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柏很怀疑这点, 眼睛微眯,“他一个人杀的吗?” 林世平眼睛闪了闪。 什么时候了还玩这招呢?! 岑柏看出他的躲闪, 心里不耐, 敲了敲桌子, 扬声呵道:“说实话!” “不是, 我哥当时带着两个人一起杀的。” 林世平赶紧坦白, “侯红喜和李磊。” “65年以后你还跟林家一起出过海吗?” 难得碰到一个“乖”的,岑柏想顺带问下66年跟69年报了失踪的案子,这两桩失踪案当时的船长也是林爱国。 “之后我就跟着出过两三次海,后面就再也没有了。” 林世平也怕家里人问起他为什么不再跟着堂哥出海,事情发生后的几年内,他为了应付还是跟着出过几次海,然后就以分配不均为理由跟林爱国父子断了关系,说到这里他赶忙解释,“我跟他出海的那几次,都没有人再失踪的。” “不信你可以去查查。” “行了,你回去吧。” 岑柏看了眼周玉良记好的笔录,挥手让人把林世平先带下去,“继续关押。” 林世平随后被押走,岑柏跟郑文权合力依次审讯了剩下的15位船员,所得证词大致情况跟林世平所述的类似,不过每个人所处的职位不同、睡的宿舍不同、跟林爱国的亲疏程度也不等,所以提供的笔录会有些许的差异。 比如当时的厨师,在杜振卫去世前一晚,曾经听到他跟林爱国在船头吵得不可开交;住杜振卫隔壁房间的船员听到隔壁有打斗的声音;还有夜里起夜的船员看到有人去了甲板。 这些细节都是这些船员在事后下船后回忆出来的,当时发生时觉得没什么,第二天看到杜振卫失踪才反应过来,后来被迫隐瞒,大抵是觉得愧疚,一直记在了心里,当下跟他们警方供述的时候就格外流利。 通过这些笔录,岑柏跟队员们大致拼凑出了整个案件的流程。 这艘名为光明号的船只于1965年7月25日从洪江市港口出发,航行50天后到达太平洋某海域,因为一直没捕到鱼漂流了两天,之后在杜振卫的建议下又往前开了一天,在附近海域捕到了大量的金枪鱼,当晚船员们庆祝了一整晚,夜间约三点的时候,杜振卫找到林爱国,提出这次能捕到这么多金枪鱼都是自己的功劳,要求跟船长林爱国享受一样的待遇,并在船员间散发自己就是此次远洋捕鱼的大功臣的信息。 另外两个被害的船员因为利益驱使,也在这时候跟杜振卫成了一伙,并持续拉拢船里别的船员企图为自己多争点钱。 林爱国这个时候大概是发觉自己船长的地位非常危险,也不想跟杜振卫平分收益,所以在返航第一天的夜里,伙同侯红喜跟李磊,杀了杜振卫并抛尸大海。 杜振卫被杀后,他的两个同伙很快就猜出是林爱国动的手,加上当天夜里的动静也被几个船员听到,林爱国杀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船员间蔓延开来。 强烈不安的气氛驱使下,林爱国害怕船员上岸后告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跟侯红喜和李磊杀了杜振卫的两个同伙,并故意在甲板上让大家都过来观看他们被杀的过程,以示警告。 船员们被迫隐瞒消息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家属对船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世代都是渔民,大家都知道海上的情况确实波谲云诡,故而并没有选择报案,谋杀案就在公社那里以意外死亡做了收尾。 大家开会全部梳理完成后,已经是凌晨六点,熬了一整夜,每个人都困得不行,岑柏先安排队员们去休息,“在椅子上睡会儿,八点去吃饭。” 开会的办公室烧了煤炉,比别的地方暖和点,他话音刚落,大家直接趴在桌子睡着了。 夜里起了雾,这会儿外面晨雾缭绕,远看白茫茫的一片,岑柏站在窗前,用手擦了擦玻璃窗的水雾,看到一旁食堂亮起了灯,又是一天新开始。 他也坐下睡了一个多小时。 熬夜加班是常有的事,大家对此也都习惯了,连吃几个大包子,在食堂又喝了碗热腾腾的蛋汤,精神抖擞回来继续上班。 岑柏站起来,沉声道:“上午我们分成两队,长东你带三个人过去,去码头的船上查证据,我带人去附一医院审讯苏刚荣跟李磊。” “留下的人继续追查66年跟69年的失踪案,还有72年的乔洪生失踪案,把涉事的船员都整理出来。” “是!” 过去那么多年了,这艘船之后又多次出海,恐怕留下的证据甚少,岑柏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长东,你牵着旺旺,顺带去陈叔那把曹江也带去跟你一起查案。” 高长东回了声好。 会议随后散了,晾了一夜,岑柏让人再次押着侯红喜出来审讯,笑容很淡,“怎么样?愿意说了吗?” “为什么突然开始查过去的意外死亡案?” 时间过去这么多年,要是当时的船员反悔了想报警早该报警了,不会拖到今天,侯红喜实在不明白警察怎么就查到他们头上来了,表情纳闷:“明明这个案子当时连他们家属都没报警。” 岑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这该怎么说呢?” “或许用狗咬狗更贴切。” 侯红喜不理解:“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乔洪生这个人吗?” 岑柏轻飘飘提起,“他当年应该是二管轮吧。” 侯红喜瞬间懂了,“是乔大顺!” “别废话,该招就招。” 岑柏凶完,用手指随意翻了几页摆在面前的证据,又恢复了一派淡定的姿态,“我看了下,跟林爱国有关的好几宗失踪案你好像都是一副或者二副。” “这些年应该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吧?” 侯红喜眼下只后悔过去没把乔大顺也一并解决了。 “无论你说不说呢,我们眼下的证据都已经能充分串成一个证据链,眼下审讯你只是走流程罢了。” 兵不厌诈,岑柏最喜欢审讯的时候使这招,“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乔洪生上船后还留了一手。” 嗯? 他们去搜船的人还没回来呢?!怎么知道乔洪生留了一手啊?留了什么啊? 郑文权满脸的问号,大脑飞快思索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信息。 侯红喜精明地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表情中猜测到底乔洪生留了什么,心里直打鼓,不可能啊,当年他们做得非常干净,一般不会留下证据啊! 但他看岑柏表情又不像作假,笑着试探回去:“你这就说笑了,谁上船不留下点什么东西呢。” 岑柏本来就是炸他,根本没什么底牌,故作玄虚道:“这就说不好了。” “你恐怕不知道,如今的技术可远非四年前能比。” 侯红喜面色添了几丝慌张,不过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岑柏只能一点点突破他心理防线,没硬逼,让人先把他押回去继续看守。 他随后带着徐志虎还有郑文权驱车前往附一医院,苏刚荣和李磊因为受伤严重,在重症病房观察,门口守着他们的队员。 两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了他们也不肯说,也跟着守在门口。 岑柏进去的时候,主治医生正在给李磊换药,是个挺年轻清秀的医生,看到他进来愣了下,厉声道:“请不要打扰患者休息。” 徐志虎心想你算哪根毛啊,还敢赶我们。 “成,我等下再来。” 岑柏对医护人员还是很尊敬的,说完带着徐志虎退到了一旁等医生换完药。 苏显国在隔壁病房刚给患者换完药准备回去,看到这边病房围了好几个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走过来一看才发现是岑柏,高兴喊道:“诶!小柏,你怎么来了?” 岑柏看到他也笑了,走了过来,“爸。” 苏显国没进去,难得在医院碰到他,感觉还挺新鲜,笑问道:“办案啊?” 岑柏点了下头,“嗯,过来有点事。” “行,那我不耽误你了。” 苏显国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岑柏再走回去,就见那年轻男医生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他不明所以,问庡㳸了句:“换完药了?” 周海然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是在打量,拿药的手顿了下,僵硬回,“换完了。” 奇奇怪怪的,岑柏收回视线,开始准备审讯的事情。 周海然跟护士退出病房前,又看了他一眼,他非常确定自己没听错,刚刚这个男人确实喊了苏显国一声爸。 苏显国只有苏雪桢一个女儿,他喊爸的话,那岂不是就是苏雪桢的丈夫? 她竟然真的结婚了?! 作者有话说: 苏雪桢:谢邀,龙凤胎都有了,渣男请滚蛋。
第53章 周海然一直没能忘记苏雪桢, 当年两人闹掰后,他本来想等她主动示弱,他好顺势给个台阶下, 两人也就算和好了, 没想到苏雪桢之后再也没联系过他。 毕业后,他偏偏被分到苏显国所在的附一医院,苏显国每回见到他更是觉得晦气无比,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更不会透露半点女儿的近况,他也是前段时间才刚从别人嘴里听说她已经结婚了。 周海然不信苏雪桢能这么快忘了他, 他们曾经是校园里最令人艳羡的情侣, 恋爱两年有过很多甜蜜的瞬间, 各方面三观也很契合,当初离结婚也只差临门一脚。 如果苏雪桢能在面对他爸妈时稍微收敛自己的娇小姐脾气,这婚事就成了。 分手后,他根据家里的要求,也多次去相亲, 每去一趟心里对当初放弃苏雪桢就增加一份后悔,见识过真正的漂亮, 连清秀的都看不上眼了,苏雪桢绝就绝在, 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没受过什么苦, 皮肤又白又嫩, 眉眼间都是柔软明媚, 娇俏又灵动。 独生女实在是个稀罕物, 跟他相亲来的女孩子, 一看就是在家经常操劳的,看上去很疲惫,精明又爱钱,这么一想,过去苏雪桢那些他看不惯的小任性回味起来竟也变得可爱了。 里面那个就是苏雪桢跟他分手后找的老公? 她怎么会看上这种傻大个,没半点学识的感觉,他们有共同语言吗?周海然非常怀疑,连带着关门前看向岑柏的眼神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贬低。 岑柏识人很准,他很确定自己先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年轻男医生,但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感觉他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 都是一个医院的,难不成跟他爸苏显国有仇?好像也能说得通。 郑文权看他出神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出声喊他,“处长,要开始吗?” “都准备好了。” 岑柏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吧。” 李磊当时从火场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烧伤很严重,经过这几日的治疗才慢慢好转起来,能进食了,也能说点话,不过身上被绑了太多绷带,仍是不能动弹,看到警察过来,眼里满是慌乱无措,想动想逃又完全没办法动。 乔大顺放火的时候非常有目的性,包括林爱国在内的五家他估计都泼了大量的汽油,不过可能是因为觉得麻烦又或者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没对其他四家下毒。 因为这五家离得近,火势一旦起来就连成了片,这才造成了这么大的火灾。 郑文权先简单说了下李磊的基本信息,“上述信息你有异议吗?” 李磊不愿意沟通,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徐志虎拿着笔正在做笔录,他向来不太喜欢搞这些文字工作,握着笔,表情焦躁催道:“我劝你该招就全招了吧,你那一船的人都招了,光你在这坚持有什么用呢!” 当初都承诺得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全招了,李磊反应很大:“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 李磊作为林爱国的重要同伙,作恶程度跟牢里的侯红喜不相上下,单单那确定的四条人口就够他们枪.毙了,现在审讯一方面是为了核实65年这场谋杀,另一方面是为了另外三桩失踪案的细节,岑柏轻笑一声,“不然你以为你们那些拙劣的手段真的能瞒一世吗?” “我现在问你,66年、69年和72年发生三起失踪案到底是不是杀人案?” 根据查到的资料显示,这三起失踪案发生时,船只的二副都是李磊,他知道的内情肯定有很多。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李磊才没那么傻,林爱国父子俩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所以警察只能找他们其他人,如果他认下来,那绝对大锅都是自己背。 岑柏另辟蹊径,没有选择最近的72年乔洪生失踪案,而是选择了66年这桩,死者名叫吴正峰,23岁,“吴正峰,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 李磊继续进行沉默作战。 病房里流淌着安静的气息,又是一个软硬不吃的,警局已经有一个侯红喜了,岑柏可不想这个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下了一剂猛药:“何必呢,侯红喜已经给我们全招了。” 李磊明显情绪波动了下。 “其实,乔洪生……” 岑柏停顿了下,忽然又把话题带回到乔洪生上面,眼睛时刻盯着李磊的反应,轻声开口:“他怎么死的林爱国根本不知道吧?反而一直以为他真的是捕鱼坠海而死。” “你怎么会……” 李磊猛地睁大了眼睛,神情激动,这件事除了他跟侯红喜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当年就连林爱国都被瞒了过去,这个警察到底怎么知道的?! 岑柏这些天其实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姚邵龙提供的失踪船员名单里,只有少数船员家属报了警,按理说,家人在海上失踪了,真的可能相信船长的一面之词觉得就是一桩意外吗? 那为什么只有小部分家属报了警呢? 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答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家属信任这艘船上的人,他们觉得这些人不会骗自己更不会害自己,造成这种高度信任的原因,恐怕只有血缘关系了。 他仔细翻看了那些选择报警的案宗,无一例外,这些船员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意外上了船,家里人在这艘船上没熟人,所以当发生意外后,他们首先想的yihua就是报警调查,因为船上的人不可信。 通过乔大顺的口供也可以得知,在1958年进行集体公社改革前,林爱国这伙人是非常猖狂的,会因为船员抱怨厨子做饭难吃就把人扔下海,成立公社后,每一个船员在公社那里都会有记录,失踪一个人会变得非常麻烦,他们收敛了许多,长达7年都没有再犯案,直到1965年这年,因为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林爱国再次动了手。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他们把杜振卫在船上接触较多的人也都杀了,66年跟69年这两场,两个船员都是第一次上林爱国这艘船,具体为何而死他不清楚,但意外死亡后家长都报了警。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按照一般人的趋利避害心理,这时候林爱国一伙人应该不会再轻易动手杀人,尤其是他们不熟悉的人,因为风险太大,家属会报警,一连三次,警方绝对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发生在这个节点,乔洪生的意外死亡实在太奇怪了,乔大顺跟林爱国一起跑过多年的船,因为65年那场谋杀跟他闹掰后,两人的关系一直处在一个敏感易散的地带,属于互相抓住对方把柄的存在。 林爱国不可能不知道不能动乔洪生,杀了乔洪生对他而言,比干掉一个陌生人还危险。 所以岑柏推测,乔洪生要不是真的意外坠海而死,要不就是背地里因为某些事情被别的船员干掉了,而很可能这件事林爱国父子俩是不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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