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昨日便吩咐了,让我陪你一同去向太后皇后谢恩,眼下她们二位都在建章宫,一并见了倒也方便。” 郁华枝自然点了点头,如此倒也不用自己两头跑,乐得松快,便跟着姜弥站起来朝建章宫去。 姜弥侧头望着华枝那张清绝艳艳的面容,只觉得几日不见气色愈发好了,这般模样,那赫连羽怎会不喜欢,更别提陛下了。 想到这,姜弥便挑眉问道, “你可知陛下为何让我陪你前去?” 郁华枝秀眉微蹙,轻声道, “难道不是因为我之前冒犯太后,陛下念及你我的情谊,这才命我们一同前去么?” 姜弥自嘲一笑,喃喃自语, “念及你我的情谊?呵呵,这话怕只有你信……还不是为了你。” 因郁华枝和姜弥隔了点距离,并未听清此言,便侧过身问, “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姜弥摆了摆手,面上无波, “没什么,我们走吧,也不好叫太后和皇后娘娘等久了。” 郁华枝不疑有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过一炷香便到了建章宫。 郁华枝今日望着建章宫,总觉得心境不似从前。上一次过来时,自己是抱着豁出去的想法,而如今,却是知道赫连羽在宫门口守着,无论如何他都会护着自己,心下多了几分底气。 现下看这宫殿倒不似从前巍峨,或许是因为上次是跪着,而这次,她是站着的。 待侍女入内通传后,便有嬷嬷笑着出来迎接,郁华枝心底暗道,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二人无话,跟着嬷嬷入殿,便听见殿中传来说笑之声,不必抬头也知道,太后和皇后这对婆媳关系融洽。 见姜弥和郁华枝进来,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了说笑,望向下方行礼的郁华枝,见她裙裾微动,一个大礼可真是不疾不徐,行云流水。 太后面色无虞,倒像是未将那场闹剧放在心上,但皇后眼底却有些复杂,不过被她敛眸掩去,不留一丝痕迹,倒是在对上姜弥的眼神时略笑了笑,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臣女郁华枝给太后、皇后请安,今日臣女特来谢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新婚赏赐,臣女不甚欣喜,唯以此礼深谢,愿太后皇后长乐无极。” 太后闻言自然高兴,反正这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其实这般更好,无须她出面赐婚,赫连羽亲自上门,也显得理所应当,否则总像强塞给他一般,倒不体面了。 见这个年过四十却尽是雍容的女人抬了抬手,笑着开口, “好孩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头次见你哀家便想着,这般好模样的姑娘,必要好好给你挑门亲事。倒不成想让赫连羽捷足先登了,不过你们两个也确实般配,日后嫁做人妇该琴瑟和鸣,相夫教子便是了。” 皇后深谙为后之道,更何况自己这个皇后之位也是太后金口玉言定下的,自然孝敬太后,如今听她这般语言,心下也明白了几分,便顺着太后的话道, “母后说得极是,从前在闺中时本宫也见过郁姑娘,只可惜无缘深交。不过如今见你觅得好郎君,本宫也和母后一样为你高兴,那些赏赐你只管收着,若缺什么短什么再来朝本宫要。既然淑妃妹妹同你都这般投缘,想必是个守礼的姑娘,日后也进宫来陪母后与本宫说说话吧。” 郁华枝望着满脸笑容的太后和皇后,只觉得瘆人,似有一阵阴风从身后吹来一般,想着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那日她虽抗旨不遵,但如今的婚事太后也是乐见其成的,现在看起来皇后与太后也是一边的,想必日后算盘还是得打到自己身上,所以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跑。 她面上笑着,顺着称事,心里却想着过几日要好好同赫连羽将此事说清楚,自己可干不了奸细,更不是会吹枕头风的人,趁早同他商量,以免夜长梦多…… 她又随着姜弥在殿中坐了些时,陪着说笑,心底却时刻警醒,太后今日也更领教了她这个水泼不进的性子,和和气气地笑着,却半句不提赫连羽,也不知日后是否得用。 太后乏了便让她们退下,皇后与二人一道离开,郁华枝稍慢一步,瞧着皇后与姜弥这次显得格外亲近,倒比从前关系好些,她心下挂念着赫连羽,便先行告退。 皇后见状便笑着问, “郁姑娘这是着急去哪?” 姜弥挑了挑眉,淡淡开口, “赫连羽在宫门口等着她呢,自然是着急的。” 皇后顿了顿,轻蔑地笑着, “他们两个倒是感情好。” 说罢便别了姜弥,转身回宫了。姜弥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倒是这头,郁华枝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午膳时分出了宫门,见赫连羽在原地一动未动,她脚步轻快地迎了过去, “马车就在这里,为何不进去歇歇脚,在这里站着怪累人的。” 赫连羽轻笑,扯了扯她的衣袖, “你这是心疼我么?” 见小娘子羞恼,他便接着开口, “我本就是军旅之人,站一时半刻自然不在话下。” 说罢便牵着郁华枝来到马车旁,温声道, “我本想接你去府中用午膳,但方才你府里递了话过来,说你姐姐回府,让你出宫后去试穿嫁衣,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还得抓紧赶制,倒是个精细的活,所以我想着不好耽搁,你便先回府去吧。” 郁华枝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来, “那你呢?” 赫连羽揉了揉她额边的碎发,无奈开口, “现下父亲也不在府中,明日我再接你过来,想来他明日应该是在府中的。” 郁华枝自然应了,但想起今日之事,便犹豫开口, “我明日有事要同你说……” 赫连羽耐心点头,握了握小娘子的手, “好,那就明日,你安心回去吧。” 郁华枝眨了眨眼睛便转身上了马车,复又探出头来, “那我走了?” 那模样太过撩人,偏郁华枝从未发觉,赫连羽只得将帘子拉下来,凑近开口, “华枝这般模样,只能给我看,可好?” 郁华枝在车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好。” 马车便朝郁府驶去,待消失在拐角处,赫连羽才动身上马,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失踪,我却出现了!
第60章 梨花带雨 郁华枝虽然明白宫中对自己的这桩婚事态度暧昧, 但眼下需要自己准备的琐事不少,已足够让自己焦头烂额,想着今日回府更是有一堆事要商量, 便越发懒懒的。 她靠在窗沿上,听着过往叫卖的声音,平白又想起明日要见公爹, 便开始思索该穿什么衣裳,备什么礼物。 想到因为之前的意外,赫连啸未必满意自己,只希望明日她费些力气, 能让公爹消气, 这般想必婚后也不至于给她小鞋穿。 待思量后郁华枝便恢复了平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待回了府中便瞧见姐姐正在自己院子里,桌上已然备下了午膳。 今晨在宫里折腾一通,想着太后总不会有什么好点心给她用, 所以她倒是半口吃食都未入口, 眼下正是饿得恹恹的, 见到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郁华枝招呼着姐姐坐下, 看着妹妹这般孩子模样,郁晏欢笑着无奈摇头, “也不知道你成亲后这个样子可能得下人信服。” 郁华枝悠悠地给自己夹菜, 虽然文雅但速度倒是不慢, 看得人心里高兴, 听见姐姐开口她倒也不在意, 哼哼了两声, “他家没几个下人, 更何况我用膳也不必他们在旁边伺候,想来是不妨事的。” 郁晏欢见她满心欢喜,想起自己和洛玄这般光景便又忍不住提醒, “虽说眼下你同赫连羽感情甚好,但男子薄情,也不知日后是何种情形,你也要顾好自己,若是一味靠他,或许有一日他也会厌倦吧。” 郁华枝这些日子虽经历了种种风波,但这门亲事是自己应下的,心里也自然高兴,但自己也瞧见了姐姐同洛玄的种种恼人之事。 洛玄迎娶姐姐过门不也是体贴备至?如今一转头就纳了妾室,姐姐虽然看着没有生气,但这般的亲事也绝非她真正想要的。 自己火热的内心便突然凉了下来,若是日后赫连羽移情别恋,自己又身在萧国,那可真是无人照应,只能自己熬着,数着日子过罢了。 郁华枝不禁多了疑虑,赫连羽说只喜欢她一人,至于此话到底能算数多久,她也拿不准,一时间连带着胃口也减了几分,只低头随意挑拣着碗中的菜。 郁晏欢也知道此言刺耳,无异于给妹妹当头棒喝,只是婚后的种种可能她也必须告诉华枝,否则一腔真心错付,也是不值得。 她还是轻声安慰道, “华枝,我瞧赫连羽的样子倒也算是诚心,他送来的那些聘礼甚多,便是迎娶郡主也是足够了,或许你们二人婚后情投意合,能得个圆满,也未可知。” 郁华枝叹了口气,怔怔开口, “或许吧。” 二人用了午膳,便进了郁华枝的闺房,毕竟今日可是有正事要做的。 郁晏欢让婢女将绣好的嫁衣取出,明微同顾嬷嬷就服侍自家小姐穿上,郁华枝对着镜子左右端看,倒还不怎么习惯。 平日因她不喜红色,故而这是自己第一次穿红色衣裙,一袭绣金芙蓉赤色嫁裳,配上鎏金玉珠步摇。虽只略施粉黛,便已顾盼生辉,一旁的众人都看得呆住许久。 郁晏欢眼中似有泪光,手上给妹妹整理衣领,柔声道, “华枝穿这身可真好看,还记得你从前跟在我后面的小不点,没想到一晃眼也是要嫁人了……” 郁华枝被众人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姐姐怀里蹭了蹭,软软地唤了声, “姐姐……” 明微也笑着开口, “小姐明明穿红色这般好看,平日却总不愿意上身。” 郁华枝挑了挑眉,端详着衣袖上的纹样, “红色过于艳丽,我素来只喜欢素净些的颜色,成亲穿一次便也够了。” 郁晏欢则低头查看嫁衣是否合身,却见腰身稍微大了些,便命侍女记下, “华枝,这几日你可是瘦了些?腰身都小了一圈,我还得拿回去改改才行。” 倒是明微抢先开口, “这些时日小姐总有心事,又在宫里折腾了一场,这才清减了些,在婚前必要给小姐好好补补才是,否则大婚那日诸多繁琐的礼节,只怕是撑不住。” 郁华枝倒是无所谓地歪了歪头,拿起桌上各式鸳鸯、并蒂海棠纹样的袖帕、里衣,满满一箱都是郁晏欢给自己准备的物件,显然不是一日之功。 想着姐姐整日埋头给自己准备嫁妆,或许还要受妾室的闲气,心里便酸酸的。 她便红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 “姐姐今日便歇在府里可好?我们许久没有一起靠在榻上谈心了。” 郁晏欢抚着妹妹散落的青丝,轻轻摇头, “今日家中还有事等着我呢,是不能留宿了,但婆母知晓你要嫁人,便也托我给你带了添妆,我看是她是极喜欢你的。” 郁华枝闻言有些失落,撇着嘴闷闷趴在桌案上, “我并不在意她喜不喜欢我,只希望她多心疼姐姐才好,否则洛玄这般待你,她竟也能袖手旁观么?” 郁晏欢叹气的声音极轻,如果不留神压根听不见, “婆母还是心疼我的,总叫我过去说话,日常有了好东西也都有我的一份,不过我同洛玄总归是夫妻,房里的事旁人劝的也做不得数。” 郁华枝气短,不知该说什么好,便抬头问道, “那妾室可有来寻姐姐的晦气?” 郁晏欢也只是摇头,并不多言,倒是一旁的侍女忍不住开口, “夫人何故要瞒着二小姐,那妾室三天两头地到夫人院子门口指桑骂槐,说话极是难听,夫人每每忍着不发作,她却蹬鼻子上脸,奴婢本想去回禀太夫人,却……却屡次被世子拦下,还说什么……” 郁晏欢紧皱着眉头,沉声打断, “别说了。” 郁华枝自然是不依的,便拉着她追问, “你只管说,若是姐姐要罚你,有我替你拦着。那洛玄说了什么?” 侍女得了令便似倾泻的盒子,打开了话匣, “世子还说若是夫人有那妾室一般的知情识趣,他便立时撵了旁人,但夫人木头一个,既然有人能替夫人伺候好他,多纵容些有何妨?” “这话夫人能忍,奴婢却是忍不了的。” 郁华枝也实在是没想到洛玄能说出这话,一时愣住,郁晏欢默默起身,命侍女收好嫁衣, “不必担心,你大婚前衣服定能改好,今日我便先回去了,你累了一日,且歇个午觉吧。” 她见姐姐说完便往外走,显然是不满方才侍女擅作主张,只是也不愿继续说此事。 郁华枝便扶着姐姐,送到门口,心下已经有了打算,轻声道, “姐姐放心,我定会想法子帮你的,你且再耐心等些时日吧。” 郁晏欢倒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是微微笑着同妹妹告别,转身便上了马车。 侍女明香坐在郁晏欢身侧,看着面色波澜不惊的夫人,心下有几分忐忑, “夫人恕罪,奴婢实在是看不过去世子这般轻慢你……” 郁晏欢深深呼了口气,平静地望着明香, “华枝十日后便要大婚,这些日子可有得她要操心的事,何苦拿我的小事去烦她?更何况我并不觉得委屈,既然自己都不在乎,又何必去和她人诉苦,这岂非是自苦?” 见明香默默不语,郁晏欢便接着开口, “世子有了可心之人,我是真的高兴,如此这般便不用再来挑剔我的毛病。我替他料理好家事,他也有人伺候,岂不是两下相宜么?” “你们都以为我是强颜欢笑,但我一直都是这般想法,从未变过。只要不在乎,那便不会伤心。” 待回了府中,郁晏欢径直去了方氏的院子,替妹妹谢过婆母的好意,方氏牵过她的手坐下,缓缓道, “华枝喜欢便好,只是晏欢,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玄儿无状,纵容那妾室冒犯于你,此事我已经知晓。” “但你明白,妾室始终是妾室,永远也越不到你头上去,这侯府可不容她撒野。” 郁晏欢低头称是,倒是不指望婆母能如何,陪着她说了会子话便回了院子。 刚进院子便瞧见洛玄那位娇滴滴的妾室,身着桃红牡丹花缎衣裙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只是在这深秋颇显艳俗。 她见了郁晏欢便跪倒在地,话语哽咽, “夫人,妾身知道您是世子夫人,身份高贵,但夫人也不该如此作践于我,若是妾身有服侍不周到的地方您打骂便是,何苦到太夫人那头去嚼舌根。既如此,妾身便跪在此处,甘愿领罚。” 郁晏欢眼神无波,并不愿与她多做纠缠, “我并未罚你跪在此处,也从未到婆母面前说你的不是,你自回屋去吧。” 那妾室眼神怯怯,目光却显精明,边用帕子拭泪边委屈开口, “妾身不走,就在此处等夫人消气。” 郁晏欢闻言点头,转身便回了屋子,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 “既然你要跪,那便跪着好了,什么时候跪够了就自行回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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