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得开心,就看到张银凤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一来就用她无人不知的大嗓门儿喊道:“嫂!我刚知道,我哥看上你啦?天哪,他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他要是早点说,我还能帮着出出主意,现在好了,让我妈一搅合,你肯定恨死我们一家子了吧?嫂,我跟你说,我哥其实——” 话到一半,张银凤就卡壳了。 她怔怔的看着屋里的一对男女,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嫂,你跟周团长开会呢?”
第37章 安六合的男人 张银凤这姑娘整天一惊一乍的, 每次都是人未至声先到。 嗓门儿又大,简直像是行走的扩音器。 安六合对她是没什么看法的,可她要是来说张临渊的事儿, 那安六合也没有耐心听。 她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可惜这顿色香味俱全的美餐了。 好兴致被打断,安六合胃口全无, 只好歉意地看着周中擎:“我饱了,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再找你。” 周中擎深深地看了安六合一眼,随即沉默地起身, 把饭菜端了出去。 没有怨言,绝不纠缠, 体面而礼貌地退场, 留给她处理私事的空间。 他的细心和尊重, 总是那么的润物无声。 这让安六合越发觉得这个男人难得。 屋门随着男人离开的身影而掩上, 她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 看向一身雨水的张银凤:“坐。” “不坐了, 嫂,我哥其实不坏, 他就是一时乱了方寸,怕自己不如我雷凯哥哥优秀, 入不了你的眼睛,所以才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你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张银凤激动得很,上前握住了安六合的手,很是诚恳地看着安六合。 安六合慢慢挣脱了出来, 她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路都是自己走的, 机会也是自己给的, 我左右不了任何人。” 张银凤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表嫂可能真的被自家哥哥惹恼了,她平日里不是这么一个没有肚量的人啊。 只得再次握住了安六合的手:“嫂,不是这样的,你可以的,你对我哥的影响是很大的。你也许不知道,当初去喝你的喜酒,他回来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了。那时候我们总笑话他,是不是看到别人结婚了自己也想媳妇了。现在想来,怕是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干脆闷在心里,闷出毛病来了。” “银凤,你不要胡说,我那时候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安六合都听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跟着雷凯去敬酒的时候,一直被人起哄,臊得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人,所以她对张临渊,是只知其人,却没有留意他长什么样子。 结果现在告诉她,那会儿张临渊就看上她了? 这不是开玩笑嘛,她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的。 可张银凤却有她的道理:“你不认识他是你的事,可他对你一见钟情了啊。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见他为哪个人这么茶饭不思过,他都瘦了十几斤了。最近脾气大的很,连我都骂,要不是刚刚我妈来大闹一场,我都不知道他对你情根深种。以前表哥还在,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年前表哥没了,你们又一起来了岛上,他这才控制不住自己的爱慕之情,却又顾忌你身边的春梅姑姑,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总觉得自己爬得高一点就好了,到时候你就会多看他一眼了。他的方法是不可取,可他的一片真心不该被辜负啊。” “银凤,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一个人对每一个爱慕者都需要回应,那这世上岂不是要有很多的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安六合被最后一句话给气到了。 为什么张临渊的真心不该被辜负? 又不是她要的,关她什么事。 她这么说是有点冷酷无情,可那也是没办法的。 看不对眼,说什么都白搭。 她的态度很坚决,说ᴶˢᴳᴮᴮ来说去就一句话:不可能。 张银凤无奈,气鼓鼓地坐在了床上:“怎么不可能了?我哥长得不好看吗?对你不够专情吗?这些年我家里可没少给他介绍对象,他全都拒了。我还纳闷呢,之前那个老胡家的闺女,人家可是正经的医学生,我哥都看不上。还有我们公社主任的女儿,人家可是部队的文艺兵,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他还是看不上。至于其他的什么厂花村花更是数不胜数,可他一个都不要,他只看上你了。他再不好,起码对你的心是感天动地的。当时你来岛上,他第一时间看到你的名字被人登记错了,还特地用笔圈了起来。几次去找赵政委汇报情况,即便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也还是要提一下你名字的事。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只是没有让你看到而已,难道这就代表他的真心不值一提吗?” “名字的事我很感谢他。至于其他的……我只能说,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你还是劝他早点找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吧。”这事再纠缠下去,安六合要烦了。 她直接打开了房间门,送客。 张银凤红着眼睛出去,都到大厅那里了,还不忘回头喊一声:“他为了你挨了我妈好几个嘴巴子,他连尊严都不要了,你就不能多看他一眼吗?嫂,只要我哥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我明天还来找你!” 声音之大,以至于一连好几个房间都开了门,里面的人探出头来,看向了安六合的方向,却发现她早已关了门,把一切糟心事都挡在了外头。 纪娉撇撇嘴,多少有点不高兴:“这个小张,咋咋呼呼的让六合怎么做人,真是个没脑子的,还真是一对亲兄妹。” 孙卫国也嘀咕:“大半夜的在走廊上喊,她可真行,要是我闺女,我早就把她骂回去了,她爸妈倒是奇怪,压根不管她的。” “你可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溺爱孩子,你也就是说说。”纪娉白了他一眼,掩上门,往安六合这边走来。 敲了敲门,里面却迟迟没有回应。 纪娉不放心,隔着门说道:“六合,你睡了吗?我心情不好,你陪我说说话呗?” 安六合本不想开门的,不过既然纪娉有需要,她还是起身把门拉开了。 纪娉诡计得逞,进来后赶紧关上门,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肯定偷偷躲起来生闷气了。这有啥的,来,我陪你说说话。” “原来你没有心情不好啊。”安六合恍然大悟,感情老姐姐是骗她呢。 不过人都进来了,也不好赶人家走。 她让纪娉坐下,转身倒了杯热茶。 纪娉把茶缸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托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那么讨厌张临渊吗?” “原本是很讨厌的。”安六合默默叹了口气。 张临渊之前做的事太过分了。 可现在,这个人因为她的冷眼而放弃了政委的位置,甘愿退回原来的角色,去做那个只靠自己慢慢晋升的本本分分的人。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团级政委的位置,已经算得上部队的中层领导了,在战争年代,战士们还能靠敢杀敢拼快速晋升,可到了和平年代,大多数时候只能论资排辈。 不信看看诸葛鸣,都三十几岁了,才坐到了这个位置。 而现在的张临渊,不过才二十五不到。 他要不是痛下决心,是走不出这一步的,这无疑于壮士断腕,很伤很痛。 但是他做了。 光是这一点,就可以赢得不少人的尊重。 安六合也不能免俗。 不过,一码归一码,她可以不再讨厌他,但她对他,确确实实没有男女之情。 她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纪娉。 纪娉听罢,很是感慨:“确实,他还年轻,现在回头还不算晚,以后要是能够一直堂堂正正地靠自己闯下去,也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过,我是觉得,他要是真的对你情根深种,只怕你的拒绝只会让他走上极端。你想,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极端呢?先是走错路,想抱大腿靠捷径上位,后来发现情况不对,就立马自断臂膀。他是有决断力的,而他做出的决断,目的只有一个,获取你的芳心。如果到头来,他发现自己即便牺牲了政委的位置也得不到你,他会怎么做?我都不敢想。” “你的意思是,他会来硬的?还是说,他会自残自杀?”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安六合不由得一阵后怕。 可别啊,到时候不管怎样他这条命都会被人算在她的头上,她很冤枉的好吗? 纪娉重重地点头:“我瞧着差不多,他这人挺豁得出去的。所以,我劝你,要不要试试徐徐图之?一点点影响他,改变他,用一种温和的方式让他转变想法。不然的话,他最后会做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姐,我好累。”安六合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已经很忙了,结果还要为了这事分出精力来小心处理,真是折磨人。 纪娉只得劝她:“你放心,试验田的事我会帮你分担,至于张临渊,只能靠你自己了。要实在不行,我倒是有个下下策,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算了。” “你说的下下策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安六合默默垂下眼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只好让张临渊做个傀儡了。 在那之前,还是尽量让他自己想通吧。 * 安六合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实。 一会儿是张临渊要跟她同归于尽,一会儿是周中擎心如死灰地在坟前给她烧纸,一会儿又是李月娥找宁华夏拼命,要给她儿子索命,一会儿又是张银凤失去了理智,跟七星打了起来。 到最后,实在是什么鸡飞狗跳的事都出来了,气得安六合直接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剧痛的额头,穿上鞋子下了地。 睡不着了。 雨还在下,天跟漏了一样,整个岛上都陷入了昏暗无光的黑夜里。 安六合独自一人走到大厅那里,吹着雨丝缠绕的湿冷的风,看着汪洋一般的外面,神思恍惚。 唐红军原本在打盹儿,见她起来了,赶紧打了个招呼:“安同志,你哪里不服吗?” 安六合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撑起雨伞,走进了无边的黑暗里面。 她回到了木板房这里,看着被水淹没的房间,这才发现自己连最后一处清净地都没了。 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岛上闲逛,看看盐角草,看看海岛淹没的程度,心里有个数。 正走着,远处过来个人,打着手电撑着雨伞,焦急地寻找着。 见着安六合的时候,那人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即加快了脚步,迅速接近。 到了跟前,周中擎直接扔了雨伞,把她抱在了怀里:“大晚上的,你吓死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安六合没想到他会来。 这会儿见到他,还挺开心的,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身后的感觉。 她也扔了伞,就这么静静地拥抱着,在雨幕下,在大地上。 两人很快就湿了全身,无处可去,索性提前往山洞那边去了。 路上周中擎牵着她的手,在雷声轰鸣的间隙里告诉她,是唐红军担心她出事,所以去吧他喊了起来。 “他为什么不喊别人?”安六合纳闷了,这唐排长看着是个老实木讷的人,没想到还挺懂得揣摩人心嘛。 周中擎臭美道:“因为别人没有我可靠。” 安六合忍不住捶他胸口,逗得他哈哈大笑。 两人进了山洞,关了手电,依旧是牵手,一前一后地走。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情趣,手电只会带来不必要的干扰。 所以,黑暗有时候并不是坏事,它可以让人看清楚内心的真实想法。 一种名为欲望的邪火,就这么燃烧了起来。 在这个潮湿的夜晚,点燃了水淋淋的衣衫,蒸烤着汗津津的头发。 水分化作热气上升,随着血液涌上大脑。 两人牵着手跳进了温泉池,下潜,颠倒,上浮。 到了光柱所在的空间里,安六合沉默地坐在一旁,拧着头发上的泉水。 耳边传来些许的声响,那是周中擎脱了衬衫也在拧水,安六合没有勇气去看,只管盯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劲地拧。 拧到随后,一滴水也拧不出来了,却还在那里较劲。 把周中擎看乐了。 他已经穿上了衬衫,虽然还是潮的,起码不会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他那虬实的肌肉线条了。 不过裤子他还没处理,导致有些部位显得存在感过强了。 所以他凑过来帮安六合梳理头发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被安六合注意到了。 只一眼,便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烧烤一般,脸颊烫得可怕,扔个鸡蛋上去,想必一下就熟了。 至于耳朵根子,那更是让她心惊肉跳,烫得都要着起来了。 她默ᴶˢᴳᴮᴮ默地移开了视线,假装没事人一样看着前面的光柱。 头皮上传来男人一下一下梳理的触感,他的掌心粗糙有老茧,指肚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一下摩擦在头皮上,都有着提神醒脑的神奇功效。 以至于安六合本来是想转移注意力的,却只能徒劳一场。 她忽然回头,双眸噙着一抹潮红。 她不满地抗议道:“轻点,你弄疼我了。” “抱歉。”周中擎无奈,他这手实在是粗糙,明明他的动作很轻了,结果还是不行,他有些嫌弃自己,“等我抽空找个剪刀磨磨看。” “你别乱来。”安六合嗔怒地白了他一眼,什么嘛,她又没说让他把老茧磨掉,那不得磨掉一层血肉啊。 再说了,她还挺喜欢这种粗糙的大手的,摸着有安全感。 她反握住他的手,不满地嘀咕了起来:“不准磨,就这样。下次你揣个梳子在身上不就好了。” “行,以后我就是你的专职梳头工。”周中擎笑笑,任由她趁机揩油。 不过她这头发乱糟糟的,也实在是不太方便,都糊住半张脸了,他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可不想浪费良辰美景,索性又给她梳理起来。 不想再次被安六合阻止。 她握住他的手,不让动。 随即自己甩了甩,用上些许的小把戏,头发便一根根自己分开,老老实实服帖在了身后和两肩。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那眼神好像在说,我厉害吧? 厉害,当然厉害,周中擎都看傻了。 不光厉害,还美,美得比那神话中的月宫仙子还动人。 以至于他没忍住,捧起她的脸蛋就是一口。 安六合被他偷袭,很生气,原本还是拳打脚踢的,踢着踢着就意识到自己踢错东西了,便瞬间消停了下来。 像一只安静的兔子,卧在了男人的腿上:“我……我弄疼你了?” “有点。”周中擎想把痛感压下去,不过他有点倒霉,美人在怀的时候,有些小伙计不听使唤,导致被踢到的时候本就是绷紧的状态。 一分力道也被放大成了十分。 以至于他的额头上很快滚落几滴晶莹的汗珠。 他别过脸去,强行忍耐着。 可他越是这样,安六合越是羞愧难当,索性闭上眼,伸出手去,轻轻渡了一点灵力过去,帮他抑制住痛感。 随后落荒而逃,直接冲进光柱里面去了。 留下周中擎在原地,隐忍且压抑地捂住了脸颊。 要命,她做了什么,为什么痛觉没了,但是另外一种感觉却被无限放大了? 周中擎感觉自己快着起来了,只得跳到温泉池里,可那池水本就是热的,泡进去非但不能降温,还让他越发的浑身兽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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