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多尔衮是她的丈夫,丈夫给妻子换衣服,只能说温柔体贴,任谁也挑出毛病。 实际上,她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想来已经烧糊涂了,多尔衮带她泡温泉,是为了救她,就算方式方法有问题,也不应该受到指责。 “为什么不让娜塔进去伺候?”明玉脸是红的,眼圈也是红的,将与生俱来的易碎感烘托到了极致。 多尔衮不由放轻声音:“我当时也很冷。” 也就是说……明玉根本不敢想象那个的画面。 “你明明知道,我们还没有……你怎么可以这样?”明玉抱紧自己,声音里带着哭腔。 多尔衮走到炕边,坦坦荡荡坐在炕沿上看着明玉:“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明玉让他滚,午饭晚饭都没吃,半夜又烧到迷糊。 再次清醒,松软的被窝里除了她自己,还有多尔衮。 明玉尖叫一声,下意识掀开被子,见自己穿着一身中衣,而对面男人只穿了一条亵裤,上身赤.裸着,胸肌腹肌ᴶˢᴳᴮᴮ一览无余。 明玉差点当场去世,多尔衮压下被明玉掀起的被角:“天太冷了,炕烧不热,你又不想泡温泉,我不这样,你怎么发汗退烧?” “娜塔呢!”明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多尔衮无奈:“也冻病了。明天,不管雪停不停,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 这鬼天气,才离开多尔衮的身体,明玉冷到颤抖,牙齿打架,发出轻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多尔衮捞过明玉,任凭明玉挣扎,把她紧紧箍在怀里,用体温暖着。 “明玉,我们是一家人。”多尔衮拍着明玉的背,轻轻安抚,“是亲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大约人在病中格外脆弱,也可能是亲人两个字对明玉来说诱惑太大,挣扎几下便不动了,任凭多尔衮抱着她,拍着她,轻声哄她入睡。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明玉醒来的时候,多尔衮还在沉沉睡着,呼吸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安安静静,规规矩矩。 她自己则像个八爪鱼一样贴在对方身上,枕着他的胳膊,骑着他的腿,脸贴在脖颈处,鼻尖抵着突起的喉结。 满满的依恋和占有欲。 明玉闭了闭眼,昨夜肯定被原主附体了,荒唐啊! 轻轻收回腿,下一秒膝盖撞到了某处坚硬,对面闷哼一声,明玉赶紧闭上眼装死。 太特么尴尬了! 身为武将,多尔衮睡眠很轻,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更别说如此暴击了。 他将明玉从身上择下去,对方没有像昨夜那样立刻攀附上来,多尔衮垂眸一笑,也不拆穿,坐起来穿衣服。 穿戴整齐,回头见明玉仍旧保持着别扭的睡姿,多尔衮弯腰给她掖好被子,提步出了卧房。 乌云走了,娜塔病了,明玉带了一堆生活用品却没想着多带一个侍女出来,吩咐侍卫烧好水,多尔衮只得自己端着铜盆进屋伺候明玉梳洗。 反正已经被看光了,还在一个被窝里滚过,明玉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他愿意伺候就伺候吧。 梳洗完,魏循端了早饭来,明玉问起娜塔的情况,魏循说娜塔已经退烧了,也吃过早饭,只是怕过了病气不能来进来伺候。 “福晋若不嫌弃,我……” “我嫌弃。”魏循话说一半,被多尔衮打断,“备车,吃完饭回城。” 魏循迟疑:“……雪还没停。” 多尔衮瞥他一眼:“雪停之后更冷。” 魏循低头应是,听多尔衮吩咐:“骑兵在前,侍卫在后,先把下山的路清理出来。我和你骑马,福晋和娜塔坐车,车里多放被褥,烧开水灌水囊,不要放火盆。” 下山坡路多,再加上路滑,马车容易倾斜,放火盆不安全。 索性赤鹿山并不高,坡度也缓,前后用了两个时辰,终于从半山腰上平安挪了下来。 回到贝勒府已经是午后了,马车才走到角门,明玉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大的烟味儿?” 娜塔也闻到了:“好像谁在用劣质炭生火。” 管事很快迎出来,明玉问起烟火味儿是怎么回事,管事边咳边说:“天太冷了,后院暖棚烧木头地温不够,夜里冻死了几棵草莓秧,吉兰改用黑炭,日夜地烧,暖棚里的西洋菜是保住了,人都要熏死了。” 明玉第一个想到达林泰:“吉兰母子呢?还住在后院吗?” 管事掩口咳了几声:“后院住不了人了,奴才斗胆做主让后院的人搬到前院住。可吉兰不愿意,说暖棚里的西洋菜离不了人,死活要留在原先的住处,达林泰也不愿意离开吉兰,现在后院只剩下她们母子二人了。” 明玉才进角门就熏得有点难受,吉兰的住处在后院的后罩房,离暖棚最近,住在那里可怎么受得了? 更不要说达林泰还只是个小孩子。 明玉让管事快把吉兰母子叫来前院,下了马车歉意地看向多尔衮,终于明白他所说的烟火味是什么意思了。 刚开始种暖棚的时候是在仲春,虽然有倒春寒,到底没法跟真正的冬天相比。 再加上那时候只有一个暖棚,烧的是木头,烟火气并不明显。 现在不一样了。 盛京冬天严寒,烧木头地热不够,银骨炭烧不起,烧黑炭熏人,几个暖棚一起烧,日夜不停,早晚整个贝勒府都没法住人。 幸亏多尔衮的贝勒府建在城边上,占地面积大,也没什么邻居,不然早被四邻八舍找上门来了。 多尔衮仍旧面无表情,感受到明玉歉意的目光,淡声开口:“外面冷,进屋说吧。” 没成亲之前,多尔衮一直住在前院书房,书房隔壁的山水院是多尔衮的寝院。 多尔衮领着明玉直接去了山水院,正房烧了火炕火墙,温度适宜,明玉坐在炕上,喝了一盏热茶,乱糟糟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第一次来山水院,忍不住细细打量。 正房除了有炕,布置陈设跟书房没什么区别,一整套黑漆家具,多宝阁上没有珍宝摆件,全是书,俨然变成了一个大书架。 炕上铺着毛皮毡子,灰扑扑的,黑漆螺钿炕桌上摆着一套填白瓷茶具。 以上就是正屋的所有了,与后院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比,严重割裂。 很难想象,前院后院是一个人家。 等明玉安置好,多尔衮进宫复命,魏循带了吉兰母子进来。 吉兰还好,只是眼睛熏得有点红,达林泰一直咳嗽,见到明玉也不敢往上扑了,规规矩矩站在吉兰身边。 明玉招呼达林泰上炕来,吉兰不让:“总是咳,吃了药也不见好,怕过了病气给福晋。” 明玉白她一眼:“糊涂!为了暖棚,命都不要了?我再晚两天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带着孩子直接熏死在后院了?” “福晋恕罪。雪太大,奴才怕雪压垮了毛毡冻死秧苗。”吉兰忙跪下解释,“福晋救了奴才母子性命,把暖棚交给奴才,奴才不敢不尽心。” 明玉让娜塔把达林泰抱上炕,亲手倒了茶水喂给他喝,边喂边说:“我当初救下你们母子,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活着!暖棚是很重要,可再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 没来由地想起多尔衮在田庄对她说过的话——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莫名有点感动。 在心里,她把吉兰母子当家人,看到吉兰为了保住暖棚差点伤害自己,伤害达林泰,她又生气又心疼。 多尔衮也说他们是一家人,他把她当亲人,所以看到她冻病,一时情急做了那样的事。 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多尔衮愿意把她当成亲人,明玉也可以把他当亲人,哪怕没有爱,只有亲情,这样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毕竟这世上有两情相悦,也有兰因絮果。 前世在襁褓中被父母抛弃,整个童年都在一个又一个收养家庭流转,少年时在孤儿院经历了无数离别,长大以后穿梭在不同剧组。 明玉累了,很想有一个稳定的家,一个固定的亲人。 在前院安置好吉兰母子,明玉又开始头疼暖棚的事,把魏循叫来想办法,也没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要么关掉暖棚,要么在冬天放弃整个后院。 明玉哪个都不想选。 午饭摆上炕桌,多尔衮踩着饭点回来了,明玉心不在焉地起身给他让地方,心不在焉地侧坐着吃饭。 直到给多尔衮布菜的时候脚蹭到了他的腿,对方拉过她脚腕,让她的脚心贴在他腿上。 明玉这才醒过神来,想把脚挪开,又觉得这样做很怂,索性往他那边挪了挪,把一只脚伸到了他腿下面。 多尔衮盘腿坐着,腿与火炕之间有一个空隙,明玉侧坐在他身边,脚刚好能伸进这个空隙,被对方的腿虚虚压在火炕上,又暖和,又安心。 多尔衮看她一眼,给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鹿筋:“懂我说的烟火气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玉轻轻踹他一脚:“正为这事发愁呢。” 多尔衮也不躲,反而朝她这边挪了挪,把明玉的两只脚都压在腿下:“你想没想过用温泉?我去南边的时候,见过那边的人在温泉上搭暖棚种花木。” 明玉一拍多尔衮的大腿,对呀,她怎么把现成的天然地热给忘了。 不用烧炭,能省下大笔的银子。 刚从赤鹿山回来,那里遍布温泉,她名下的小田庄也有,多尔衮还带她…… 往事不堪回首。 明玉埋头吃饭,脸恨不得扎碗里,闷声说:“好主意。多谢。” 多尔衮也想到了什么,再没说话,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下午有军报送来,多尔衮又出去了。 明玉找来魏循和吉兰商量利用温泉地热建暖棚的事,魏循也说见过,吉兰虽然没见过,但觉得很可行,可以一试。 本来打算等雪停了再去田庄看看,魏循等不及带上一点生活用品,黄昏时分出门赶往赤鹿山实地考察。 吉兰也没闲着,把达林泰交给明玉,直接去找管事,托他采买一批建暖棚用的材ᴶˢᴳᴮᴮ料和工具,然后一头扎进暖棚里准备种子、调配肥料,直忙到月上中天。 吉兰才接走达林泰,多尔衮回来了,明玉让娜塔去休息,她自己坐在炕上铺被褥。 按照之前的习惯,一个铺在炕头,一个在炕尾。 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明玉把炕尾的被褥往炕头挪了挪,又挪了挪。 瞧着中间的炕桌碍事,便想将炕桌挪到炕尾,奈何炕桌死沉,推了几下纹丝不动。 这时多尔衮沐浴完走进来,正巧看见明玉在推炕桌,于是过来帮忙,先把炕尾的被褥挪到炕头,与明玉那边的对接排好,单手拎起炕桌放到炕尾靠墙的位置。 明玉坐在自己的被褥上,脚尖点着多尔衮的被褥,示意他往旁边挪,多尔衮假装没看见,拖鞋上炕躺好。 明玉:“……” 输人不能输阵,明玉也宽衣躺好,转头看多尔衮:“你去吹灯。” 多尔衮合着眼:“为什么是我?” 之前炕桌在两人中间的时候,明玉负责吹灯。 明玉“啧”一声,懒得跟他废话,小心翼翼跨过多尔衮去炕尾吹了灯,折回来时算计着步数,故意在多尔衮腿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 然后脚腕一阵酸麻,明玉低呼着被人拖进了暖烘烘的被窝儿。 “你、你放开我!”门外有值夜的婆子,明玉动弹不得,也不敢大声叫。 多尔衮抱紧明玉:“放开你,让你踩着我玩儿?”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信。” 明玉还病着,很快没了挣扎的力气,脸贴在男人心口,一字一顿:“你心里有人,别对我太好。” 多尔衮搂着明玉的手臂一僵,旋即又紧了紧:“你心里不是也有人?” 明玉在多尔衮怀里翻了个身,背对他。 多尔衮勾着脖子再次将明玉捞进怀里:“他是汉人?” 明玉:“你怎么知道?” 大金和蒙古两边他都查过了,没有叫祁陈的人。 “做官的?还是……商人?”明玉从小在科尔沁长大,从没离开过草原,能去草原的汉人,不是官员就是行商。 明玉黯然垂眸:“不重要了。” “什么?” “他死了。” 死在二十二岁那年,与现在的多尔衮同岁。 “对不住。” “没什么。” 没来由的,听说那个叫祁陈的男人死了,多尔衮忽然有点伤感:“十四岁的时候,父汗母妃都死了,我差点跟去,是她救了我的命。” 第一次听多尔衮主动提起布木布泰,明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静静听着。 听多尔衮讲,友达以上恋爱未满,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不甘心,连吃醋都名不正言不顺的故事。 听完,明玉送他两个字:“活该。” 多尔衮:“……” 由此联想到那些毒花,明玉恍然:“那些花原来是针对大汗的?” 若皇太极死了,按照嫂婚制,布木布泰有机会嫁给多尔衮。 只可惜皇太极命硬,过了好多年才被毒死,布木布泰不得不尽义务,在海兰珠怀孕无法侍寝的时候顶上,给皇太极生了一个儿子。 有了儿子,布木布泰的心自然偏向了她自己生的,而非自己爱的,把多尔衮当驴使。 等多尔衮受了情伤自己作死自己,再来一个卸磨杀驴,以图彻底化解她和顺治之间的积怨。 明玉穿过来,误打误撞破坏了布木布泰的计划,可多尔衮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大汗早一天被毒死,你就能早一天娶到心上人,那时候你为什么帮我不帮她呢?” 不但不帮忙,还给了布木布泰好大的没脸。 三十两银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等了半天,似乎经过一番思考,才听多尔衮道:“大汗同样有恩于我,我不会为了一个恩人,去伤害另一个。”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冷。 明玉:我想骂人。
第37章 忌讳 当年关于汗位继承的流言很多, 阿济格和多铎,甚至豪格都认为先汗把汗位传给了他。 可他还未成年,四大贝勒不服, 联手矫诏,推举实力最强的皇太极上位,大妃因为知道太多内幕,被迫殉葬。 先汗生前最疼爱多尔衮,经常将他带在身边。 先汗曾经不止一次对他说过, 大金的江山只能交给最强者才有出路。 先汗崩逝时, 多尔衮心中的最强者,与四大贝勒推举之人不谋而合。 那个人正是皇太极。 多尔衮更愿意相信,先汗崩逝时并没有指定继承人,他把这个权力留给了众贝勒, 众贝勒也非常明智地做出了选择。 至于后来, 皇太极对他的百般刁难, 多尔衮都当成是一种磨砺, 就像先汗当年磨砺皇太极一样,非常严苛, 不近人情。 直到石碑事件发生,多尔衮才试出了皇太极对他的信任和良苦用心。 他几乎可以断定, 如果不发生意外,皇太极也不会指定继承人, 汗王之位将继续由众贝勒共同推举。 征讨察哈尔部他是主力, 明年攻伐朝鲜的主力也是他,两白旗越战越勇, 越打越强, 攻必克战必胜, 有着八旗最快的骑兵和最强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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