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帝自然是不客气的,来这儿马上便先点了最近脍炙人口的蒸笼点心,没听过的先来几笼,而后是煎制的点心,粉条甜糕,还有什么糖水,尝过了冬日烧,那就尝点别的,双皮奶来一份。 很快,案桌上琳琅满目放着高高低低的小蒸笼,大大小小的碗盏。 入乡随俗,也没谁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免了试毒,弘帝拿起筷箸开动起来。 每品尝一份点心还都发表几句意见,到最后连发言也免了,正吃得兴起,就外头忽然喧哗起来了,刘福安正伺候着爷吃着ᴶˢᴳᴮᴮ呢,推开窗棂,见到外头担架跟哭丧的妇人,登时脸色一变。 接着叫过一个护卫,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听说是吃陈家酒楼的瑶柱酱死人了,刘福安脸色大变,马上阻止弘帝进食,弘帝看看刘福安,再看看满桌余下没吃完的点心,也渗出了冷汗。 不会吧? 他年前拿了柳风送的瑶柱酱,也没见出事啊! 刘福安才要去找陈家酒楼的人追究,弘帝阻止了他,于是一主一仆就在包厢里头居高临下静观其变。 而后,便亲眼目睹了陈念莞回来自我澄清破案的经过,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没想到,韩爱卿也来这陈家酒楼吃席。”弘帝对韩府尹的办事能力,表示赞赏。 “可不是,奴婢方才在外头打听了一圈,不止是韩大人,那彭尚书,邓尚书,还有江侍郎都喜欢到这酒楼吃席呢!”为方才误会了陈家酒楼的险恶用心,刘福安此时赶紧找补。 “看来,朕的酒楼太受欢迎,招人嫉妒,是以风波不断啊!”弘帝叹息着,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骄傲跟自得。 可不是,不招人嫉是庸才嘛。 他合作的陈家酒楼,就看方才破案的架势,那陈娘子妥妥的是个聪明的,难怪跟张玉郎能成夫妻。 弘帝方才也见到柳风了,这时候找来了伙计,说要见一下柳风。 “柳风?” “啊,就方才楼下那个,洗罐子的那个大嗓门。” “哦,这位爷您说得是咱酒楼的柳大东家啊!” “啊,我跟他是熟人,你把柳大东家给爷叫过来。” 柳风才在后厨洗干净手咧,就听说有食客要亲自见他,心里正嘀咕是谁呢,进了包厢,见着弘帝跟刘福安,可欢快了,蹦跶着就坐到了弘帝身边:“哟,七爷啊,您今儿居然来酒楼啦?怎么都不给咱说一声呐!” “我自个儿来不也一样么?”弘帝见着柳风,心情就异常高兴。 “都尝过咱们陈家酒楼的吃食了?怎么样?好吃吧?” 弘帝点点头。 “对了对了,七爷您难得来一趟,我得跟咱们酒楼的合伙人引荐一下您才是啊。”柳风想到了这茬,蹦了起来,“您稍等啊,七爷,我先叫我表姐过来。” “好。” 萧七爷今日来陈家酒楼,一是看看自己打本的酒楼是啥样的,二是尝尝京城里头风靡得人见人爱的美食,第三嘛,自然是认识认识这位柳风表姐了。 特别是方才见到了陈东家口齿伶俐,逻辑分明,难得! 陈念莞听说那位神秘的合伙人,萧七爷亲自来酒楼了,自然是屁颠屁颠去见人了。 嘿,宫里头的人脉啊!当然要重视了! 上一次张玉郎差点出事,她叫柳风去找萧七爷搭救,虽然柳风最终没找到人,可明海师傅来陈家酒楼吃席的时候,问起这事,明海师傅说张玉郎最终无罪释放,萧七爷在其中也出了大力气的。 也就是说,在宫里头,这萧七爷也是管用的啊! 得跟萧七爷好好相处啊! “您就是萧七爷啊,久仰久仰!我是陈家酒楼的大东家,陈娘子是也,感谢萧七爷当初愿意出资相助,我陈东家不胜感激。”陈念莞落落大方介绍了自己,见萧七爷点的吃食已经用了泰半,叫伙计将案桌上的蒸笼茶盏撤了,又给他上了一壶好茶,推荐了几份新上市的点心。 “七爷难得出宫一趟,随便点随便吃,这一顿我陈东家请客。” 弘帝看着陈念莞笑了起来。 陈念莞也笑着看着萧七爷。 这宫里当差的官就是不一样,浑身尊贵,气度不凡,而后又瞥了一看就是太监的刘福安,既然是宫里当差的官爷,身边有公公伺候自然是不稀奇的。 只是,萧七爷在宫里头的官是大是小呢? 陈念莞正想问问呢,柳风带着一溜的合伙人进来了。 后厨的柳云将活儿暂时交代给了田大宵,跟柜台的施存祈让方五郎先统筹工作,至于沧莫南,是一听见酒楼有人上门找茬,就马上过来救场的,可惜他到地儿的时候事情早了结了,听说另外一位宫里当差的合伙人难得来酒楼了,想让诸位合伙人见个面儿,于是就也跟着上楼了。 柳风逐一给萧七爷引荐了陈家酒楼的各位合伙人。 萧七爷一位位瞧过去,笑着点点头。 见着柳云的时候,愣怔了:“这小姑娘也是?” “这就是我云云堂妹啊,七爷您不知道,云云是咱表姐的第一高徒,也是陈家酒楼的首席大厨咧!” “没错,酒楼的厨师班子,云云可是顶梁柱。”陈念莞揽着羞涩的柳云也夸耀到,“咱陈家酒楼的厨子,基本上都是云云亲自教出来的。” 弘帝吃惊。 “这,简直后生可畏啊!” “七爷,可不是,咱们这帮合伙人都年轻着呢,就您是最老的家伙了。” 刘福安蹙眉,弘帝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而后诸位合伙人第一次碰头,彼此寒暄几句,那柳云跟施存祈还有活儿要干,就先离开了,沧莫南听说这位合伙人姓萧,又叫七爷,还是在宫里头当官的,多了个心眼,不免也问了几句是啥官职,被打岔糊弄了过去。 抱着同样心思的陈念莞跟沧莫南对视了一眼。 得,很明显这位官爷不想让人知晓自己是在宫里干啥的,估计官职太小,不好意思呗! 那不让问就不问呗! 反正无论官多小,跟张玉郎有事那会子一样,能必要时候帮得上忙就行。 等萧七爷意犹未尽,恋恋不舍要跟刘福安离开时,陈念莞还大方地又送了两罐瑶柱酱给他。 “七爷,您有空,常出宫,常来咱们酒楼看看嘛!”陈念莞热情地揽客,“你瞧沧公子,他一家老小可都喜欢到咱酒楼用膳呢!” 所以您不能常常出宫没关系,多多介绍亲朋好友过来耍嘛,价钱给优惠一些也不是不行。 弘帝边下楼边笑点头应着:“好,好,陈东家,咱回宫去就好好给人介绍介绍这陈家酒楼。” 刘福安多看了陈念莞一眼。 果然不愧是柳小郎君的表姐,两人性子忒像了。 下了楼去,是柳风送两人出酒楼的,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门口,恰好就见到江禹钻出马车。 一个照面,江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这,不是,圣上吗? 萧七爷也认出了江禹,脸上的笑意一下凝固,想避已经避不了了,萧七爷只得嗯咳一声,瞥了一眼刘福安。 刘福安会意,先一步抢先走到前头,笑着把江禹拉到了一边。 “刘,刘公公?那不是……”江禹瞪大了眼睛。 刘福安点点头,低声道,“江公子还请勿说破,今儿圣上是微服私访,不想惊动旁人。” 微服私访? 可,可瞧柳风跟圣上勾肩搭背的,怎么看也不像微服私访的模样! 江禹惊疑,视线落到刘福安怀里揣着的两罐瑶柱酱,当下也只能点点头。 而后站在一旁,稍稍给弘帝屈膝见礼,看着他带着刘福安逍遥离去,许久才回过神来,看柳风笑嘻嘻地招呼自己,一把揽过了柳风的肩膀。 “柳风啊!” “江公子啊!” 江禹扶额,“方才那是什么人?” “谁?” “就,方才,那两人。”江禹望向弘帝跟刘福安的背影。 柳风顺着视线瞧见那两人,恍然:“哦,你说萧七爷跟大刘管事呐!” 萧七爷? 大刘管事? 圣上跟刘公公在外头微服是这么自我称呼的? 江禹想起来弘帝在萧家那一辈确实排行第七,叫萧七爷没错,嘴角抽抽。 “他们也是来酒楼吃席的?” “啊,不光如此,那萧七爷还是咱酒楼的合伙人啊!” 合伙人? 江禹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差点有鸽子蛋那么大。 抓着柳风的肩膀一用力,疼得柳风嗷嗷叫:“江公子?” 江禹没放手,强自冷静道:“柳风啊,你给我好好说说,萧七爷,怎么会是陈家酒楼合伙人?” 柳风无奈,只得将当初借萧七爷钱银,而后萧七爷买股入伙的事粗粗说了一遍,当然,过程还是美化了一番的,听得江禹目瞪口呆,浑身僵硬。 “江公子,你也是来吃席的吧?打听这个干嘛啊!” 当初他不是不愿意跟表姐合伙做营生吗?柳风不解。 江禹木然地朝酒楼门口走去,临进门时,瞧见那辕支木,忽而一下抱住了,然后使劲用额头往圆木上磕。 “江公子?江公子!” 啧! 听什么阿爹的话,吸取啥教训啊! 当初怎么能没有应承买下陈娘子给的酒楼股份呢? 连当今圣上都愿意做陈娘子的合伙人了,他区区江家,算得了什么? 要当时儿给陈娘子入资了,如今他不是就能跟圣上共同经营一家酒楼了吗? 是最能跟圣上拉近关系,讨得恩宠的大好时机啊,就这么白白被自己浪费了! 江禹悔得恨不得当场将自己脑壳儿撞破! 而沧莫南回到家后,也给自家祖父说了今儿见到神秘合伙人萧七爷的事儿。 “姓ᴶˢᴳᴮᴮ萧?”沧老爷惊了。 沧莫南也点点头。 他也跟祖父有同样的疑惑。 在京城,萧姓,可是皇室之姓,这七爷也是萧姓,还坦承是在宫里头为官的,这萧七爷,怕不是皇室的哪个成员? “乖孙哪,你就不多问几句,问清楚一些?” “祖父,孙儿有问,不过那萧七爷不愿意多说,他身边的那位管事,也没让我们多问啊!”沧莫南很无奈。 沧老爷听完乖孙描述那萧七爷的容貌跟年纪,私下揣摩:萧氏皇室里头,像这般年纪,又排行第七的爷,好像,是当今圣上? “不可能,不可能。”沧老爷擦擦额头的冷汗,频频摇头。 圣上坐拥天下,怎么会随随便便掺和进寻常百姓的营生里头来呢? 再说,便是陈娘子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认识圣上吧? 就是能得到圣上赏识,也不可能说动圣上买股从商吧? 只卖半成股如此悭吝,一点儿不像圣上的作风! “或许,是皇室中人,但不过是捏造了个七爷出来罢了!” 如果当真是跟皇室的哪位亲王一起跟陈娘子做的营生,那这笔投资,以后可是长期稳赚了! 沧氏祖孙都如此乐观地期望。 * 再说弘帝跟刘福安回到宫里后,再细细回味了一遍陈家酒楼的吃食,满心欢喜,而后想到如今陈家酒楼木秀于林,为风所摧,又龙心一沉。 次日上朝后,特意留下了韩府尹,询问那孟娘子夫君毒杀一案。 韩大人见圣上过问此案,倒也不含糊,将昨儿调查到的实情给道了出来。 原来那孟娘子的夫君是患疾而亡的,后来受人怂恿,收受了一笔重金,伪称是吃陈家酒楼的瑶柱酱出事,带着夫家的人跟那伪造的瑶柱酱就到陈家酒楼闹事去了。 而当时报案后去陈家酒楼拿人的管理,也是幕后指使人事前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想将陈东家拿进官衙大牢,而后慢慢磋磨。 “臣已经将涉案的一干官吏都给拘起来了,按律例发落。” 弘帝听得气怒:“那指使孟妇人这般栽赃陷害的,是何人,有查出来吗?” 韩大人略一迟疑,抬头瞥见弘帝大怒的龙颜,坦言:“臣找官吏询问后,有获知主使人,是工部杨郎中家的公子。” “杨季山?” 韩大人点头。 “这草包!” 弘帝又气又笑,“可知他为何要针对陈家酒楼?” “这事,便要从翰林院的张修撰入读梅麓书院说起。” “你是说,张玉郎?”弘帝惊了,不知道杨季山针对陈家酒楼,还能牵扯到张玉郎身上。 韩大人于是便将杨季山跟张玉郎的过节一事给禀了出来。 弘帝想到张玉郎跟温玹相似的一张脸,冷哼了一声。 他倒是没想到,张玉郎抵京后,还跟杨季山有如此一段旧事。 杨季山会欺凌张玉郎,倒也不算无缘无故。 因为温玹还在世的时候,就处处针对这个不学无术,依仗皇后娘家杨氏的名头,在京城里头作威作福的纨绔混子。 而杨季山对上温玹,次次均是落不得好。 如今温玹死去,杨季山在京城里呼朋引伴,好不威风,却又遇见张玉郎,怕是把之前跟温玹结下的宿怨,都发泄在张玉郎身上了。 可,张玉郎是今届春闱状元郎,幸亏当时坠马昏迷还能苏醒过来,不然,他大周朝岂不折损了一名高才? 如今甚至还直接将怨气转移到张玉郎的娘子开的酒楼身上? 若昨儿栽赃成事,怕那偌大的陈家酒楼已经毁于一夕了。 陈家酒楼,可也是他的酒楼。 弘帝当即怒了! 杨家区区一个不长进的东西,也胆敢跟状元之才叫板了? “韩寒涵,你可有秉公办案?” 韩寒涵大人心里头清着呢,看圣上这架势,怕是杨季山触到圣上逆鳞了,可为何? 韩大人想起来自家夫人告诉自己的,陈东家与明海大师交情匪浅,而明海大师又与圣上关系颇亲近,莫不是这个原因? 心中狐疑,韩大人一拱手:“臣才查到幕后指使人是杨公子,正要前去杨家缉拿此人归案。” “好,你去,将人给我逮了,公事公办。” 那韩大人去杨家拿人的时候,杨季山还跟一群纨绔在谋划一计不成,再出一计暗算陈家酒楼呢,然后见到韩大人带人长驱直入杨府,一下惊了。 大怒之下直呼韩府尹名字:“韩寒涵,你胆敢放肆?” “奉圣上旨意,本臣来缉拿昨日孟妇人陷害陈家酒楼一案主谋人杨季山,其他人等给我退下。”韩寒涵也怒道。 杨季山跟一群纨绔当即蒙了。 奉旨拿人? 什么时候,当今圣上会过问这等区区小事了? 杨季山在懵懵懂懂中就被押进了京兆府大牢,韩大人想想这回奉旨办案这事有点玄乎,悄悄让京兆府的小吏,在京城里头散出了到陈家酒楼闹事的杨季山被缉拿归案的事儿去,当即引起了不少人的猜忌。 “原来那日想出那损招陷害陈家酒楼的,是杨家的公子啊!” “不会吧?” “怎么不会?听说如今人都被关进京兆府大牢里头去了。许多人亲眼见着的。” “那杨公子跟陈家酒楼无冤无仇,干嘛针对他们呢?” “嘿,听说不是针对陈家酒楼,是针对状元郎啊!” 状元郎是陈家酒楼大东家的夫君啊! 状元郎跟温世子长得很相似。 温世子以前儿,可是跟杨公子结了不少仇恨的。
146/151 首页 上一页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