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波看爹笑容中藏着狡黠,突然来了兴致。“莫不是阿爹做了什么?” “人家是王爷,皇帝陛下的兄弟。我一不受宠地臣子能对他做什么?只是——”江源唇角向上扬起。“宣是能臣,干实事的好臣子。我就建议他去乾州平乱。今晚上路。” 乾州,骑马都要走半个月的地方。半年前乾州出现一个教派,江百姓被迷得神魂颠倒,无视朝廷制定的法度,打砸县衙,赋税不再按时缴纳。据说三个月前乾州的一个县令被杀。后续派去的官员都在上任后半个月辞官归家。 宣王赵逊去乾州,极好。江清波竖起大拇指。给亲爹一个肯定地赞赏。 “论搞人,还的您老在行。” 江源:…… 这话听着怎么不像是好话。 当晚宣王离京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腿,第二天传遍了大街小巷。江清波从绿衣口中再次听到这个消息。 自从送走宣王之后,江清波发现亲爹走路带风,聚集在眉宇间的愁苦消散了大半。 快乐的日子才过两天,她发现亲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月白的长袍一身泥土,脏得不成样子。亲爹那张还能迷惑姑娘的俊脸青紫交错,好不狼狈。江清波吓了一跳。这是被谁套了麻袋? “这也太猖狂了,居然殴打朝廷命官。我们绝不能放过他。是不是宣王的人干的?”江清波说完,忙招呼着绿衣去请大夫。 “胡说八道什么,宣王的人可不敢动我。”江源叹口气,神情萎靡下来。“京城外来了很多流民——” “你被流民打了?为什么?” “不对,京城怎么会有流民?” “今年北边大旱。也不知道那边的官员干什么吃的,生出这么多流民。好多跑到京城,如今的城门外一眼望去全是流民。”江源捂着额头,话语里全是担忧。“最近京城不安生,你别出门。” “我现在这个样子想出门也不能出。”江清波挺了挺滚圆的孕肚。 “不出最好。你乖乖在家里呆着,为父进宫一趟。” “爹,要不先让左大夫看看伤。你这样子进宫别把皇帝给吓着。” “吓着更好,让他看看京城现在的样子,最好让他看看那些流民。” “爹,多带几位大人一起进宫,法不责众。” 江清波话没说话,江源已经走远了。她挺着大肚子没法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希望亲爹记得多带点人! 她有些担忧,一直等着亲爹的消息。傍晚时分天色刚暗下去,江源回了家。还没等她见到人,亲爹和幕僚们一头钻进书房。 亲爹能活着回来,大概是没啥大事发生。江清波放下担忧,继续安心养胎。 之后的几天江清波发现亲爹早出晚归,每一次见面旧伤未愈的脸上又添新伤,青一块,紫一块。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她长长她叹口气。亲爹天天挨揍,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江清波也关心起流民的情况。担忧的动乱没有发生。流民被安置在城外新建的村庄,每天都有军卫押着粮食过去。 据说皇帝微服出巡亲自巡查流民情况。不知不觉皇帝的名声好起来, 北地的官员因为大旱管理不当被彻查,皇帝极其重视。查案的官员不敢拖延,半个月后一干官员下狱被押送回京。之后皇帝好像换了个人,接连办了好几名贪官。在民间的声望骤然拔高,甚至隐隐超过宣王赵逊。 江源眉宇间最后一丝惆怅消失无踪,整个人透着轻快。走路已经不是带风可以形容,简直是刮起了龙卷风。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您是不是有点夸张了。”江清波撇撇嘴。 “为父看到为官之路的希望。”江源叹口气。“你不懂。” “……” 呵呵,她就不该上赶着关心! “诶,闺女别走。” “我不懂父亲,留下作甚?”江清波扶着腰,木着脸回头。 “……为父不是那个意思。” 江清波笑笑没说话。 “宣王平乱受了重伤,刚刚回京了,陛下要给他办个庆功宴,宴请了全臣和家眷,你乖乖在家别乱跑?” “是你提议让宣王离京平乱,他这人最记仇。您可要小心些。” “为父知道。”
第七十八章 庆功宴当日。 赵逊从太上皇的寝殿走出来, 冷肃的脸上透出轻松的笑容。前往御花园参加宴席的路上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夫君很开心?”陈舒笑问。 “被你看出来?” “你的唇角都快翘上天了。” “父皇和我说了一点小事。”赵逊压了压唇角,片刻又不受控制扬起,索性不管了。任由笑容在脸上绽开。 离得不远的其他人官员听见了, 他们互别眼色。转瞬,各种消息已经交流完毕。拥护赵逊的官员脸上各个洋溢笑容。太上皇肯定对宣王殿下这次平叛很满意 有几人小声谈论起换皇帝的可能性。 保皇党官员听到后不高兴了。换什么皇帝,他们觉得现任皇帝非常好。于是几名官员说起皇帝如何应对京城流民, 什么爱民如子, 天降仁君……一系列好词不要钱的夸。 宣王派不甘示弱, 谈起赵逊在外平叛的事情。什么骁勇善战, 智谋超群……不要钱的砸。 两方人越说越起劲, 双眼蹭蹭冒火。大有撸起袖子干架的趋势。要不是身处的地方不对, 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赵逊咳嗽一声。宣王派的官员不甘地噤声,保皇党几人默默闭了嘴。赵逊敛了目光, 提着酒壶走到上首的皇帝身旁。 “陛下, 臣敬您一杯。” 两人干了一杯。皇帝怔了一下,饶有兴致看向赵逊手中的酒壶。“这酒不错,好像和宫中的酒有点不同。” “此酒名醉仙。是臣回京途中买的,半个月前送了十坛进宫,自己就留了两坛。”赵逊面露疑惑。“怎么, 陛下没有喝?” “最近忙于政事……” “原来如此。”赵逊停下倒酒的动作,自己喝了一杯。“陛下勤政是好事。这些令人失智的玩意就不献给陛下了。” “倒也不必,偶尔小酌也是可以的。” 兄弟两人谈笑风生, 展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美好画面。两派官员看在眼里心情特别复杂。 “太上皇到!” 太监的声音骤然响起。赵逊拎着酒壶回到陈舒身边一起见礼。 太上皇身处高位多年积威甚重,自从病了一场之后更难捉摸。连身边的近侍也过得战战兢兢。他老人家刚一出现气氛骤变, 众位官员变得拘谨, 连头不敢抬一下。刚才笑的恣意的皇帝也变得规矩。 “今儿个是高兴的日子, 众位爱卿不必拘谨。” 太上皇露出和煦的微笑。众位大臣绷紧头皮, 一点不敢放松。 太上皇好似没有感受到气氛凝固,谦和看向下首的赵逊夫妻。“这次平叛做的很好。辛苦了。” “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太上皇满意点头。随意叫了几名大臣说话。皇帝在一旁偶尔插两句,气氛渐渐好转。歌舞响起,宴席之间活络起来,偶尔还能响起谈笑声。 气氛差不多了。太上皇带着皇帝退场。两名上位者离开,众位大臣长出了一口气,僵硬的肩膀松懈下来。一些官员活络起来积极找赵逊敬酒。后者来者不拒,一杯杯喝下。很快俊逸的脸上浮起绯色。 后面的官员识趣的离开。赵逊斜靠在椅背上散着酒气。 宴会过半,众人彻底放松下来。一位年轻的太监突然闯进宴会,大声嚷嚷。 “太上皇被杀了。” 喧闹的宴席突然静默。所有人回头看向扑倒在地的太监。这人正是太上皇身边的近侍之一 什么被杀了? 太上皇怎么了? 杀什么? 整齐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穿着铠甲的禁卫手持长刀守住四周。 “太上皇被杀——” 禁卫手起刀落。太监无声趴在地上,鲜红的血如同溪水往外漫延。两名近卫军一前一后拖着人离开。 怔楞的众人猛然回过神,再看向地上还未干渴的血迹,回想太监喊的话,才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 喝得微醺的官员清醒过来,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吏部尚书是个严肃的人,平日里总是板着脸。脸上覆了一层寒霜,走到禁卫军头目面前。 “让开,我要面见太上皇。” 禁卫军头目手刀落下,吏部尚书晕倒在地上。头目冷光扫过所有人。 “有歹人贼子毒杀太上皇,我等奉命查找凶手。各位大人夫人好好待在御花园,违者以谋逆罪诛九族。” “这这这……我们只是要见太上皇,怎么就谋逆了。” “就是。” 这支禁卫军是太上皇的亲卫,说的话就是太上皇的命令。众人也不敢真的硬闯。 在座的官员都是人精,看到禁卫军的阵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宫中肯定出事了。至于出了什么事,事情到了什么程度还不确定。 位高的大臣眼神交流,静观其变,谁都没有动作。保皇党的几名官员不太甘心,但也只敢嘴上念叨两句。 官员们不敢闯,把目光移向赵逊。这位去见太上皇应该没问题吧? 赵逊醉得太厉害,无论怎么叫都是迷糊样。赵逊一派的官员用了很多方法没法叫醒他,最后只能放弃。 保皇党一派:…… 你们这些憨批就知道敬酒,拍马屁。误事了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月色西沉。三道人影出现在御花园。两名禁卫军和一名中年公公。三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 “太上皇要见宣王和几位大人。” 被太监点名的七名官员其中五名是保皇党,只有两人是赵逊一派的官员。七人连着醉酒的宣王被太监带走。 —— 太上皇寝殿大门口,鲜红的血染红了青白色的台阶,月光照耀下绽放着诡异的光芒。太医、近侍太监进进出出,个个脸色凝重。禁卫军严阵以待守在寝殿外,右手握住刀柄。 路上太监刚好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完。宣王一众人惊得下巴都掉了。 保皇派官员更是满脸不信。 “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毒杀太上皇。绝对不可能。”保皇派官员统一口径质疑太监的话。 “太上皇下旨册封皇帝为闲王,这才发生了毒杀。认证无证都放在偏殿,各位大人不信可以亲自验证。” 保皇党不等太监说完冲进了偏殿。宣王党也不甘落后追了过去。唯有宣王还怔楞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请吧。” 早在来时宣王已经清醒过来,听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怔楞当场,连那些官员走远都没有反应。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他的神智。跟着对方前往偏殿。 殿内,两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下巴被卸了,嘴巴张大,口水滴滴答答落下。一人是常常替太上皇调理身体的太医,另一人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 保皇党几人看了人证物证还有证词脸色惨白一片。连赵逊进门都没反应。都是一副天塌的崩溃神色。 赵逊一派的官员早就反应过来,心中的窃喜快溢出眼眶了。要不是顾忌保皇党一派还在,又身处太上皇寝殿他们估计都要欢喜得跳起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拥护的人上位成功了。简直喜大奔普。 最后进门的赵逊站在一旁,神情冷漠, “我要见父皇,我要亲自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陛下不可能毒杀太上皇。” “宣王殿下,此时已经证据确凿。”太监说。“太上皇中毒昏迷,加上年事已高醒来不知何时。好在陛下早已写下圣旨……” “我要见皇上。” “殿下——” 赵逊一派的官员本想开口让对方留下来,毕竟现在是关键时刻。旁边的保皇派还虎视眈眈。话音刚起一双冰冷的目光看过来,后面的话被迫咽回去。 “既然殿下要去,微臣愿一同前往。”保皇党抓住机会要一起去。 “各位大人想通风报信?” 太监明白的告诉大家去了就是毒杀太上皇的同党,谁还敢去趟一浑水。谁也不再说话。大家都是家有老小,皇权争夺重则丧命,轻则抄家。还是不冒险了。 “殿下——” “我和陛下是兄弟,我要去见他。”赵逊打断太监的话。 “……奴婢带您过去。” 太监犹豫一瞬,叫了名年轻太监带着赵逊离开。 重华殿,囚禁皇帝的宫殿,距离太皇上的寝殿五百米。赵逊不多会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壶酒。 “陛下,微臣带了一壶你喜欢的醉仙。” 赵逊倒了一杯酒送过去。皇帝没有接酒杯,扬起头看着他。 “我没有毒杀父皇。” “我知道。” “动手的是你。” “陛下,我们是最要好的兄弟,为何要嫁祸于我?”赵逊把酒杯放在小几上,无奈起身。“看来陛下不想见我,微臣先退了。” “我当你是兄弟,你却费尽心思害我?”皇帝看向酒杯,笑出了声。“这酒下毒了吧。你也不是来看我的,你过来只是想亲眼看着我死而已。” 赵逊扫他一眼,抬手招来门外等候的太监。“你们伺候陛下饮酒。” “敢做不敢认!” 赵逊依旧没有回答。这个关键时刻他怎么可能浪费回应。 四名太监死死按着人灌酒,片刻后,皇帝躺在地上抽搐,鲜红的血从唇角溢出。赵逊等了一会,确定对方没气息才转身离开。挺拔的身影融进黑暗,唇角扬起。 没错,他来这一趟就是要确定皇帝死亡。后面的事情才好做。 赵逊回到太上皇的寝殿,之前的大臣不见踪影。他径直走向寝殿内。 “殿下,太上皇醒了。” “???” “药量好像少了。”太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不过太上皇现在不能动。” 赵逊眼底的揾怒一闪而逝,唇角微不可查扬起。挥手让太监退到门外。自己坐到床边,看向睁着眼不能动的太上皇,唇角扬起。 “父皇。” 太上皇脸色白的发青,凌厉地目光盯着赵逊。 “是——是你做的?” “父皇胡说什么。毒杀您的是弟弟,您亲封的皇帝。” “你你不甘心做闲王,所以才动手。” “父皇说什么呢,儿臣听不明白。” 做闲王? 他当然不甘心。想起宴会之前与父皇见面的场景,本以为是因平叛做得好要封赏,没成想是让他退出权利中心做一名闲王。赵逊藏在衣秀下的手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隐忍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努力,到头来却要为别人让路。 凭什么? 很早前他就知道父皇偏心。平叛回来的路上收到消息更令他震惊,皇帝变得勤勉。那一刻,他就明白父皇早晚会出手让他远离权力中心。好在他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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