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可恶!这个混蛋蛋! 寒霜州被“夫妻”“私房话”这俩词砸得如当头喝棒,又冷不丁见这一幕,他下意识想伸手阻止,可见阿朝没有反抗,他便觉自己多管闲事,手僵在那里,心里黯然,眼神也落寞下来。 寒霜州慢慢收回手,侧开脸点了点头。 褚无咎漫不经心看着寒霜州落寞的神色,眉眼笑意更舒展柔和,他又对其他人微微颔首,转身施施然揽着阿朝走了。 越秋秋刚被衡明朝横眉冷对又踢开,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股火直冲脑顶,她怒气冲冲要来找阿朝算账,正看见衡明朝与褚无咎搂搂抱抱亲亲密密走了。 越秋秋不由停下脚,看着她们夫妻俩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气,几番情绪交织,眼泪都要掉出来,重重哼一声转身跑走了。 袁子明与田纳望着这一幕,面面相觑两下,也感叹:“早听说沧川剑尊的弟子与褚氏少主少年时便结成婚约,恩爱情深,真是如此。” “昆仑的苍掌门是出了名的眼里不揉沙子,如今褚氏氏投了魔,苍掌门却没有断绝这门亲事,这样看来,昆仑对妖魔的态度确实缓和了不少…” “唉,如今这局势,妖魔势大,昆仑总要为苍生黎民多权衡,暂且睁只眼闭只眼,也是没办法…” 阿朝像一块被冻僵的木头,僵硬被褚无咎一路半抱半揽到妖魔那边的席位,甚至路过霍肃时,霍肃停住酒壶抬头看了看她,还勉力打起精神对她笑一下。 阿朝:“……”霍师兄!霍师兄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呀!这不是秀恩爱,她是被迫的!救命呀! 直到她被拉到褚无咎的席位,她看见旁边一个碧色双瞳的少年瞳孔骤缩。 阿朝稍微认了一下,才认出他是蔚碧,昆仑叛宗三人组之三,是蔚师姐的亲弟弟。 虽然同为昆仑,但阿朝是个宅家的啃老货,而蔚碧听说性情孤僻桀骜,也不怎么和大家一起玩,所以阿朝其实没见过蔚碧几面,对他不太了解,没想到他竟然坐在褚无咎身边,他难道和褚无咎关系很好吗? 阿朝脑子乱糟糟一片,还没来得及深想,就被按坐下,褚无咎坐下来,把她拉到自己身旁,以一种亲昵的姿势半环抱住她。 阿朝感觉自己突然能动了。 她想都没想扭头就朝褚无咎撞去,被他反手掐住,他握住她抬起来的手生生按着压下去,两个人交叠的手遮掩在垂敛的宽袖下,看着愈发亲昵了。 “阿朝。”褚无咎轻声在她耳边笑:“你再气我,我可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阿朝心里哼唧,正想像往常一样反唇相呸,却突然对上他的眼眸。 她突然僵住了。 她呆呆看着他,看见他含笑的唇,可他脸孔没有半分笑意,骇怖的风暴在他不知何时变成深黑的眼瞳中汇聚,隐约有血丝在瞳孔深处如蛛网蔓开,血腥而残酷。 “……” 阿朝从没见过褚无咎这幅模样。 她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只是在生气,他是真的、真的想杀人。 她的全身僵硬,然后,渐渐的,不自觉地开始发颤。 “…你不是元婴巅峰。”阿朝的声音颤抖:“你不只是元婴巅峰了…你、你突破化神了?!” 她只是元婴初期,那也是个元婴啊!他如果是元婴巅峰,同为元婴,不可能这么轻易压制她,把她当个玩偶娃娃肆意摆弄,更不可能有这样可怕的威势。 他竟然突破化神了?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突破的?他已经到什么修为了?! 褚无咎垂眼看着她,笑着在她耳颊亲一下:“你猜。” 阿朝汗毛倒竖起来。 他温柔望着她,却像一头可怕的恶鬼。 阿朝完全无法控制地,从心底一点点涌上惊骇,茫然,甚至恐惧。 阿朝第一次,切实对褚无咎感受到恐惧。 她不吭声了。 褚无咎知道,这就算她服软了,她嘴巴硬得很,尤其对着他,半点都不会软的,他也懒得计较太多。 褚无咎重新放开她的禁锢,阿朝把手收回去,下意识想坐直身体离他远一点,又被他搂住腰,轻描淡写地拉回去。 “阿朝。”褚无咎笑:“来,先来与蔚公子打个招呼。” 阿朝茫然看向蔚碧。 蔚碧死死盯着她,瞳孔不断伸缩,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拂袖站起来,身形消失不见。 “……”阿朝:“?” 褚无咎忽而低低笑起来。 那是个什么东西,毛都没长齐的小蛇崽子,也敢与他耍弄心机。 褚无咎垂眸看着一脸呆愣茫然的阿朝,慢慢俯身,温柔抱住她。 褚无咎抱着她,像抱着一只柔软的大布娃娃,亲昵地轻轻摇晃,轻柔而漫不经心:“我们阿朝啊,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宝贝。” —— —— 阿朝那边突然闹出动静不小,许多人都看过去,魔君殷威也看过去,见褚无咎竟大庭广众地抱着一个小姑娘走,极是亲昵缱绻,顿时稀奇:“那是他的媳妇?” 蔚韵婷也正往那边看,听殷威这么说,莞尔笑一下:“算是吧,那是我师妹明朝,她少年时便与褚氏少主定下了婚约,两人感情极好,只是还未正式办成婚大典,却也不差什么。” 殷威点头。 自从上次褚氏送过药来,一番举止态度颇和他心意,他就对褚无咎有些上心,着意观察过,看见的褚无咎向来是温淡冷清,行事也是内敛低调,没想到也有这般情绪激烈外露的一面。 殷威感到新奇,又莫名心生亲切。 他与婷儿青梅竹马,却被迫分隔妖魔与人族两界,数百年不得团聚,也是历尽坎坷艰难如今才得以厮守,如今见褚无咎与妻子恩爱,不由联想到自己,心中唏嘘,又觉得褚无咎这人看着清淡孤高,却竟是个这般重情重义的人。 妖魔界强者为尊讲求直来直往,殷威瞧不起许多人族的弯弯绕绕假清高,却对这样重情的人很有好感。 “这褚无咎,是个重情的人。”殷威感慨着,握住蔚韵婷的手:“他们俩也是青梅竹马,岂不与我们一样?” 蔚韵婷怔了一下,有那么一刻,下意识想往霍肃那里看。 她不足十岁就被先代魔尊血罗刹收养,很快被送入昆仑,若真论起青梅竹马,其实更该是在师尊座下,与师兄…… 蔚韵婷神色略微黯淡了一下,又很快遮掩下去,她到底忍住没有去望霍肃,只看着殷威,温婉地笑起来:“是。” 殷威一无所觉,心满意足握紧她的手。 蔚韵婷温婉被他握着手,心里轻轻叹一声。 —— “…放开我。” 阿朝被褚无咎抱娃娃似的抱在怀里,全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她想强忍住,她不想再激怒他的。 可因为太突然的震惊、甚至惊恐,她感觉褚无咎突然像变成个长满了尖长毒刺的怪物,几乎要把她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她坐在他怀里,他修韧的手臂紧紧锢她的腰,仿佛世上最坚硬残酷的刑具,下一瞬就能把她活活碾碎。 “你放开我!”她终于忍不住发颤地说,像一头被猎食者逼到绝路拼命挣扎的幼鹿:“褚无咎,你放开我!” “再等一会儿。”褚无咎却稳稳抱着她,语气还是不紧不慢的:“等琅琊密境开启,你乖乖待在这儿,等我出来。” “不可能!”阿朝咬着牙:“我也会进琅琊密境。” 褚无咎低头看她一眼,笑:“这你可说了不算。” 阿朝又气又怕,气怕到极致,竟莫名生出一点恨意。 她一咬牙,一低头狠狠咬在他手背。 她平时老和他打架,但其实心里都有分寸,顶多撞红撞青一点,但这一次她是真下了狠心,一口下去就见了血。 褚无咎只觉手背剧痛,他垂眸,看见鲜红的血水渗开,脸庞原本的笑渐渐落下去。 阿朝松开嘴,血珠在她嘴唇抿开,她胡乱用袖子擦一下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倔强而决绝的目光冷冷看着他。 褚无咎很不喜欢她这种眼神。 化神修士有强悍的体魄,血肉模糊的伤口很快愈合,他轻轻甩了一下手,血水顺着手背滑落。 毫无任何先兆,他甩了一下手,突然反过手来,捂住她嘴巴,冷不丁锢住她重重往后撞在自己肩头。 阿朝后脑有如砸在铁壁铜墙,疼得她脑袋嗡一声。 “你这么想进去,想进去做什么。”褚无咎语气轻飘,近乎温柔:“你这点微末修为,进去找死吗?” 阿朝咬着后牙,倔强地不出声。 “现在又不说话了。” 褚无咎垂眼睨着他,语气倏然变得有些森怖:“还是说,你是不放心你的寒师兄进去,也必定要跟进去,你们师兄妹俩好死在一起。” 阿朝死死咬着牙,还是不出声。 褚无咎看她这执拗的样子,怒火猛地窜上心头,他手掌用力,掐住她下巴:“说话。” 阿朝被掐得被迫抬起头,她的呼吸因为怒气和受制于人的压迫感而变得急促,她的眼睛熠熠,倒映在褚无咎的眼眸中,几乎像有一团明亮的火在她眼睛里烧。 阿朝直视着褚无咎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要、进、去。” “…” “……” 褚无咎胸口剧烈起伏两下,他的喉结滚动,盯着她的眼神,让衡明朝甚至以为他会扭断她脖子。 褚无咎以恐怖的眼神望着她好一会儿,忽然扯开唇角,竟露出个笑。 “好。”他轻柔说:“那我们来试试看。” 他松开手,衡明朝终于得已大口大口呼吸,她捂着脖子低头咳嗽,咳得鼻涕眼泪都恨不能出来冒泡泡,然后就发现自己全身一点灵气都使不出来了 ——褚无咎封了她的灵脉。 阿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强大到这种程度。 她知道褚无咎天赋高,知道他手腕强,知道他有本事,但在原来、在原来乾坤界一片祥和师尊也好好的时候,他强归强,脾气不好归不好,却到底是可控的,是她了解并且熟悉的。 可自从仙魔大战之后,自从师尊在所有人眼里陨落无人能再震慑天下,自从妖魔破界乾坤界各地出乱象之后,阿朝感觉只是一眨眼不见,褚无咎简直像突然挣脱了枷锁的怪物,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陌生可怕起来。 他到底藏了多少实力?这些年,现在,他到底都隐瞒了多少东西? 衡明朝觉得像掉进巨大黝黑的冰窟里,周围的一切都冷得吓人,她不自觉地抱住自己膝盖,像一只本|能蜷缩保护自己的小动物,身体抗拒地往外偏,竭力与他保持距离。 旁边王族长听见咳嗽声,扭头看来:“贤侄媳这是怎么了?” 阿朝低着头,不吭声。 褚无咎神色冷漠,冷眼看着她鹌鹑似的往外挪,巴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他冷冷看了她一会儿,把外裘脱下来,盖在她肩头。 “没事。”褚无咎说:“她冷了。” 阿朝微微侧过脑袋,对上他晦暗幽深的眼眸。 他的眼瞳是比漆黑稍浅的棕色,当他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倚在栏杆晒太阳,眼瞳在阳光下会泛出一种近乎温暖的光泽,柔化他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孤冷,显得慵懒,就特别通人气儿。 但现在,没有温暖,没有慵懒,也没有人气儿,他冷冷看着她,眼神阴骘森沉,连装都不装了,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个好人,是个歹毒又残暴的大反派! 她凝视着他一会儿,看得有点久,他被她直凝凝看着,薄薄的唇角抿开点,目光中的沉凉渐渐褪去一些。 阿朝扭过头去。 褚无咎:“……” 褚无咎神色重新变得冷厉,转头去另一边,根本不再看她。 两个虚假的未婚夫妇开始冷|战。 但她俩并没能冷|战多久。 一道流光突然从点将台后的深峡破出,如浩大的霞光破出深渊,转瞬间漫漫笼罩住整片高台。 苍掌门与魔君几乎同时站起来,所有人惊站而起,仰头震撼望着那巨大的光圈。 “逍遥尊。” 苍掌门越众而出,衣袍猎猎震袖,大声道:“请开琅琊密境,送诸弟子入门,求取无患草。” 霞光中传出一声笑。 一道磁性男声响起:“琅琊密境可进,无患草可取,只要合乎规矩,便是尔等有人取尽无患草也无妨。” “吾在这里等了多少年月,能活着带无患草出来的,也不知有没有十指之数。”那磁性的男声大笑着:“来吧,这便看看,尔等这年轻一代,可有能冠盖惊绝寰宇、取无患草而出者?!” 那些流光倏然分化做千万道冲向无数席位间,时空微微扭曲,撕开一道道悬浮在半空的漩涡隧道。 阿朝抱着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她全身使不出一点灵气,褚无咎的威压无声却有如实质地压在她身上,将她压坐在那里。 硬争,她是争不过他的。 服软,说甜言蜜语,那更不可能了,褚无咎是成了精的黑心狐狸,只有他哄骗别人的份儿,他自己才不吃这套。 她就算寻死觅活,当场勒根绳子上吊,褚无咎也能狠心冷眼看她上吊,等她吊到半死不活了,他才不紧不慢把她放下来,正好把她扔一边躺尸,他施施然扭头就能进密境了,更省心又省力气 ——她只有一个办法了。 褚无咎站起来,终于偏头看向她,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甚至显出一种略带恶意与凉寒的戏谑。 “我说过,进不进去,不由你说了算。” 他伸出手,狎昵地摸摸她的脸,语气温柔而轻慢:“别叫我生气,好夫人,乖乖待在这里,夫君才疼你。” 阿朝没有闪躲,任由他摸着脸,睁着眼睛看他。 “褚无咎。”她说:“你低一点头,我有话想对你说。” 褚无咎看着她。 她乖乖坐在那里,柔顺被他摸着脸,仰头看着他,眼睛清澈明亮,眼中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只充满着他一个人。 她难得这么乖,安静又乖地看着他。 褚无咎脸上那种刻意的亵昵冷意渐渐隐去了,薄薄的唇瓣阖了阖,他僵持半响,到底弯下腰来:“你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并不温和,冷冷漠漠,带着一点敷衍的不耐。 阿朝看着他,突然过去,一口亲在他脸上。 褚无咎整个人都僵住。 残酷与幽沉的表情在他脸庞凝固,他棕黑的眼瞳不可抑止地放大,那一瞬间,他甚至狼狈地轻微睁大了眼睛,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的少年人,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一般。 除了他们刚订下婚契那些日子,除了她还被他伪装的面目迷惑住的那些日子,自从她真正发现他是什么样的人,之后的两百年,她再也没有主动亲近他。 这是两百年来的第一次。 他的心跳瞬间震烈如鼓,子蛊发了疯的跳跃嘶吼,他脑子嗡嗡作响。 “我想对你说……” 阿朝深吸口气——大声骂:“褚无咎,你就是个大笨蛋!” 阿朝扭过头,猛地用尽全部的力量冲向那道漩涡。 “——”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样的声音,那是什么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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