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在斟酌这句话的真假。
但是这件事情，哪里是他能想明白的？
盛文澜是永宁王的心腹，永宁王则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嫡长女，所以盛文澜说有，那就算没有，皇后娘娘也不会驳她的面子。
所以尽管很想尽职尽责地拦住盛文澜，但是抗旨的罪名，关管事显然承受不了。
尤其如果他硬拦住，回头抗旨罪名下来，老太爷一定会把他推出去。
但是现在如果看不住盛文澜，最多就是被老太爷骂一顿……
盛文澜看着他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副算计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能想明白。
“我现在可以走了？”
“您，您请——”关管事咬咬牙，侧身让开，恭恭敬敬地请盛文澜上马车。
盛文澜带着鱼儿登上马车。
等马车驶出盛府之后，鱼儿长长地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总算出来了。姑娘，咱们现在是直接进宫，还是去铺子里？”
从金陵开始，盛文澜就培养自己的心腹。
后来她进京，心腹的几家人也跟着进京。
她买了几个铺子，交给他们打理。
既然回京，还想做一些事情，势必要找这些人。
盛文澜靠在马车后壁上闭目假寐，光透过马车侧壁窗户，在她莹白的脸上留下明明灭灭晃动的光影，让她整个人的神情看起来更是难以揣摩。
她说：“先进宫，回来再去铺子里。我不在京城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心思有没有动摇。”
在确定他们还能为自己所用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
鱼儿惊讶：“他们都是姑娘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啊。”
那些人，怎么会有问题？
“每个人都可能随着际遇的改变而改变。”盛文澜淡淡道，“我要见见人再说。”
有几个人，应该没问题，那是她能信任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人心易变，她得小心。
鱼儿小声地道：“其实不怕的，还有大公主。”
第2194章 高纳川不行
盛文澜眼中露出笑意，让她眼神熠熠生辉，宛若星光。
是啊，还有大公主。
她是她永远不会改变信仰和支撑。
即使并不想用猫猫的力量，但是只要想到她，盛文澜就觉得心中安定。
到了宫中，盛文澜没经过什么波折就见到了明九娘。
明九娘不喜欢拿架子，所以有人要求见的时候都是直接求见，她决定见或者不见。
盛文澜，那属于接见的第一梯队。
盛文澜进去的时候，明九娘正抱着七斤坐在院子里，看八斤拿着小棍子满院跑，在……撵鸡。
——皇家的这些孩子，似乎对小鸡真是额外喜欢。
几个宫女则跟在鸡屁股后面打扫，也是很滑稽。
七斤却很兴奋，不断地挥舞着小胳膊，非常想去地上爬一爬，配合大哥。
“文澜，快过来。”明九娘看见盛文澜很亲热，把七斤递给旁边的奶娘，带着她一起进去说话。
进屋坐下之后，明九娘笑道：“天天让这两个小家伙闹腾得我头都疼。你几时回来的？路上可还顺利？”
盛文澜虚虚地坐在绣墩上，一一作答。
说完后，见明九娘没再问什么，她主动把猫猫在永宁的事情都说了。
并没有隐瞒，包括高纳川的事情都说了，也隐隐提了几句朱氏对猫猫的误会。
明九娘道：“这件事，她写信的时候也跟我提了两句，但是并没有说得很清楚。你这样说了，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高纳川他咋回事！
重情义自然是好，但是请佛容易送佛难，在做事情之前，怎么没好好调查一下，朱氏现在的为人？
就觉得她苦，然后就无条件地接受。
现在活在朱氏善妒阴影下的那些丫鬟，更苦。
不过这件事情，对猫猫影响也不大。
除了高纳川，经常找猫猫诉苦以外。
盛文澜道：“前些日子，公主给奴婢写信，多说了几句。说……说高纳川，找公主帮忙……”
“猫猫能帮什么忙？”明九娘诧异。
“高纳川想，假装尚主，让朱氏死心。”
明九娘有几分生气：“他自己的事情处理不好，把猫猫卷进去做什么？不同意，我不同意。”
如果猫猫和高纳川彼此喜欢也就算了，不喜欢，去掺合别人感情的事情，那是脑子进水了。
尤其朱氏这种偏激的性格，说不定就会因爱生恨，对猫猫不利。
何苦去得罪这个人？
“你告诉猫猫，”明九娘道，“也别说我知道了，就劝她退避三舍，不要沾惹。”
盛文澜笑道：“奴婢也是这般劝公主的。只是想想，又觉得公主年纪在这里，怕您着急……”
“我不着急，再说就是着急，也不能找高纳川这种和前任和不清不楚的男人。”
明九娘不催婚，因为她自己也做过大龄剩女，觉得除非找到好的，否则没必要将就。
但是内心深处，她也非常希望女儿能找到灵魂契合的那个人。
这种幸运，是人生之中巨大的财富。
盛文澜听了她的话，放心下来。
第2195章 偶遇（一）
盛文澜之所以试探明九娘的态度，是因为知道猫猫自己对高纳川无感，但是有些事情，如果经过别人的嘴传到皇上皇后这里，他们的态度不好说。
看起来，皇后娘娘一直是人间清醒。
男人这种东西，要来做什么？
要么算计，要么无情，要么拎不清，要么干脆就是蠢……总之，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明九娘又问盛文澜回家的事情。
她心思清明，隐约知道盛文澜和盛家不和。
“我娘没事。”
明九娘道：“没事就好。好容易回京一趟，把家里的事情好好处理好，然后遇到什么难处，让人来告诉我一声。”
“多谢娘娘。”盛文澜恳切地道，“奴婢这次回来，只打算呆一个月，然后带着我娘一起回永宁。”
她用的是“回”……
大公主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带着你娘？”明九娘惊讶，“那你家，你爹，还有你娘自己，都同意？”
跟着未出嫁的女儿去外地，这里的人，观念恐怕接受不了。
盛文澜：“我想这么做。”
言外之意，没人同意。
明九娘：“……你这孩子，也是个敢想敢干的。但是毕竟涉及到你娘，还是慎重些。”
“她留下，只会被我爹打死。”
别人家的事情，明九娘也不好多劝，只让她有空可以多进宫。
这样遇到事情，或许她还能帮一帮。
盛文澜从宫中离开，点名要去铺子里。
车夫是府里的，提前得到过关管事的叮嘱，就不太愿意。
盛文澜冷冷地道：“我去帮皇后娘娘买东西，是不是还得他首肯？”
车夫这才不敢说话。
盛文澜在铺子里待了一个多时辰，车夫在外面等得心浮气躁。
这是一家卖蜜饯的铺子而已，买蜜饯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正焦急间，就听后面的人喊他：“前面的大哥，能不能把马车稍微往前挪一挪？我家这马车，没有地方停了。”
盛家的车夫驱马往前让了一段距离，然后跳下车来打量后面的马车。
后面是一辆朱轮华盖车，看起来也颇有底蕴，显然也是豪贵之家。
马车上先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身高八尺有余，古铜面色，高大健硕。
从他下车的姿势来看，像是个练家子。
男人下来之后道：“到了。我扶你！”
马车晃动的帘子间，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肌肤胜雪，即使只是一只手，已经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片刻后，一个身穿茜红色高腰襦裙，外面披着月白绣兰花小袄的娇弱女子出现。
她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说话却宛若莺啼。
“有劳表哥。”
原来是表兄妹，那岂不就是做亲的好人选？
盛家的车夫忍不住想，这一对看起来挺般配的。
正出神间，盛文澜总算从店里出来，身后的鱼儿拎着几个油纸包。
车夫忙迎上去：“姑娘，您出来了。”
盛文澜眉目清冷高傲，没有理他，直接走到马车前。
车夫取了上马凳，她扶着鱼儿的手，矜贵地登上马车。
她容颜出众，没戴帷帽，所以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包括刚下车的那个男人。
第2196章 偶遇（二）
“表哥？”娇弱的女人喊了一声。
男人回神：“没事。”
只是刚才那个女人，有几分眼熟罢了。
“那姑娘，长得很好看。”女人笑道，“表哥是不是……”
“没有，走吧，不是要买蜜饯吗？”男人道。
“嗯。”女人跟在男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进去。
然而她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嫉恨之色。
诸多的表哥之中，这个五表哥，是她最看好的。
但是即使花费了很多心思，依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她还以为，表哥根本就不会为女色所动，毕竟她长得不差，从小就是公认的美人胚子。
现在看来，表哥只是不喜欢她，但是还是喜欢明艳的女子？
刚才那个女人，明艳光彩，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
别说表哥，就是自己也多看了好几眼。
而且看马车，看她的装扮，她的举止，也应该是贵女出身。
不要脸的东西！出门竟然不戴着帷帽，分明就是为了勾、引男人的！
盛文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记恨上了，靠在马车上默默地想自己的事情。
看起来，她之前眼光不差，那些人，除了一个沾染上赌博恶习的，剩下的人应该都能用。
很好。
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回家之后，她回了自己院子里，然后母亲韩氏身边的丫鬟就来了。
“姑娘，昨晚三爷又醉酒闹事，打伤了三夫人。”
盛文澜冷笑：“闹事是真的，醉酒是假的。他闹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回来了？”
丫鬟唯唯诺诺地道：“……是，是听说您回来了，三爷挑礼，说您不去给他行礼，是眼里没他，怪夫人没教好您。”
“我娘怎么说？”
丫鬟没声音了。
盛文澜：“也是，除了挨打求饶，她什么都不肯做。这件事情，她也不让告诉我，是吗？”
丫鬟弱弱地点头，又道：“三爷还说，自您进宫以后，就像死了一样，一个子都没有孝顺他，让三夫人和您讨钱。”
“我娘自己还有银子贴吗？”
丫鬟低头：“没有了。三夫人在收拾东西，打算让人偷偷去典当，说您反正在家里过不了多久就走了，让瞒住您，不让您跟着操心。”
盛文澜：韩氏无论怎么糊涂，对她总是一腔真心。
这就是为什么心硬如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她。
“我知道了。”盛文澜道，“你回去吧，我只假装不知道。”
说完，鱼儿抓了把钱塞给丫鬟。
丫鬟谢过，然后低声道：“姑娘，这次三夫人伤得有些厉害，您看是不是寻个女郎中替她看看？”
女郎中？
盛文澜顿时明白，是伤在不能见人的地方。
果然是她亲生父亲一贯的禽\\兽做派。
他在，韩氏就不能走；他死了，韩氏还得守孝。
所以，他既不能活着作妖，也不能死。
那就让他活不成，也死不成。
盛文澜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她吩咐了鱼儿几句，后者被吓了一大跳，但是还是乖乖地出去照办。
盛文澜靠在椅背上，拿起本书，慢慢翻看，平复心情。
第2197章 算计父亲（一）
盛三爷从小纨绔，在外面看着呼朋引伴，但是盛文澜却知道，他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作为被盛家放弃的子弟，他只能拿月银，甚至抢妻妾的嫁妆和月银。
为了银子，他还闹过许多荒唐事。
比如，他有五房妾室，其中三房都是寡妇。
准确地说，是有钱的寡妇。
因为这件事情，他被许多人戏谑，但是盛三爷却全然不管，还洋洋得意。
他觉得那些嘲笑他的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可是即便带着大笔嫁妆进来，那些女人也不会被善待。
那些不被善待的女人，不知道抱团相互温暖，却还相互倾轧……
盛文澜厌恶男人，从盛三爷开始；厌世，从盛家开始。
不管多少银子，只要到了盛三爷手里，绝对留不到三天。
有银子的时候，呼朋引伴挥霍做大爷；没银子的时候，回家打妻骂妾，依旧做大爷。
这男人，凭什么过得如此自得？
听说，现在因为她要嫁人，盛三爷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捞一笔彩礼，捞一笔礼钱。
她回来之后，他第一件事情也是要钱。
总之，她对亲生父亲来说，就是行走的摇钱树。
盛文澜扔了书，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笑意。
果然，沾染上畜、生，再好的心境也会不堪其扰。
想到这里，盛文澜喊鱼儿进来。
“取一千两银票，去交给崔嵊，他知道怎么做。”
崔嵊是她手下最得力的大掌柜，从金陵带到京城，为人圆滑事故，善于钻营，三教九流都有结交。
鱼儿也不多问，乖巧地答应，很快打开箱笼，取了银票出去。
鱼儿去了很久才回来。
盛文澜正在吃饭，看到她眼眶泛红，头发也散乱了，放下筷子道：“怎么了？”
鱼儿“扑通”一声跪下，泪水控制不住地留下，身形颤抖着道：“奴婢，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被，被三爷拉到了假山里……”
“他得手了吗？”盛文澜桌子下的手紧握成拳，控制不住地身形发抖，努力稳住声线问道。
虽然她一直自诩了解自己这个亲生父亲，却不知道，他的禽、兽行径，永远都超乎想象！
“没有……三爷说，安家男人不纳妾，奴婢跟着您去，姑爷也不会收，只能嫁给下人，所以要奴婢跟着他……奴婢不愿意，推了他一把，然后就跑了……”
“起来。”盛文澜道，“做得好。”
只是那一把推得再重些，让他在假山上磕个头破血流才好。
鱼儿哭成了泪人。
她知道盛文澜不会偏帮盛三爷，可是她害怕，她害怕盛文澜在这场斗争之中失利。
“奴婢要是落到三爷手里，就不活了！”
盛文澜把她拉起来：“傻子，你为什么不活了？你要活得好好的，看着该死的人下地狱。如果是我，不论多难都会活着，直到看到坏人得到应尽的惩罚。”
“姑娘，三爷他……”
“不相信我？”
鱼儿垂眸：“奴婢不敢，只是三爷，毕竟是您的……”
“你觉得血缘牵绊，对我有用吗？”
第2198章 算计父亲（二）
鱼儿死死咬住嘴唇，逼退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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