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试估计在六月份了吧?” 研究生一读就是三年,凌玉荣现在要考虑儿科的未来,苏雪桢一走他要找一下接班人。 苏雪桢轻声道:“对,复试估计在六月份,如果能考上的话,真正入学要到十月份了。” “那你未来准备往哪个方向走?” 按照凌玉荣现在的想法来说,新生儿科发展虽晚,但未来肯定是大热门,前途无量。 到时选导师要根据自己的发展方向来,苏雪桢考试之前也考虑过,斟酌下来,比起新生儿科,她其实更倾向于小儿外科,一来小儿外科发展较为成熟,二来她这三年的经验主要也是偏向这块,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生下平平安安以后,她明显感觉自己作为母亲的共情程度更深了,新生儿科危重病例偏多,到时她真的担心自己心理承受不住。 她沉默片刻,坚定回答:“我想走小儿外科的方向。” 凌玉荣也能猜到一点,冲她点了下头,“那就坚持这个方向走到底吧。” 苏雪桢嗯了声,就听凌玉荣又问:“你觉得咱们儿科下一个主治会是谁?” 他作为主任主要负责的手术偏难,但实际儿科更多的是一些感冒发烧的小病,这些显然苏雪桢跟医院里这批医生接触更多,对医生品行和能力比他要了解,凌玉荣此时也想咨询一下她的意见。 苏雪桢知道老师这是在考虑接班人的问题,她慎重思考过后回答:“目前的话柴春雨是资历比较深的,新生的李伟阳跟韩玉芹也不错。” “这三个确实不错,再考察考察吧。” 医院不比别的,靠实力说话,凌玉荣心里的排名也跟她差不多,就是难免担心这三个人也会去考研究生,不过细想他考虑这些又有点多虑,毕竟再过几年就退休了,也培养不了几年了。 苏雪桢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凌玉荣培养苦心她三年结果她就这么走了去考研,心里确实觉得有点愧疚,“老师,你会怪我吗?” 凌玉荣笑了下,“你又不是以后不从事儿科这一行了,那我才要真的怪你,现在只不过是去进修了,我欣慰还来不及呢。” “不怕学生笨,就怕学生没有进取心。” 苏雪桢听完也笑了。 凌玉荣朝她摆摆手,“行了,快回去上班吧。” 苏雪桢关上门走了出去,正式开始上午的门诊,春天温度回暖,每逢季节变换,感冒和低烧类病患数量也会随之增加,几乎占了当日门诊的大半。 结束一天辛苦的工作后,苏雪桢下班回家,路过报亭习惯性停了下来,这几个月她可是熟客,王铁忠听到声,从里面窜出来,立马拿好报纸放到了她车篮里,咧开一抹笑,“苏医生,今天的报纸早给你备好了。” 当时是为了考政治买的报纸来看,眼下考试已经结束了,也就没必要再买,不过苏雪桢想到考场上多看报纸发挥的作用,想着未来多看看也没坏处,没拒绝,当即又付了一周的钱,“行,谢谢王叔。” 面对自家的常客,王铁忠收了钱态度就更谦和了,“别客气。” 苏雪桢把报纸收好,骑着车继续往家赶,这个时间大院里孩子早放学了,喜欢在院里跑来跑去,她放缓了车速慢慢骑了进去,没料到她躲避的孩子这会儿都聚集在自家门口。 大院里五个孩子都站在去年张光香种的樱桃树下,咽着口水看着她用竹竿勾樱桃,此时的张光香手里正举着一根长竹竿,最上面她绑了一个铁钩和网兜,铁钩一拉樱桃就掉到网兜里。 樱桃是应季的水果,酸甜可口,但容易坏,运输不方便,市场基本没几家卖,价格也高,要不是平平安安年龄小不能吃太多带核的东西,大院里这帮孩子又一直打这樱桃的主意,张光香还真不舍得把樱桃分了吃,“就给你们摘一碗啊,以后不准偷我家的樱桃。” 钱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偷了。” 苏雪桢把车停到门口,这回樱桃战胜了妈妈,一向热情的平平安安也不过来迎接她了,没想到这树今年还真活了能结果,她走了过去站在树旁问:“熟透了吗?” “刚刚尝了几个,都熟的差不多了,而且我摘的都是熟的。” 张光香心想再等下去他们家都别想吃上这樱桃了,她老早看到樱桃树开花就知道今年会结果,一直盯着樱桃树,这几天樱桃有点发红了,还没等她去尝一口呢,就瞧见低处的几片树枝被人折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趁她不注意来偷吃。 与其被偷吃完,不如他们趁早摘下。 张光香这个年纪的人小时候谁没过爬树摘果的经验,用这个竹竿也非常顺手,竹竿穿过树枝,对准樱桃位置,扭两下就勾掉一串樱桃,她把竹竿收回来,拿出樱桃放到窗边的盆里。 平平安安年龄小,一起吃肯定抢不过这群大的,平均分他们吃的也慢,张光香为了公平,摘下来的全部都放到了一个盆里等候她分配。 几个孩子眼神都盯着窗前的樱桃,苏雪桢仰头看树上的樱桃,圆滚滚红彤彤,暮色下微光透过,果肉晶莹,鲜艳欲滴,瞧着确实非常有食欲。 许青青做完晚饭走了出来,白吃人家的樱桃她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么多孩子都在她也不好单独给平平安安些什么吃的,只好态度好点,“婶子,你这树在哪买的?今年我们也去买一棵回来种。” 不说还好,张光香看到樱桃树这么成功自己也想再买两棵回来种,今年也去市场看了,谁知道不卖了,遗憾回她:“就在咱们这南边大市场买到的,今年我也去看了,已经不卖了。” “那真是可惜了,这树长得还不错。” 一棵已经结果的樱桃树,红红挂在树枝上,格外扎眼,大院没几个不注意看着点的,许青青眼里也馋,“看今年结的果子就挺多。” 听她这么夸,张光香也笑了,“是吧?去年买的时候他说第一年就能结果,结果没结成,谁知道今年结这么多。” 苏雪桢想到去年因为樱桃树的事情她还跟苏显国吵架就觉得好笑,“是啊,去年你还说结果了不让我爸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苏显国也下班回来了,看到她在摘樱桃倔强道:“谁说这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张光香没理他,继续开始摘樱桃,又摘了小半盆才结束。 她先给平平安安分好,自家人又留了点儿,随后给大院里的孩子们分,叮嘱他们排队,“一个个来,年龄小的在前面,一人一捧樱桃。” 于贝妮扎着麻花辫站在最前面,双手并拢朝她伸出手,露出肉肉的手掌心。 人小手也小,抓不住,张光香索性直接用纸给她抓了两把包好,“拿好了。” “谢谢奶奶!” 于贝妮笑得眉眼弯弯,生怕樱桃掉下来小心捧着,一走出排队的队伍就找到了妈妈面前让她帮着拿,这两把樱桃看着量也不少了,放手里沉甸甸的,少说有半斤,张光香为人大方,相处起来很舒服,他们这些邻里也有福,许青青是脸上带着高兴的笑容:“谢谢婶子。” 张光香回了个笑,继续给下一个周天明分樱桃,她一视同仁,不会给多给少,每个孩子都分到了基本等量的樱桃,公平在小孩眼里是非常重要的,大家都一样也就没异议了。 每个小孩都欢欢喜喜抱着樱桃回家。 樱桃有核,要当着大人的面才能吃,苏雪桢先把樱桃拿去洗,平平安安怕她偷吃,紧紧跟在后面监工,童声稚嫩,“吃吃!” 苏雪桢把樱桃在水里冲了几遍,“妈不会偷吃的,放心!” 樱桃洗完她又端到了客厅,平平安安像是闻着鱼味儿的猫一样跟在她后面,经历过刚才的分樱桃,生怕她把自己落下。 苏雪桢进去以后先抓了一把给苏显国,“爸,尝尝。” 外公明明是刚来的,他们俩可是守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这一盘樱桃! 平平安安对妈妈没有把樱桃第一个给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委屈,愤怒的啊啊叫,伸着手扒拉她衣服。 苏雪桢对礼貌方面很坚持,温柔教育:“外公是长辈,要给外公先吃。” 苏显国看着孩子们渴望的眼神,感觉入口都有点罪恶,不过新鲜的樱桃谁不喜欢,才不会让人,呵呵笑。 樱桃核小,可以排出来,加上平平安安也会吐核了,吃下去一般没什么问题,不过吃太急还是容易导致意外,尤其是对于安安这个贪吃鬼,苏雪桢把樱桃盘放得高他们够不到,她一个个递给孩子们,“别贪心,一个个吃。” 平平接到樱桃以后,飞快塞进了嘴里,又酸又甜的滋味儿让他很是沉迷,甚至连核都不想吐出来,在苏雪桢一直盯着的眼神下,乖乖吐了出来。 安安吃得就更快了,一个吃完催着妈妈再给点,苏雪桢又递给她一颗,她自己随后也尝了一颗,今年春天雨水不多,日照比较充沛,樱桃甜滋滋的,微微的酸增加了风味,又因为是树上刚摘下来的,非常好吃。 张光香把竹竿放好,走到了客厅抓了一把樱桃,先尝了一颗,感觉味道不错,看到苏显国手里的樱桃腰杆都挺直了,“也不知道去年谁说的不吃我种的樱桃。” 苏显国跟她夫妻多年,幽默感也十足:“谁说的你找谁。” 张光香笑笑没再计较。 一家三大两小吃樱桃吃得正欢,岑柏拎着晚饭也回来了,看到盘里的樱桃一愣,“熟了?” “尝尝。” 苏雪桢给他喂了一颗,岑柏顺势咬住,她又把樱桃蒂拽下来。 岑柏在嘴里品味了一下,“挺甜。” 平平安安本来就一直在等着苏雪桢给樱桃,一个外公就算了,妈妈吃他们也能容忍,结果现在爸爸又中途插进来打乱了他们的顺序,俩孩子更不开心了,失控大喊:“妈……” “要吃!” 这是真生气了! 苏雪桢被他们吵的耳朵疼,赶紧去抓樱桃,“来了来了。” 小孩子不会说话光会笑的时候哪哪都可爱,现在会动会说话,表情也丰富起来,照顾起来就没之前那么轻松了,因为他们不仅会表达自己的需求,还会说出自己的不满。 岑柏跟苏雪桢对孩子的教育是挺严格,但生活方面一直都挺宠的,给足了爱,是以平平安安自己表达情绪也非常直接,经常说些喜欢外婆的话,但也会说外婆好笨外婆好慢外婆这里做的不对类似的话。 樱桃实在好吃,岑柏趁孩子们在吃没注意到这边,又抓了几颗来吃。 苏显国起身看了下今天的晚饭,“今天是海鲜大宴呀!” “又有琵琶虾又有梭子蟹。” “正好看到有卖的就买了。” 比起那些猪肉鸡肉,在洪江市海鲜反而要便宜些,用钱就能买还不需要票,加上家里人都喜欢吃,岑柏也常买。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平平安安对樱桃的留恋还是不减,一边吃饭一边吃樱桃,看到碗空了才作罢。 张光香这棵樱桃树也种值了,之后一家人又吃了两回,一直到六月初只剩一树的绿叶。 每个学校出成绩时间不同,基本都在六月份,洪江大学是第一个出成绩的,这天苏雪桢下班刚回来,就见苏显国戴着眼镜正在研究什么,自从去大学任教以后,他现在每天下班都很规律,经常会比她早回来。 张光香在厨房,平平安安无聊,就趴在桌子前看着外公,看到苏雪桢回来,急忙从椅子上退下来,“妈!” 苏雪桢诶了声,先把包放到桌上。 苏显国刚刚就是在看今年的普外科研究生成绩单,他看向女儿,温声道:“今天洪江大学研究生初试成绩出来了。” “复试安排在两周后的6月15号。” 只怕离博约大学出成绩也不远了,苏雪桢有些紧张,“今年洪江大学初试大家考得怎么样?” 毕竟研究生考试,考生基本都是从业多年的医生,无论是文化素养还是专业素养都不错,苏显国笑容温润,“整体还不错。” “顾芸排第九。” 苏雪桢想到当时考完忐忑不已的顾芸忍不住也为她高兴,“她一定很高兴。” 顾芸是自己学生,能考上苏显国也是开心的,不过也不忘安慰她,“没事,咱们肯定也可以。” 可惜他这句话对等成绩的考生来说没什么作用,得知洪江大学出了成绩,苏雪桢这晚失眠了,怎么都睡不着,一面是担心自己的成绩,另一面是顾虑考试结束后从医院辞职的事情,毕竟从入学到毕业要三年都没法去上班,双职工家庭即将变单职工,要靠岑柏一个人撑着。 她不断翻身的动作弄醒了一旁的岑柏,岑柏睁开眼睛,意识还有点朦胧,声音低哑:“嗯?做噩梦了?” 苏雪桢索性直接坐了起来,“没有,没睡着。” 岑柏半坐靠在床背上,伸手搂住了她:“怎么了?担心成绩吗?” “一半一半。” 大半夜,屋里一片黑暗,两个人怕吵醒平平安安也不敢太大声,声音一直很低。 岑柏又问:“另一半是什么?” “跟我说说。” 烦恼光自己憋着没用,苏雪桢抓着他的手,时不时用手去摸他手指的骨关节,“可能工作太久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适应学校生活,而且没有工资。” “之前工农兵时期你们除了上课外不是还经常要参加生产活动,实际留给学习的时间并不多,这次机会正好可以过单纯的学习生活,这不是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大学生活吗?” 长时间习惯一种生活后,做出改变是很难的,岑柏对此也理解,低声笑了,“再说,咱家我一个人的工资差不多也够了,每个月还能剩点。” 这个倒是真的,岑柏如今的工资水平在洪江市都算是挺高的,足以抵普通家庭双职工的工资。 两个人的钱一直放在一个共同账户,去年涨过工资以后,每个月家里剩的钱也多了一倍,存款颇丰。 经过他这么一说,苏雪桢心里的焦虑慢慢被抚平了,再说现在初试成绩都没出来,还有复试呢,总的来说八字还没一撇,她提前担心属实有点杞人忧天。 担心的事情解决之后困意就袭上了大脑,苏雪桢往下滑进被窝,“困了,我们睡吧。” “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半夜聊了几句就没了,岑柏感觉跟做梦一样,打了个哈欠重新陷入了梦乡。 有些事情你不想它反而来得更快,又过了两天,苏雪桢做了台包.皮环切术手术,她刚结束回到办公室,魏娟看到她出来了立马过来敲了敲门,“苏医生,院办公室有事喊你。” 儿科平时有什么事情一般不会直接越过凌玉荣来通知他们,苏雪桢愣了下,“找我什么事?” 魏娟也纳闷:“没说,就说让你等下有时间去一趟院办公室。” “好,我现在过去。” 苏雪桢喝了口水,稍加整理之后前往医院办公室。 院办公室在医院的西南角,跟他们儿科门诊大楼隔得挺远,苏雪桢步行过去花了五六分钟,走到办公室门前停下,她平时跟办公室的人没什么接触也不知道喊谁,索性直接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进来。 苏雪桢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望办公室坐了两个人,她刚刚忘记问魏娟到底是谁喊的她,一时也不知道找谁问,左右看看犹豫了下措辞,没等她开口,最右边的男人直接站了起来,“是儿科的苏雪桢苏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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