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瘦了。” “你脸色不好。” 两人同时开口。江清波愣了一下,露出笑容,闭上嘴示意对方先开口。 “你生病了?”陆明洲打量她的脸色, 随即眉梢蹙起。 “生病?”江清波抚上脸颊。“可能是时候脂粉扑多了。” 江清波一眼看到男人破洞衣襟下皮开肉绽的伤口,血不停地往外冒, 染红了囚服。她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垂下头压下眼底的酸涩, 向陆明钧方向瞪了一眼。这个害人精, 一个人害了一大家子。她在心里将对方骂了十八遍,心里舒服了。再抬起头脸上已经看不出异样。 狱卒打开牢门。江清波道谢后走进牢房,不动声色打量四周。一张铺着稻草的简陋床板,一张灰扑扑掉漆的小桌。比她住过的女牢好很多。 她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小桌上。取出最下层的三瓶金疮药,偏头看向坐到旁边的陆明洲。 “衣服脱了,我帮你擦药。” “放着吧,一会我自己上药就行。”陆明洲拿走三瓶金疮药放在身旁。 “左大夫亲手做的,一瓶十两银子。我从你零花钱里扣。” 江清波打量他,明白对方担心伤势被她看到,僵持一会终是没有坚持。 “……我们已经和离了。” “你想趁机赖账?”江清波震惊了。“你进一趟牢房脸皮都变厚了!” “……” 他的妻子还是一如既往。陆明洲眼底深处透出丝丝笑意。 “我不会赖账。” “那就好。做人诚信很重要。” “你说得对。” 两人一来一往,和离的话题被轻轻带过。江清波将筷子递给过去。 “先吃饭吧,一会菜凉了。” 陆明洲也不矫情,接过筷子埋头吃饭。 江清波坐到矮登上,支着下巴,偶尔把远处的菜往对方那头推一下。期间说了武安侯府其他人的情况,江清波说到武安侯时顿了一下。抬头打量陆明洲的神色,不见排斥,才继续说武安侯的身体情况。 “左大夫说他身体底子受损,需要将养。” “让你费心了。”陆明洲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像江清波。 “公爹从前待我很好,这点小事谈不上费心。”江清波盛了一碗汤,推到陆明洲面前。“这汤是小厨房做的,很滋补,多喝几碗。” “味道不错。”陆明洲喝了半碗,夸奖道 。 江清波露出笑容,催促对方继续吃饭。后背感受到打量的目光,回头便见陆子宁父子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菜咽口水。 “别看了,今天的菜没你们的份。”她没有现场骂人已经是最后的善良。 陆子宁:…… 江清波无视陆子宁的怒火,继续催促陆明洲吃饭。饭后,她收拾好碗筷放回食盒里。又将两包点心塞进男人手里。 “我不能天天来,点心留着饿了吃。” 陆明洲盯着油纸包,手指收紧收拢进怀里。“我记住了。” 牢房不能久待。江清波又交代两句起身提着食盒走出牢房。 “夫人。” “怎么了?”江清波回头看向牢房里的陆明洲, “你还会来看我吗?” 江清波仰头对上陆明洲直勾勾的目光,笑着点头。“当然。” 陆明洲冷漠的脸上露出笑容。“我等你。” “好。” * 天气骤冷。江清波受了凉,回家后被迫卧床休息。天天被亲爹数落。不准她再去大牢看陆明洲。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如今又是双身子,没有挣扎反对。派了绿梅去给陆明洲送饭。 “奴婢去了好几次,守卫不让进。不过他们有把食盒送给姑爷。” “拱卫司把守严格,你见不到人很正常。他有没有带话出来?” “没有。” “我知道了。最近又冷起来了,你下去喝碗姜汤,以免受凉。” 绿梅离开。江清波垂下眼睑陷入沉思。拱卫司把守如此严密,在案件结束之前恐怕很难再见到陆明洲。 接过绿衣端上的药。苦涩的味道填满口腔,忍着恶心的感觉把药汁咽进肚子里。 “今天的药比之前的苦。” “左大夫换了药方。这几贴药是他老人家今早亲自送过来的。” “这也太苦了。”江清波满脸写着抗拒。 “这是安胎药,奴婢听说左大夫近日得了一味很好的药材。恰好和小姐的情况对症。” 都这样说了,江清波就算抗拒也不能不喝。低头盯着碗中的褐色药汁,深吸一口气,秉着呼吸一口气喝完,随后往嘴里塞了四颗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冲散舌尖上的苦涩。 “良药苦口,小姐忍一忍。” “我倒是能忍,就怕肚子里的那个不能忍。”这药真的太苦了。 “不能忍也得忍。奴婢听说这味药非常难得,保胎有奇效。” “有这么神奇?” “左大夫是这样说的。” 江清波连喝两天特别苦的安胎药,奇效倒没有看出来,安眠倒是很有效果。喝完之后就想睡觉。 连续睡了七八天,疲惫感消了大半。江清波不得不承认安胎药虽然苦,效果奇好。身体好转。她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前往拱卫司大牢给陆明洲送饭。这次没能进入牢房,食盒由看守的狱卒送进去。 一连五次皆是如此。江清波猜测案件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才能让拱卫司行事如此谨慎。 带着绿梅离开拱卫司,经过大门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拱卫司的身影——宣王赵逊。 他穿着紫色的朝服。身边围着四名身穿紫色和朱红色朝服的官员。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神情无比严肃。 宣王是一名闲王,没有朝服。如今看来对方是入朝了。品级还不低,不知道去了哪一部。 江清波收回目光,秀眉微微蹙起。宣王的卑鄙让她记忆犹新。对方入朝掌权对她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到家后江清波堵住刚刚下朝回家的江源,把宣王出现在拱卫司的事情说了。 “宣王是皇帝陛下的亲信。” “???皇上眼瞎了?居然让他当亲信。”这消息简直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她头顶。 “坏丫头瞎说什么,小心隔墙有耳。”江源张望四周,确定没人才松口气。一指头戳在江清波脑门上。“虽然是在家里,但也要小心些。” “我是看没人才敢说的。”江清波紧锁眉头,“宣王做人没底线,怎么能成为皇帝的亲信。” “太上皇近日身体抱恙,已逐渐放权给皇上。皇上身边的亲信不多,能用的人更少。他又和宣王关系亲近,前段日子亲自去请了三次,才让萱王松口入朝帮他。” “他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居然还要人三顾茅庐才出山。心机真深。” “宣王入朝半个月,曾经显赫的李氏一族就被抄家流放。这次还掺和了武安侯府的案子……” 江清波神色一凛。“他想要武安侯府的命?” “宣王上折子为武安侯府求情,皇帝才赦免了武安侯府女眷的罪名。不然侯府那些女眷估计还在大牢里。” “他有这么好心?”江清波不信。 江源盯着江清波没有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 “陆明洲他们的罪名定下来了。本来是死罪,宣王求情后改为流放西北服徭役七年。” “宣王图什么?” “我也没看明白。”江源背着手,凝望虚空,眼底浮起凝重。 江清波沉下脸。之前陆明洲为了救她,把宣王夫妻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可谓是把对方得罪透了。如今宣王赵逊以德报怨为陆明洲求情,这事透着一股子怪异。 这事不简单!
第七十五章 转眼到陆明洲流放的日子。 江清波远远看到陆明洲一行人被拱卫司军士押送而来。 绿梅上前, 在银子的魅力之下押送的军卫允许陆明洲一行人停留片刻。 江清波迎上陆明洲,余光瞥见陆明钧径直走向武安侯,满脸愧疚, 眼底弥漫着水华。 嗯?这是又要卖惨? 江清波脚尖一转,回到武安侯身边坐下。 等着夫人上前的陆明洲:…… 算了,山不就我, 只能我去就山。他大步流星走向江清波。 “夫——” 江清波伸出手捂住陆明洲的嘴, 使了个眼神, 示意看旁边。 “父亲对不起。”噗通, 陆明钧双膝砸石板上。“儿子做错了事, 连累了一家人。” 武安侯眸色沉沉, 盯着陆明钧没有出声。 “儿子不求父亲原谅,希望父亲保重自己别因为不孝儿子气坏了身体。” 陆明钧咳嗽两声, 唇角渗出殷红的血渍。他囫囵擦拭一下, 趴在地上磕头三下。随着他的动作露出血淋淋的后背,脏污的囚服破破烂烂,露出底下一道到深可见骨的伤。 单慧君立时红了眼,眼泪无声落下。武安侯冰冷的目光微微松动,似乎也被对方的惨样惊到。 噗通, 陆子宁也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破裂, 鲜红的血染红了灰色地砖。 “祖父,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二房的错。您千万别因为我们气坏了身体。等七年之后, 孙儿一定回来光耀门楣, 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 “咳咳咳……” 连续的咳嗽声打破了旁边的浪子回头, 子承父过的感人气氛。武安侯收敛好目光, 面带关切看向脸色苍白的江清波。 “可是不舒坦?”武安侯皱起眉,担忧在眉宇间流荡。“人也见到了。你先回马车休息,或者你先回去。” 陆明洲:??? 你真是我亲爹! “不碍事的。”江清波露出个坚强的笑容。 “小姐,咱们还是先回马车吧。”绿梅满脸忧色。“您身子本来就差,前段时间又在牢房里伤了底子,没个一两年怕是养不好。” 陆明钧and陆子宁:??? 在‘浪子回头’现场又提到牢房,人干事? “别听她胡说,哪里需要养一两年,最多一年半就好了。”江清波瞪了眼绿梅,笑着向武安侯解释。 二房一家子:…… 你还不如不解释。 果然,武安侯刚软和下来的气势又冷下来。看陆明钧父子的目光带着刀子。 陆明钧脸色不好。陆子宁面色不变,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江清波就是看不得她们二房好,故意针对。对上那双琉璃般的目光,他的眼皮猛然一跳,一阵寒意从脚底串到脊背。 这人又想干什么? “二哥知错能改,我这一趟牢狱没有白去。”江清波又咳嗽几声,盯着陆明钧叹息一声。“看到二哥我就想到大哥,若是他还活着就好了,世子之位不会有人争,武安侯府说不定会安然无恙……一家人也不会分离。” 此话一出,无不是提醒众人武安侯府被查抄都是因为陆明钧争夺世子位。 武安侯脸色覆上一层寒霜。看向二房等人的目光如暴风雪般冷厉。 “ 你们和妻女道别吧。”说罢挥挥手,像赶蚊子一样将二房的人赶出凉亭。 陆子宁愤愤看像江清波,屡次被老三媳妇针对,泥人也有了火气。但二房现在做错了事,不能像以往大声辩驳。如今对方又把长房老大拎出来,他更不能喊冤。心中怒火沸腾,看向江清波的目光染上杀意。后脊背突然汗毛倒立,浓烈的杀意突然扑过来,他对上三叔冰冷的目光,猛然清醒,收回目光跟着家人走到凉亭外。 远离凉亭七八米,如影随形的杀意才慢慢消散。他心里松了口气,心底的不甘没有压下去,反而像沸腾的水喷射而出。等来日,定要将今日的仇一并奉还。 陆子宁抬头看向鼓着肚子的妻子,脸上的恼恨换上柔情。 “宜静……” * 江清波看向走远的二房,心里满意了。想要卖惨博同情,有问过她吗?掩唇又咳嗽两声,将自己身体弱表现的淋漓尽致。 “没事吧?”陆明洲担忧问道。 “这次是我陆家连累了你。你赶紧三两句说完早点上路,别让人累着。”武安侯后一句对着陆明洲说道。起身走出凉亭,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陆明洲:…… “我没事。”江清波悄悄在耳后摸了一把,将沾了水粉的手指摊在陆明洲眼前。 早上出门时她就猜二房不会安分,特意扑了一层水粉,佯装病弱。嘿嘿,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没事就好。”陆明洲明显松了口气。 江清波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塞到陆明洲怀里。郑重叮嘱道。 “此去路途艰险,自己保重。” “你这是?”陆明洲看向被塞进手里的银票,全是五十两和一百两的,整整一万两银子。银票底下还有。 “出门在外总要打点,别让自己过得太苦。年底我再派人给你送银子。”江清波倾身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悄悄塞过去。“防身用。” 陆明洲在拱卫司得罪了太多人,她怕路上会有人伺机报复。 陆明洲沉默一瞬,默默把银票和匕首放进怀里。他又看向包袱,眉梢微微挑起。里面有酒囊和点心牛肉,还有两瓶金疮药。 “我听说西北那边早晚温差大。带点酒御寒。” “你费心了。” 江清波叮嘱完,悄悄打量陆明洲,一个多月不见男人又瘦了些,身上的囚服空荡荡。凑近些嗅了嗅,之前萦绕在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没了。这是件好事情。 “回去吧,我该走了。”陆明洲扶着江清波起身,一路走向路旁边的马车。“回去好好休息。京城乱,没事别出门。” 歇脚的拱卫司军卫频频看向天色。陆明钧眼力劲很好,不等催促走向军卫。留下单慧君婆媳哭哭啼啼站在原地。 “注意安全。”江清波看了陆明洲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陆明洲跟着军卫继续赶往流放地。一行人经过转角身影消失。江清波放下车窗帘子,右手覆上还未显怀的肚子。刚才她没有说孩子的事情。与其让陆明洲牵挂,不如让对方安心前往流放地。 马车启程,江清波和武安侯等人一起回城。路上一支商队与他们擦身而过。 两方距离越来越远,二十多人的商队来到十里亭。为首的人看向陆明洲离去的方向。大拇指摸索着刀柄,眼底浮现杀意。挥了挥手,一行人踏上前往西北的那条路。 ** 江清波一路跟着到了柳巷。刚进门便感受到一道目光,抬头对上单慧君愤恨的目光。 “???二嫂这是怎么了,看我的眼神比刀子还要锐利。” “二弟妹。”裴淑娴端着果盘进门,闻言瞪了一眼单慧君。 “怎么回事?” 此时武安侯换了一身粗布短打回到堂屋,察觉的气氛不对开口询问。 “……三弟妹看错了。”单慧君收回目光,扶住挺着大肚子的梁宜静。“儿媳先扶宜静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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