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 王嫂子主动留下照看萱萱跟柳水柳叶,王德看了自家娇妻一眼,带上张二郎马上去城隍庙找小佑。 再说柳氏,带着四个侄子找上陈家要人。 陈家紧闭大门,而周围的邻居已经领教过柳氏的泼辣,这次看着柳氏来势汹汹,纷纷从自家门口探出头来,陈三嫂如今在码头卖陈家河粉的事,便是城里许多人不知,但陈家附近认识陈念莞跟柳氏却是知道的,不少人还吃过那据说是烧不焦的河粉,听到是陈四姑娘又出事了,柳氏愤控诉陈家抓走了自己的女儿,心中不由鄙夷。 那陈家里头,听柳氏在外头叫嚣,口口声声陈家的几房人不知廉耻,欺凌妇孺,心知肚明的陈老爹羞恼至极,却不敢发作,用眼恶狠狠地剜着陈峯。 陈峯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才收到消息,说是把陈念莞绑到手了,正打算送信去燕来巷,叫柳氏用河粉的法子换人,顺便再敲诈点银子,却没料到,信刚送出去,这柳氏就找上门了。 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柳氏如此确定陈念莞不见跟自己有关? 再听说自家婆娘没看住小儿子,让陈念蹇跑出去了,心里明白怕是这逆子胳膊肘往外拐,给柳氏通风报信去了。 陈峯心里骂着不孝子,却心虚不敢出面跟柳氏对骂,怕柳氏在众人跟前揭破自己的画皮,届时更一发不可收拾。 陈祥也在家,听着柳氏扯破喉咙的声音就头疼。 自己好歹是里长,平日里便是靠着身份跟威信在邻里管事,可柳氏上次撕开脸皮闹了一次,他这里长的面子全失,附近邻居心中早对他失了信誉,平时办事时总被明里暗里针对,甚至有觊觎里长身份的,直接就言他德不配位,他才担心里长之位不保,结果柳氏又来闹这一出,不说如今左邻右舍谁人不知陈家三房的这笔烂账,若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他这里长之位岌岌可危。 陈祥看着弟弟陈峯,恨其办事不力,作为陈家如今的主心骨,不得不出面硬着头皮跟柳氏周旋,却矢口不认与陈念莞失踪的事有关。 柳氏当然不信,那柳氏表兄弟也擦踵磨肩,一定要陈家今日交人,直到燕来巷那头叫了人过来,说抓着送口信的人,要柳氏交方子换人。 “看吧,三弟妹,我都说了,那侄女不见了,不是我们干的。”陈峯趁机道,“你把我们都堵这了,要是是我们干的,怎么送信去燕来巷,是吧?” “谁不知是不是你们指使旁人下的黑手?”柳氏知道,继续跟陈家人磨下去,他们不认,自己拿这些无耻的人没法子,只得悻悻然又回到了燕来巷。 才知道那送信的人是个乞儿,收了五文钱,替人跑腿的,问叫他送信的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小乞儿一概不知。 “我家郎君跟那位张公子去找小佑帮忙了,这小乞儿的事,要告诉他们吗?”王嫂子问。 柳氏这才发现张二郎不见了,再听王嫂子道明缘由,想要去寻张二郎,无奈如今天黑,城门落锁,也没办法去哪儿了,只能拘着小乞儿,等明儿看张二郎跟小佑那边有没有消息,不然为了换回女儿,真要将做河粉的方子抄下来,送到小乞儿说的地方去了。 城隍庙里头,小佑见到王德跟张二郎,收了那三两银子,瞥了张二郎一眼,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就去跟相熟的乞儿嘀咕两声,分散去询问今日在集市乞食的人有谁。 等于是在乞丐窝里头一个问一个,很快,就找到了两个去过集市的人,被领了过来。 问清楚要找的是谁,描述了外貌衣着后,有个乞儿马上想起来了:“哟,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今儿见着有两个老妇陪着那个卖陈家河粉的姑娘在集市走了一程,我见其中一个老妇恶毒得很,也不知道姑娘是得罪她了还是怎么滴,靠近马车的时候将那姑娘给推了进去,然后慌慌张地就跑了。” 陈家烧不焦的河粉名扬抚宁县的时候,也传到不少乞儿耳中,有不少乞儿没见过这么稀奇的事,特意到码头去长见识开开眼界,有乞儿们还特意积攒八个铜钱,换身衣服转身去排队,就想试试烧不焦的河粉是啥味道的,一碗河粉四五个人尝尝鲜,吃过都说好,所以就顺带记住了陈念莞的模样。 “跑哪去了?有印象吗?”张二郎没想到这么快有线索了,追问。 小乞儿想了想,“好像,是往城南那头去了。” 城南,这范围太广了。 “知道那两个老妇是谁吗?” “哎,有个老妇就是看着眼熟……”小乞儿看着小佑,忽而想起来了,“哎,是她,小佑哥,你还记得你刚来城隍庙的时候,那个老妇想买你来着,动手推陈家姑娘的就是她。” “谁?”张二郎盯着小佑。 小佑抓了抓下巴,旁边有乞儿早说开了:“是牙婆!” “那牙婆看小佑哥长得皮嫩脸白,想买小佑哥去勾栏呗!说吃好的穿好的。” “呸,进那儿去做烂屁股的营生,谁稀罕!” 张二郎一听牙婆的来历,心都冷了半截。 总不会,陈四姑娘是被这种人绑了去,那如何能落得好? 问清楚这位宋牙婆的住址,张二郎就要深入虎穴,可如今夜深了,宵禁,都不允外出了。 张二郎无可奈何,跟王德打算在城隍庙将就一夜,明儿赶早京城。 睡在小佑临时腾出来的床位,躺在薄薄的旧衾铺的地上,张二郎冷得发抖,如何能成眠? 想到若不是陈四姑娘收留自己,他今儿怕是也跟乞丐没两样,想到今夜陈四姑娘在宋牙婆手里不知要如何受磋磨,张二郎便ᴶˢᴳᴮᴮ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攥住了,呼吸不得。 到夜半,张二郎辗转反侧之际,看到有个黑影晃动两下,朝庙外走去,张二郎狐疑着起身,悄悄跟了过去。 出了庙门口,才看到那人居然是小佑。 小佑一身夜行衣,正用布巾将自己的脸蒙上,见到张二郎,一怔,动作丝毫没停顿,将布巾拉到鼻子上。 “你要去哪儿?”张二郎看小佑打扮不凡,猜了出来:“你想现在进城?” 小佑就是给张二郎办事的。 这人为了救人,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这大手笔,足够让城隍庙里的乞儿过一段好日子,所以小佑没隐瞒,点点头。 既受了恩惠,就要将事情办妥,才算有职业道德。 “去救陈姑娘?” 小佑点点头,在抚宁县浪了这些年,街头巷尾熟得很,宋牙婆住哪儿,他门清得很。 “我也去。” 他也去? 小佑看着书生打扮的张二郎,一脸嫌弃,没吭声,几个起落就翻出城隍庙的墙头。 张二郎一怔,咬咬牙,终身一跳,本以为自己会连墙头也爬不上去,却没料到身子灵便得很,轻轻松松纵上了墙上,一站上去,一股身体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 莫非,他其实是会点武艺的,只是自己也忘记了? 一这么想,看到前头快跟没的身影,张二郎赶紧地学着小佑起起落落,竟然很快就追了上去。 张二郎只觉得这事容易得很,心里隐隐兴奋起来。 见书生居然跟了上来,小佑也愣了,再看书生鹞子般利落的姿势,小佑明白,这怕是也有几分功夫的人,略微吃惊后,也没说什么,跟张二郎一前一后,很快到了城墙外,小佑轻车熟路,寻了个晒干柴干草的角落,划拉两下把柴火推开,露出了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张二郎愣了愣,而后就弯腰也跟着钻了进去。 钻过去的时候,心头有股微妙的讶异:哎,他竟然也有钻狗洞的一天耶! 等借着夜色躲过了夜巡的护卫,摸到宋牙婆的院子外头时,小佑停了下来,看向张二郎,指指他的脸,张二郎在身上摸了摸,掏了一方帕子将脸蒙去一半。 小佑朝他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跃上墙,翻进了院子里头。 张二郎紧随其后。 不大一会儿,院子里头陆续传出了低呼跟倒地的闷声,渐渐动静便大了起来。
第34章 陈念莞在房里头睡不着,惶恐至极。 在现代的时候她无病无痛,无灾无难,没想到穿来这个时代却被人抓了,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那妇人甲跟妇人乙除了困着自己,倒是没有过多为难。 晚饭也烧了送过来,绑住的手解开又绑起来了,如今躺在榻上,她是没半点法子可想。 她如今才知晓,自己有多势单力薄。 便只为了得到做河粉的方子,不过赚多几十两银子,就被人盯上下毒手了,她们还一点防范也没有。 就算这一次,拿出河粉的方子息事宁人,下一次呢? 陈念莞想起妇人甲看自己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隐隐发怵,就怕,她们将方子讨要到手,也不放人,也轮不到她担心什么下次的事? 陈念莞正慌乱地胡思乱想,听得外头的异动,心不由得便提了起来,那房门外传来了一声闷哼,而后,门扉便被轻轻推开了。 陈念莞挣扎着从榻上撑起身子,昏暗中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蒙面人,心里才惊呼一句不好,那身材颀长的蒙面人一边将面巾拉下来,一边轻呼:“陈四姑娘,我们来救你了。” 陈念莞见到这个人,再听这个声音,松了口气,眼眶一红,有热热的眼泪想涌出来,又忍住了。 是张二郎。 再看到后面跟着的,居然是那个乞儿小佑! 陈念莞没来得及问,张二郎早大步走到榻沿,将她的身子扶了起来,扳到后面,去解绑住她的绳子。 陈念莞心里吃惊他们是怎么这么快找到自己的,等听说事情原委,脸都黑了。 她是穿过来的,跟陈家那伙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再说,原身会死,就是陈家那群人给逼得走投无路。 回抚宁县后,那陈家的人没来找过麻烦,她也不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毕竟她不是原身,别说跟陈家的人没感情,有也是憎恶,怨恨,自然主动忽略了。 便是柳氏半个月前说了陈老爹跟陈峯到码头的事,她也没在意。 如今听说这事幕后指使或许就是陈家,当即心中愤慨。 害死原身没有半点愧疚之心,竟然为了河粉的方子出这种绑人的恶计,他们的心是有多坏? 张二郎要带陈念莞离开时,陈念莞改变了主意:“我不走了,你们明天去报官,带官兵来直接抓人,那时候再把我救出去。” 张二郎是个聪明的,当即明白陈念莞想做什么。 如果他们今日就这么将陈念莞带走,也就揍这宋牙婆家里几个看院的事,没有办法指证宋牙婆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掳人,更牵扯不出陈峯,这事会轻飘飘地就这么过去了。 可要是明儿带官兵来救,现场拿人,失踪的陈念莞就在屋子里头,是能给宋牙婆定罪的证据,到时候上堂,就不是宋牙婆上下嘴唇一说就能脱罪的。 陈念莞要教训敢捉自己的宋牙婆,也给那些想打自己主意的人一个教训。 可,要留陈念莞在这里过夜,张二郎不放心,最后商议,他先回燕来巷,留小佑在附近保护陈念莞,于是又将陈念莞的手照原样绑了回去。 张二郎与小佑刚走,见外头放倒的护卫,宋牙婆带人就闯了进来,看陈念莞还在,从被衾里探出睡眼惺忪的脸,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登时松了口气。 回头关上门时,宋牙婆那张凶煞的脸隐隐透着不安。 宋牙婆在抚宁县干这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强买强卖,掳人勒索,也不是没少干,今儿见院子里的护院被人揍晕了几个,这关押陈念莞的房门门口的打手也昏迷过去,以为是来救人的,如今见人没事,心里怀疑开了。 靠着卖人这一行当,宋牙婆跟县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也有来往,谁家要买丫头或小厮,谁人不知宋牙婆手里的才是好货? 是以宋牙婆狐假虎威这些年,活得风光,再说她这院子里还买了这么多护院跟打手,轻易没人敢招惹她。 今儿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闯了进来,打伤了几个人,这屋里头却啥都没丢,要是闯门的盗匪或救人的,她知道仇家的来意,还能应对下策,可来人意图太古怪,宋牙婆揣摩不到,心才不安。 宋牙婆再发派护院跟打手找了一圈,没见着人,这才放心回房歇息。 再说张二郎,回到燕来巷后就将陈念莞的下落跟她的打算告诉了柳氏跟众人。 柳氏一边松了一口,一边还是担心不已。 宋牙婆那地儿就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女儿还那么心大敢留宿?可想想她的做法,也是没错,只能祈祷这夜赶紧过去,等明儿一早马上去官府报案捉人。 这一宿屋里的人都没睡觉,第二日也无心出摊了,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于是煎熬过一夜后,张二郎与柳氏带头就带着众人去了抚宁县官衙,那衙门一开,县令刚上值,就接了他们的报案。 听说又是青枝巷里长陈家三房的事,前头柳氏在衙门外大闹的事让黄县令记忆犹新,心里还对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陈三嫂有点忌惮,当即派了捕头带着一队捕快去拿人救人了。 张二郎与柳氏带着捕快赶到宋牙婆家里时,那守在院门口的护院被捕快拿下时,宋牙婆才刚刚起身,见着捕快,昨儿夜里冒出来的那股不安是落到了实处,却也不怕,当场破口大骂,说官兵扰民。 柳氏知道女儿是这贼婆子抓的,也不怵,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扇了两个耳光子,而后跟着张二郎闯进房里去。 陈念莞一宿不敢睡,便怕夜长梦多出事,到天亮时才实在忍不住,迷迷糊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听到屋外传来柳氏的声音,当即清醒过来,到柳氏冲进来扑到榻边,担心受怕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委屈全爆发出来,哭倒在柳氏的怀里。 那捕头见人当真在宋牙婆屋里头找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马上就要将宋牙婆押回县衙。 那宋牙婆一行人被送官,骂骂咧咧的,竟也不怕。 等到了堂上,黄县令问罪时,宋牙婆头一昂:“什么罪?老婆子我哪里有拐卖良家姑娘?这人明明是她陈家卖我的。” 柳氏愣了,陈念莞却是高兴,她还想要怎么让宋牙婆攀咬出陈家的人,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呢,没想到宋牙婆竟然主动说出来了,一时没注意到在场的众人脸色不对。 问清楚宋牙婆卖陈念莞的是谁,那黄县令就着人去陈家请陈峯了。 结果陈峯来的时候,那陈老爹也来ᴶˢᴳᴮᴮ了,陈家左邻右舍见着上门的捕快竟然来传唤陈家的人,一时好奇,也跟着来到了县衙的公堂上。 陈老爹眼看事情越闹越大,脸色是极度难看。 陈峯心里也是慌得一匹。 昨儿柳氏到陈家闹事就让他担心事情不受控制,后来好不容易被传口信的乞儿引走了,匆匆去提醒送信的人今儿别露面,别被柳氏逮住了什么马脚,却不曾料,这柳氏居然报官,带着捕快找到宋婆子家里头去,直接将陈念莞救出来了。 “陈峯,这宋牙婆说,陈四姑娘是你卖与她的,可有此事?” 黄县令一问,陈峯还没有答,公堂下早是一片嘘声。 便是穷苦人家,若不是遇上天灾人祸,或是实在山穷水尽,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舍得将自家的儿子女儿卖掉,更何况如今圣上铁腕治国,朝政廉明,便是这沿海贼寇,前些日子也清剿驱逐,眼下算是太平。 这陈家可是青枝巷的里长之家,家境该是比一般小户人家要好,竟还发生这等卖儿鬻女之事? 况且卖人还是被卖人的叔子?这里头不用编排,都能让人想象其中的猫腻。 堂下不乏是陈家的邻居,当即鄙夷唾弃起陈家男丁来。 陈峯听着那嘲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看看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宋牙婆,大有一副他敢不认就供出一切大家一起倒霉的表情,咬咬牙,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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