后功成身退。 来来往往间,数十年如一日地陪伴在她身边的,除了家人,就是陈觉非。 她可以每天和陈觉非唇枪舌剑,时不时地较劲,可是于真意想象不出来,如果她的生活中没有了陈觉非,那会是怎么样的。 她更想象不到,当于真意的名字旁不再挨着陈觉非,而陈觉非这三个字又和别人挂钩的时候,会怎么样。 空气中沉默了许久。 沉默的时间越久,于真意就越觉得心慌。 陈觉非是不是觉得,他们两个会分开呢? 许久之后,陈觉非终于开口:“这取决于你。” 如果你愿意,我们一定可以永远在一起,我们会一起跨过那条江。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在江那头等你,就算彼时你的身边,有另一个人陪你跨江。 “为什么取决于我?” 陈觉非没再回答这个问题。 于真意刨根问底的劲头不是很足,她转了个话题,佯装自然地把缠绕在自己心里的问题问出来:“上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是不是有学妹问你要Q.Q呀?” 话题跨度太大,且陈觉非根本不记得上次体育课是哪一次,所以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模棱两可地点头。 他这微愣的表情落在于真意眼里,那就是心虚。 他心虚了! 于真意直起身子,把衣服从膝盖处撩上来。她看着陈觉非:“你为什么加她?” 话音刚落的瞬间,于真意觉得不对啊。 她在以什么身份问陈觉非,她有什么资格管人家交友? 陈觉非:“不是你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要给女孩子面子吗?” 所以他没有拒绝给江漪讲题,没有拒绝女生要联系方式。 于真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样。初中的时候有女生想和陈觉非于真意一起打羽毛球,被陈觉非拒绝之后她瘪着嘴哭了,于真意随口提了句下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定要给足女孩子面子,不然太尴尬了。 那时候的陈觉非没有说话,所以于真意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他都记得。 陈觉非没管她的异样,又主动说:“我给了,但是没加。” 给不给是一回事,加不加又是另一回事了。 “为什么不加?” “为什么要加?” 于真意语塞,支支吾吾地嘟囔:“别人想认识一下你,那你......” 陈觉非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眉心,懒散目光游弋在她的脸上:“认识这么多人干什么,以后结婚骗份子钱吗?” 于真意:“......” 于真意不自觉地绞着衣摆,她等着陈觉非接下来的话,却发现他好像不准备再说话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吗? 就这样没了? “那你呢?”陈觉非开口了。 “什么?” “无论是打羽毛器,还是一百米接力,你是喜欢和我一起,还是和新朋友一起?” 从顾卓航出现在这个班级开始,这个问题就这样纠缠着陈觉非。他被这个答案折磨得挠心挠肺,坐立难安,心里的嫉妒快要将他的心脏吞噬殆尽。可是他不敢去问。 为什么不敢呢? 陈觉非当然知道自己难得升起的胆怯。 因为他怕。 他怕最后听到的答案是都喜欢,亦或是都可以。 和谁都可以,那自己不是她的必需品。 他从来没有对此感到生气,他只是害怕。 他害怕得到的是否定答案,所以他拒绝听到这个答案。 他贪心地渴望着成为于真意的唯一。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你一起打羽毛球。”顿了顿,他听见于真意说,“顾卓航虽然能让我每把都赢过一一和科科,但是我没什么参与感,感觉赢了也不是我自己赢。” “你就不一样了,你这狗东西缺德的要命,天天让我在前面防来防去,还使唤我去捡球。” 明明是在骂他,可是陈觉非一点儿也没不高兴。 陈觉非觉得,自己燥郁了快一个月的心情,在这一刻纾解、融化,然后转化成巨大的喜悦,充盈、弥漫在心间。 他唇角扬着,勾了勾手指,在她下巴上轻轻挠了挠:“嗯,我是缺德。”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下次我去捡。” 一句话似乎不够,他再一次强调:“以后都换我去捡。” 陈觉非什么都听于真意的。 所以真真,可以坚定地选择我吗? 作者有话说: 于真意:陈觉非就是不会做生意,多加点以后结婚就有好多好多份子钱啦。
第13章 七天国庆长假时间飞快, 运动会的势头再猛,学生们也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运动会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幕。在此之前, 学习仍是手中大事。 历史课后所有人都困得不行, 陈觉非揉揉后脖颈, 准备出去洗把脸。起身的时候, 顾卓航正好也起身。 于真意抱着作业从办公室回来,她回到座位上, 看着两人:“你们傻站着干嘛,不去上厕所?” 两人对视一眼, 动作都是一顿。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上厕所?” 于真意皱眉,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她下巴扬了扬,目光扫过全班,一溜烟的脑袋全部整齐地垂着:“不去上厕所的都已经睡死过去了。”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显然并不想和对方一起去上厕所, 但是这个时候谁先坐下, 在某种程度上谁就输了。 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里面围了几个男生,交谈声嘈杂, 一声接一声。 “霍凡,你丫是不是受虐体质, 上次被三班那个于真意怼得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过了个长假就想追她了?” “你不觉得于真意很漂亮吗?” “漂亮是漂亮, 但是谁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霍凡轻嗤:“有又怎么样,我又没想做她男朋友。” “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啧――”霍凡笑得意味深长, “国庆那天你没看见她那一身, 一看就知道胸大腰细, 还有那腿,那腿缠我腰上绝对爽飞了。就打一炮嘛,要做什么男朋友。” 一阵冲水声后,几个人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霍凡边走边回头继续刚才的话题,不想突然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往前跌了几步,整个人狼狈地抓住洗手台的边缘。 “卧槽,谁啊?”霍凡气急败坏地回头,正好对上倚在门边的陈觉非。 他两手插兜,长腿伸着,漫不经心扫过霍凡的脸,有些遗憾:“啧,怎么就没摔死呢?” “陈觉非,你有病吧――” 话音刚落,又一道力从后猛然袭来,霍凡只觉得自己的后腰被人重重踹了一下,刚刚爬起来又一个颠仆,跌倒在地。 顾卓航看着陈觉非:“这不就行了。” 说完,他回头扫了一眼:“外面有摄像头。” 陈觉非恍然哦了声:“你还挺有经验。” 他鞋尖踢了踢霍凡的小腿:“给我爬起来,继续。” 语气还是与往常无异的漫不经心,却带着席卷而来的压迫和侵吞感。 跟在霍凡身后的几个人各个都有前科,他们面面相觑,不确定要不要为了霍凡再打一次架。即使离了很远的距离,陈觉非依然能闻到他们身上的烟味,他嫌弃地看着他们:“这样,你们晚十分钟再去告诉老师,我也就不和老师说你们在厕所抽烟了,行吗?” 男生们愣在原地,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陈觉非蓄着的那道力顷刻喷薄而出,他抓起霍凡的衣领,拖着他往厕所里走。 看着脸色冷静,但是脖颈上青筋暴起,漂亮的眉骨上带着森冷凌厉,毫不客气地将人往墙上丢。顾卓航看了他俩一眼,贴心地要将厕所外的门关上。 关门的时候正对上那三个男生的眼神,其中一个探头探脑往里看。 顾卓航让开半个身子,波澜不惊地问了句:“要不要进去看?” 男生慌乱地摇摇头。 顾卓航看了眼手表,轻弹了弹表盘:“十分钟,李建平要是早来一分钟我去你们班逮你。” 说完,他慢悠悠地把门关上。 霍凡很快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要反击的时候又被顾卓航一脚踹倒,他拧着霍凡的胳膊往后用力掰,让他的脸贴着冰凉又脏的地砖。 恶心的味道弥漫在霍凡的鼻尖,简直想吐。 陈觉非:“你说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这个原则,男厕所有多少人履行?” 顾卓航想了想:“我吧。” 陈觉非拖着长调哦了声:“我也是。”他又悠悠接话,“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有本事一打一啊,你们两个对我一个有意思吗?”霍凡实在不想让自己的脸碰到地板,他咬牙忍痛骂了句粗口,额角磕出了血。 顾卓航:“他说要一对一。” 陈觉非轻笑:“你看我像讲道理的人吗?” 说着,他将霍凡整个人拎着翻过来,跨坐在他身上,虎口死死卡着他的下巴,似乎都能听见霍凡口腔间骨头挪动的声音。陈觉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力寒光渐渐聚成怒意,拳头毫不克制地砸落。 “欺负人可太有意思了。”他的语气带着调侃,脸却沉得可怕。 “霍凡。”他慢慢念着霍凡的名字,“被打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爽飞了?” “打架要背上处分的,你们两个小心――”面对两个人的夹击,霍凡丝毫没有反击之力,说话也断断续续,双手牢牢抱住头。 顾卓航打断他的话:“我是借读生。” 陈觉非想了想,又是一拳毫不犹豫地落下:“我是好学生。” 一班的男生时间卡得还挺准,教导主任和岑柯还有一班班主任是在十分钟之后赶来的,厕所的门被用力推开,往墙上震了震。 “陈觉非!顾卓航!赶紧住手!”岑柯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会打架,他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霍凡,嘴角和额头上各有一处伤口。 陈觉非和顾卓航慢悠悠地松开他,霍凡一个没站稳,再一次直直跪下去。 教导主任李建平简直气到要吐血,这一等一的好苗子也学会打架了吗? 他脸上怒气沉沉:“三个人都给我滚出来!” 彼时于真意正坐在位子上和张恩仪编红绳。旁边的女生调侃这种天气编红绳是会下雨的,于真意摆摆手,一脸相信科学的浩然正气模样,连连重复封建迷信要不得。 教务处内,陈觉非和顾卓航靠墙面壁,李建平气的不打一处来,质问了好几遍到底为什么打架,两个人都没回答,目光不移地看着洁白的墙壁都不愿意回头看李建平一眼。李建平见状又开始安抚霍凡。 “霍凡,老师会联系你和他们两个的家长,你这伤不会白受的,后续就看你――”一班班主任全然站在霍凡这边。 岑柯叹了口气,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顾卓航:“我爸妈不在这里,您可以打我家阿姨的电话,不过我们家阿姨是菲佣,她只能听懂你好,吃饭,和睡觉。” 陈觉非:“巧啊,我爸妈也不在。” “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陈觉非回过头,“老师,现在这个点那边是凌晨,我建议您等我们这边凌晨的时候给他们打电话。” 又是交流困难,又是要凌晨才能联系上,摆明了是不把校纪校规放在眼里,直晃晃地挑衅着老师。 一班班主任被气得不轻,他看着李建平,面上不满。 岑柯啧了声,佯装生气:“把头转回去!”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还嫌事情不够严重,都开始挑衅老师了。 两颗头又齐齐转过去,两个人毫无站相。 “这是在学校,不是在演什么偶像剧,你们两个人都给我正常一点!”李建平敲了敲桌子,“不管你们成绩有多好,学校都不会网开一面的。” 顾卓航说:“老师,起因是在于霍凡先说――” 比起赔偿和道歉,霍凡更怕自己那些浑话被老师知道,可是他又觉得平白无故挨了顿打,心里难受得很:“老师,其实没什么大事,是我看不惯他们两个说的话,所以主动挑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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