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录玳也凑上去端详,惊奇道:“弟弟们长得一模一样呢!” 李氏点头,面带疑惑,“这都躺在一处,还给他们穿一样的衣裳,不怕弄混么?” “就是一模一样才好玩儿啊,现在大蛋二蛋长开了点,都不像了,”年氏无所谓地摆手,“乌希哈能分出来就成。” 乌希哈闻言,点头道:“三蛋头顶有两个旋,四蛋左边眉毛有颗痣,小蛋头发最黄。” 小名即取即用,李氏和玉录玳被糊了一脸蛋。 不过也确实简单易懂。 三胞胎睡着,年氏让碧玉把他们推到边上隔间里去。她见李氏面有难色,问道:“姐姐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带玉录玳来打扰妹妹,确有一事相求。”李氏微赧。 “姐姐与我见外什么?” 女眷中,年氏最亲近李氏。她当初放下心防,被大家接纳,就是因为李氏的那句关怀。 “是,是这样的。”李氏看了眼不远处正说悄悄话的两姐妹,压低声音在年氏耳边道,“年妹妹你,可是有什么秘方?” 秘方? 年氏立刻反应过来,李氏说的是生子秘方。 看她神情,应是为了玉录玳问的。 若旁人跟她提这个,位高的,她委婉搪塞,位低的,她立刻翻脸。 但李氏问,年氏便跟她坦言道:“那都是外人瞎传的,我是真没有。” 年氏早就猜测过,自己如此容易受孕,是她从小服用“仙泉”的原因。 但她试过了,仙泉对旁人无用。 上次生双胞胎,她的仙泉就没了一半,这次生完三胞胎,剩下的一半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怀疑不会再回来了。 那“仙泉”福泽的,或许从来就不是她,而是借了她的身体,造福这五个孩子。 彻底失去“仙泉”,年氏没有再惶恐不安,反倒忽然轻松许多,仿佛上天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人生,便都由她自己做主。 想通这点后,年氏也不再郁闷了,年夫人说的那些“再生一胎”的鬼话,左耳进右耳出,哪怕四爷想再要孩子,她也绝不会再应的! 眼下年氏只等着出了双月子,继续投入她的美容美体大业。 没了仙泉,这次只能全靠她自己努力了。 年氏想着想着便有些出神,脸上表情一会儿凝重、一会儿振奋。 李氏见她生完孩子,反倒更像个小姑娘,没了初时的心计,喜怒哀乐通通写在脸上,轻叹了一声。 是她病急乱投医了,以年氏后来不乐意怀孕的态度,八成只是凑巧。 她自己也生过四个孩子,知道怀孕这种事强求不来,越着急的时候,反倒越难怀上。 另一侧,乌希哈正跟玉录玳说最近王府里发生的趣事。 “三哥现在身手可好了,打遍上书房无敌手!”当然,还打不过成衮扎布。 “栗子跟九叔一见如故,真的开了个小铺子,这半年攒了不少私房钱。” “大蛋二蛋都会说话了,二蛋还安静点,大蛋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 乌希哈能说的,基本上都是几个孩子ᴶˢᴳᴮᴮ的事,有些现在想起来,她都还能笑到脸酸肚子疼。 然而无论乌希哈说什么,玉录玳都保持着差不多的微笑,眼神逐渐飘忽。 乌希哈察觉到她的异常,忽然想到玉录玳出嫁这么久,还没有传过好消息。 她或许不该说这些。 乌希哈心中忐忑,不再谈几个弟弟,小声问,“大姐姐,你在纳喇家过得开心么?姐夫对你怎么样?” “都挺好的,他虽没多上进有出息,也是个老实没花花肠子的人,待我也温和。”玉录玳垂眸轻声道,“就是我肚子不争气。” 虽然玉录玳仍然笑着,乌希哈能从她眉眼间看出几分郁色,看得乌希哈很不是滋味。 刚才听年氏吐槽儿子太多绝不再生,乌希哈在心里,为她的女性自我意识觉醒而鼓掌。 但轮到玉录玳这儿,又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 这个时代,久婚不育,女人除了自己心思郁结,还可能承受来自丈夫、婆家、娘家的多重压力。 而且玉录玳嫁的纳喇家,并不是那等没有根基、可以任王府拿捏的人家。 乌希哈犹豫片刻,问:“是不是姐夫家里因为这个原因,要给他纳妾?” 玉录玳扯了扯嘴角,“若毛病真出在我身上,那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让他绝了后。” “大姐姐你别这么说,你和姐夫都还年轻呢,”算虚岁,玉录玳也才二十三,乌希哈认真道,“你从小身子就康健,生病的次数一只手都数过来,只要心情松快,别着急,迟早都会有孩子的!” 有李氏的基因遗传,又是在王府中金尊玉贵养大、常有太医来请平安脉,玉录玳身体不该有隐疾才是。 没准症结出在纳喇星德身上。 乌希哈没敢直接这么说,而是拉着玉录玳道:“我带大姐姐去抱抱三个蛋蛋吧,之前嫂子就是让大蛋二蛋滚了喜床,才一进门就怀上了小外甥。” 只要能安慰到玉录玳,她就俗套、迷信一回。 乌希哈没用多少力气,就把玉录玳从绣墩上拉了起来。 她真的瘦了好多。 乌希哈手上不觉用力,突然听见玉录玳轻轻“嘶”了一声。 “大姐姐?”乌希哈觉着有些不对劲。 乌希哈趁玉录玳不备,“刷”的一下撸起了她的袖子。 一道足有三寸长的红色伤疤赫然进入乌希哈眼中。 “怎么会受伤?”乌希哈惊呼。 “难道是姐夫对你动手了?!” 经历过乌林珠的事,乌希哈第一反应,是玉录玳也遭到了家暴。 “什么伤,什么动手?”那边李氏听见乌希哈的声音,惊慌起身,大步走过来。 她看到了玉录玳小臂上的伤痕,焦急问道,“这怎么弄的?!” “额娘,乌希哈,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着,被桌角划了一下,”玉录玳连忙收回手,扯袖子盖住,对李氏解释道,“我没事,我真的都好,我——” 她忽然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大姐姐!”“玉录玳?!” …… “大格格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虚了些,开几剂补气养血的汤药服下,平日里还是要多用些进补的膳食,不可晚睡,也多走动走动,就能慢慢调理好。” 玉录玳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她望着床顶怔怔出神,隐约听见大夫在跟李氏叮嘱着什么。 随她一同来的丫头守在床边,发现她睁眼,高兴地大声喊道:“格格醒了!” 很快,玉录玳的身边就围了一圈人,乌拉那拉氏也来了。 星德接到她晕厥的消息,匆忙赶到王府,现在就在李氏院子外,正被四爷亲自问话。 乌希哈不放心玉录玳,一直在边上默默听着、观察着。 又让大夫给玉录玳把了脉,乌拉那拉氏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通,玉录玳和身边丫头的回答听起来,并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说她心思重了些,平日里吃得不多、睡得不沉。 这身子怎么能不虚?又怎么能怀上孩子呢? “孩子的事,你们都年轻呢,不着急,”乌拉那拉氏拍拍玉录玳的手,“别想太多,自个儿身子最要紧,先好好调养一阵,到时自然就会有消息了。” “谢嫡额娘关心,是女儿不懂事。”玉录玳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让乌希哈感觉不太舒服的微笑。 她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乌拉那拉氏和李氏她们勉强放了点心,嘱咐她回去后好生休息,有什么难处,不要藏着掖着,只管给王府递帖子。 长辈们都放心了,乌希哈的心却高高悬了起来。 此前有嬷嬷检查过玉录玳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别的伤痕,排除了她被打的可能性。 但乌希哈方才匆匆一瞥,玉录玳手臂上的那道红痕,在小臂内侧,不像是她所说,不小心摔倒划伤的。 倒像是……自己弄伤的。 还有玉录玳的神情表现,让乌希哈联想到了后世的一种心理疾病——微笑抑郁症。 作者有话说: 年糕:生子流女主→一代美容美体专家 开始拯救姐姐2.0,历史上姐姐是这一年死的,才22岁5555 但是这一波没有极品反派和猪队友!应该是全员努力的温馨救赎叭!
第80章 行动了 三胞胎满月那日, 玉录玳被星德接走后,乌希哈有好几天没个安稳觉。 按理说,玉录玳成婚五年, 是个完完全全的大人了。 她向来早熟,乌拉那拉氏和李氏又一直关照着,轮不到乌希哈一个小孩子胡思乱想, 瞎操心。 可万一呢? 万一她出问题的是心理状态, 边上的人、还有她自己会意识到、并且重视吗? 乌希哈不知道历史上, 四爷的长女具体在什么时候、因何早逝, 只记得她虽嫁在京中,却也没活过二十五岁。 这样的命运,难道也要落在从小待她至亲的玉录玳身上么? 某天晚上,乌希哈做了一个梦。 梦中, 玉录玳被数不清的、看不见源头的绳索束缚着,半边脸在笑,另一半却在哭, 那绳索越缠越紧, 直到…… 乌希哈从梦中惊醒过来,再也坐不住了。 “我怀疑,大姐姐可能生病了。”第二天, 乌希哈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找到正在练习胸口推大石的弘时。 因为暂时只是她的猜测, 乌希哈没敢直接找乌拉那拉氏或李氏。 她想来想去,能听她唠叨、跟她讨论的,只有弘时这个年龄相近、又很“听话”的哥哥。 而且玉录玳是他的同胞姐姐, 他定会认真对待。 “大姐姐生病?可上次大夫给她看诊, 不是说她没什么大症候么?她自己也说没事, 整天笑眯眯的,能生什么病。”弘时奇怪地看着乌希哈。 “倒是你,脸色这么差,叫府里大夫来看看吧。” 弘时说着,伸手戳了下乌希哈的肩膀。 乌希哈这几天吃不香睡不好,浑身虚软无力,差点没一指头给他戳倒了。 弘时顿时白了脸,慌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乌希哈摆摆手。 她注视着弘时的眼睛,认真道:“那天见大姐姐的样子,我真的觉着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就当是我的直觉吧。” “要是有病症,大夫怎么会看不出来,”弘时低声咕哝着。 但他见乌希哈满眼愁苦,挠了挠脑袋,“你如果不放心,那就去看看啊!” “唉?!” …… 弘时说得没错,乌希哈在王府里想得再多,不如亲自去看上一眼,就当日常走亲戚。 没准就是她多虑了。 乌希哈在乌拉那拉氏那儿的信誉很好,她只说“想去姐姐家看看”,乌拉那拉氏没多想什么就同意了,帮她给纳喇家下了帖子,还准备了些补身子的药材,叫她一起带过去。 等玉录玳那边回了帖,数日后的早上,乌希哈带着丫头嬷嬷、还有主动要给她撑场子的弘时,叩开了纳喇家的大门。 玉录玳当年以和硕格格身份出嫁,星德是长子,小夫妻一直与长辈同住。 这座四进宅院自然比不得王府宽敞华贵,但四处的摆设装饰,能看出是殷实有家底的。 星德和他父亲都有个闲差事,这会儿不在,接待乌希哈一行的是玉录玳的婆婆觉罗氏,“两位贵人莅临寒舍,可真是我的福气。” 觉罗氏年近五旬,在乌希哈见过的众多贵妇人中,从样貌到说话行事,都十分普通。她言语间提及玉录玳时,还带有对王府贵女的恭敬,看起来并不是个精明难对付的婆母。 乌希哈让青苹送上拜礼,屈膝问候道:“是我们冒昧打扰福晋了,嫡额娘托我来探望大姐姐,给她送些吃用的东西。” 觉罗氏谢道:“劳王妃费心。” 乌希哈四处看了看,问:“怎么不见大姐姐?” “大格格她今早觉着有些昏沉,我就让她多躺会儿,”觉罗氏面带忧虑,“方才已经让丫头去喊了,二格格不如在此稍候片刻?” 真就这么巧,凑上今天不舒服? 乌希哈与弘时对视一眼,道:“既然大姐姐身体不适,可否劳烦ᴶˢᴳᴮᴮ福晋引我们去大姐姐住处探望?” “那也使得。”觉罗氏立刻应了。 她这么爽快,让乌希哈心中怀疑消去几分。 觉罗氏引着乌希哈和弘时出了堂屋,穿过内院二门,径直到了玉录玳居所外。 丫头见了,忙进屋通传,“主子,二格格和弘时阿哥来了!” 弘时如今大了,须得避嫌,不好随意进女眷闺房。 玉录玳在里头稍微收拾了一会儿,又摆了座屏风在中间做遮挡,才请他们进门。 随觉罗氏踏进玉录玳寝卧,乌希哈的第一感觉,只有两个字。 沉,闷。 窗户被紧紧关着,入目的帘子、桌布、床罩,都是暗色素纹,整间屋子里弥散着一股浓郁的安神香,乌希哈吸了几口,便觉着胸口堵得慌。 “乌希哈和三弟来了。”玉录玳刚换好衣裳,被丫头扶着从床上站起来,对乌希哈招了招手,又对觉罗氏道,“我这对弟妹从小就粘我,给额娘添麻烦了。” “你们感情好,额娘只有高兴的份,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觉罗氏关心了她几句,“你若不舒坦就继续躺着,额娘让人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前几日不才刚瞧过,”玉录玳摇头,“就是昨日睡晚了。” “身子要紧,可马虎不得。”觉罗氏不赞同。 乌希哈在边上瞧着,觉罗氏的关心至少有七分真。 可玉录玳的憔悴也肉眼可见,比上次在王府见面时又瘦了一圈。 她有些迷惑了。 “……那额娘先走了,你们姐弟妹三个好好说话。”觉罗氏没说太久,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他们。 她走后,乌希哈走到玉录玳身边坐下,弘时绕过屏风。 他一看玉录玳消瘦的模样,就皱起了眉。 乌希哈的手在玉录玳身上四处触碰,感受到手下单薄的皮肉,双眼发酸,“怎么又瘦了呢。” 玉录玳微笑着安抚他们,“换季胃口不好,就掉了些肉。” 乌希哈很想直接跟她说,如果不开心,就别勉强自己笑。 她回头看了眼弘时。 弘时当即指着玉录玳身边的丫头和嬷嬷道:“你们几个,随小爷出来,别打扰两位格格。” 玉录玳以为是乌希哈有悄悄话要单独跟她说,便示意下人随弘时退出屋子。 屋中只剩姐妹俩,乌希哈想起上次所见,问:“大姐姐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玉录玳压住袖子,“早就好了。” 然而她眼神闪躲,乌希哈心里“咯噔”一下。 乌希哈顾不得玉录玳不愿,直接攥住她的手,撩起三层袖子,玉录玳的力气竟挣脱不开。 下一瞬,乌希哈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那道伤痕不仅没有结痂淡化,反倒伤上加伤,像是被重新划开,紧挨着的地方又添了一道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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