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婶子,不瞒你说,这鱼腐的做法是家传秘法,不好外传,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至于别的,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陈念莞摆出了就是不告诉你,你在这里不受欢迎的臭脸,用凌厉的眼神逐客。 花婶子看陈念莞一个小姑娘这般不给她面子,心中那个气啊,当场就想发作,但看看是在别人的地头,那柳氏还在一旁盯着呢,恨恨地瞪了陈念莞一眼,转身就走,临走还不忘将自己带来的那点东西带走了。 “啧,稀罕!”陈念莞一撇嘴。 “你啊!”柳氏看着女儿摇摇头。 “阿娘,难道我做得不对吗?那花婶子分明就是打听鱼腐怎么做来着,想抢我们的营生呢!”陈念莞抱住了柳氏,“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阿娘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阿娘我像是耳根子这么软的人么?”柳氏嗔怪地也瞪了陈念莞一眼。 好不容易学会个营生能有进项,眼看着日子要好起来,谁会将安身立命的根子拱手让出去? 想到明日开始每日就有一百五十文的收益,柳氏这天夜里睡得格外香,做梦都在想月底数铜钱数得手软的情景,等快到寅时,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做梦,自己的手当真软了。 “阿娘!”一旁的陈念莞打着呵欠,也揉着自己的胳膊。 平日里因为都没做过剁鱼肉这等苦力活,如今天天天不亮爬起来做这等ᴶˢᴳᴮᴮ差使,没锻炼过的胳膊过度劳累,又软又疼,差点抬不起来。 虽然未雨绸缪,每日入睡前,母女俩都会在胳膊关节涂上药酒,但还是没能彻底消除后遗症。 这也是陈念莞担心的一点。 看柳氏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穿衣物也显得慢了许多,陈念莞忍不住问:“阿娘,能行么?” “行,当然能行。”想到今日开始能赚到的铜钱,柳氏心里想不行也得行。 就在两母女在屋里头穿戴准备的时候,外头传来咚咚啪嗒奇怪的声响。 吓得陈念莞跟柳氏一下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了听。 莫不是进贼了?可住在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遇过贼! 等听清楚那声响是隔壁侧墙传出来的,陈念莞变了脸色,登时开门跑出去转到侧墙一看:昨儿才垒好的土灶早被人整个拆了,还有瓦罐跟铁锅等等,都被掀翻在地,就连买回来的柴火也没幸免,撒得到处都是。 柳氏站在陈念莞身边,握起了拳头:“这,谁干的?” 谁干的?自然是院子里头看不顺眼她们母女的人干的! 陈念莞气得浑身发抖,怎么人的心肠能这样坏?
第10章 “阿娘,是花婶子干的。” 昨天夜里那花婶子想学做鱼腐,肯定是因为她们不教,所以她救使坏了。 陈念莞说着就要去找花婶子要个说法,却被柳氏抓住了:“阿娘,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还忍?” “不是忍,你说是花婶子干的,你亲眼见着她干的?就是找了她出来,她会认吗?”柳氏问。 “不是她还有谁?”陈念莞气昏头了,也没控制住自己,大声叫喊起来,惊动倒座房那头的住户,那兄弟中的谁推开窗冲她们喊:“他娘的有完没完?老子好不容易回来睡个觉,你们这些婆娘这也吵那也吵,真当是在自己家啊?” 陈念莞与柳氏一下噤声。 隔壁王嫂子跟王大哥也被惊动了,走出来摸到这边,原本还疑惑,一见满地狼藉,马上明白了,王嫂子低声就骂:“挨千刀的!你们没事吧?” 柳氏摇摇头,抓着陈念莞回到了房中。 “阿娘,姐姐,你们是怎么了?”萱萱也醒了,躺在小榻上揉着眼睛问。 “没事。萱萱你继续睡啊!”柳氏安慰过萱萱,这才拉着陈念莞坐到了榻上。 公用伙房不能用,才搭好的土灶没了,今日怕是不能出摊了。 两母女呆坐着,听着外头起身上工地人陆续出来洗漱,还有伙房那头飘出了朝食的香气,才慢慢回过神来。 “莞莞,我们这些日子攒多少钱银了?”柳氏率先回过神来,问。 “四百六十八文钱。” “我们换个地儿吧?”柳氏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她们是这大杂院里最迟搬来的一户租客,当初就是看这石头巷治安还算好,厢房够住,一个月八十文也算便宜,才决定住下来的。 平时来往间磕磕碰碰也不是没有,忍忍就过去了。 但像今日这般严重还是第一回 。 好不容易找到的营生,总不能因为住的四合院里头有人不允许她们做下去就当真不做了吧? 这里不允许,就找允许的地儿去。 陈念莞这才没吭声。 四百六十八文钱,距离租自己一家子住的独立庭院要花的银子还是差得远。 先前原身跟着柳氏看房子的时候就知道,一般东家找租户,正常都喜欢寻三个月以上才结契的,至于愿意散租的,不是贵,就是房子不好。 要是跟现在一般找合住的四合院,怎知道新租的地方不会遇见像花婶子那样的人呢? “阿娘,我去牙行问问,找先租两个月的独立院子。”陈念莞很快打定了主意,“要有,我们辛苦两个月,或许能赚到续租个半年的钱银。” “阿娘我也是这么想的。”柳氏点头,“今日我们就去看房子。” 有了决定,陈念莞从打击里恢复过来,起身准备洗漱,“不过我得先去月满楼一趟,跟他们说一声,免得杨掌柜以为我平白无故断供了。” “我也要去跟码头的面摊说一声,最近不能卖他们鱼腐了。” 月满楼里,施存祈跟杨掌柜看今日陈念莞两手空空出现,本还疑惑,等听说因为在找新的落脚地搬家,可能几日都供应不了鱼腐,也没追究:“既然今日陈姑娘不做生意,那我请陈姑娘尝尝我们月满楼的特色菜如何?”施存祈诚意邀请。 陈念莞推托不过,再说她穿过来时日尚浅,还没尝过这时代知名酒楼做的菜肴。 就连原身也没在月满楼这等高大上的酒楼里下过馆子,更别说鸡鸭鹅鱼肉也只能过年节的时候小尝一两口。 所以陈念莞当即就答应了。 可别说,这时代的厨子,或者说能在月满楼掌勺的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针对高端食客的菜肴端上来,色香味俱全,其中就有一道松鼠桂鱼,怕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果然,菜一上齐,施存祈就请陈念莞品尝那道桂鱼。 陈念莞依言尝试。 “如何,跟你那金菊鱼是否不相上下?” 陈念莞点点头。 都是功夫菜,体现在刀功上,两者自然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道松鼠桂鱼,鱼肉炸得好,外酥内嫩,酸甜中带着咸香,主厨对鱼肉的火候掌握得极好。 要说她做的金菊鱼跟这道菜最大的区别,便是酱汁。 松鼠桂鱼用的酱汁还是传统的蒜蓉糖醋,她做的酱汁是用各种香料后调制出来的,并且是香辣味的。 公平地看,就味道来说,各有千秋,并非她这个多活了一世,又多了一段五千年历史知识的人就占尽了优势。 再看看其他一看就很有食欲的高端馔食,陈念莞只能在心底暗叹不愧是有智慧的古人,跟现代的主厨水准亦是差不离。 唯一比不上的该是尚未面世的食材以及香料知识的匮乏。 在现有的蔬果肉食以及佐料上,这时代饮食届的高手们已经将厨技发挥得炉火纯青。 “不瞒陈姑娘说,昨日你送过来贺喜的金菊鱼,其实亦很受食客欢迎。”施存祈道。 昨日将那金菊鱼送上二楼雅座后,八小份卖出去后,吃过的食客问能不能上全一道菜,没吃过的食客追着问还有没有,什么时候正式上新。 可见,这金菊鱼并非不可做。 不仅仅可以在抚宁县做,还能让每家分店都能供应这道新菜式。 所以施存祈想将金菊鱼列入月满楼的菜肴名单,提出跟陈念莞合作。 “合作?”陈念莞直觉好运来了,这施存祈是打算给自己送银子了吗? “我想买陈姑娘的酱汁配方。”施存祈开门见山道。 “不是金菊鱼的做法?”陈念莞惊奇。 施存祈笑着摇摇头,跟杨掌柜的一颔首,那杨掌柜眼神示意一个伙计,不大一会儿,那伙计就回来了,手里托着两朵刚刚炸好的金菊鱼。 陈念莞看了一眼,便震惊了。 便是金菊鱼跟松鼠桂鱼的刀法上异曲同工,这厨子也太快领悟到精髓了吧? 这炸出来的金菊鱼,金灿灿,黄澄澄,条条花瓣分明,可比自己炸得好看多了。 难怪这东家只买酱汁的做法。 陈念莞尴尬了,就像厨艺不好还想班门弄大斧的学徒被人逮着现出了原型。 只买酱汁的配方,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自己最擅长的,也就这点值钱。 “那,施东家想怎么买?” “二两银子,这酱汁配方归我们月满楼所有,陈姑娘不得再卖与他人。” 二两买断。 对于如今手头拮据,急着要找地方搬的陈念莞来说,二两银子简直雪中送炭。 拿着这二两银子找个独门独户的房子起码能租四个月。 陈念莞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激动,歪着头假装考虑了一下,犹豫,“可是,那酱汁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独家研制出来的,旁人破解不了,你买了就是天下独一份的,二两银子就买断,未免价格太低了?” “那陈姑娘觉得多少银子才合理?” “五两。”陈念莞脱口而出。 五两,她可以租一年的宅子了。 “不偌这样,陈姑娘也将那鱼腐的做法一起卖与我们月满楼。”施存祈又道,“我们愿意直接出二十五两,如何?” 也是昨日将六十个鱼腐免费送出去给食客后,眼见受欢迎,看到其中的无限商机,所以施存祈才起了这念头。 二十五两银子?天降好大一笔巨款。 陈念莞砸得昏呼呼的,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鱼腐可不比莲花鱼,可以轻易就让厨子参透怎么个炸制方法。 鱼腐要如何处理鱼蓉去除腥味,如何炸得外层薄如蝉翼,内里嫩滑香甜,也是有技巧的。 而且鱼腐可以做成不仅一道菜,二十两就等于起码买了四五道菜,划得来。 这施存祈先前就跟自己打听过鱼腐入菜怎么做,明显是摸清这鱼腐的前景才想买出手的,却只说买鱼腐炸制方法而不是鱼腐菜品,陈ᴶˢᴳᴮᴮ念莞心里暗道一句狡猾。 “施东家,二十两银子太低了,不可能买断鱼腐的方子。” “鱼腐市场很大,我们月满楼估计没办法全部吃下,而且做生意大家一起赚才有意思。”施存祈道,“我们只买鱼腐的做法,鱼腐的经营陈姑娘也可以继续,我们月满楼不予干涉。只有一点要求,日后陈姑娘要是再卖鱼腐的炸制方子给酒楼同行,必须在契书上声明不允许在月满楼已开分店的所在城县售卖鱼腐。” 听施存祈并没有直接断了她们卖鱼腐的营生,再想到靠她与柳氏每日起早摸黑爬起来辛辛苦苦的跺鱼肉炸鱼蓉,要花上至少半年多的时间才能赚到二十两,没多犹豫,她就点头了,并应允稍后到月满楼教厨子们做酱料跟炸制鱼腐。 当陈念莞揣着跟月满楼签订的契书与二十五两走出酒楼门口时,整个人都是飘的,不知今夕何年。 “莞莞?” 从码头过来守了许久的柳氏看陈念莞神色不对,出门见着自己这个亲娘都不认识了,着急,“你怎么了?” 陈念莞被柳氏一唤,这才从巨大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紧紧抓住了柳氏的手:“阿娘,我们有银子了!” 在去找牙行的路上,柳氏听陈念莞低低地说了这遭去月满楼的奇遇,心情雀跃得喜上眉梢,“那是说,我们可以看个好点的房子搬了?” 岂止是好一点。 陈念莞觉得租个精致一点的庭院完全没问题。 考虑到日后得计算出摊成本,还是收敛了不少。 富不露财,淡定,淡定。 找到牙行,跟牙行的掌柜说了要求,第一房子年租最好控制在四两,第二地段要安全,第三左邻右舍最好是安分守己,人品良好。 到底是怕了像花婶子那般的邻居,如今愿意花大价格自家住图的就是省心。 她们不想辛辛苦苦做营生,还得防备有谁故意来使坏。 给了中钱,跟着牙行伙计看房子的第一日,没看上。 有银子在手,有底气,最近也不预备出摊,所以陈念莞不急,天黑前回到石头巷的四合院,没打算在伙房烧菜,还特意在外头买了往常不舍得买的肉食直接做晚饭,吃得母女仨油光满面的。 对搬家后的未来生活憧憬了好一会儿后,母女仨充满期待地先后入睡。 待到第二日第三日,继续看房子。 花婶子看柳氏跟陈念莞不做营生闲在家了,似为生计日日往外奔波,在背后阴恻恻地笑。 就是,都住一个大杂院的,凭啥她们那么挣钱,还不带大伙一起发财的? 要不一起好,要不一起坏。 有能耐,别住这儿碍眼啊!
第11章 平常柳氏出门做活的时候,陈念莞一般会呆在房里刺绣干家务,顺带照顾萱萱。 陈念莞出事后,柳氏一个人照看不到萱萱,一直将她托给王嫂子,便是两人一起出摊后,也是如此。 近日难得不出摊,继续跟着牙行伙计看房子,陈念莞便顺带将萱萱带上了。 萱萱很少出门,兴奋得一路小嘴叭叭叭的,见着什么都觉得稀奇,陈念莞平白多了个可爱的妹妹也很稀罕,一路上萱萱见着什么想要,都极力满足。 不大一会儿,萱萱手里就多了许多玩意儿,草编的蚱蜢,纸做的风筝,陶制的泥人,嘴巴上还吃着糖葫芦。 “出门好玩么?”陈念莞问。 萱萱嘴里吃着糖葫芦,含含糊糊地应着,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柳氏看陈念莞毫不吝惜地花钱,本有些心疼,但想到自从夫君离开时,萱萱才两岁,这孩子打小就没过好日子,到底是忍下了。 不怕,好歹她们手头上有二十五两那么多的银子,现在不过是花了个零头。 这日她们看了三处的房子,最满意的一处在燕来巷。 抚宁县地码头在东南的位置,码头西南那一边是贩夫走卒安家落脚的地方,都是平砖泥瓦房,而且行人旺盛,三教九流都有,石头巷就是在这一区,不过在西南偏东,所以治安也算可以。 码头往东北这一区则算是抚宁县繁华的地区,县衙、书院,还有商业区都在这一面,建筑显见的气派多了,街道也比石头巷平整开阔,燕来巷还算不上是这头最好的地段,一般是乍富或手有薄产的农家跟匠人居住的生活区。 陈念莞看中的房子看似一间独立的四合院,其实是从一家大户府邸里分割出来的一处庭院。 这大户姓曾,原本也是农家出身,先祖出了个举人并在朝中当大官后,几代都很阔绰,最风光的时候,举家迁徙到京城。 世事几度变幻,那举人先祖落魄后,子孙后人从京城败退,沦落回抚宁县就住在这燕来巷的破旧祖宅里。 这祖宅原本是曾大户发家后,买了前后左右的房子扩建起来的,传到最近的曾家人手上,又将这祖宅分割开来,一些变卖了,一些则租出去赚点过活的钱银。 房子有点破旧,跟石头巷住的大杂院格局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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