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令,纷纷上前听题。 第一日要比的是刀枪剑戟四项。 宁朝阳寻到了徐若水和周世殷,想问问他们可有把握,但那两人远远看见她,竟就回避了去。 想起自己刚做过恶人,宁朝阳抿唇,招ᴶˢᴳᴮᴮ来宋蕊让她去问。 “徐统领擅长刀法,周统领擅长剑法,这两项他二人应该能拿上二三筹。”宋蕊回话道,“但其余的,就不好说了。” 凤翎阁这边的人本就要少一些,主事的还都是女官,气势莫名有些低沉。 宁朝阳眉心微皱,刚有些担忧,抬眼就见对面不远处的荣王已经与李景乾分成了两处。 荣王熟络的武将都站在左边,李景乾的人站在右边,分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舅甥,眼下倒比她和沈浮玉还更疏远。 胡山已经出来了,他脸上留了一条伤痕,此时正站在李景乾的身边。 “荣王殿下这是怎么了?”胡山纳闷。 李景乾摇头:“今日一来他就不想与我说话。” 胡山皱眉:“可是有人从中挑拨?” “谁知道呢。” 这般轻易就能被挑拨,荣王也委实太小气了些。 胡山摇头,继续对自己这边的几个统领进行嘱咐。 梁安城笑道:“刀枪剑戟我都擅长,大人该对我有信心才是。” “在这里比试,比的又岂止功夫。”胡山严肃地道,“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们有几斤几两我都清楚,再说了,对面连主帅都是女子,何足惧哉?” “女子?”胡山冷笑,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在了宁朝阳身上,“偏就是女子,北漠战神都杀不死的人,她能杀,西韩铁骑都败不了的军,她能败。” 察觉到杀气,李景乾抿唇:“胡山。” “将军?” “这里是上京。”他道,“收敛些。” “是。” 众人都有一日的时间准备,荣王身边的人想起要去买最好的刀剑时,宁朝阳已经把兵器都放在了小院的架子上。 “随意挑。”她道。 几个武将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想承她的情,但那架子上的兵器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名匠精炼所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咬咬牙,徐若水先上前挑了一把刀,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选了自己想要的兵器,而后沉默且戒备地等着宁朝阳说话。 宁朝阳却只抬手:“各位自便。” 说罢,冷漠地就去旁边的茶座上休息。 徐若水有些不自在,低声问旁边的宋蕊:“这些东西看着都贵重,若是坏了?” 宋蕊摆手:“不会要各位赔,既已拿着了,它们就已经属于各位。” 周世殷皱眉,欲言又止。 宋蕊没好气地道:“我们大人说了,不必惦着人情,她不会找你们还。” “……”心思被拆穿,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宝贝在手,作为武将多少都有些兴奋,跟着就各自去试练起来。 “圣人挑了九人作评。”宋蕊看了看名单,低声与宁朝阳道,“除开兵部和吏部的人,您与定北侯也在其列。” 三人为一筹,不满三则为零筹,这评法也算公正。 宁朝阳点头,回房更衣,打算去见殿下。 然而,刚踏进那间厢房,她就觉得不对劲。 目光往上轻轻抬了抬,宁朝阳若无其事地跨进去,关上了门。 房梁上寒光一闪,有人提剑刺来,直取她的脑袋。 宁朝阳侧头避开,拢起袍角一转身,重重踢在蒙面人的腰腹上。 看着斯斯文文的姑娘家,力道大得却是惊人,那人始料未及,呯地就砸在了旁边的石柱上。 “胡山。”她开口,“你是不是很喜欢凤翎阁的大佬?” 光天化日行刺朝廷命官,十个荣王也不能再把他保出来。 胡山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布,确认没掉,才气急败坏地发现是这人诈他。 没法再动手,他翻身就越出了窗户。 宁朝阳立马追了上去。 只要能把他面巾扯下来,她就能了了殿下一桩烦心事。 可是,这人武艺粗糙,轻功倒是不错,七拐八弯的,竟真将她甩开了。 朝阳低头,仔细看着地上的痕迹,围着厢房绕了一圈之后,猛地推开了一扇门。 李景乾正在更衣,衣裳刚褪到一半,就见有人冲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想拢上衣衫,却在看清来人的脸时停下了动作。 “宁大人?”眉梢扬起。
第80章 会 宁朝阳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埋伏了,没想到闯进眼帘的竟是这人健硕的肩臂。 她神情一滞,接着就退出去站在了门外:“侯爷恕罪。” 李景乾半拢着衣裳漫不经心地朝她走过去:“躲什么,没见过?” 不但见过,还摸过呢。 宁朝阳垂眼:“今时不同往日,还请侯爷自重。” 他自重?李景乾气笑了:“宁大人,这难道不是你先闯来了我的房里?” “下官在追一个蒙面人。” “哦?当真不是趁我更衣想来闯门的借口?” “不是!” 宁朝阳微微眯眼,抬手将掌侧被剑锋带到的伤口递给他看:“夏景园里有人要刺杀重臣,侯爷难道是想替他掩护吗?” 两寸长的口子,血还在往外溢。 李景乾变了脸色。 他拢好衣裳将人拉进来,下意识地想找自己的药箱。 “侯爷。”宁朝阳面无表情地提醒他,“您现在已经不是大夫了。” 背脊一僵,李景乾收回了手。 他嘴硬地道:“我记得,不用宁大人提醒。” 宁朝阳没再理他,只往他房里打量。 夏景园临时安置的厢房,摆设与她那边没什么两样,只多了些箱笼和他挂在屏风上的衣裳。 她抬步就想去屏风后头。 李景乾抓住了她的手腕。 “宁大人连我也怀疑?”他垂眼问。 不是怀疑,是确信。 宁朝阳停下步子,没有侧头,只问他:“若我今日当真死在他剑下,侯爷可会为我抓住凶手?” “会。”他毫不犹豫。 撒谎。 挣开他的手,宁朝阳大步走去屏风之后。 风从窗口吹进来,拂动了屏风上的轻纱外袍。 她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微微抿唇。 “那边还有几个木柜。”李景乾站在她身后,声音极轻地道,“大人不如一并去打开来看。” 既然敢让她看,那想必人早就跑远了。 “不必了。”她转身便往外走。 李景乾目送她离开,看见她没有回房,而是一路往院子外找去。 眼神沉了下来,他道:“出来。” 木柜打开,胡山一声不吭地跪在了他面前。 “今日这屋子里的人但凡换一个,你就得把自己赔上去。”李景乾墨眸阴沉,“萧大将军将你托付给我,是为了让我给你送葬的?” “将军息怒。”胡山咬牙,“属下只是太狠了,若不是因为她,萧大将军根本就不会死。” 闭了闭眼,李景乾道:“你若只想杀她泄恨,那就离开镇远军,离开我身边,自己去送死即可。” 胡山抬头,满眼诧异:“在徐州时,您不是也说了要回来先杀宁朝阳祭旗?” “她现在动不得。” “为何动不得?!” 李景乾沉默,半晌之后才道:“你懂了,打过她了吗?” 胡山愤恨地捏拳。 他一直以为宁朝阳是个文臣,不会武,杀她只需要等个机会。可方才一交手,他才发现这人武艺竟在他之上。 “若是将军出手……”他抬眼。 李景乾冷笑:“赌上我整个将军府人的性命,赌上所有麾下之人的前程,就为了给你泄愤?” 他起身:“你若想不明白自己该干什么,就在这里好好想,想清楚了再来见我。” 这语气太严肃,胡山当即噤声不敢再言。 夏景园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安排厢房的管事找到宁朝阳,想给她换个单独的小院。 “不用了,我左右也睡不了什么。”宁朝阳道,“那厢房离练武场更近。” 管事忍不住笑:“您未免也太刻苦了些。” 往手上缠着白布,宁朝阳想答这都是分内之事,结果还没说出来,管事就接着道:“与定北侯爷竟是一个念头。” 捏着白布的手一顿,宁朝阳眯眼:“他也不换住处?” “不换。” 有些烦躁,宁朝阳道:“你给他换了吧,堂堂侯爷,皇亲贵胄,哪能与臣子一起挤厢房。” “方才小的就是这般劝侯爷的,侯爷倒也听劝,立马将其余厢房里的统领们都送去了小院里。” 宁朝阳:“……” “我搬。”她道。 管事应声,转身就要去办,结果身边跟着的小厮与他耳语两声,他嘴角一抽。 “怎么?”宁朝阳看向他。 管事尴尬地搓了搓手:“原是想让您去北边那个小院住的,但……那边的人刚刚来传话,定北侯原先的小院住不下那么多人,剩余的统领,已经自顾自地去了北边小院。” 也就是说,没位置了。 宁朝阳觉得李景乾这人就离谱。 这弯弯绕绕的心思花在哪里不好,就花在个厢房上头? 深吸一口气,她咬着白布单手打了个结,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去:“知道了。” 大不了就不回去歇息,反正总共也没几日。 上京大抵是许久没什么热闹了,一听有比试,朝中官员和眷属都纷纷赶来,刚到第一日的比试,草场的四周凉亭里就已经坐满了人。 宁朝阳依制在前ᴶˢᴳᴮᴮ头的交椅上落座,华年秦长舒等女官都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 刚坐下,李景乾也来了。 虽与荣王有了嫌隙,但他身后依旧站着一大堆自己的亲信,宁朝阳瞥了一眼,胡山就在其中看着她。 她嗤笑,抬起自己包扎过的手,轻轻朝他挥了挥。 ——别让我抓到你。 胡山抿唇,拳头紧握,但看了她旁边一眼,接着就低下了头去。 云晋远看着前头坐下的九个人,略微有些不满:“武艺比试,怎么连文官也能作评。” 华年淡声道:“这话该去问陛下。” 身后两群人之间的气氛登时紧绷。 宁朝阳与李景乾倒还好好坐在一起,宁朝阳甚至主动问他:“侯爷公正,该不会有负圣恩,偏袒自己人吧?” 李景乾墨眸带笑:“我不会,相信宁大人也大公无私。” “自然自然。” 两人彼此点头,然后就看向场中。 第一场比刀,参与者二十七人,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宁朝阳给六个自己人投了筹。 她投完看向旁边。 果然,李景乾给他那边的十一个人投了筹,两人无一筹重复。 相视一笑,两人同时漠然地收回目光,捏着筹等着下一轮开场。
第81章 侯爷在看谁家姑娘啊 能在禁军里混上小统领的位置,那自然都是有些底子的,不管是徐统领还是梁统领,三场下来都至少该是七筹的水准。 但评议席上一个打死不投徐若水,一个打死不投梁安城,一番铆劲之后,两人的竹筒里都只有可怜兮兮的四根筹子。 后头的云晋远沉不住气了:“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此等盛事交给压根不会武的人来评断,当真是糟蹋了。” 众人纷纷应和:“是啊,白瞎了梁统领那么好的剑法。” “什么人该干什么事,她竟是半分自觉也无。” 宁朝阳气定神闲地坐着,压根不觉得他们说的是自己,直到旁边的兵部尚书也转过头对她道:“明日的题目是斧、弓、钩、叉,宁大人想必更不曾了解,不如就先歇息歇息,让赵郎将先行顶上。” 嗯? 她觉得好笑:“尚书大人是觉得我不够格坐在此处?” 兵部尚书嘴里说着哪里哪里,但看神情,分明就是这个意思了。 凤翎阁的人愤愤欲言,宁朝阳抬袖拦住了她们。 “好。”她笑着颔首,“就如尚书大人所言。” 说罢起身,径直就往台下走。 “大人!”宋蕊急得飞快迎上来,“偏袒我们这边的人本就少,您若再一走,岂不就白白让定北侯主了大局?” 华年也快步跟上了她:“朝阳你冷静些,不可意气用事啊。” “你们何时见过我会意气用事?” 的确是没见过,但这个节骨眼上离席,那她们这边的人该怎么办? 察觉到她们的不安,宁朝阳停下了步子。 她问程又雪:“徐统领今日得筹情况如何?” 程又雪道:“刀法共八人赞许,三人计一筹,得两筹,其余题目赞许者四五,一场一筹,共两筹。” “这已经是我在时的最好情况了。”宁朝阳颔首,“多我这一筹,对结果并无任何改变。” “那您也不能直接走啊,在上头总是要好些。” 不对。 宁朝阳回头,看向评判席上的定北侯。 那人施施然坐着,漫不经心地往前头的竹筒里投了一筹。 旁边顿时有三四个人跟着投筹。 ——镇远军威名远扬,即使其余几位大人与他没多深的交情,也总会被他影响。 一直坐在上面与他对着耗,她才是真的输定了。 收回目光,宁朝阳道:“剩下的交给我。” 有她这话,众人顿时都松了口气。可她们这一大群人都往外走,四处的百官贵胄瞧着,难免就跟着议论。 “这是不战而降了?” “到底是姑娘家,哪能在武试上站得住脚。” “此番众多武将还朝,凤翎阁贪占着的城防之务怕也是要让出来喽。” 一片嘈杂之中,青云台众人气势大盛,梁安城一戟斩下木栏上飘飞的发丝,小吏凑近去数,整整九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哐—— 魁锣响起,即使评判席上少了一人,此战他也得了三根筹。梁安城高兴得当即大喝一声,耀武扬威地举起了手里的长戟。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顿时从后头涌来。 宁朝阳大步向前,完全没有回头之意,绛色的背影眨眼就消失在了小门之外,独留风还拂着门口的青草。 旁边的兵部尚书还在说着武人事武人毕,像侯爷这样的枭雄才能当真惜英雄云云。 李景乾收回余光,眼神疏疏淡淡,没有应他。 第一日赛毕,梁安城得七筹位居榜首,徐若水却只得了五筹,凤翎阁众人愁眉不展,淮乐殿下安慰道:“后头还有五日的比试,武试过了还有文试,不必因一时失利而乱了阵脚。” 说是这么说,士气这东西一旦下去了就很难再涨上来。
34/84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