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面被人回绝,不但苏迪雅这辈子完了,太后也得跟着吃瓜落。 果然多尔衮挑眉问太后:“娘娘传明玉过来,是为了这事?” 太后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样回答,苏迪雅迫不及待接话:“回摄政王,太后派人到科尔沁给王爷选侧福晋,恰好选中了我。” 多尔衮充耳不闻,一直看着太后,等太后给他一个解释。 太后气得眼角直抽,老底都被人揭了,她想退都退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接话:“是,给你挑侧福晋,自然得让明玉知道。” “挑?”多尔衮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明玉旁边,转头问明玉,“这是第几个了?” 既然是挑选,自然不能只有一个。 明玉假装才知道,睁大眼睛看向太后:“娘娘,还有别人?” 太后:“……” 太后差点把手里的佛珠捻碎,这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还有索尼和鳌拜家的两个姑娘,今儿没来。” 按亲疏远近,科尔沁当然排第一。 明玉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多尔衮的问题:“王爷,还有两个。” 多尔衮与明玉对视,第一次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醋意。 之前明玉说她吃醋,要么是演出来的,要么是出于洁癖,基本与感情无关。 今天不一样,特别不一样,多尔衮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转脸看太后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都是这种货色?” “……” 明显是不满意啊,太后瞧了一眼苏迪雅,别说多尔衮了,就是她自己也没法满意。 科尔沁的美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苏迪雅闻言牙都快咬碎了。 什么叫货色?明玉是什么货色? 从前明玉还不如她呢,容貌不如她,身材不如她,就连性情都不如,比她花痴一百倍。 别看明玉把脸上的浓胭脂擦了,穿上超品朝服,好像是那么回事,自己与她易地而处,肯定比她更出美更出色更能干。 她只缺一个机会罢了! 既然多尔衮不肯给她这个机会,那她就自己创造机会,苏迪雅咬咬牙,对太后道:“臣女心悦摄政王,非摄政王不嫁,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事有关臣女和摄政王的名声,臣女一直隐忍。” ???还有内情? 明玉猜可能有少儿不宜的情节,便将福临交给魏循,示意魏循带他出去玩。 阿玛和额娘都在这里,福临不愿意跟着魏循出去。海兰珠笑着说安亲王在偏殿等他,福临听说有小伙伴这才领着魏循的手,一蹦一跳地出了主殿。 等福临走了,明玉把自己的椅子朝海兰珠那边拉了拉,与多尔衮拉开距离。多尔衮不要脸,也往那边拉椅子,明玉再拉,多尔衮也拉,最后海兰珠被挤得受不住了,用胳膊肘拱了拱明玉,明玉这才停下。 一番拉扯下来,离多尔衮反而更近了,手放在膝上,与他袖子叠着袖子。 刚才苏迪雅说的话过于惊人,屋里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去,除了被挤到的海兰珠,几乎没人发现明玉和多尔衮之间这点小小的互动。 正当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吊起来的时候,苏迪雅忽然闭口不言了,只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多尔衮,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话可得说清楚了。”明玉不动声色抽回被多尔衮压住的袖子,“你的名声是小,摄政王的名声是大。今儿这里没外人,你也不必隐忍了,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正好让太后娘娘给你做主。”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呢? 按理说,多尔衮也是个挑剔的,不是谁想睡都能睡。 可这姑娘越看越像布木布泰,容貌只有三分像,神态举止却是十分。 那时候多尔衮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处异乡,还带着伤,正好遇上一个酷似白月光的女孩子,并被她贴身照顾着。 多尔衮爱慕布木布泰,却因为身份的关系无法在一起,天知道会不会因为受伤脆弱做下一些不道德的事情来。 苏迪雅蓦然抬眸看向明玉,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意思吗? 她没把话挑明,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可看明玉这架势是要把她逼上梁山啊。 也好,反正她也不想嫁那些套马的粗野汉子,何必给自己留后路。 今日她不成功便成仁。 苏迪雅跪在地上,双手掩面哭起来,边哭边说:“那年王爷围剿林丹汗受了伤,在臣女家养伤,臣女日夜服侍在侧,已经、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这句话说出口,多尔衮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太后惊掉了手里的佛珠,还有这事? 吴克善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不知道? 海兰珠一下捂住嘴,转头看明玉,明玉看多尔衮,多尔衮看太后:“验身女官何在?”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总要验一验。 是完璧之身最好,谎言不攻自破,省了他不少口舌。 万一不是,让他在明玉面前解释不清楚,别怪他心狠。 验身女官是什么鬼?皇宫里还有这玩意儿?为什么科尔沁没有?二十岁的苏迪雅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到了验身的地方。 “回太后的话,这位姑娘还是完璧之身。”女官很快给出结论。 太后铁青着脸挥挥手,让女官退下,铁青着脸对吴克善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孩子都嫁不出去了吗?跑到皇宫来丢哀家的脸!” 吴克善也气得不轻,从前他只道苏迪雅有点痴,现在看来那不是痴,那是痴呆! 为了嫁给多尔衮,居然拿自己的清白对赌,赌赢了还好,这下赌输了可怎么收场。 验身之后,苏迪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重新梳妆,可她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输了,输得彻底。 吴克善见苏迪雅脸色灰败,心中不忍,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是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掌上明珠。 吴克善“噗通”跪在多尔衮面前,瞬间老了十岁不止:“臣教女无方,臣该死!可不管怎样,苏迪雅从小爱慕摄政王的一颗心天日可表。臣请求摄政王看在苏迪雅一片痴心的份儿,收了她吧。今后臣和臣的家人任凭摄政王驱驰!” 就算多尔衮不给他的面子,总要给太后和科尔沁一点薄面吧。 再说只是收一个侧福晋,又不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 吴克善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太后觉得丢脸,也只能关起门来训斥,当着多尔衮的面,还是要给吴克善留点脸的:“征伐察哈尔部的时候,科尔沁出力不小。再说你受伤那会儿,苏迪雅贴身伺候过你,虽然并没发生什么,对女孩子的名声到底有损。” 这还赖上了不成,多尔衮冷笑:“征伐察哈尔部,科尔沁亲王出力不小,吴克善并未出兵。臣受伤休养,由亲卫贴身照顾,只就近借了吴克善家的一顶毡棚,便是有人代为熬药煎水也不曾近身,臣并不觉得损了谁家姑娘的名声。” 当时他之所以去吴克善家养伤,没去科尔沁亲王家,不过是在躲明玉。 那时候他在科尔沁很受欢迎,姑娘们见了他总要多看几眼,还有那胆子大的往他身上扔荷包。 不过多尔衮都没什么印象。 唯一有印象的,便是明玉,还是因为她那张涂着浓厚胭脂的脸有点像萨满。 太后被怼得一愣,掩饰似的伸手接过乌云擦拭后递过来的佛珠,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素来洁身自好,可苏迪雅真心爱慕你,一直等你等到如今也是真的吧?你平白虚耗了人家小姑娘的青春,总得做出点补偿吧?”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发现多尔衮也在看她,听多尔衮十分欠揍地说:“真心爱慕臣的女人不知凡几,臣已然娶了一个回家供着,算是全了太后和科尔沁的脸面。弱水三千,臣舀一瓢足够了。” 怎么听着有点嫌弃呢?明玉剜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住了明玉的手,掌心温暖。 大敌当前,明玉决定暂时放他一马。 太后心里叹气,多尔衮话说得漂亮,还不是顾忌着明玉的心情,不肯纳妾。 眼瞧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苏迪雅不甘心还想说什么,话头却被海兰珠截住:“既然如此,哥哥便只当带女儿过来串亲戚吧,也正好长长见识。” 这话说得相当扎心,不过吴克善也明白,多尔衮不是那么好逼迫的,不然先帝也不会几番被他气得差点呕血。 “是,太妃说得很是。”吴克善也不敢把多尔衮逼急了,他看了太后一眼,恭敬道,“臣求太后为小女做主,在京城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人是太后选上的,多尔衮不收,还闹出这些事端,太后总ᴶˢᴳᴮᴮ要给他一个交待。 再说科尔沁那边的儿郎,苏迪雅一个都看不上,回去也是孤独终老的命。 这烫手山芋三转两转又回到自己手上,太后心里苦。逼明玉不成,反倒把自己逼成这样,只好忍着牙疼,答应下来。 不过她没敢把苏迪雅这个疯丫头留在自己身边,吩咐吴克善先将人带回去,亲事由她做主。 想想还有索尼和鳌拜两家,太后不禁有些心灰。 这时从偏殿传来的哭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多尔衮腾地站起来,被明玉拉住,小声提醒:“不是你儿子。” 哭声震天响,也不可能是安亲王,海兰珠与明玉对视一眼。 宫里只有三个孩子,不是福临,不是安亲王,只能是……小皇帝。 这回轮到太后急起来,她吩咐乌云:“快去看看,皇上怎么哭了?” 说完朝吴克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带苏迪雅离开。 苏迪雅临走时狠狠瞪了明玉一眼,不过仗着有个好爹才成功嫁给多尔衮,有什么好得意。 明玉朝她微微笑,故意朝上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方便对方看清楚多尔衮正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苏迪雅咬着嘴唇,眼中喷火,还是不情不愿地被吴克善拉走了。 吴克善走后,乌云领着小皇帝走进来,她身后跟着魏循。魏循左手牵着安亲王,右手牵着福临,三个孩子身上有土,脸上有伤。 小皇帝伤在额头,肿起好大一块,安亲王伤在下巴,好像被谁的拳头打过,福临鼻子有点红,也不知道是自己揉的,还是被人打的。 魏循身后站着两个小太监,都是鼻青脸肿,有一个在流鼻血,不停用棉布擦拭。 “这是怎么了?谁敢打皇上!”太后见小皇帝受伤最重,忍不住怒道。 小皇帝不会说话,只是哭,哭声都带着狠劲儿,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着福临。 三个孩子中福临最小,多尔衮怕儿子吃亏,走过去将福临抱在怀里,轻声问他:“是你打了皇上?” 福临点头。 太后气炸:“反了!反了!” 海兰珠也心疼地把安亲王招呼到自己身边,问谁打了他。安亲王怯懦地指了指小皇帝,在小皇帝凶巴巴看过来的时候,立刻放下了手,再也问不出别的。 乌云闻声赶过去的时候,魏循已经把几个人拉开了,她并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魏循是明玉的人,没人问他也不方便开口解释。 “为什么打皇上?”多尔衮没理会太后,继续问福临。 福临朝那两个相互搀扶才能勉强站稳的小太监,扬了扬下巴:“皇上打人,我不打皇上,他们会死。” 小皇帝脾气暴躁,越长大越暴躁,不光脾气在长,力气也在长。上个月在乾清宫发彪,打死了一个小宫女,重伤了一个小太监。 今天魏循领着福临去偏殿找安亲王玩,安亲王新得了一个九连环正玩得起劲儿,福临见了也觉得很好玩,两人便在一起玩。 安亲王身体不好,爱生病,却是一个极聪明的孩子,他很快解开一个环,福临琢磨着解开了第二个,然后两人好像找到了什么规律,你解一个,我解一个,相处融洽。 正赶上小皇帝过来给太后请安,小皇帝耳朵尖,走进慈宁宫就听见了安亲王和福临的笑声,于是摸过去跟他们一起玩。 这时安亲王又解开了一个环,福临也解开了一个,安亲王见小皇帝走进来,便招呼小皇帝过来解。 小皇帝解不开,安亲王帮他解,之后安亲王自己又解了一个,本来该轮到福临解了,小皇帝不让。福临也没坚持,小皇帝想解解不开,福临并没像安亲王那样帮他。小皇帝解了几次都没解开,一怒之下把九连环扔在了地上。 九连环是安亲王的,两个小太监见皇上摔了安亲王的玩具,忙捡起来想要还给安亲王。 小皇帝忽然暴怒,对着捡起九连环的小太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另外一个小太监过来劝,惨遭波及。 安亲王特别喜欢那个九连环,趁着小皇帝收拾小太监的功夫,想趁乱走过去捡起九连环,结果被小皇帝迁怒,捡的时候下巴上也挨了一拳。 安亲王弱弱哭起来,福临走过去安慰他,见安亲王害怕便把他挡在身后。 安亲王比福临大了一岁多,身量却比福临足足矮了半个头,被福临挡着这才安下心来,止住了哭,将九连环紧紧抱在怀中。 最先挨打的小太监倒下了,他抱着头痛苦地□□,鼻子不断冒出血来,嘴角也在淌血,小皇帝却越打越生气,拳头带着风声砸到那个小太监的身上,脑袋上。 另一个小太监怕出人命抱住小皇帝哄劝,也被打倒在地,打得满脸是血。 小皇帝在宫里行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根本没人敢拦,奴才们只是看着,生怕被波及。 魏循也没管。 太后正气不顺,他这时候出手,万一伤了小皇帝,太后指不定怎么拿明玉作伐呢。 福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没人管,他出手了。 作者有话说: 福临:太傅说,为君者当以仁孝治天下,仁为第一,孝为第二。 明玉:我儿子见义勇为,没毛病。 多尔衮:不但无过,还有功。 太后:……
第119章 君臣 三个孩子里面, 小皇帝最高,生得人高马大。福临不如他高,也不如他胖, 更不如他力气大,冲上去只有挨打的份儿。 福临转头看了看周围,只见满屋子的玩具,不是棉布做的布老虎、沙包,就是木头做的小刀小剑, 没有一个趁手的武器。 忽然, 他看见了炕沿上放着的一本书,这本书够厚,还有个木头做的封盒,看起来有点杀伤力。 福临走过去, 抄起那本厚书, 扬手便往小皇帝的手臂砸去。好巧不巧, 小皇帝正好低了一下头, 厚书落下没砸中手臂倒是砸中了额头,登时肿起一个大包。 小皇帝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 他教训奴才的时候从来没人敢阻止,更没人敢袭击他。 小皇帝一下被砸懵了, 回头看时,额上传来剧痛。还没找到是谁袭击了他, 怒气已然被疼痛取代,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屋里所有人都吓傻了,有人打了皇上, 还把皇上给打哭了! 魏循没想到福临会出手, 出手之前还知道找个武器, 下手也是稳准狠。一下子把小皇帝打懵了,打疼了,打哭了,这才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怕福临太小解释不清楚,魏循把他看见的一五一十都说了。魏循说完,安亲王轻声细气地补充了两句,还有那两个被救下的小太监,也忍着身上的疼为福临求情。 福临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太傅说,为君者当以仁孝治天下,仁为第一,孝为第二。君不仁,则天下乱。福临怕天下乱,用书砸皇上,皇上停手,理应重谢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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