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么一说,梁音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去办公室无意中听到两个老师聊天时说起的话。 好像是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子难管教,事情多。12班的班主任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用班上人数已经够多的理由推拒。 前些年教育部下通知,明令禁止不允许公立高中再开设区别于普通班的重点班,不允许出现特殊班级投入与普通班不同的师资力量,因此北潭这边的几所公立高中只有平行班,北潭高中也不例外。 只是规矩是规矩,总有办法打破。 虽说不再明目张胆地开设重点班,但是近几年,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每个年级都有一个太子班。 至于哪个是太子班当然不会被宣之于口,但只需要看哪个班里教师家的孩子最多,同年中考各区前十占比最多,哪个班就是太子班。 梁音这一届的的太子班就是12班。 北潭高中是市里最有名的公立高中,也最不缺有权有势的学生家长。只要是有意向的,在提前得到太子班的确ᴶˢᴳᴮᴮ切消息后都会将自家孩子往里面送。 这里塞一个那里补一个,12班的人数也比其他的班级多了十好几个。 不过12班班主任的推拒没被重视,后来还是那个学生自己提出不想进什么太子班,这事才算有了转机。 没想到没进12班,兜兜转转竟然被安排进了他们班上。 易舒芃转而又开始双手合十的望天许愿,“还不知道大帅哥什么时候来呢,听说要等开学考结束才到班上报道。” 梁音看她满脸苦恼,劝道:“来了再看也不迟啦。” 易舒芃说好吧,“那我这几天坚持洗头好了。” - 开学考设在三天后,高二已经分过科,两天就将所有科目考完。 考试结束后,全班怨声哀道,抱怨着卷子难度太高。 易舒芃也难得蔫头耷脑,连之前与梁音说好的,开学考结束后的下午去学校对面新开发的小吃街都未再提。 最后一门试考完,大家回本班教室收拾完东西就离开。 梁音不着急,坐在位置上整理这几天考试的试卷,将它们归类好收在桌肚里。 易舒芃坐在她后排,唉声叹气好一会儿才说:“音音,我好想哭,我只是对大学没什么要求,但还是想上大学的,可是这次的考试,让我的大学梦,破灭了。” 梁音学习不差,但也同样感觉到这次的试卷难度远超平时的水平线。 她安慰易舒芃,“没关系的,这次大家都觉得难。出卷老师可能想用这套卷子让学生们收收心投入新学期的学习中。” 梁音分析得有理有据,最后还坦然说:“我也觉得很难,物理试卷的四道大题,我完完整整写出来的只有两道。” 可能因为家中无人在意梁音的成绩是否优秀,也没人对她有任何期许,梁音从来没有在学业上产生过什么压力。这次考完试后的感受虽然没有之前的好,她还是不觉得有什么伤心。 虽然无意与梁音这样的学霸比成绩,但是听她这样说,易舒芃还是觉得舒坦多了。 她语气欣喜地追问,“真的吗!音音你真的觉得这次的卷子难?” 梁音被她抱住胳膊摇晃,连说几遍“是真的”才让她安心。 易舒芃瞬间又恢复活力,“那,咱们还去对面的小吃街吗?” “去呀。” 同样在小吃街的,还有房奇和程津予。 街头的一家偏僻小吃店,坐着两位矜贵的少爷。 程津予指指面前的瓷碗问他:“这就是你请的大餐?”他几乎气笑,“房奇你还能再寒碜点吗?” “不是,别这么伤人行吗,这米线怎么了?” 程津予说没怎么,“就是有种在吃垃圾的感觉。” 他这话说的半点也不夸张。 这家店装修简陋,明明小吃街才开起来,每家店面里面的桌椅理应是新的。可这家独树一帜,所有桌椅都像是刚刚从二手市场低价淘来没多久,破旧,复古。 房奇瞬间化身大演说家,“没有一种食品生下来就是垃圾,这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你不行……” “你说实话。” “我真没钱了。” 房奇上学期心血来潮玩起乐队,暑假花了大手笔给自己换了个昂贵的电吉他,还出钱将乐队的音箱和其他各种设备都连升几个档次,结果这个月他家里将他的零花钱扣下,还扬言再玩乐队就将他的生活费也断干净。 他肯定不听,照干不误,只是最近的生活也确实拮据。 还欠着程津予一顿饭,于是用熟悉学校周边环境的理由将人骗到这家小餐馆。 程津予懒得再和他追究,拿起筷子尝一口米线,味道其实还可以。 房奇也开吃,“还行吧?我的口味你还是得相信。” 他不咸不淡应一声嗯。 程津予和房奇口味都很挑,他觉得好吃的,不会太差。 吃饭间到了饭点,小餐馆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都是年轻学生,咋咋呼呼的,瞬间将就餐环境再拉低几个档次。 在这样的嘈杂的环境中,有一段不大不小的对话。 “音音,你要加辣吗?” “不加。” 程津予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店门口的冰柜旁,站着穿着校服的梁音,她微微弯腰,灰色的裙摆微扬,视线在冰柜里慢慢搜找想喝的饮料,而后拿起一瓶淡绿色包装的豆奶,转身问身后的朋友喝不喝。 易舒芃点好餐,开始往店里面钻,搜寻能坐的位置,只是人太多,店又小,她暗道不好,别是没座了。 房奇见对面的程津予在看那边,转头顺着看过去,恰好看见易舒芃与拿着饮料跟上来的梁音。 “哟。”他手上的筷子还悬着,另一只手已经挥起来,架势像招呼村里人坐下来一块吃席。 “没座了?来这来这。” 他和程津予坐的是一张四人桌,里面还能坐两个人。 易舒芃先是看见房奇,她倒是和房奇不算陌生,先前还帮过他在学校的音乐社里面招过人,坐过去之前她习惯性看看房奇对面坐着的是谁。 生面孔,但那张脸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 易舒芃小声朝着梁音惊叹,“这长得也太可以了。” 梁音在一开始就看见了程津予,他的头发应该是修剪过,利落的黑色短发,此时直直看过来。 上次见他,还是一个多星期之前。 梁音心里空落落的,又回想起这几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无声无息躲开了与他相撞的视线。 程津予知道她大概率不会好意思向他打招呼,但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会朝自己腼腆地露出个笑。 可是什么也没有,反而像是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般将头低下去。 程津予眼底浮出一丝困惑,还有点恼火。 易舒芃朝着房奇比了个眼神,问他面前的人是谁。 房奇知道程津予那个古怪的性格,只作简短介绍,“这我朋友程津予。” 易舒芃也看出他和房奇不是一类人,只礼貌的与他打了个招呼。 程津予回她个你好。 就像是不认识,梁音也和易舒芃一样,与程津予礼貌又生疏地打了招呼。 可是他对她却连个你好也没回,只点个头。 梁音的心沉下去,不知道程津予是因为自己装作不认识他生气了还是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手上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饮料冒着寒气,将她的掌心冰得钝痛。梁音觉得这样也好,本来自己和他这样的人也无法成为朋友,其实没什么好失望的。 房奇未察觉其中的细微差别,自顾自开始问自己的事情,“梁音,这学期那个音乐室用得人多吗?” 梁音因为他的话思绪回笼,摇摇头说:“不多。” 高一时梁音阴差阳错当上音乐社社长,之后一直辞不掉,还好事情不多,主要任务就是管理乐器室和音乐室,掌管着钥匙,不论是借用乐器还是借用场地彩排,都需要向她报备,她再统一上交到学校文娱部,等待审核。 北高有不少课外活动,只是参与的学生不算多,大部分学生会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学业上,音乐室设备齐全,用处却很少。 房奇舒口气,“那就行。” 易舒芃却想起来一件事,“不过这学期好像有校园音乐节,到时候如果有需要的话,可能会占用音乐室彩排。” 房奇懒得去管,“到时候再说吧,这几天我先用着。” 程津予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满脸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意。 米线也吃得差不多,他站起来拎起手机要走,房奇问完自己的事情,跟着他离开。 两人走后,易舒芃才评价,“太冷了,这种级别的帅哥,我一般都是只远观。” 梁音用筷子搅动面前热气腾腾的米线,也觉得程津予很难琢磨。 可是那两次的见面,他的好也是真真实实的。
第8章 搬走 今晚房奇有演出,和程津予从小吃街走出来,他还要回学校一趟。 “我那把吉他还在音乐室放着。” 程津予晚上要跟着他一块去演出的酒吧,因此并没有先离开,而是和他一起进了学校。 快走到音乐室时,房奇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偶然听到的事情。 他撞撞程津予问道:“欸,你知道蒋家吗?就是那个……” 程津予说知道,“蒋遂家。” “对对对,就是他家。” “然后刚刚在那个米线店里,坐你旁边的那个白白的,短头发的那个小女生,就是蒋遂继妹。” 因为早就知道,所以程津予反应平平,只是不知道房奇卖什么关子,冲他一句:“有话就说。” 想到蒋遂,他又补一句:“那人不行,你别和他搭上关系。” 房奇啧一声,“我跟他能有什么往来,就见过一面,脸我都没记清。不过他啊,确实人不太行。我听说……他把他继妹从家里赶出去了。” 程津予顿一下,微微偏头看房奇,难得的有了情绪起伏。 房奇讲得起劲:“你看梁音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搞不过蒋遂啊,那人就是个刺儿头。我估摸着是没办法了,梁音ᴶˢᴳᴮᴮ只能从家里面搬出来。” 程津予一反往常事不关己的态度追问:“什么时候搬出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是在暑假吧。” 具体的细节房奇也不清楚,这些都是他一个认识蒋遂的朋友说的。他虽然成绩吊车尾,爱玩爱混,但是周围玩得近的朋友大多都是正经人,和蒋遂那群人的圈子有壁。 房奇回想一下,“我看梁音今天状态也还好。” 程津予扯扯嘴角,“人都赶出去了,还能怎么样。” 房奇平时没个头绪,这时候说话倒是有几分理性,“要我说搬出来是好事啊,她妈妈给蒋家生了个小儿子,位子是坐稳了,蒋遂才从国外回来,蒋家那两个老人还不得捧着手心里,算来算去也就梁音一个外人,出来还自在点。” 程津予不做评价,还告诉房奇:“少说闲话。” “得,不说了。” 搬出来确实是好事。 梁音现在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老式小区中,虽然环境和之前的住处没法比,但是离学校很近,旁边就是家属区,上学放学都很方便,也不必每天担惊受怕地躲着蒋遂。 易舒芃自开学起,几乎和梁音形影不离,自然也知道她搬来了这边住下。 两人吃过饭,易舒芃嚷嚷着不想回家,跟在梁音后面回到她现在住的出租房。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看得出是刚入住,什么东西也没有。 梁音放下书包,问易舒芃要不要喝水。 易舒芃摆摆手,自来熟的在客厅中唯一一张双人沙发上坐下,“不用啦,我又不是客人。”她环顾四周,问道:“那你现在就是一个人在这住到高中结束吗?” 梁音点点头。 她还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 蒋遂看见了她从车上下来,还认出那就是程津予日常外出时用的车。 或许是咽不下当众被程津予落了面子的那口气,在当天晚上的餐桌上,蒋遂直言道:“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梁音孤立无援,餐桌上的众人面带审视地看向她,无声质问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她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只敢偷偷看向她妈妈求助。 而梁芝蔓满脸失望,厉声将别人想问的话问出口,“你是不是惹你哥哥生气了?” 梁音脸上毫无血色,说不出一个不是。 蒋遂确实是因为她而生气,尽管那不是她的错。 她成了寄人篱下却惹怒主人的白眼狼。 最后是梁音自己主动提出愿意搬出去,默默观看周围众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唯独蒋遂仍旧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只是他也无计可施了。 蒋遂要的是梁音低头向自己认错求饶,逆来顺受地听从他的一切要求,而不是这么果决地同意搬出去。 梁音后来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行李时,忽然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这些年在蒋家生活着,即使有她妈妈在身边,她还是无时无刻都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搬出蒋家的那一天,五岁的弟弟蒋续阳正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玩具,懵懵懂懂地问她要去哪里,梁芝蔓语气亲昵的吓唬他,“姐姐不听话,所以把她送走不要了,你要是不听话我也不要你了。” 蒋续阳聪明机灵,在蒋家很得人宠爱,听了这话之后扑到他妈妈怀里撒娇,“妈妈才不会不要我。” 场面温馨到让她几欲落泪。 梁音也是直到那一刻才想明白,她妈妈找到家了,而她还没有。 她的东西不多,每个季节学校都有两套校服轮换,梁芝蔓有意替后来生的小儿子存钱,用在梁音身上的花销也是能缩减就缩减。两个行李箱就能将衣服收拾差不多,最后还剩下一些冬天的衣服,她准备过几天降温了再过来拿走。 本来是打算住校的,可惜她申请的时间太迟,下一届许多升高三的学生早在刚一放假时就递交了申请住校的表格,现在学校的宿舍都已经住满了。 好在梁芝蔓多少还是心疼她,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现在这个房子,并且一口气支付了两年的房租。 两年的房租到期后,她也毕业了。 易舒芃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梁音只和她解释说,她和她妈妈新家庭里面的继兄相处得不融洽,所以决定搬出来。 但她无条件支持梁音。 开玩笑,梁音这样的性格,还会有人和她相处不融洽? 除非不是人。 - 开学考后的第一天,虽然成绩还未出来,但整个学校已经正式进入了新学期的学习中。 班主任董老师四十出头,人挺和蔼,在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笑呵呵地主持了新学期的第一场班会,说了些与梁音安慰易舒芃时说的大差不差的话。 “这次开学考的难度,我知道,相较于之前确实是稍作提升。” 话音刚落,班里瞬间闹哄哄一片。 有学生直言不讳,刻意加重读音重复“稍作”二字,满脸问号。 董老师手心朝下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这都是事出有因的,骄兵必败啊同学们。” 下面传来哀嚎,“骄兵?我都成伞|兵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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