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过后,躺在久违的厢房里,陈念莞想起刚成亲那会儿的事,忍不住眯起了杏眼,转头去瞧张玉郎,恰好那张玉郎也探过身子,伸手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莞莞!” “玉郎!” 新婚那会儿的甜蜜劲儿上来了,夫妇俩便忍不住腻歪着酱酱酿酿了一番。 一开始在抚宁县相遇,在燕来巷相知,再在燕来巷结为连理,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去京城一趟,彼此都有如此大造化。 而今鸳梦重温,宛若昨昔。 两人难舍难分了一夜,次日起身,合计一番后,便决定先分头行事,陈念莞去视察视察陈家河粉店,会晤故人,张玉郎则要去青云书院拜谒恩师范山长,等明儿再回海礁村拜祭。 先说张玉郎坐着许老头驱赶的马车,让稻禾带着准备的谢礼去了青云书院。 那书院里头的不少学子都认识张玉郎的,一见状元学兄回来了,早热情地出来相迎,不大一会儿,整个青云书院都知道此届春闱魁首回来了,沸腾嚣喧不已。 如果说先前,那青云书院因陈念蹇而闻名,今儿便是全院书生以张玉郎为荣。 一个书院能出一个状元郎到底是件甚难得的荣耀,那张玉郎夺得状元的喜讯一传回青云书院,书院便迎来了一波求*学*潮。 天下读书人的梦想可不都是状元吗? 青云书院先前是出过不少进士,但状元,张玉郎却是第一位。 如果说,先前青云书院的名气是那些进士爷撑起来的,如今,青云书院的名望则因张玉郎达到了顶点。 诸多学子们纷纷求考青云书院,一来是期盼在青云书院进修,能提升到张状元这个层次,二来亦是因前头有状元郎这位学兄在朝中先行一步,便是来年没得一甲前三,也能期盼状元郎学兄在京城提携一二。 因此,青云书院以及各位夫子,甚至是范山长也获得了抚宁县周边学子们的拥戴。 如今有幸目睹状元郎归来,这些学子们自然是兴奋得难以按捺了。 张玉郎好不容易应酬完学兄学弟们,才被岑夫子笑着带进去拜见范山长。 青云书院的夫子们对自家书院教出的状元郎,都宠爱得很,一路上张玉郎偶遇了许多位夫子后,张玉郎才总算见到了范山长。 范山长见到了弟子,自然是心情很好的。 他青云书院这一届春闱去应考的举子其实有十位,其中考中进士的,却唯独是刚刚考上举子的同一届三位:张玉郎,陈念蹇以及曾嘉轩。 其中,最令人吃惊的是张玉郎。 从平平无奇到顺利考中举人,那个时候他就隐隐觉得,张玉郎随性之举,怕是大有可为,但最大的期盼,也就是能考中二甲。 没曾想,却是一飞冲天,居然考中了状元。 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范山长,也不得不震惊。 状元,可是天底下最拔尖的高才了。 这张玉郎是他教过的学子中,起点最低,但上限最高的。 如今他已经为从六品的编撰,不仅是京官,还比抚宁县的父母官黄县令的官阶都要高,从官伊始就能面圣,是为天子近臣,若张玉郎日后仕途顺利,三年后的前景,不可估量,更别说…… 范山长又想到了收到儿子的来信,信中详细写了张二郎与永昌侯府温世子容貌相似的传闻,在京城招惹的风波,以及不知不觉中获得百官好感的影响。 其实,范山长与年少的温玹亦有一面之缘,只是退出朝中已经久,自己亦年事已高,便一时忘却了。 当初与张玉郎相见时,隐隐觉得与京中某家公子相似,但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但凭着敏锐的直觉,破例收了张玉郎为弟子。 直到收到儿子的信,才蓦然想了起来。 是了,这张玉郎,可不是与温世子长得模样相似嘛! 温世子惊才绝学,他怕是亦在此等影响下,亦对张玉郎惺惺相惜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进京赴考的闲话,说起他的同科,知道曾四还在等补缺,而陈念蹇则考中了刑部主事,如今已在京中就职,不免叹息一番。 “你等同在京中为官,既为同科,又为连襟,自当彼此照应。” “老师说得极是。” “你学兄范斐亦在朝中,若有需要帮扶之处,大可去找他出面。” 张玉郎同样应下,心里却明白,此次自己能夺魁首,是侥幸,亦是险取。 科考走到最后,饶是才华横溢,气运也很重要。 那弘帝应是看在自己坦言为纯臣才放下戒心的,又凭借对温玹的好感,才被取为状元的。 若范家并无有损弘帝之事,他张玉郎自当与范侍郎同一战线。 但若有违背之时,此事,只能另说。 当然,这事他心中有数,面上并不与范山长提及。
第149章 难得回来一次抚宁县,那小佑去城隍庙看望昔日的乞儿伙伴去了,四丫也带着大包小包,跟着徐大徐二先回自家拜见爹娘去了。 陈念莞则跟着柳氏来到了陈家河粉店。 早听说东家回来抚宁县的员工们都纷纷跟陈念莞问好,陈念莞笑眯眯地一一应下。 在店面里帮忙招呼了一圈食客,又到后厨看了看厨师班子,见前院后院都井井有条,放下心来。 来河粉店的路上,柳氏就跟她说了河粉店的近况。 如今前头儿基本上是柳山坐镇,柳河走后,他就在柳氏帮助下成为了河粉店里头的掌柜,慢慢地就将原本柳河的活儿给接了过去,后厨则是郑二哥掌控大局,并且又把河粉摊子有经验的两个厨子给调进店里。 至于如今出摊的伙计,除了原来的人手,新人手还是建哥从乞儿里头挑的机灵又能干的小伙儿。 不仅如此,那跟柳山订婚的吴ᴶˢᴳᴮᴮ家姑娘也跟着学会了烧制烤鸭跟烧肉,如今也算是后厨班子的一员了。 所以柳氏如今完全是甩手掌柜的,基本上不插手河粉店的营生了。 唯一还需要她做的,自然是代表陈念莞每个月接洽各位河粉店的合伙人,接收分成,以及储存从柳家村运过来的酱料,而后转卖给诸位合伙人带回分店。 “府城那头呢?”陈念莞不忘记问。 “府城那头的河粉店有柳迟跟二舅母看着呢,完全不用操心。”柳氏笑着道,“至于糖水铺,有柳羊在,那营生是完全不需要我担心,芳姐还有栓子的厨艺也完全可以撑起后厨,如今阿竹也在慢慢学厨呢,过不了多久,那糖水铺的师傅要变三个了。” 陈念莞听着,连连点头。 趁着人少的时候,那负责烧味区的王嫂子也坐过来跟陈念莞叙旧。 “莞莞可厉害了,竟然真在京城里头开起了大酒楼。”王嫂子看着陈念莞,艳羡不已。 “王嫂嫂什么时候去京城,我请你到陈家酒楼吃席。”陈念莞笑着邀请。 “去,当然想去。不过……”王嫂嫂笑着,下意识地瞥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不过,得等你王嫂嫂生了再说。”柳氏接口道。 “哎?你是,有身子了?”陈念莞惊讶,也去瞅王嫂嫂的腹部,嗯,有一点点隆起,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来:“几个月了?” “才四个月呢!将将稳住胎!”王嫂嫂羞涩道。 “那你还来上值呢?” “不怕,你王大哥每日上下值都送我过来,我在家里头一个人也很闷,烧味区如今多招了一个人手,我也就负责收一下钱银,不累,还能跟人说说话,多好的。”王嫂嫂道。 如今王嫂嫂跟王大哥已经搬出了石头巷,也在燕来巷租了房子。 “就在柳掌柜的隔壁呢,昨儿就听说你回来了,可人多,我又身子重,所以就没去凑热闹了。” 王嫂嫂道。 “没事,今儿也见着面了。”陈念莞笑盈盈的,回头就将带从京城带的一份礼物送到了王大哥家里头。 跟经常来河粉店的几位熟客寒暄过后,陈念莞带着柳氏去陶然茶居喝茶。 她还记着彭东家送厨子来学做河粉,烧鸭,不是开店,而只是为了给京城的彭府送一个厨子的事呢! 彭东家自然是也已经知晓京城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此时见着陈念莞找上门,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陈娘子!” “彭东家!”陈念莞笑着略一点头。 她将在陈家酒楼发生的事儿写信给柳氏说明了原委,那柳氏于是盘算过售出给彭东家的蚝油,那数量也不少,每隔两个月便买进三百罐。 若是不开店,那彭府两个月也消耗不了这么多,怕是,被彭家当做小礼品转赠做人情了。 柳氏考虑过后,当时就主动找彭东家谈了这事,最后中断给彭家提供蚝油。 到底一开始,他们跟其他河粉店商定的条件,便是蚝油独家对河粉店销售,不会外卖与别家。 彭东家自知此时理亏,也只能接受。 如今对着陈念莞,也是心虚。 陈念莞倒是没打算再追究,在陶然茶居品了茶后,离开时,还跟彭东家打招呼,欢迎他跟彭家的人继续光临陈家酒楼。 * 回来的第二日,陈念莞跟张二郎带着香烛纸钱还有贡品,去了海礁村。 陈念莞是第二次来海礁村。 第一次是在成亲不久,来祭拜过一次。 上一次来,昔日曾经是村庄的村子是一片荒芜,这一次来,依然如此。 她跟着张二郎走到了那块方碑前,摆放好了祭品,插上了燃香,张二郎则在一旁烧起了纸钱。 若海礁村还在,若张氏亲族还在,若知晓张二郎考取了状元,那整条村子难以想象会有多风光,又不知能给自家双亲跟兄长,带来多少荣耀。 而张二郎亦能多少得到些许助力。 就像陈念蹇,如今儿不仅成为了抚宁县的陈氏宗族的荣耀,还得到了陈氏在外的诸多旁支地的支持。 可眼下,张二郎孤身一人,背后什么也没有。 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看张二郎跪在方碑跟前,陈念莞也跟着跪在了一旁,见他神伤,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头。 夫君背后,不是还有她吗? 有陈家酒楼,还有柳家村的人。 他们,都会是张二郎的依仗。 张二郎牵下自家娘子的手,默了默。 两人在方碑跟前静静跪了好一会儿,烧完了纸钱,方才离开。 接下来歇息了两日,而后联系张掌柜,在福星楼摆宴席庆贺张玉郎考中状元郎。 来张宅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就没有停过,甚至是连那黄县令,也亲自上门道贺。 应酬过后,陈念莞夫妇便与柳氏等人,一起去了柳家村。 柳家村已经今非昔比了。 随着柳家酱料作坊建造并扩大生产,村子里头许多人家都到柳家酱料坊做工,顺带着也赚了不少钱银。 原本陈念莞来柳家村的时候,村子里柳大舅跟自家阿娘新建的房子瞩目得很,而其他人家的房子都是矮矮的土墙茅草房。 如今儿赚到钱银的柳家村人越来越多,那到柳家村落户的人也越来越多,在柳家村盖起的房子自然也越来越多了。 并且有柳大舅跟柳氏的房子做参考,大伙儿有余钱后,自然都想将房子盖漂亮一些,即便没有柳大舅家的宅在那么大,那么气派,也得选用更牢靠的石墙砖瓦。 当年遭难后的颓败不复再见,柳家村里鸡犬响鸣,人烟鼎盛,看着就是个活力十足的村落。 陈念莞跟张二郎一回抚宁县,便派人送信到柳家村了,先一步将柳青等人买的礼物,家书以及钱银稍回了柳家村。 所以柳大舅诸人都知道自家侄子们在京城的现状,都等着状元郎夫妇来探望他们呢! 今日看终于盼来了,柳大舅给外甥女打过招呼后,马上就拉住了张玉郎,激动得竖起了大拇指:“好小伙儿,好小伙儿啊!” “柳叔公,您干嘛叫他好小伙儿啊?” 村里头一群耍水的小儿郎们,见村子里有来客,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那当然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啊?” “我知道,是柳大姑娘家的女婿。” “哎!他还是天底下念书最厉害的状元郎!”柳大舅自豪地说,看着张玉郎,使劲拍着他的手道,“还是在京城里头当官儿的大人物!” 张玉郎倒是被柳大舅说得不好意思了,面色赧然。 “真的?” “真的!”柳大舅大手一挥,“去,去通知你们家里头的阿爹阿娘,咱柳家的状元郎来啦,咱们开席吃宴,也吃他个三天三夜。” “吃肉?” “吃肉!”柳大舅大手一挥,就决定给状元郎在柳家村办流水席了。 那群小儿郎们听说有肉吃,哗啦一声如小雀儿一般分散去各自家里头通知父母了。 很快,来见状元郎的人把柳大舅家的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村子里头的爷伯叔哥等等人,都挤进去跟状元郎套交情,大表哥跟四舅舅陪着张二郎招呼客人,那大舅母跟四舅母还有柳氏大表嫂则张罗着要办席了。 说来,这是柳大舅家第二次办流水席了。 第一次是给柳青办的,没想到第二次是给张二郎办的。 状元郎呐! 就像柳大舅说的,天底下最厉害点的读书郎,整个柳家村都轰动了,那鞭炮声就像过年一般响个不停。 从做状元郎后,来给张二郎道喜的人多不胜数,喜宴也吃了几轮,唯独柳家村的流水席,让他觉得分外踏实。 “张二啊,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没错,先前我们还以为你不如那莞莞的三哥呢,结果你小子倒好,不声不响把状元给考下来了。” 大表哥跟四小舅这般说着,而后拉过了柳水:“柳水,来来来,多跟状元郎亲近亲近,日后你也给爹考个状元回来。” “嘿嘿!” 已经上学堂,像模像样是个读书郎的柳水这会儿反而害羞了,看了张二郎一眼,就躲到了四舅身后去了,只是不时地探出头来瞅个不停。 张二郎耐着性子,端坐在院子里头,给柳家村里头的人都瞅够了,那席面也准备好了,各家端着案桌凳子就从柳大舅家堂屋一直摆到外头去,热热闹闹地开席了。 这一闹就闹到了深夜。 次日,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瞅横空出世的状元郎,纷纷感慨:这状元郎可给柳大舅家长脸了。 可不是。 原本柳大舅家里头出了个秀才就很了不得了,现在天底下念书最厉害的状元郎还是他家姻亲,柳大舅这一房原本就在柳家村冒了尖儿,如今怕是更得势了。 柳家那么多儿郎在京城里头讨生活,那家里头的人虽然已经从柳青写的信里头了解了不少,但见着了陈念莞夫妇,自然也是要问问的。 听闻柳青等人过得很好,还各人均有活计要忙,大伙儿都很欣慰。 柳大舅笑着点ᴶˢᴳᴮᴮ头之余,是忍不住艳羡,京城呐,去过的人,都有奇遇! “要不,大舅您考虑去京城看看?”陈念莞忍不住提议。 “我?去京城?”柳大舅吃惊。 “对啊,如今咱们的陈家酒楼运作良好,而且我还置办下大宅子,大舅你们一家子就是去京城里头玩儿,也有地儿住,很方便的。” 柳大舅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去京城! 天底下谁人不想去京城呐? “就是,爹,要不,您就跟阿娘一起去京城玩儿一下吧!”大表哥道。 “大哥,难得有机会,莞莞叫你去,你就去嘛!”柳四舅也怂恿。 自从父亲死后,大哥就一个人支棱起柳家,团结了四兄弟,如今四兄弟成了两兄弟,可大哥也累了许多年,能让大哥去京城一趟,开开眼界,也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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