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死了。 在向乌希哈和四爷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服毒自尽。 乌希哈知道,她不是畏罪自杀,而是给自己的爱情殉葬。 毒就下在那盘桃花糕里,武氏算好了剂量和大致发作时间,给自己策划了一场自以为盛大的谢幕。 四爷知晓后一阵后怕,万幸乌希哈打心底排斥武氏,没相信她的“试毒”,没叫她第二次算计到。 乌希哈却认为她成功了。 比起带乌希哈同归于尽,武氏更想的是让四爷一直把她记在心里。 不管是爱,亦或是恨。 乌希哈觉得,四爷和她未来几年、几十年,甚至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武氏的血明明在远处,却又仿佛在她眼前,绽开大片大片的赤色花朵。 四爷感受到怀里的女儿不停颤抖,把善后事宜交给苏培盛,将她抱紧,大步离开这方不祥之地。 四爷先带乌希哈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将乌希哈放在软塌上,看她眼神满是惶恐,蹲下身,一手顺着她的背脊拍抚安慰。 “是阿玛不好,不怕,不怕了啊。” 乌希哈嘴巴张合,“可是武格格……” 四爷以为她与自己一样,是对差点遭武氏毒害的后怕,道:“以后没有武格格了,有阿玛在,不会让别人再伤害到乌希哈。” “可是……” 可是什么呢? 乌希哈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武氏害她和弘昀染病,害吉祥和其他人死去,是罪有应得,乌希哈对这点毫无疑问。 刚刚又差点遭了她的毒手,乌希哈只想说一句“该”。 但心里还是闷得难受。 大概就是后怕吧。 四爷摸摸她的头,“阿玛让人给你熬一碗安神汤,喝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乌希哈点头,靠回四爷怀中,手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放,四爷继续轻拍她的背。 大惊大怒最耗心神,还没等安神汤送到,乌希哈就在四爷怀里昏睡过去。 …… 乌希哈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出口。 有ᴶˢᴳᴮᴮ个白影,隐约在飘来荡去,伴随着忽远忽近的质问。 ——你为什么要出现? ——你不应该理解我吗? ——你为什么没有死?! 乌希哈不停地摇头。 她不想,她没有。 “乌希哈,乌希哈?” 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身体被摇晃着。 乌希哈猛地睁开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入目一片昏暗,只有几点烛光,乌希哈看到一张面目不清的脸在眼前放大。 乌希哈尖叫了一声,用力推开他,翻身爬到床角,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她感觉到自己被隔着被子拍了拍,略显沉闷的声音传入耳朵,“乌希哈,是阿玛。” “出来,别闷坏了。” 乌希哈仔细分辨了下,确实是四爷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发现屋子里亮堂了许多。 不只四爷在,苏培盛和青苹各举着一盏灯候在床边。 四爷换了身藏青色的常服,方才又背着光,才让乌希哈被吓着了。 乌希哈做了几个深呼吸,从被子里钻出来。 四爷熟练地揽过她,“现在戌时刚过,这个点醒了,可是饿了?” 他不提还好,一说,乌希哈的肚子立刻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青苹立刻端了一碗温热的牛乳粥来,四爷亲自拿勺喂她。 小半碗下肚,乌希哈方觉整个人暖和了过来,心神稍定。 四爷问她:“阿玛送你回你额娘那?或者去南院,跟你大姐姐一起睡?” 乌希哈这才发现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不远处的书桌上摆了两叠公文,看样子四爷在这儿守了她大半天。 她摇头,“谢谢阿玛,今天我想自己睡。” 武氏出事,后院应该很快就都会知晓。 乌希哈能想到宋氏与其他人会怎么安慰她,无非是武氏不守本分,自取灭亡。 她并不怜悯武氏。 虽然瞥见武氏死状,难免惊吓,但也不至于害怕得噩梦连连。 她只是莫名觉得压抑,几乎喘不过气来。 乌希哈见四爷没有任何不耐,大着胆子问,“阿玛能陪我聊聊天吗?” “当然可以。”四爷点头。 乌希哈又得寸进尺,“我想去外面荡秋千。” “那阿玛给你推秋千。” 青苹和苏培盛各拿来厚实的外衫披风给二人穿好。 四爷又给乌希哈加了件薄棉袄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才抱着她出门。 院中的秋千是上次从热河回来后,四爷让人特意给她搭的,平日里乌希哈有事没事就喜欢荡一荡。 但在晚上荡,被四爷推着,还是第一次。 苏培盛和青苹自觉走到远处,不打扰父女二人。 十一月的冬夜很凉,不过今日无云,乌希哈抬头,入目是一片星空,璀璨闪烁,竟是她穿来后从未见过的美丽景象。 身后四爷动作缓慢却坚定,仿佛给女儿推秋千也是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乌希哈不自觉地晃起了脚。 轻风吹过,心里的郁结一点点被吹散开。 “阿玛,你说,人死后还有来生么?还是会变成星星?” “阿玛也不晓得,”四爷忽然想起他罹患时疫、濒死时做过的一个模糊的梦,“不过前世今生,人总有来处归途。” “那就是有的吧。”乌希哈自问自答。 她自己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那我下辈子想投胎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有很高很高的楼,人可以在天上飞。” 乌希哈想念现代了。 想念各种高科技,想念智能手机。 四爷笑了笑,“说不定乌希哈就是小仙子,这辈子纡尊降贵下凡,来帮阿玛的。” 也许是憋了太久,身后的四爷又太可靠,乌希哈忽然大胆起来。 “阿玛你知道吗,在那个仙界,女孩也能和男孩一样,上学,工作,不是非得把人生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成不成亲,生不生孩子都是自由,也没有主子奴才、高低贵贱,对了,还一夫一妻!” 原来她最想念的,还是现代自由的空气。 乌希哈忽然愣住。 她终于知道今天困扰着她、压抑着她的是什么。 如果武氏出生在现代,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不得不在后院中与其他女人争抢四爷的宠爱,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极端的路了? 她那时候想跟武氏说的,是“错的是这个时代”吗? 但武氏确实自己犯了错。 害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也是现代社会教给她的平等。 四爷没有斥责乌希哈的妄言,沉默许久,摸了摸她的头,“那仙界一定是个很好的地方。” 乌希哈又问:“阿玛,你真的爱过武格格么?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许是此情此景太适合敞开心扉,四爷对乌希哈坦诚,对己坦诚,“爱过。” “为她魂牵梦萦,牵肠挂肚,除她之外再看不进别人。” 曾经的“四爷”就是这么做的。 而他与“四爷”通感,感受过那种澎湃的心情。 “阿玛,你难受么?你会记得她么?” “会。”四爷叹息,“阿玛曾经对不起你们,后来食言,或许也对不起她。但阿玛没法原谅她对你和弘昀的伤害,就算她今日不自戕,阿玛也会处置了她。” 他知晓女儿心思单纯,怕她因武氏之死自责,又道:“乌希哈,她的死与你无关,不要为了别人的过错责怪自己。” 乌希哈点头,“她这么坏,我也不会原谅她。” 如果武氏没做那些伤害无辜者的事,乌希哈或许至少不会像旁人一样,抨击她对“一生一世一双人”妄念。 接着,她小大人般感慨着,“‘真爱’会让人失去理智,太可怕了,我以后不想要。” 上辈子她就没谈过恋爱,穿来后更是被武氏和“四爷”弄出了心理阴影。 四爷却是不赞同道:“若得倾心相爱之人,体味其中酸甜苦辣,本当是幸事。” “但伤害他人,不应当。伤害自己,不值得。” 四爷低下身,对上着乌希哈似懂非懂的眼神,笃定道:“别害怕,乌希哈。你和武格格不一样。” “虽然这里不是你说的‘仙界’,但你有阿玛,有额娘,有哥哥姐姐们,我们都会好好护着你长大。” “更重要的是,乌希哈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四爷本还想说,待她长大以后,给她寻个疼她爱她的好夫婿,让她子孙满堂,福寿双全。 但他想到乌希哈方才所言,又思及宗室女抚蒙的旧例,便没说出口,而是暗暗记在心中。 四爷重新抱起她,“早些休息,万事都有阿玛在。” 乌希哈“嗯”了一声。 虽然穿越非她所愿,但成为这样的四爷的女儿,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 武氏的消失,除了一些嘴碎下人的暗中议论,似乎没有给后院带来任何波澜。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初五,京城飘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乌希哈的生辰到了。 作者有话说: 武氏个人是可恨的、可怕的,但是封建社会对整个女性群体来说是可悲的。 两者有必然关联,但是也不能简单等同。 所以清朝真的不好!祝大家不要清穿! 什么我为什么要写清穿?当然是因为隔壁33万字都苟不到v线(狗头) 开玩笑啦我还是超~级爱女鹅,努力给大家写本不太一样的快乐清穿吧=3= 爱情没有错,但是不要因为爱情失去自我,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这个道理在现在也是的! 给女鹅过个生日开心一下!
第38章 生日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久。 乌希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翻身,挪动着转了小半圈,把头探出床外, 看向摆在角落里西洋钟。 居然已经十点了! 她睡过头了! 想到迟到后要被罚的功课,乌希哈瞬间清醒,猛地坐起来, 大喊着青苹的名字。 “格格醒了?”青苹进门来, 身后跟着捧着衣裳的黄桃。 乌希哈就要下床, “今日怎么不喊我?” 按照四爷给她定下的规矩, 早上七点就该起床了。 “格格莫急,仔细别着了凉。”青苹把她摁回到被子里。 黄桃把手上衣物放在暖炉上烘烤,笑道:“格格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爷早就说了,今日功课都免了。” 乌希哈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过生日啊。 她想起来四爷前几天好像提过一嘴。 乌希哈上辈子是孤儿, 身份证上填的是她进孤儿院的日子,具体出生日期不祥,大家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穿过来后, 头几年她和宋氏都是小透明, 生辰这天宋氏会想办法给她弄一碗加了蛋的长寿面,多的也没了。 去年四爷刚刚恢复正常,年底府里又是最忙乱的时候, 也无人为乌希哈操办。 所以乌希哈对自己过生日这件事, 一直没什么期待感。 她更喜欢给给弘昀他们过生辰, 喜欢他们在看到她鼓捣出来的小花样时,惊喜高兴的模样。 青苹服侍乌希哈换衣,是一身她没见过的袄子。 大红锦缎做底, 用金线绣着大小不一、但都圆滚滚胖乎乎的葫芦, 领口、衣襟、袖口、裙边都镶了一圈雪白ᴶˢᴳᴮᴮ的狐狸毛。 乌希哈换好衣服, 青苹又给她梳了个有点像大人的小一字头,簪上几朵造型可爱的红宝石珠花。 小孩儿面嫩,不需要任何妆容修饰,乌希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就是福娃本娃。 最后穿上与衣裳配套的小绣鞋,戴上一个颇有分量的八宝长命锁,乌希哈完成了出生至今最隆重的一身打扮。 青苹给她介绍:“衣裳是侧福晋亲手做的,说是谢谢格格上回对二阿哥的照顾。” 听了这话,乌希哈原本扬起的嘴角立刻落下。 在听青苹后来说到头面是福晋赏的,长命锁是四爷开了私库特地挑的,乌希哈也不见高兴。 “爷一大早就出府忙公务了,交代过奴婢,今日怎么过,随格格高兴。” 听闻四爷不在,乌希哈心里有点小失落。 她甩甩头道:“那我们去额娘那吧,她一定准备好了等着我呢。” 穿过后院时,她有想过要不要邀请李氏她们,还有最近感情突飞猛进的钮祜禄氏。 但乌希哈想起弘昀的那场病,只觉无颜进南院。 宋氏果然如乌希哈所想,早就备好了香喷喷的长寿面等她到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箱子各院送来的礼物,和一个四寸的小蛋糕,一看就是李氏的手笔。 今年的生日规格,已经实现了质的飞跃。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这一套流程是乌希哈前年给玉录玳过生日的时候搞的,宋氏如今也学了来。 乌希哈第一次听青苹唱歌,居然很不错! 黄桃声音洪亮,就是有些走调。 等她吹完了蜡烛,宋氏摸摸她的头,满足笑道:“额娘的乌希哈一岁了,以后要好好长大。” 乌希哈愣了愣,宋氏是口误了吗? 异常还不仅如此。 乌希哈今日起得晚,没用早点,腹中饥饿,本想捧着面碗大快朵颐,却被宋氏拦住了,蛋糕也只让她吃了两口意思意思。 “留着些肚子,跟额娘来。” 宋氏牵着乌希哈来到了南院。 乌希哈光是踏过院门,心里就虚得发慌。 她看见夏天他们常坐在一起乘凉的小棚下,李氏带着玉录玳、还有弘昀和弘时,正等着母女二人到来。 当中稍大一些的蛋糕插着两支蜡烛。 乌希哈隐约猜到了什么,听着他们又给她唱了一遍生日快乐歌。 李氏抱了抱她,“乌希哈两岁了,以后要开开心心的哦!” 乌希哈忽然绷不住,流出了泪。 她带着哭腔向李氏认错:“李额娘对不起,上次二哥染病,其实是我,是我……” 李氏捂住她的嘴巴,另一边玉录玳拿帕子给她擦泪。 最后弘昀走过来,笑着掐了一把她的脸,“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是你什么呢?难不成真把自己当哥哥的救命恩人了?” 乌希哈泪眼迷蒙地看着他们。 李氏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摇了摇头。 她知道了。 但她没有怪她,眼神里的疼爱一如既往。 乌希哈又去看玉录玳,见她对他们所言并无任何好奇之色,料想也是知道的。 乌希哈抽噎着说“谢谢”。 她虔诚地许下心愿。 大家各分吃了一口蛋糕,乌希哈被李氏和宋氏左右牵着,带着一串人又一次转移阵地。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补过的三岁生日,是在正院。 为她庆贺的人,多了乌拉那拉氏、弘晖、钮祜禄氏,甚至比早年宋氏更透明、和乌希哈没说过十句话的耿氏都来了,送上了各自精心准备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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