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砚也确有其才,纵横天资,辅佐三朝帝王,位极人臣。 俩人收拾一番去前院,长辈早已等候多时,谢家主母虽出身将门,却温柔端庄,知道自家儿子曾经旧事,本还担忧谢砚与帝姬之间的情谊,如今见俩人气氛和谐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接过舟舟手里的茶喝了一口,牵起舟舟就给了个大红包。 “玉华小时候我还抱过,那时就心想这般玉雪可爱的娃娃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家,想来想去竟没想是入了我们谢家,当真是三世修来的缘分,你是有福之人,砚儿和我们定会好好待你的。” 谢家主母如今看舟舟哪哪都顺眼全因舟舟是帝姬,谢砚曾想求娶王家庶女却被她一言驳回,在她眼里自家的好儿子区区庶女哪里堪配,若遂了谢砚的意才是对谢家最大的侮辱。 所以舟舟是占了个好身份才能如此顺利嫁给谢砚,但凡不是公主郡主,想进谢家的门可没那么容易。 某种程度来说,谢砚也是可怜人。 俩人拜过长辈就回了内院,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舟舟瞧了一眼身侧沉默的君子,心里叹了一口气,主动牵起他的手,谢砚一愣却没甩开。 舟舟温和的看向他 “夫君想什么呢?” 谢砚轻轻握了握那双娇柔的手,对舟舟浅浅一笑,似霜雪初融般神圣无暇,看的舟舟掩饰般咳了咳,艰难的移开视线。 舟舟总算理解那些人有了娇妻后恨不日日与君好的心理,她现在就是这般想法,但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绝对。 谢砚的声音当真好听,舟舟昨晚就听过,不过那时的声音是惑人,现在是动人。 “只是在想如何不算唐突了夫人。” 谢砚第一次娶妻,娶的还是帝姬,俩人如何相处着实让墨守成规的君子好一番思索。 舟舟歪了歪脑袋,疑惑道,“若说唐突,昨夜夫君竟是一点都不怜……唔!” 谢砚红着脸捂住舟舟的嘴,微微瞪眼,便是如此羞赧表情亦是动人。 “这话不许再说了……” 怎么能大庭广众说这话! 舟舟眨了眨眼,噗嗤一笑,小声道,“那我不说了……” 谢砚顿时松了一口气,舟舟瞧着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任重而道远。 谢砚看着沉默不语的舟舟,抿了抿唇,轻声道。 “夫人,我……” 舟舟‘嗯?’了一声疑惑的看向谢砚,忽然展露笑颜,偷偷道: “以后只和你讲,我还有好多诗没和你说过呢,夫君可还想听?” 谢砚一顿,看了她半晌,没说要不要听,只是拉着舟舟往内院走去,一路走来内院仆役见自家郎君牵着夫人路过回廊,虽脚步略快,但郎君眉眼温柔,夫人满脸笑意,显然夫妻二人感情极好,想来过不了多久谢家会传来好消息呢。 谢砚拉着舟舟回了内室,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拿起案前书册翻阅,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若非书页长久未翻,怕是舟舟也要被骗过去了。 舟舟也一言不发坐着,一时屋内寂静,谢砚看了半页发觉身旁人竟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也有些摸不到底,便不动声色的瞥去,却忽与一双含笑眸子对上。 舟舟倒了一杯茶移向他,“新婚休沐三日,明日夫君可不可以陪我出去走走?我自小长于深宫,从未见过外面好风景,我想夫君对着上京必定比我熟吧。” 谢砚闻言,默默接过她递来的茶,“好。”声音清浅。 * 第二日一早,舟舟换了身浅杏色裙子,青丝绾成髻,点缀几处金钗便已妍丽非常。 她长得好看,是若秋水般的动人,又出身皇家,有绝无让人亵渎的高贵,与谢砚站在一起便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马车早已等候,谢砚扶着舟舟紧随其后,马车一路行过长安街,舟舟好奇的掀开帘子观察,长安街宽阔,无数人来人往,有挑着担子叫卖的货郎,有开着小店经营的商铺,牛车马车行驰,声音嘈杂却充满烟火气息,是不似皇宫般一言一行如丈量好的沉闷。 这是烟火红尘,是鲜活人间。 舟舟是本书,她知道红尘滚滚,却从未有此刻般震撼,这是苍白文字永远也无法表达的鲜活。 谢砚看她偷偷观察外面的模样,眸光微转,指尖移了移,又默默放下,直到马车停下,舟舟才收回视线看向谢砚,开心道: “我们是去哪儿呀?” 谢砚浅笑,“是未明湖。” 马车停下,谢砚起身下了马车伸手递向舟舟,舟舟将手放到他掌心他才握住她引其下马。 舟舟看到他们前面不远处是片湖,湖上泛着画舫,湖边杨柳依依。 是日落金陵晖未消,柳牵未水岸边摇的未明湖,此虽是烟花之地,但也是文人雅士吟咏诗歌的圣地,白天的未明湖是蒙着面纱的处子,纯洁美丽;而当日落晖消后,那蒙着纯洁的处子便出展露出妖娆一面,灯火璀璨,艳丽妖媚。 “这就是未明湖吗?” 舟舟好奇的看向湖畔烟柳,此时正值初春,微风拂过还带着丝丝凉意,谢砚接过侍女手里披风,轻轻抖开,仔细为她系上。 湖畔公子风姿迢迢,玉树琳琅,酒楼窗边的女子愣愣看着这一幕,身旁的丫鬟不忿道: “谢公子如今当真是与娇妻琴瑟和鸣……” 王若嫣回过神皱眉看向丫鬟: “住嘴!日后别让我听到这话,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彩娟嘟了嘟嘴,“可是谢公子当初还曾发下誓言……” 王若嫣扯了扯嘴角,“谢家公子是什么人,哪是我这种庶女可以配上的。” 不是她不想,谢砚之风姿,见之难忘,纵使少年一腔情谊,但面对世俗礼教,是她胆怯退却,如今人家琴瑟和谐,轮不到她来评说。 舟舟看着认真系带的谢砚,忽而有感。 “你以后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谢砚拉紧系扣,闻言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君子光华沉韵,不坠青云。 “玉华是砚之妻,死生契阔,白头到老,不对你好,又对谁好。” 作者有话说: 女主丫鬟的话是以偏概全!以偏概全!千万不要厌弃砚砚!!
第三章 休沐的最后一日,武帝思女心切,舟舟与谢砚进了宫拜见陛下,随后她又去见了萧贵妃,萧贵妃见到舟舟很是欢喜,先是看了舟舟一圈,甚是满意,慈爱道: “谢家那孩子到底是好的。” 舟舟闻言看向萧贵妃,“母妃怎么突然这么说?” 萧贵妃向来吝啬,这辈子的好话全给了陛下和舟舟,如今竟能听到她对谢砚夸赞,舟舟很是不可思议。 萧贵妃露出一抹姝丽的笑,声音轻缓,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意。 “一年前的那些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无根无据,不必放在心上,如今舟儿只要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别的母妃都会帮你。” 萧贵妃出了名的护短,女儿出嫁前所有信息早已打听的清清楚楚,她本不属意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她太知道男人若心里有人对妻子是多大的折磨与侮辱,但无奈女儿非卿不嫁,便只能使尽手段为其扫清障碍,若谢家不识趣,那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索性谢家没让她失望,她也省得这份清闲。 舟舟一听就知道她在说一年前上京流传谢砚钟情王若嫣的传闻,相传俩人私底下早已互许终生,更有甚者还流传出俩人七夕一船游湖的传言。 谢砚作为颇负盛名的才子,自然颇受人关注,至于这游湖之事,当然也是真的,不过二人并非互诉衷肠,而是王若嫣生怕谢砚耽她前程,她也不愿给他作小,遂亲自约他划清界限。 那日的谢砚唯有含笑将那酸涩的苦楚打碎咽下,回去就生了场病,卧床三月,再出现便是那宫宴赐婚。 舟舟并不讨厌王若嫣,她的任务目标只是谢砚,王若嫣所做之事无关对错,谢砚的身份摆在那,她本想要和谢砚在一起就只能为妾,可她不愿意,就生生断了这份情谊。 当舟舟跨出宫门就看到廊下一袭青衣,高雅出尘的谢砚,他似乎察觉动静,侧头看去,星眸闪烁点点星光,带着几分清冷,却灼了她的眼。 如斯美人,不娶何撩。 怪哉怪哉。 舟舟杏眸流转,笑意盈盈。 “你早到了为什么不进来?母妃可夸了你好久,我听了一耳朵好话竟没有一个词是夸我温淑贤惠的,真是让人心酸!” 娇嗔的埋怨让几日来端庄的公主更加鲜活了,谢砚含笑看向妻子,柔声安慰。 “夫人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能娶夫人乃砚之幸,只要砚知夫人好就够了。” 瞧这孩子,嘴上摸了蜜似的,便是向来听惯了夸奖的舟舟也不由笑弯了眼,如此知情识趣的夫君又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 谢砚高中状元,又出身世家,本就才华横溢,又是当今最宠爱的公主,玉华帝姬之夫,这般层层叠加早就注定了谢砚绝不平庸的官途,受陛下器重,以前的一甲状元总是以翰林院为官途起点,待到一年半载再受调任,来来回回就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盘旋。 但谢砚却主动请求外调,陛下允了他的请求,月后赴梅县任知县。 这对于谢家而言当真晴天霹雳,谢夫人从小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哪里去过那么远的地方,那梅县据说穷的饭都吃不起,那前任知县调任时衣上都缝着补子,谢砚虽从小读书刻苦,但物质上却从来都是给的最好,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哪里受过这种苦! 谢夫人知道这消息时忍不住抹眼泪,一想到儿子要去那穷山恶水待三年,心都快碎了。 但圣旨已下,天命难违,只能抹着眼泪给自家儿子安排好,那布庄的绸缎一箱一箱的搬,又生怕那乡下地方没有儿子喜欢的云袖茶,更是安排了一大箱子,这林林总总怕是十辆马车都搬不动了。 谢砚瞧着母亲这架势,无奈的叹了口气,劝慰母亲不必这般行事,他去梅县本便是想尝百姓之苦才能更好的为百姓谋福,这差事本是他自己求来的,若真这般浩浩荡荡的去上任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谢夫人抹着泪声音哽咽: “我儿自小娇生惯养,如今独自赴任,母亲是怕没人照顾你想喝口热茶都喝不上……”想着真真是心碎了。 谢砚刚想无奈安慰,“母亲……” 舟舟却笑着道,“自不会无人照顾砚郎,媳妇会亲自照顾他的。” 本来谢砚调任知县本不打算带上舟舟,毕竟梅县穷苦,他一个大男人不怕苦,但夫人是公主,他不忍夫人与自己一道吃苦,再说自己只是调任三年,妻子只要留在上京等他回来就好。 但舟舟不愿,夫妻分别三年变数太多,不是舟舟不相信谢砚,她只担心三年后再见俩人又要重新培养感情,毕竟新婚才一个月分别就是三年,岂不是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且舟舟不怕苦,比起千万年来的寂寞这三年的苦哪里算的上苦,对她来说只要存在生命的地方,就是仙境,就是快乐,不是苦。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离开谢砚。 谢夫人听闻舟舟的话,惊得哭声都止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舟舟。 “你说你也要去?” 舟舟点头,笑盈盈道: “母亲放心,以后三年媳妇会好好照顾夫君,定让他无后顾之忧!” 谢夫人左看儿子又看儿媳妇,愣愣好久,忽然大哭一声。 “儿子走了,媳妇也要走!呜呜呜,这深宅大院竟只剩我这一个无知妇人了……” 闻言赶来的二房三房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拜托她们不是人吗? 时间匆匆到了谢砚要走之日,那日天气凉爽,谢府大门大开,舟舟与谢砚和婆母翁父告别后便上了马车,在谢砚劝说下最终俩人只带了简单的行李。 宫中萧贵妃倒是实在,差人给了舟舟一箱金子,只道:有的让你们花钱的地方,别退回来,有陛下的一份。 舟舟只好收下,这些再加上谢夫人给他们准备的盘缠,俩夫人竟一朝成为富一代,舟舟还和谢砚玩笑道,咱们带着这些去梅县雇人种地就能带梅县百姓奔小康。 小康这个词最早出现在《诗经·辞海》:“民亦劳动止,汔可小康。”即指家庭生活比较宽裕,可以安然度日。 谢砚闻言笑了笑,翻阅手中县志,知晓梅县穷苦并非无人种地而是土中多石,土壤贫瘠不适宜种植,县里人只能上山打猎或寻找山珍换取粮食,但山珍野味有限,换取的粮食也只可勉强裹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便造成了这番局面。 读到此处谢砚内心也不由微沉,心中打算暂且不说,还是要到地方再具体了解。 这一趟路程月初行,月底才到,梅县位处山中,有些路马车难行,舟舟和谢砚只能选择徒步,舟舟只带了丫鬟碎月,谢砚也只带了小厮建为,那行礼自然只能雇人带上,但好在知晓谢砚是赴任梅县的知县,倒也不曾路遇坑蒙拐骗之人。 舟舟这具身体虽然娇生惯养,柔弱不能自己,但自她神魂注入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改造过,如今别说区区爬山,便是让她一个人搬一车行礼来回八百趟都不在话下,但到底不好吓到谢砚。 等一行人到了梅县无一不汗流浃背,唯有舟舟清清爽爽,瞧着山中盛景竟还有心思欣赏。 只是看着身边拿着白娟擦汗的丈夫,舟舟想了想还是憋了口气把自己的别的满脸通红,一脑门汗意来。 “延玺还好吗?” 舟舟担忧的问他。 谢砚当然摇了摇头,歇了一小会儿道,“无事,夫人可累了?” 舟舟刚想摇头,但瞧着谢砚担忧的神色,默默点了点头。 “有点。” 谢砚愧疚的握了握她的手,“若非我一意孤行,夫人千金之躯……” 舟舟指尖抵住他唇间,“不许再这么说,我是自愿的,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谢砚默默咽下剩下的话,握住舟舟的手,半晌声音涩然。 “砚此生不负……舟舟。” * 待一行人到达知县府时,纵然对此早有准备的谢砚也沉默了半晌,舟舟看去头疼的扯了扯头发。 盖全因这知县府梁歪瓦破,走进去那主堂的屋顶还破了个大洞,晚上估摸着能望见星星,且园中寥寥几块青石头,剩下的地方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地。 再去寝室,更惨了,除了那木床勉强可以睡人,那桌子都是瘸腿的,满眼看去,只有三个字可形容。 破,烂,旧。 舟舟忽然懂了临行前萧贵妃的话:有的让你们花钱的地方。 谢砚只愣了一瞬,在前任知县和几位村长诚惶诚恐下面色如常的不见半分嫌弃。 他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前任知县自己都看不下去,他当初来时见到这破烂衙门夜里都不知哭了多少回,如今终于要走了可不得开心的要死,但一见赴任的知县居然是如此濯濯而文雅的公子,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忍地同情,想了想道: “这山里什么都有,改日让村里的几个青壮年来修一修也可勉强度日。” 勉强度日。 谢砚:…… 舟舟捂了捂嘴,笑道:“夫君不必心忧,这院内之事妾身自会安排妥当,临行前母亲给了银钱,这几日自会差人修缮,夫君安心即可。” 什么修缮安排,这本来就是她这个主母分内的事,哪需要谢砚劳心,她来就是照顾他的。 知县看向一旁的夫人,夫人雍容华贵仪态端庄,他们这犄角旮旯只知道新来的知县是金科状元,倒也不知谢砚出身世家,舟舟乃当朝玉华帝姬,只是一想到金科状元居然被分配到这种犄角旮旯,恐怕是得罪了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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