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恶鬼们面面相觑，互相打量着。
之所以幽冥门内充满了争斗，那就是谁也看不上谁，看谁都不顺眼，所以才会一直打一直打。
顺着小阎王的话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在外人眼里的自己，就是他们看到彼此的样子吗？那么不堪入目，那么可恶不顺眼。
可是会有谁不希望自己可以得到认同呢？
包括现在，小阎王被所有的鬼簇拥着，还有赶来的鬼，每一个都在担心她。
可他们呢？
被所有的鬼讨伐，憎恶。
将相同的他们放在了他们创造出来的世界。
他们不愿意待，却想要去窥探更加美好的地方，但那些美好的地方，是被自己亲手毁掉的，周而复始。
所有的恶鬼都沉默了。
带头的那个恶鬼嗤笑一声问：“既然如此，都不喜欢我们，不如将我们全都杀了，魂飞魄散，那不是更省事？”
“当然可以了。”小栖无说，“你想的话，本王也可以满足你的。”
恶鬼：“……”
小栖无指着幽冥门，判官爸爸曾经跟她说过幽冥门的来历，她说：“这个，是你们所有人恶念创造出来的空间。”
“你们恶念不止，幽冥门不灭。”她说，“所以也是你们自己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你们想要出来，只要你们恶念清除，这里当然是会消失的。”
居然不是鬼神做出来关恶鬼的？
小栖无收回手，捧着喇叭：“所以你们只是生活在你们创造的世界而已。”
“如果你们承受不住了，你们也会消失，如果你们承受住了，那恭喜你呀，你以后就可以重新做鬼啦，说不准还可以投胎。”
小阎王说得头头是道。
初至在一旁转头问苏闻：“你教的？”
苏闻轻轻摇头：“不是。”
“她一直都很聪慧。”
小栖无飞起来，视线缓缓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恶鬼：“所以你们是想将每一个世界变成幽冥门，还是想要将幽冥门变成现在外面的世界呢？”
这还用问？
要是受得了幽冥门，谁还会想出来！
恶鬼们都不说话了，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对方也什么都没做，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重点是，他们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闻所未闻。
带头的那个恶鬼，从露出来的视野间隙中看着半空中的小阎王，许久后，紧紧手：“你这个小阎王，倒是跟十殿不同。”
“十殿也是一样的呀。”小栖无说，“只不过当初的他们用了另一种方式，而你们却都没懂。”
“他们在守护的就是你们的未来，而是你们亲手毁了你们的未来。”
那个恶鬼问：“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将我们放出来？”
初至没所谓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炫耀一下，你们出来也没用，太弱了。”
“？？”
看着外面那一排排的武器，他们竟然没法反驳。
带头的恶鬼问：“如果恶念真的消除，能承受得住那个世界，真的可以重新做鬼？”
“当然啦。”小栖无抬起手说，“本王以神的名义发誓，世间万物有始有终，皆有灵，不妄定生死，万物因果皆由尔等而起，由尔等灭。”
“但是……”她话音微顿，认真严肃道，“本王也以神的名义起誓，若是尔等不知悔改，本王也会将尔等再次打入无间炼狱，酆都地狱。”
小栖无说这话时，她的身后像是出现了十个巨大的虚影，隐隐发着光。
这是十殿的灵气残留，在看到小阎王，看到地府如今的情形后，他们也终于放下了最后的心结。
栖无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不可替代的阎王。
他们在用最后的灵气，为她保驾护航，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在所有鬼神和鬼的眼中，小栖无在空中，微微低着头，俯视众鬼。
她的身后，是不可直视的比山高的十殿虚影法相金光，即便如此，被环绕着的小栖无也不容忽视，因为她身上还有，地府所有鬼的信仰希冀，还有人界的信仰和功德，她比小太阳还要耀眼。
让鬼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下来，臣服。
小栖无又问：“可听清了？”
“听清了。”那个被罩着的恶鬼仰着头，喊道，“阎王大人。”
他转身朝着幽冥门的方向：“我会回去。”
“等一下！”一直举着话筒的记者走上前来，问栖无，“阎王大人，我们现在可以采访一下他们吗？”
小栖无垂眸看向那些恶鬼们。
恶鬼脚步一顿：“什么是采访？”
记者示意他们看向摄像头：“这是全地府的直播，所有的鬼都能看到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相信今日以后，地府的众鬼也会因为你们有一定的启发，所以你们有什么话想要对大家说的吗？”
恶鬼们：“……”
他们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随即而来的就是不可思议和羞愧。
这么丢脸的一次搞事，居然被全地府直播了？！
为首的那个恶鬼仗着自己戴着头套，轻轻嗓子：“那什么，我没什么说的。”
“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鬼，还有…”他顿了顿，又说，“阎王大人，功德无量。”
小栖无愣了一下，这时的她才落到地面，放下了喇叭，捧过判官爸爸递过来的自己的奶瓶，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刚才有点紧张，喝点奶冷静一下。
突然被提到，她还嘬着奶瓶，漂亮眼睛一脸懵。
这时镜头也适时转向她，小栖无立刻回神，放下奶瓶双眼弯弯。
“谢谢。”她轻声说，“栖无是阎王大人呀，这是栖无应该做的。”
“大家加油呀。”
————————
第九十七章
接下来, 不仅仅是带头的那个恶鬼，甚至是其他在幽冥门门口的那些恶鬼也陆陆续续受到了采访，这完全是他们从未想过的方式和结果, 只要一想到现在整个地府的鬼都在听他们说话, 他们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有谁想过出来会是这么一番光景。
听了小阎王的那一番话, 他们只要想到什么样子的鬼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 如今的幽冥门就是他们自己创造的，跟现在外面的那些红光满面的鬼比起来……
差一点, 他们就要将整个地府变成幽冥门了。
不对，那些一个轮子就可以压死几个恶鬼的大车子，他们也没办法撼动，更别提其他的武器了。
如此一来, 在镜头下, 他们好像一瞬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了, 显得十分局促。
而看到事情现在发展成这样，那些不管是已经到达的, 还是正在路上，还是在自己坟里一直关注着幽冥门情况的普通鬼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实话实说, 我没想过这件事会这容易解决。”】
【“这真的是千年前拼了十殿才镇住的幽冥门恶鬼吗？”】
【“家鬼们，你们想想看，今时不同往日了，就算他们不是自愿回去的，面对这一大堆武器, 他们也不能踏出半步啊, 何况你们没看到阎王大人身上的功德吗？都要把鬼闪瞎了。”】
【“我想问一下, 为什么鬼神不把他们全部杀了呢, 魂飞魄散那种，那样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没听小阎王说吗，幽冥门是世间所有恶鬼和那些恶人的恶念创造出来的地方，恶念不止，恶鬼怎么可能止得住？而且，相比让那些恶鬼魂飞魄散，受自己创造的世界折磨，这种惩罚会更加深。”
“还有就是，万物皆有灵性，鬼神其实是不会主动抹去每一个灵魂的。”】
【“不管怎么样，只要我的小阎王平安无事就好，小阎王真厉害。”】
众鬼看到将小栖无团团围住的十殿法相虚影，这是很多鬼第一次见到十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大和肃穆。
幽冥门重新关闭，十殿也一齐俯下身看着面前发着光的小栖无。
“我先摸，我先摸，刚才五殿都偷偷摸过了！”
“我最大，我先摸！”
这一次他们的声音再也不是从小栖无身上发出来的了，而是从他们自己的法相里发出来的。
小栖无仰起头：“不急不急，栖无一直在，叔叔们可以慢慢来。”
“叫什么叔叔。”十殿哼了一声，扫了一旁的苏闻一眼，“按理我们才是你的父亲。”
小栖无歪歪头：“诶？”
她知道的，父亲就是爸爸的意思，可是自己已经有一个判官爸爸了，还能再有十个爸爸吗？
她说：“可是栖无有判官爸爸了呀。”
十殿：“他是养育你的父亲，我们是孕育你的父亲。”
“不对，孕育这个词有点不太合适，不过也差不多。”
“算了。”他们说着说着，就失笑，“没什么差别，我们也要走了。”
小栖无问：“你们要去哪里呀？”
“投胎。”
林丁奇小声问一旁的苏闻：“十殿也可以投胎吗？”
“若是魂飞魄散，就不能。”苏闻说，“但十殿如今还有一丝残留的灵气，如同残魂，这就可以。”
小栖无也听到了判官爸爸的声音，十殿要去投胎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捧着奶瓶有些不安的摩挲：“可以不去吗？”
因为身上有他们的灵气，这让栖无对他们格外的亲近。
“可以。”十殿说，还没等小栖无高兴，他们又接着道，“不过那样，我们就是真的会魂飞魄散了。”
小栖无表情顿时变得格外的颓丧：“栖无才看到你们，就要说再见吗？”
“怎么会呢？”十殿不顾全地府鬼民的关注，纷纷蹲在她面前，一个个地去摸她的头，“栖无现在是地府的阎王大人了，你想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魂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看得到。”
见她难过的小表情，十殿又说：“我们在地府待了这么多年，如今看到地府的模样，也是对人界好奇得紧，难道你忍心我们一直在这儿工作，没有自己要过的生活吗？”
“投胎，也是圆了我们的另一种愿望，让我们去经历另一种人生，我们也像人类一样学习各种东西，百年后，我们又会在地府相见，或者不是百年，十月过后，一年过后，每一天，我们都可能会遇见，是不是？”
这话小栖无细细地分开才能消化完全，才能明白。
道理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十殿功德无量，按理千年前他们就可以去投胎了，如今要去投胎，也是立刻可以的。
十个月以后，也就是自己五岁多的时候，十殿就出生了。
他们会跟自己一样，去看到各种各样的花花世界。
不过百年，自己又可以在地府看到他们了。
可是即便如此，小栖无还是很失落，她低声说：“栖无知道了。”
十殿纷纷笑着张开手：“那跟我们这几个短暂的父亲，抱一抱吧。”
话音一落，小栖无就一个一个地扑进了他们的怀里。
在分别松开小阎王后，十殿又给初至和过去相识的鬼神们道别。
先是初至，他们行了一个礼：“帝君，这些年，多谢您，我们先走一步。”
初至微微抬眸：“嗯。”
她笑了一声，说：“在地府待久了，的确可以去经历不一样的人生，希望此后你们的人生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谢谢帝君。”
接下来是三司。
三司齐齐给他们行礼。
十殿摆手：“现在我们只是普通鬼，不必多礼了。”
他们欣慰道：“这些年，你们将栖无照顾得很好，我们感受得到，这一千年来，辛苦你们了。”
三司道：“都是我们应该的。”
“栖无还小，你们还需要多费一些心。”十殿看向苏闻，“尤其是苏闻，若是待她不好，百年后我们会亲自回来算账。”
苏闻目光落到一旁小栖无身上，眸色柔和下来：“我会的。”
“好了，百年嘛，转眼就过去了。”十殿没有再多说，反而很期待似的，“妗文赶紧安排一下投胎时间，我们好过去。”
妗文立刻给轮回司那边发了消息，将十殿的所有信息登记下来，查询投胎时间：“一个小时以后。”
十殿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好奇地盯着妗文的手机。
妗文道：“这是手机，我们和人界一起合作，现在地府已经是电子化网络办公了，效率非常快。”
十殿了然，转头看向小栖无：“栖无，还有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你要不要带我们去看看，你带领大家建设的地府？”
“当然可以啦！”小栖无立刻跑到他们面前，“这不是栖无建设的，是鬼神们，还有鬼一起建设的！”
十殿笑着点头。
也没提醒她，在这中间，她起了多大的作用。
一个小时候，十殿走近了轮回司。
小栖无站在轮回司门外，没走进去，她咬着自己的奶瓶，眼睛红红的，一直在看外面大屏幕上的时间，算着这个时候是哪一殿该去投胎了。
忽的，她被拦腰抱起。
是熟悉的味道，小栖无转过头：“初至。”
初至嗯了声：“怎么不去看？”
小栖无摇摇头：“不想，栖无不喜欢离别。”
初至笑了笑：“怎么能是离别呢？不是很快就能想见了？”
小栖无低声道：“可栖无是阎王大人，他们是人了呀。”
“那现在阎王大人不是还住在人界么？人界的人不是还认为你只是个人类小孩子么？小孩子跟小孩子做个朋友怎么了？”
小栖无一愣。
初至用手抹去她眼角的眼泪：“都快四岁的小阎王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你看，过去这些年都是他们在默默保护你，以后你就比他们大了，你是不是可以保护他们了？”
小栖无有点茫然：“什么意思呀，栖无没有明白。”
初至空的那只手拿出手机来：“我刚才从妗文那拷贝了一份十殿的出生日期以及出生人家，因为他们一直都在王城，所以出生地点也是在北城，很近。”
“离你很近。”初至将手机屏幕给她看，“所以以后，等他们出生的时候，就让你爸带你去看，小朋友跟小朋友做朋友，最正常了是不是？”
这下子，小栖无终于懂了。
自己可以用这个，去跟以后出生的十殿做朋友！
甚至，还可以护着他们安安稳稳的长大！
这下子，栖无可以保护他们了！
小栖无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初至初至，那你快教栖无这些名字念什么，栖无担心，以后认不出来。”
初至轻笑，揉了一把她的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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