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我叨扰娘子们这么久,这点小事,无足挂齿。”黛争一边帮她们写愿望,一边问:“二娘我之前托你打听的事……” 都说烟花之地最好探听消息,可…… 二娘摇了摇头,“你说的那什么周郎主,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你确定他是被带到长安了吗?不过我知道姓周的倒是有在朝中为官的,官还不小咧……你是找他有什么事?要投奔他吗?” 黛争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确定周郎是不是被带到了长安,甚至她都怀疑是不是在半路上就被兰玖给解决了。 律法森严也有森严的坏处,燕朝规买卖奴仆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卖身契,周府私印,缺一不可,这样才能去官府脱籍,周郎寻不到,她该怎么办呀。 “只能再麻烦二娘帮我打听了。” 花朝节那日就连水上都热闹不少,船娘们为了招揽客人各个打扮如花神。 苦读好几日的黛争也跃跃欲试,她从未过过花朝节呢,更何况是长安的花朝节,她定要好好见见世面。 等了夜里,她拿着娘子们的彩笺下了船。 为了防止像上次那件事发生,她还特意买了一个面具。 只是明明每日精打细算,可兜里的铜板还是越来越少,她决心还是等明一早就去找个打杂的活。 在长安,钱真不禁花。 她自从中了贡士,确实是有不少人阿谀奉承,但是她清醒得很,她本就是冒籍替考,而且还是个女子,还是不要多出风头,若是被谁发现了身份,可是要掉脑袋的。 讨好黛争的人被她拒绝一次两次之后,便觉得这人就是个迂腐的读书人,就算考中了也没什么翻天的本事,逐渐也没人来打扰了。 她来的不算晚了,花树却早已挂满五彩缤纷的笺纸,娘子们说这里的花树许愿最经验,晚了可能连系绳的枝都没了。 ‘今年能够好好过一次生辰。’ 她的愿望简单极了,却从未享受到,她想着,既然今年如此不一般,就让她也能过一个充满回忆的生辰吧。 晚风千千,承载着愿望的彩笺随之舞动,像是斑斓的浪花。 她抬头看,她的愿望笺纸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彩笺遮掩,只有因灯火而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 “黛争。” 有时名字会像一个难解的咒,甚至不会跟随着肉/身死去,一个名字和自己有了联系,就算她尽量克制自己,但还是下意识地回头。 登时她猛的反应过来,赵娘子们都在船上,长安也没有认识她的人,那声音熟络的很,源头也只有那一人。 黛争霎时全身紧绷,她不断在告诫自己,她没有说话,自己带了面具,他不会认出来的。 她的身形也没有那么独一无二,放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到,她不愿相信,自己暴露了什么。 - 傅兰萧每年都会陪阮婉莹来花朝节挂花笺,今年也不例外。 阮婉莹想一如往年般挽着傅兰萧,却被他轻轻拂开。 “你怎么了?”她瞥见他心事重重的,就问:“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是不是我爹那边给你压力了?但其实我爹说的也没错,我可是为你闹了半年才守住了我们的婚约,他是心疼我来着,你呢?你到底怎么想的?” 莫不是真想和妓子厮混? 那她绝对不允许,她明日就命人打死那个妓子! 她放下贵女身段,急于求得一个答案,可是她问的男人只看向花树处。 树下的男男女女众多,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一个瘦削的小郎君正昂头看着彩笺。 那位小郎君眉眼间尽是英爽之气,妙目流波,肌肤也被琳琅的彩笺染上一层丽霞。 有点眼熟,但阮婉莹确定她没见过这样的郎君。 她还在思索间,身旁的人消失不见了。 傅兰萧亲眼看到远处的人骤然一顿,面色苍白,指甲死死第掐入手心,正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不是很自信,虽不含胸,但站直时总是微微垂着头,好似有谁给了她气受。 不自量力的东西,偏偏跑到长安来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他不会忘记他半年里在潮湿漏雨的房中伤口的刺痒难耐,清晨返潮的令人作呕的酸味,想到下笔就会被戳破的劣质宣纸,自然也看不上黛争给他端来的,自以为是珍馐的长寿面,可笑的是他还要装作欢喜,与她嘘寒问暖。 又如墨入水般,被她坚定说她相信他,山洞中不小心的触碰,甚至是垂眸时锁定的双足,统统搅混。 他面上却难得严肃,只是眼中的光暗了暗。 他不允许背叛。 所以对她更加厌恶。 无用的背叛者就该被他抓起来,让她再次哭着跟他道歉,任他侮辱践踏,再杀鸡儆猴。 捕猎者先是靠在暗处,观察着受惊的猎物,抬起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他知道,黛争怕他,无非是因为他的权力。 这种胜券在握的感觉真的令人惬意,因为权力就是一种可以玩弄人的把戏。 她看着满脑子只是想快点离开,连转身看看他故意露出的马脚都来不及,只这样她都被吓破了胆,落荒而逃。 他在她的身后,像猫逗耗子一样,玩够了再弄死,借以增大快感。 傅兰萧多疑,爱作弄人的天性暴露无遗,可和讨厌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让他难生愉悦。 初春,乍冷还寒,她的衣衫依旧是单薄的,逃走时,会看到白嫩的颈。 突然,他觉得晃眼,备感无趣地放过了猎物。 戚无从黑暗处出现,毕恭毕敬地递给他一张彩笺,“这是那位郎君的挂在上面的,写着……请殿下过目。” ‘求得一个如意郎君’ 男人的锦靴一顿,止不住扬眉,黛争是…… 断袖么? 作者有话说: 穿女装的黛黛会让狗子觉得不科学不真实毕竟梦到过不敢承认,男装的话他就能一眼认出来,毕竟目前还觉得她是个男的嘛。
第10章 勾引 花朝节后,黛争在船上憋了两日,却也无事发生。 只觉得是自己太多心了,惧他已经到了出现了幻听。 要是他真的发现了她,为何不直接灭口。 她不禁唏嘘,自己只是一介小人物,已经威胁恐吓过了,她别的都不敢去想了,就放过她吧。 生活还要继续,若是要用这个身份站住脚,除了功名之外,在功名之前也需要活下去的本钱。 她必须去做一份工。 黛争一开始想着先从自己熟悉的入手,去写话本。 正好也可以随她的意,做个幕后人。 坐在矮几前冥思苦索一夜后,她拿着稿子问遍长安的书馆,得到的回复都不太好。 长安文人墨客众多,多少话本诗集印都印不完,当然不收她这个新晋小生的本子。 可是她现在还要准备殿试,抽不开身去酒楼做帮工。 她也帮船娘们浣衣来换钱,可是长安纸贵,浣衣得来的钱只能入不敷出。 况且初春的江水依旧冷峻,洗得她手生了冻疮,有时连握笔都难。 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都说长安机会遍地,多少人趋之若鹜,她也没想放弃赚钱只靠赵娘子们养着,她今日要再去集市,碰碰运气。 长安西市是胡人的聚集地,这里的摊贩更迭快,保不齐就需要人手。 “喂,我说,前几天是在哪买的来着?” 她看到一人身着枣色圆领袍,提着个金丝笼,里面还有只奄奄一息的白鹦鹉。 “奴婢记得在……在……”奴仆打扮的侍从一脸着急,左顾右盼,“哎呀,他是不是回去了,不在这摆摊了!” 侍从苦不堪言,明明是郎君你自己非要将鹦鹉拿回去手养,没过几天就病了! 这不是前几日那个纨绔吗? 黛争本想躲开,又看到不忍道: “郎君的鹦鹉应是患了风寒,需快些医治,不应在这耗时间了。” “废话,我又不是不知道,小爷我这不也在想办法吗?” 他的白鹦鹉是从西域行商花大价钱够得的,平日里吃的用的都金贵的很,只是卖药的行商半个月才过来一次,他这不四处找人呢么。 那人气冲冲地说:“你不是那日那个——罢了,你会治吗?不会别耽误我时间!” “简单,鸽子药就成。” “你可别胡说,你不知道我这鹦鹉可是价值千金,平日都吃的比你好,你要治坏了你赔得起吗?” “那我不弄了,我赔不起。” 她可不想没找到活还欠了一屁股债。 “小爷我是出不起这鸟钱的人吗,你要能治快给我治!” 这人可真有意思。 黛争颇有些无奈,随少年一起寻了鸽子药来治那只白鹦鹉,又拿了厚毯将鹦鹉抱住保暖,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看着白鹦鹉状态有些好转,少年才松了口气,道:“看着还有点用,你懂养鸟?” “略有耳闻。”黛争在周府时,周郎主喜欢奇珍异兽,耳晕目染间,她也记下了不少法子。 “这是赏给你的,”少年给随行的侍从使了一个眼色,那侍从就心领神会地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黛争手上,“若小爷我的鹦鹉好了,还有赏。” 黛争掂量了一下银子的分量,不禁咂舌,这赏钱比当年卖她的钱还多。 可是靠这种难得的机会并不是长久之计,今天又耽误了一天,她淡淡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少年将鸟笼递给侍从,因自己的宠物,对黛争的语气软了几分,“你怎么闷闷不乐啊,是不是嫌钱少?在下魏扶危,你在长安总听说过吧,等我的雪卢好了之后,你尽可以来魏府报我的名。” 黛争报了黛策的名字,魏扶危又问她来这里干什么,她也如实说了。 “你既然过了会试,为何不去做个夫子,每个月也有几钱。” “我不想抛头露面。”黛争给自己找借口是越来越熟练了,“人多授课我紧张。” “别人都是上赶着抛头露面,你倒好,尽往人娘子被窝里钻,”魏扶危打趣道:“我看你跟我年岁相仿,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我没跟你打架。” “我只是这么一说,你们书呆子是不是都这么抠字眼?”魏扶危双手背到身后,微微低头,少年郎似笑非笑道,“正巧我府上缺一名夫子,一月算你十两,你有没有兴趣?” 十两?!这可是书院夫子的五倍! 黛争说不心动是假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这郎君是个骗子呢? 哪有开这么高的价格的?真当她好糊弄? “当个夫子哪有那么多钱。”说着她就要走,怕被人强拐了去。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信我?当个夫子当然没这么多钱,”魏扶危天生反骨,别人越不愿意,他就乐意将跟那人对着干,“但当我魏扶危的夫子,就值这个价,你来不来,帮我养鸟价钱另算!” 十两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十两,日夜写稿不吃不喝她都要存五六年呢。 身旁的侍从也来帮腔,“郎君是外地人,莫不是不知道魏家是何许人,小郎君赏识你,就不要再推拒了。” 说是夫子,其实就是单纯的陪玩。 毕竟他家小郎君魏扶危已经气走五个夫子了。 “那……” 黛争吃过几次亏,她又问:“你家,认识姓兰的吗?” 她真的不想再遇到兰玖了。 “姓兰的?长安有这号人物?怎么,他欺负你了?” 这个叫魏扶危的少年,狂妄的很。 - 进了魏府,她才知道这里是当今首辅魏程的府邸,她都不知如何去形容这府邸的豪华,真真钟鸣鼎食,贵不可言。 她心里偷乐,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兰玖的官再大,也和首辅差远了。 黛争总算不用担心受怕,她要好好抓住机会。 她还很认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会的东西,想着自己要如何给他讲出来。 结果,魏扶危的为了打发他爹,就跟着黛争念了不到半时辰的《左传》,问了黛争一堆跟课业完全沾不上边的问题后,就表示到此为止。 “你别走,你连十页都没有读完!”她追在魏扶危身后,面红耳赤的,而少年同她说笑:“我问了你这的多问题,你一个都答不上,别假正经了!” “你问的那些是什么问题啊,你问我、你问我男人的那些——”黛争脸蛋酡红,突然收住了声——魏扶危从正厅跑过,而正厅里,正坐着刚下朝的首辅大人。 她吸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地整理了一下衣裳,有些慌乱的向魏城扶手,“见过大——” “你跟我走,不用理老头子!”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扶危捉着手腕拉走了。 也根本没看到正厅里的另一位客人。 可怜魏大首辅心里上火,面上也只能强颜欢笑地对那人说:“犬子素来爱胡闹,让殿下见笑了。” 魏程老来得子,纵然魏扶危胡闹,也最多是嘴上说说,不然他也不会被溺爱成天天走马游街,招猫逗狗,不将夫子和父亲放在眼里的纨绔子弟了。 可今天情况特殊,毕竟……回朝不久的九皇子殿下,极有可能成为太子。 魏程又解释道,希望能拉回一点言情书网的颜面,“我刚听人说,那人小儿刚请的夫子,虽出身寒门,但也是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小年纪已是贡士出身,若是在殿试中取得不凡的成绩,定是前途无量。” “魏首辅不必紧张,小事罢了,”傅兰萧手上端着一杯茶,茶气氤氲,模糊了半张俊美的脸,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目光丝毫看不出不快的情绪:“话到这里,我还从未好好逛过贵府,魏首辅愿意带我去逛逛吗?” 魏程眼前一亮。 傅兰萧在回朝之前,其实多数人对他的评价都是简在帝心的谪仙君子,是个在谁口中都是个“平平无奇”的好名声。 可他的韬光养晦结束了,傅兰萧忽然起势,朝中风向突变,弹劾了不少与太子深交的臣子。 手段高超,心思缜密,却待人温和,是明君之兆。 长安变天不会太远,而魏家也要快点确定好自己的队伍。 - 黛争觉得自己恐怕已经得罪了首辅,这条路可能要走不通了。 “要不我还是去跟首辅大人请罪吧。” “你管他作甚,你是我请来的夫子,自然是只听我的就好,放心,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就是看着凶。”魏扶危把玩着手上的弓箭,头也不抬地说。 “那是他对你,对我可不会这样,”宽容都是对亲近的人的,黛争当过奴婢,她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要不,你还是随我回去读书吧,这样首辅大人看到你努力,兴许就不怪我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胆小?”魏扶危将一张大弓扔给她:“同你回去也可以,你会射箭吗?” “我自是不会。”明明在魏扶危手中看起来轻如鸿毛,怎么她连抱着都十分艰难,“当你的夫子怎么还要会射箭?” 他请夫子难道是为了找人给他逗趣吗。 黛争素来是个好脾气的面团,被人捏一下她就软一下,可管不了魏扶危这种玩世不恭的纨绔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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