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质疑陛下赏赐的金瓜子是假的?普天之下就只有这位小痞子了! 弘帝第一次被人如此怀疑,既气,又笑:“放心,都是真金子。” 好吧,表姐说明海大师接见的都是些有钱大户,果然没错,这位爷是钱多得烧手的主啊! 于是柳风笑嘻嘻地ᴶˢᴳᴮᴮ把金瓜子都揣了起来,朝弘帝做了个揖,“那谢谢这位萧七爷了!”转头就跟明海大师告别:“明海师傅,以后有吃食,我再送来大佛寺啊!” 等出了游廊,就飞快地跑到伙房里,食盒里的东西麻溜地收拾了,背上,而后一鼓作气离开了佛庵。 他不傻啊,做一顿小小的吃食得了那么多金子,不赶紧跑了,万一过一会儿那萧七爷要拿回这些金子怎么办? 肯定有多远跑多远啦! 柳风压根儿不知道,从他在佛庵里头走去伙房时,那一举一动早被埋伏在佛庵附近的暗卫盯得一丝不漏,直到招呼柳熊跟柳狮上了车后,还有一个暗卫跟着直到停在香桂街。 禅房里,了心撤走了那吃光鱼饼的碟子跟空的瓷碗。 弘帝只觉得确实通体舒畅,瞧了一眼同样一脸满足的明海大师,“看不出来,这小郎君带的吃食还真有点特别。” 明海瞥了弘帝一眼,不想说话,还在砸吧回味鱼饼跟冬日烧的滋味,忽而想到什么,嗯咳一声开口,慢慢将柳河的来历说了一遍,没特别提陈念莞,只是说柳家几位郎君跟表姐一家进京的事,然后道:“老衲合计,若是他们在京城里头开家酒楼,也不错。” “好啊,这鱼饼有趣,这冬日烧,也是好东西,要能开起来,想必这盘营生不错。” “既然七爷觉得不错,老衲斗胆,想让七爷帮个小忙?”明海大师问出口。 “什么忙?” “那京城里头,在内城,地段好,二层,价格公道的商铺,七爷有人一定是清楚的,所以想请七爷引荐一下。” 弘帝笑了起来。 “是方才那位柳风托你打听的?” 明海大师避而不谈,“老衲陪七爷下棋,又替七爷鞍前马后做的诸多事情,都没跟七爷讨过赏赐,七爷就开恩允了这举手之劳的事?” “你还不是为了你这口腹之欲?” “那酒楼能开起来,是好事,起码,老衲能安心呆在京城,七爷,也不愁没出宫的借口?” 弘帝睨睥了明海大师一眼,冷哼一声。 次日,退朝后的弘帝退朝走回御书房的时候,被冷风一吹,想起了昨儿吃的冬日烧。 这个时候来一碗热热的冬日烧,怕是最痛快了。 而后一偏头,见着身后跟着的户部尚书,想起了明海大师的请求,“梁尚书,户部可还有内城的商铺?” 梁尚书一怔,而后赶紧禀:“回陛下,应有几家,不知道陛下是想?” 户部自然是有不少商铺宅邸压着的,有犯事罪臣抄家收缴来的,也有臣下表忠心进献给圣上的,所以要问京城里头,谁人手里的铺子最多最好,自然是户部了。 这些商铺宅邸,除了留着给皇上赏赐下臣的,大部分都会由户部牵线卖出去,给国库创收。 而每每这些好商铺好府邸,有不少都会落到朝中大臣手里。因为,朝中臣子谁人不知晓,户部手里的才是好东西? 而户部自然也看同僚之情,给予实惠,如此,国库有了钱银收入,又刷足了同僚好感,双赢局面! “那明海大师,说是想跟故人开家什么酒楼,托朕问问,有没有在内城,地段好,二层,价格公道的商铺。”弘帝回头瞥了梁尚书一眼,“你回头看看,要有合适的,给送大佛寺去吧!” “臣遵旨!” 梁尚书在这日回到户部后,就找了找积存的商铺,而后找着了一间,勉强符合要求的,唤过一个小吏,直接就送去大佛寺给明海大师了。 这算是,赏给明海大师的商铺了吧? 梁尚书艳羡,啧啧两下。 可明海大师算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陛下登基这些年亦是匡扶有功,从没见陛下行功论赏过,如今赏一间小小的商铺,算不得什么! 嫉妒不来啊! * 陈念莞还不知道,有张大饼要朝自己砸过来了,瞧着雪越下越大的天,叹了口气。 十月的京城,超冷的。 从昨儿柳风回来之后,这天就下起了雨夹雪,淅淅沥沥下了一宿,第二日,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柳风跟柳云等人可兴奋了。 抚宁县十月的时候可还没开始下雪,如今庭院里头积满了皑皑白雪,玩疯了。 陈念莞也玩了一会儿,然后那脸冻得干干的,似乎要裂开一般的疼,于是就躲屋里头来了。 也不知道张二在梅麓书院过得怎么样?冷不冷? 陈念莞从收拾好的箱笼里,找了几件袄子出来,还有厚一些的被衾,让七木派人送过去。 而后看着雪天摇头。 这雪下得这么大,看来今日是不宜出门了,于是回去继续培训厨子预备役。 柳云说要出摊,可碰上下雪天,也没办法出门,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这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第四日,雪停了。 这日柳云打算正式出摊,窝在屋里头训练了三日的厨子预备役也可以跟着试试身手了,在讨论过后,决定除了田婶子,其他人轮着去,一人一日,第一日就是田大宵打头阵。 因为柳云早在抚宁县就干过这事了,田大宵也是自己做过店面的,所以都很熟练,反而是做他们护卫跟帮手的两大猛兽激动得很,仿佛是他们见识第一日上工。 摆摊的地儿是前些时候决定出摊后定下的,就从香桂街出来后,拐到东面食肆林立的巷子里头。 他们住的地儿在外城西面,往内城去得朝东去,那头才通往内城前门,游人也多。 支起的摊子贴出了陈家河粉的招子,四个出摊人员没着的工装,但也在厚厚的袄子外头系着陈念莞专门要杜鹃跟丁香缝制的围褂,当然是绣着“陈家河粉”四个字的。 柳云跟田大宵没吆喝两句,就有热情跟好奇的京城人士围了上来。 “这是啥啊?” “哟,这东西我还没吃过,叫啥呢?” “陈家河粉?” “先来一份给我试试。” “天冷呢,我看这肉汤不错,多少钱一份?” …… 都不需要招徕的,京城老百姓果然就是富足,有大格局。 且不说柳云的摊子一摆开,就不愁有食客,回头说陈念莞,正从一家伞行出来,手里拿着的是专门给表妹出摊用的两把油纸伞。 连日是下雪天气,到今天虽然停了,但要正出摊的时候,下雪了怎么办? 有两把可以用石墩子固定的油纸伞,一把可以给出摊车用,一把撑开给食客,正恰恰好。 所以拿了两把油纸伞,陈念莞就坐着马车去寻柳云他们了。 等找着他们的时候,发现摊子正被人围着,原本还以为是营生火爆,正要高兴呢,再凑过去一些,才发现两大猛兽站在前头,跟几个穿着破旧袄子的人怒目以对,而田大宵涨红了脸,似是极为气愤,柳云站在炉子前,又束手无策,又担心害怕。 “但凡你们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一带没人不知道这摆摊的规矩,这摊位原来是我在摆的,你们不声不响,就把我的摊位给占了,有没有王法了?” “我们前些日子打听的时候,这地儿是说空置的,我们还问过了街道司的人,给过摊位费了。”柳云虽然害怕,却也硬着头皮辩解。 可不是,以前跟着舅母在抚宁县码头摆摊,她就了解过摆摊是咱回事了。 得按摊位收银子。 所以她在京城想摆摊的时候,看中这个地方,就问了问同样在这儿摆摊的摊主,知道京城里头有街道司,管着街道的秩序跟摊位,所以就寻到街道司去,在那儿交了六十文钱一天的流动摊位费。 本来顺顺利利出摊,卖出了许多份河粉,她还正高兴呢,没想到这人一来,就说这摊位是他的,得给他让出去。 “那是因为我前儿不舒服,没出摊,我从今儿起又舒服了,所以想要回这个摊位。”那几个人一拍腿,便围了上去,“哪来的乡巴佬?一点规矩也没有,快给我滚开。” 陈念莞很快听出了来龙去脉,再看这几个嚷嚷柳云霸占了摊位的人,都是吊儿郎当的装束,哪里像是正经出摊的人? 怕是故意来找茬的。 看他们要来硬的,还都伸手去撕扯出摊车了,陈念莞给四丫跟小佑一招手,两人就冲上去一拎一个起来往外头扔。 登时那气焰嚣张的一群人还没知晓怎么回事呢,身子忽而往后倒了下去。 “哎?” “唉哟!” “你们是干嘛的?” 堆叠倒在地上的一群地痞怒了,才从地上爬起来,又被四丫跟小佑一脚一个踹倒在地。 陈念莞看着就很爽。 没错没错,强有力的护卫,就该干这种锄强扶弱大快人心的事。 “表姐!” 柳云看到陈念莞,一下松了口气,高兴地走到了她前面,快速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念莞估计是柳云出摊后,营生太火爆,遭来什么人嫉羡,也损害到什么人的利益,所以收买了这些地痞来闹事。 “你是啊?知道你惹的是什么人吗?” “我管你ᴶˢᴳᴮᴮ是谁,我是陈家河粉店的陈东家,这摊子,是我的。我给街道司交了银子,这摊位就是我能用的,你要想用这摊位,先去街道司问问,能不能将那银子退回来给我。”陈念莞嗤笑一声,道,“连街道司定的条文也不知道,我看你们才是不懂规矩!” “好啊,陈东家,别太大口气了。”地痞的头领呸了一声,“街道司的规矩是街道司的,虹影巷的规矩是虹影巷的,你们既然想在这摆摊,就得给我乖乖守两个规矩。” “这位爷才是好大的口气。各位都听到了,这位爷说街道司的规矩是街道司的,虹影巷的规矩是虹影巷的!” 陈念莞装着倒抽了一口冷气,跟围在一旁看热闹的百姓大声说:“我初来乍到,虽然啥都不懂,但也知道,街道司的规矩是官府定的吧?官府代天子行事,街道司的规矩就是天子的旨意,是王法!而现在这位爷说,我们老百姓除了守王法,还得守虹影巷的规矩,那就是说,虹影巷的规矩是跟王法并重了?那守虹影巷的规矩是谁定的?居然能跟天子一般的地位,要让咱平头老百姓像守王法一样守他的规矩啊?” 围观的老百姓一愣,窃窃私语。 “是这位爷定的?打从他口中说的,怕规矩就是他定的没错了,不然咋大家都不知道虹影巷有规矩,就他知道呢?”陈念莞大步走到了那头领跟前,看着他继续道,“来来来,大家快来看看,这位跟天子地位一般重的爷!他说的规矩跟王法一般重要的爷,都快来看看,这位爷了不起啊!能把王法都不看在眼里的爷!姓甚名谁,说出来,让大家都见识见识?” 那头领慌了。 这哪来的铁憨憨,谁敢把虹影巷的规矩跟王法相提并论? 要被哪来的官衙误会自己这番话,可是大不逆的大罪。 怕啥来啥,这不,两位穿着官服的皂吏,这个时候钻出人群,走了过来,一脸官威的问:“谁不把王法看在眼里了?” 跟头领一起来的几个地痞,眼看不妙,早偷偷连滚带爬地钻进人群里走了。 那头领登时也想跑,被四丫跟小佑堵了回来。 “各位官爷,我们陈家河粉按规矩给街道司交了摊位费,今儿才来这里摆摊的,可是这位爷说,我们占了他的摊位,非要我们让出来不可。”陈念莞瞟了一眼那地痞,跟皂吏解释,“他还说,我们不仅要遵守王法,还得遵守他定下来的这什么虹影巷的规矩才行。我就想问两位官爷,原来这虹影巷的规矩,跟王法是一般大的?不然王法允许我们在这儿摆摊,怎么虹影巷的规矩就不许我们在这儿摆摊了呢?” 陈念莞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摸起了下巴:“嗳,不对,这么看的话,虹影巷的规矩不是比王法还大吗?” “一派胡言!”皂吏怒。 胆敢不把王法放眼里,还敢凌驾于王法之上了? 谁?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我没这么说过。”那头领伸手指着陈念莞,恐慌至极。 这哪来的泼妇?简直信口雌黄!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啊!”陈念莞看向越围越多的人,笑盈盈的,“不知道,这里头遵守了街道司规矩的,还得遵守虹影巷的规矩的老百姓,多不多?两位官爷问问就知道了。” 头领彻底慌了:“官爷,不是我,这规矩不是我定的。” “啊,这位爷是听命行事啊!”陈念莞表示知道了,然后大大方方地跟皂吏说,“我觉得,这事值得官爷们好好查一查,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敢说自己定的规矩,堪比王法的。这位爷一看就是个跑腿的,跑腿的敢这么做,指不定背后他的主子胆儿更肥呢。今日他们能公然藐视王法,明儿……”陈念莞没有说下去,只嘿嘿两声,让两位官爷自己寻思去。 人群里,有个脸色发白的人哐当一下摔倒在地,然后踉踉跄跄逃走了。 这陈家河粉的人,够狠! 他见是个外来人开的摊子,眼红他们营生火爆,想跟平常一样,捣个乱敲诈两个钱银花花,没想到平白就被扣了顶大逆不道的帽子。 这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不过也已经晚了! 那头领被皂吏拎了回去。 出语不敬,目无王法,够喝两壶的,而后没怎么逼问,头领就竹筒倒豆子,把在虹影巷定规矩的人给招出来了,而后这虹影巷一霸就被官府迅速地铲灭了。 毕竟,胆敢将自家规矩提到与王法并重的人,想法大不逆,做法更大不逆,这等危险的苗子,自然要越先掐灭越好! 而后,陈念莞看着那位地痞头领被皂吏拎走了,笑盈盈的。 “表姐,你真厉害!” “一般一般啦!” 敢这么豪横,最主要,还是因为身边多了四丫跟小佑大佬么? 陈念莞笑眯眯地,看向四丫跟小佑:“今晚,我给你们加菜!犒赏犒赏!” 四丫一下就高兴了:“谢谢东家!” 小佑只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 人群渐渐散去,陈念莞才想回头交代一下柳云,便见着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公子正慢慢朝这般走过来,诧异,而后又笑了:“江公子!” 来人正是江禹。 他一身白色大氅,与陈念莞遥遥相望。 早在陈念莞大声跟那地痞理论的时候,他听得声音熟悉,便下了车辇里寻了过来。 果然见着她了。 这陈四姑娘竟然来京城了! 江禹很快也见到了一旁的摊子,略一蹙眉,来京城还摆摊卖河粉? 而后走近虹影巷这头,就听到了她说的那番话,以及后来皂吏拖走地痞的过程,不由得淡淡地笑了笑。 想想,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位陈四姑娘,是在府城,亦是面对地痞的时候,仗着身边人多借势,丝毫不畏惧呢! 此时见陈念莞唤自己,也慢慢走了过去,当即要了两份炒河粉,打包带走。 乡试得了亚元后,他就辞别双亲到京城里头来了,如今在国子监进学,为的,也是来年的春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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