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之后,他就是那个毋庸置疑的最强者。 可以说没有皇太极的栽培,就没有今天的墨尔根代青,多尔衮心知肚明,心存感激。 相比范文程的那些阴谋诡计,多尔衮更相信自己的实力,他早晚能取代皇太极。 等他登上汗位,第一件事便是迎娶布木布泰为他的大福晋。 毕竟他们都还年轻。 多尔衮想不通,布木布泰为什么不相信他,却相信范文程,总想通过一些阴谋诡计帮他上位。 他也不想给她没脸,让她难堪,可她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他明明可以凭实力坐上汗王之位,她非要陷他于不义,逼他成为乱臣贼子。 这让他开始怀疑,她爱的到底是他,还是大福晋的位置。 下午的时候巫医来过,开了药,明玉临睡前喝了一碗,这会儿被多尔衮箍在怀里,身上微微发汗,舒服是挺舒服的,就是有点热。 贝勒府不比田庄,室内温暖,并不需要抱着用体温取暖,明玉拍了拍多尔衮箍在她腰间的手:“你放开我,我喝了药,要发汗了。” 多尔衮不放:“发汗的时候怕折腾,等你发了汗,我去你那边睡。” 这是要跟她换被窝儿的意思了? 男女力量对比悬殊,明玉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服,索性安静下来,让他抱着发汗。 也不知这巫医开的什么猛药,汗水很快打湿了明玉的里衣和中衣,黏腻腻的衣裳贴在汗湿的身体上格外难受。 明玉动了动,多尔衮立刻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太热,我湿透了。”说完明玉更热了。 母单大龄女青年第一次在男人怀里湿了身,明玉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窘境,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多尔衮怔了怔,这才放开明玉,轻轻掀起棉被一角,抽出身来马上掩好,到炕尾点亮灯烛。 昏黄的光线里,在大红鸳被下,明玉只露出一张脸来。 瓷白的小脸仿佛被清水洗过的羊脂玉,乌油油的鬓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显得脸愈白,发愈黑,秋水般的眸子迷迷蒙蒙,唇瓣微张,透着恹恹的粉。 柔软易碎。 可越是这般柔软,这般易碎,就越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揉碎在怀里,揉进骨血,不让任何人窥见。 哪怕只是看一眼。 那晚,抱着明玉泡在温泉池子里的时候,莫名就生出过这样危险的想法,并且差点失控。 喉结缓慢地滚了滚,多尔衮垂眼,叫了热水之后,问明玉可有准备换洗的衣裳。 明玉告诉他位置,多尔衮披衣取来,整齐地放在明玉枕边。 主子爷与福晋同寝,热水是一直备着的,没过一会儿便端了进来。 留下热水,多尔衮摆摆手让值夜的丫鬟婆子退下。 等人走了,他拧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巾走到炕边,仔细地给明玉擦脸,明玉伸手去抓布巾:“我自己擦。” 多尔衮不让:“好好躺着,别再着了凉。” 想到在赤鹿山的温泉,多尔衮可能也是这样为她擦身,明玉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躲着一辈子不出来。 换了几次水,擦到脖颈以下,明玉抓着布巾,脸颊好像着了火,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多尔衮先松手,背过身去,什么也没说。 明玉胡乱擦了几下,把布巾还给多尔衮,多尔衮拿去清洗之后递给明玉,明玉继续擦。 往返几次,明玉忍无可忍,低声说:“擦好了。” 多尔衮把布巾扔在水盆里,并没往回走,站在盆边说:“等你换好衣裳,我再过去。” 明玉这才想起还没换衣裳,躲在被子里换过干净衣裳,想了想还是把汗湿的衣裳交给了多尔衮,飞快拉起鸳被把自己的脸也盖住了。 过于羞耻。 竖起耳朵,听多尔衮交待了门外几句,折身回来,然后身上一重,好像又盖上了一层棉被。 下一ᴶˢᴳᴮᴮ秒,原本盖在身上微湿的被子给人小心翼翼地抽走了,明玉重新□□燥松软包裹住。 隔着被子,多尔衮又问:“可有准备换洗的被子?” 这个真没有,明玉想吩咐人去拿,可多尔衮已经掀起被角躺了进来:“睡吧,我明日还要上朝。” 没有抱她。 明玉稍稍放下心来,也懒得折腾了,闷闷“嗯”了一声,背对着多尔衮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睡意比她想象中要来得快。 一觉醒来,独霸被窝儿,明玉神清气爽地裹着被子滚了几圈,这才叫人进来伺候梳洗。 吃完早饭有消息传回来,说多铎凯旋而归,多尔衮出城迎接去了。 才把府中这两日积压的内务处理完,达哲兴冲冲过来串门,明玉早知道多铎凯旋的消息,忍不住打趣达哲:“多铎回来,你不在家里梳妆打扮,跑我家来做什么?” 见明玉还穿着家常衣裳,达哲可没心情开玩笑,急急道:“长姐不去城门口观礼吗?” “观礼?观什么礼?”明玉纳闷。 达哲并不知道明玉生病的事,于是催着娜塔进来给明玉重新梳妆:“征讨察哈尔部,墨尔根代青是主帅,如今凯旋,长姐怎能不去城门口迎接?” 不等明玉接话,达哲又道:“我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长姐没来,大汗和宫里的福晋们都去了,只差长姐一个!” 明玉本来想说她病了,可听说大汗和大福晋都到了,又觉得自己称病似乎不太合适。 多尔衮没告诉她,是为了她好,可她又怎能在这么重要的当口放他鸽子? 明玉从来都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的性格,别人都有亲人迎接,多尔衮也不能没有。 娜塔要说什么,被明玉一个眼神制止了。 时间紧迫,来不及按品大妆,明玉吉服都没换,亲自上手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便披上裘皮斗篷,想了想又在斗篷之外罩了一件多尔衮的旧斗篷,跟着达哲匆匆上了马车。 总算不晚,明玉和达哲才站定,多铎刚好经过这里。 只见他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骄矜,正昂首挺胸接受一众官员和家眷们的夹道欢迎。 缓慢地从明玉和达哲面前经过,并没看达哲一眼,就这样……走过去了。 明玉看向达哲,达哲一脸与有荣焉,并没流露出任何失望的神色。 雪化之后,气温急转直下,城门口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明玉忽然觉得大老远跑来,只为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群众演员似乎有点不值得。 至少给个眼神,说句话吧。 正郁闷着,耳边响起惊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达哲兴奋地拉起明玉的手,指着城门口:“长姐快看,墨尔根代青来了!” 年轻的主帅英气逼人,酷似祁陈的俊脸配上银白色战甲,和同款神俊的战马,简直帅到犯罪。 没有多铎脸上类似的骄矜,和其他人的意气风发,年轻的主帅冷着脸,淡漠地经过欢呼的人群,淡漠地接受众人顶礼膜拜,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墨尔根代青,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仿佛谪仙降世,身处万丈红尘,却不带一丝烟火气。 多尔衮越走越近,达哲也跟着尖叫起来,明玉耳膜差点被震破。 然而达哲的声浪与对面娜木钟和巴特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明玉作为注定被忽视的群众演员只想捂耳朵。 真心求放过。 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不经意与人撞上,明玉朝布木布泰笑笑,布木布泰也朝她笑笑。 明玉的笑很友好,可布木布泰的笑怎么看都带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明玉从来不惧挑衅,大家都是群众演员,谁又比谁高贵呢? 于是只勾起一边唇角,挑衅回去。 挑着挑着,下巴被什么东西给挑了起来,明玉抬眸,与年轻的主帅四目相对。 “你怎么跑出来了?”多尔衮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周围静了一瞬,谁也没想到,主帅会在凯旋的典礼上跟人聊天。 主帅停下,后面的队伍都跟着停了。 明玉同样没想到,忙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实话实说:“来迎接你啊!” 还催他:“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吉时的说法,是来的路上达哲告诉明玉的。 多尔衮看了一眼后面长长的队伍:“凯旋之后是献俘,还有庆功宴,闹到半夜才能散,你撑得住吗?” 昨晚还在发烧。 明玉觉得自己撑不住,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总不能堕了主帅的威风,明玉笑答:“你放心。” 多尔衮挪开鞭尖,朝明玉刚刚盯着的方向看去,并没看到什么人,于是吩咐娜塔扶明玉回马车,不必等凯旋仪式结束,直接去汗王宫等他。 队伍这才继续前行,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 当明玉再次看向布木布泰,发现那个位置换了人。 马车绕路到德胜门,远远看见皇太极的銮驾,达哲告诉明玉,这里就是献俘的地方。 达哲本来想去看热闹,听说明玉病了,便没下车,直接陪明玉去了汗王宫。 到了汗王宫,正好碰见海兰珠身边的莺歌,莺歌瞧见明玉好像见了救星似的,拉着明玉就要往海兰珠屋里跑。 明玉的病还没全好,怕过了病气给海兰珠不肯去,莺歌急得团团转,这才说了实话:“福晋早起身上就有些不好,大汗在的时候强撑着,大汗一走就吐了起来,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水都吐。” 明玉感觉有些严重,便跟着莺歌走了,边走边问:“请巫医来瞧过了没有?” 莺歌正为这事发愁呢:“今天是庆功宴,大汗高兴,福晋不敢请巫医,怕不吉利,也怕扫了大汗的兴致。” 古代人就是迷信,值得庆贺的日子请医看病会被认为不吉利。 明玉走进去的时候,海兰珠还在吐,翻肠倒肚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明玉忙问莺歌:“可禀报了大福晋?” 莺歌点头:“请侧福晋帮忙禀报了,可侧福晋回来说,大福晋正在观礼,没说上话。只让奴才多给福晋喂水,说大福晋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来的时候献俘还没开始,等大福晋回来,你们福晋恐怕早虚脱了。”明玉吩咐莺歌去请巫医。 莺歌要去,却被海兰珠叫住。 海兰珠吐得眼睛都充血了,布满骇人的红丝,她扶着明玉的手,气若游丝:“别去,犯忌讳。” 明玉才不管这些,催莺歌快去:“出了事,我担着。” 海兰珠干呕两声,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明玉扶她躺下,海兰珠喘着气拍了拍明玉的手:“连累你了。” 接过宫女递来的清水,明玉服侍海兰珠漱口,宽慰她:“福晋如此受宠,大汗知道了只会赏我,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想起布木布泰说的话,海兰珠脸上堆满歉意:“墨尔根代青大胜而归,还带回了传国玉玺,我没能去城门口迎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会儿还要躲在屋里请医看病,犯他的忌讳……” 这个忌讳其实挺大的。 明玉看向达哲,想让达哲帮忙劝两句,谁知达哲沉着脸,不言语。 明玉只好自己来:“什么忌讳比人命更重要。” 这时达哲忽然抽冷子道:“哪里是忌讳,分明是诅咒。” 多铎早就对她说过,大汗一直看两白旗不顺眼,看墨尔根代青不顺眼,变着法儿的折腾人。 这不,非要在凯旋之日弄个病号出来,诅咒两白旗。 海兰珠闻言脸色更白了:“确实不妥,还是让人把莺歌追回来吧。” 能把性子温厚的达哲逼成这样,明玉猜这个忌讳可能有点大,可海兰珠再吐就要脱水了,弄不好会出人命。 “福晋放心,墨尔根代青不会在意的,他私下常与我说,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在这点上,明玉与多尔衮想法一致。 明玉盲目相信,就算多尔衮知道了,也不会怪她。 海兰珠没什么城府,再加上难受得厉害,听明玉这样说,逐渐放下心来。 巫医很快到了,诊脉之后,笑着给海兰珠道喜:“恭喜福晋,是喜脉!” 海兰珠拉着明玉的手喜极而泣。 明玉怔了怔,她恍惚记得海兰珠好像只生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不满周岁就夭折了。 明玉心里打鼓,忙问巫医:“孩子的情况怎样?” 巫医一脸为难:“还不到三个月,看不出什么。” 想了想又道:“不过福晋的身子有些弱,需要补一补。” “进补之前,劳烦先生想办法止住孕吐。”明玉有点心疼海兰珠。 巫医笑道:“妇人有孕,吐也正常。” 明玉当然知道孕吐是难免的,可吐成海兰珠这样怎么可能正常,照这样吐下去,别说生孩子,大人也会撑不住的。 明玉看了那巫医一眼,皮笑肉不笑:“旁人是无所谓,反正不是自己的福晋,自己的孩子,只是不知大汗瞧见福晋难受成这样会怎么想。” 巫医一凛:“十ᴶˢᴳᴮᴮ四福晋教训得很是,奴才考虑不周,奴才这就开止吐的药方。” 今日汗王宫有庆功宴,巫医进宫看病犯大忌讳,要不是海兰珠极受宠,莺歌又说得邪乎,打死他也不敢在这时候过来看病。 诊出喜脉,巫医就想开溜。 妇人孕吐本就正常,忍一日不会有大碍。 况且海兰珠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忌讳,又是个素来没脾气的,肯定不会怪他,更不会在大汗面前告状。 可这位新来的十四福晋看着娇花似的人畜无害,说起话来能噎死人,海兰珠不告状,不代表十四福晋不会在大汗面前说什么。 大汗平时眼珠子似的宝贝着海兰珠,万一海兰珠怀着身孕吐晕过去了,天知道大汗会怎样处置他。 左右都是个死,十四福晋都不怕犯了自家爷的忌讳,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巫医索性不走了,去外间开药,亲自煎好,盯着海兰珠服下。 海兰珠喝了药孕吐是止住了,身上还是难受,巫医又开了安神的方子,海兰珠服下这才沉沉睡去。 大冷天巫医头上满是汗,不禁有些后怕。 海兰珠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幸亏他听了十四福晋的话没有离开,这要是走了,孩子因此没了,他死一百回都不够赎罪的。 明玉也没闲着,见海兰珠睡着了便派人去德胜门给大汗和大福晋送信,结果送信的人还没回来,大汗先回宫了。 皇太极大步走进屋中,把裘皮斗篷递给宫女,站在火炉边暖了手就要往里屋去,根本没注意屋里还有别人。 明玉带着达哲给皇太极行礼时,皇太极怔了怔,这才想起来报信的人说十四福晋和十五福晋也在。 巫医还是十四福晋做主请来的。 就算是喜脉也犯忌讳,对多尔衮的运势难免有些妨碍。 不过明玉敢这样做,同样说明了多尔衮的态度。 皇太极很是欣慰,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 多尔衮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 “福晋吐了一个上午才睡安稳,巫医还在,大汗不如先问问情况。”明玉提醒道。 皇太极点头,进到里屋,撩开幔帐看了海兰珠一眼,心疼地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来传巫医问话。 巫医不敢隐瞒,把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皇太极微微蹙眉。 巫医走后,明玉和达哲起身告退,皇太极试探着问明玉:“这时候请巫医过来,不怕多尔衮怪你?” 明玉知道多尔衮对皇太极的感恩,也知道皇太极对多尔衮的器重,回答这个问题游刃有余:“福晋当时的情况实在吓人,若顾忌着那些忌讳,让福晋和小阿哥有个什么,墨尔根代青才会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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