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华枝见姐姐并不赞同,便泄了气,嘟囔道, “太子殿下先提及姐姐,我这才顺着说了几句,况且殿下本来就知晓一二,倒也不用我多说什么的……” 郁晏欢敛眸,掩去复杂神情,袖中手略紧了些, “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他去吧。” 反观郁卿川,半点没有注意到晏欢的表情,在一旁随意靠着柱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着鱼食,出神盯着争抢饵料的鱼群。 郁华枝挑了挑眉,无奈道, “哥哥可是比姜太公道行还要高些?不用鱼竿,光凭眼神就能引得鱼儿争抢着上岸?” 郁卿川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如今可是出息了,管完你姐姐又来干涉我的事,可真是操不完的心。” 郁华枝轻嗤了一声,扬着下巴说, “我倒也不想这般劳心劳力,不过端看哥哥这般闲情逸致,自己的终身大事就如此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我比你更着急些。” “前几日洛萦都同我说了,在京郊马场遇见你们二人,骑马赏景,好不惬意,都到这步田地,哥哥竟半点也不露口风?” 见郁晏欢也瞪大眼睛望着自己,郁卿川便挠了挠头,犹豫开口, “分明是她非要闹着去骑马,自己又不会,若是我不给她牵马只怕摔了又要赖在我头上,姑娘家可真是麻烦……” 郁晏欢无奈笑道, “竟还有这事,若不是洛萦撞破,你还打算继续瞒下去么?既然你们情投意合,不妨让父亲去提亲,否则一直拖着对人家姑娘名声也是不好。” 郁华枝自然赞同地点头,挑眉一笑, “正是呢,京城里最爱议论这些,若是洛萦见过了,别家只怕也有所耳闻,你可别再犹豫不决了。” 郁卿川揉着眉心,只觉得自己摊上了大事,那个王曦云就像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自己走哪她就跟到哪。 那日分明是她追到马场去,自己那干好友便一哄而散,又见她遣散了侍女,自己孤身一人,俨然一副赖上他的模样。 郁卿川心里骂了她几百句,嘴上却只憋出来了句,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王曦云凑到他身前,歪着头疑惑地问道, “没有啊,我眼神可好了。你为何这么问?” 只听见他淡淡道, “你若是当真眼神好,便该知道这京城中不乏世家公子,应当往他们那头使劲才对。我……可绝非良配。” 王曦云粲然一笑,似是毫不在意, “郁卿川,你怎知自己不是我的良配?若是别家的贵女瞧不上你,那是她们没有眼光,买椟还珠!” 郁卿川见她如此执着,负手望进她清亮的眼眸, “那你说说,我怎么就是你的良配了?我改还不成么?” 王曦云闻言瘪了嘴,往草地上一坐便不依了, “我要骑马,你给我牵马我就告诉你。” 郁卿川长长叹了口气,背影看起来有些认命了的悲壮之感,找了马场小厮便牵了匹性情温顺的母马回来,王曦云直盯着他笑,他虽一脸无奈,但耳朵却已经红透了,心下腹诽, “这个小娘子,实在是不庄重,总盯着男人看做什么?” 但他还是将马牵到王曦云跟前,手中缰绳一递就想走,却听见她哼哼道, “说好了给我牵马的,可不许走……” 郁卿川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苍凉心境,暗暗感叹:姑娘,分明就是他自由之路上的一座大山,阿弥陀佛,不知庙中的高僧可有法子化解这朵桃花? 郁华枝见哥哥许久未有言语,便在他面前招了招手, “哥哥,你这不会是在想王曦云吧?” 郁卿川轻咳了一声,拿起茶盏将里头的饮子尽数喝下,幽幽开口, “这姑娘……也太缠人了,若是当真娶进门来,我怎还有自由可言?不成不成,这可不成。” 姐妹两个见他摇头似拨浪鼓一般,也只能叹气,她们虽能劝上两句,但哥哥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只能他自己点头才算得数,多劝也是无用,便住了口。 三人许久没有这般说过话了,一晃眼妹妹们都出了阁,要说不习惯自然也是有的,郁卿川忧心晏欢过得不好,也怕华枝受了赫连羽的欺负, “华枝,赫连羽那厮可有让你为萧国打探消息?” 郁华枝有些茫然,怔怔道, “不曾,这些都是他们男人家的政事,何故要牵扯上我?况且哥哥你也知道,平日我最烦这些弯弯绕绕,并不想卷入其中。” 郁卿川见她这般反应,总算放下心来, “这样最好,他若是个男人,便不会利用你来达成目的。” 亭内帷帐微摇,吹动郁华枝冠上的珠玉,她神色清明, “他不会的,我信他。” 闲谈之间,霞光飞逝,一晃眼便到了晚间,郁华枝虽还不想走,但碍着归宁的规矩,今日是定要回府的,便只得慢慢从后院挪了出来。 待她磨磨蹭蹭走到前厅,见赫连羽立在垂拱门下,长身玉立,眉眼温柔,温声开口, “回去吧,若是实在舍不得,府里景致不错,改日便请你兄姐过府一游可好?” 郁华枝乖觉点头,心下觉得自己没出息,望见这张脸就想抛下一切同他走了。 果然,美色惑人,所言非虚。 郁文亭同儿女一道,将他们夫妻二人送出了府外,直至马车驶出巷子他才收敛了笑意。 马车里吹进几阵微凉的夜风,郁华枝靠在他肩头,感觉安稳极了, “今日父亲可是烦你帮忙了?” 赫连羽拉过她的手,握在怀中暖着,淡淡开口, “岳父想把官阶再升上一升,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官场之上,还是要往高处走的。” 郁华枝闻言并不大高兴,轻叹一声, “父亲虽已不是第一日为官,但登高易跌重。如今他心下的算盘还有几人不懂的,现在可不是什么往高处爬的好时候。照我说,我这位父亲实在短见,可不是什么做官的好材料,若是手握重权多半是要坏事的。你便不用尽力帮他,让他领个虚职,见好就收才是上策,否则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赫连羽点了点头,轻声道, “你说得不错,如今岳父不在当眼处还好,若是位高权重,便成了众矢之的,虽然你与他父女情分不深,但既然有生养之恩,便也少不得多为他打算一些,我会看着办的。” 待回到府中,郁华枝好生将冠子卸下来收好,却有些饿了,正巧顾嬷嬷端来两碗醪糟珍珠丸子,不免食指大动,便拉着赫连羽一道用了些,只觉得胃暖暖的,十分舒坦。 待消了食,二人便梳洗更衣,一道上了榻。因郁华枝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应付,便缠着赫连羽说了许久,将方才郁卿川与那位姑娘的事好生讲了一遍,赫连羽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上几句,却也有些心不在焉。 郁华枝余光见他眼神飘忽,暗叫不好,只可惜为时已晚,便听赫连羽沉沉开口, “夫人讲了这许多,不如也听我说上一说?” 作者有话说: 让我看看谁会是本文第1000个收藏呢?
第78章 婚后三日休沐倏忽而过, 今日赫连羽天不亮便起身梳洗,虽是元贞的早朝,但他与太子也不曾迟过一次。 况且眼下身在敌国朝堂, 更加不能大意,这不仅是要时刻掌握朝堂动向,也是做给元贞国众人看的, 若是让人觉得主君不甚勤勉,又有何人愿意尽心追随?此为得人心之举。 赫连羽这几日虽未上朝,但一应政务都未落下,每每趁着郁华枝还未起身时便料理了。 虽近来谈不上事忙, 但刺杀血案的阴云尚未消散, 朝中一时也还惴惴,他如今又辖制巡检司, 负责京城护卫,他更是片刻都不敢大意。 他轻巧起身,不欲惊动身侧熟睡的美人, 走到外间洗漱, 在军中本就不甚精细, 随意舀了凉水净面更是常事。 郁华枝往日睡得很沉, 今日却难得听见外间响动,见身侧的床榻还暖着,便裹着被子寻了出来, 像个粽子般, 惹得赫连羽轻笑。 她迷糊着问道, “你怎么起身也不叫我?” 赫连羽拿了帕子净手, 似是怕吵到她一般, 轻声开口, “天色尚早,我自己起身便是,不想扰你好眠。回去接着睡吧,我换了朝服便要出门了。” 郁华枝惺忪间摇头,扬声便唤了明微进来伺候,转过身同他说道, “马上便要入冬,夫君怎的还用凉水,仔细生了冻疮。再说了,你去上朝我自然也是要送你出门的,若是还睡着,可要被顾嬷嬷教训了。” 说话间明微已经将热水换上,郁华枝非盯着他重新洗了脸才算作罢,待赫连羽穿戴好朝服,郁华枝已披上了件天水碧灰狐披风,随意将头发梳上,只插一根白玉钗,却恰到好处。 她挽起衣袖给赫连羽束发,两人面容落在镜中显得岁月静好。 待简单用了些早膳便到了出门的时辰,赫连羽眉眼柔和,牵过她的手嘱咐道, “我去上朝了,你再回去睡会儿,待我回来唤你用午膳。” 郁华枝却摇了摇头,坚持将他送到了府门前,往他手里塞了个汤婆子暖着,虽然眼神还透着倦意,但还是仔细嘱咐道, “夫君还是该多注意保养,日后可不许再用凉水洗漱了。你快些去吧,我等你回来。” 他手心传来暖意,汤婆子在掌间显得格外小巧,他嘴角漾着笑意,过往十八年从未用过这些物件,北疆风雪肃杀,须臾的温暖只会让人放松警惕,此乃战场大忌,若是父亲知晓也是要被训斥一番的。 好在不在萧国,两人单独辟府居住少了家中的森严规矩,也能随心舒坦些,否则郁华枝少不得要晨昏定省,在公婆面前听训,只怕要憋坏了。 但也总不可能永远住在此处,待吞并了元贞,早晚还是要回去的,赫连羽心下微沉,尚未想好往后之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有了她,饮食起居事事皆被人放在心上,知道她在府里等自己,连神情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淡。 赫连羽握了握她软软的手,认真点头, “好。” 郁华枝勾头望着他离去,直至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收回视线,明微便开口道, “夫人,这早上的风刮脸,还是早些进去吧。” 郁华枝闻言点了点头,便转身入了府门,明微便接着问, “夫人可要再回房歇会儿?” 话音还未落便听顾嬷嬷嗔道,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可不好再睡了。” 郁华枝见状朝明微递了个调皮的眼神,无奈开口, “嬷嬷说得是,也没想着就去睡了,既然嫁了过来便不好日日闲着,家中事务不少,我们原先商量的也该打算起来了。” 顾嬷嬷赞赏一笑,欣慰回话, “不错,虽说立府不久,但我瞧着还是有好些账目要看呢,不知夫人今日有何想法?” 郁华枝脚下不停,边思索着开口, “夫君立府不久,但我瞧着府里下人也是不久前才多添置了些,便先见见吧。太子送来的人我倒不是十分担心,分派了差事便是。” 顾嬷嬷应声退下,郁华枝则回房重新梳了发髻,换了身典雅青蓝色如意纹长裙,略施粉黛,明艳矜贵。 穿过垂花廊,便入霁明堂,此处雅致,用来会客、料理家务杂事皆宜。 她捧上着一碗牛乳茶小口啜饮,热气熏得脸颊微红,瞧着极是惬意。顾嬷嬷将下人带入厅中,齐齐躬身给郁华枝行礼。 郁华枝闻声抬起头来,见众人低眉敛气,并未因她年纪尚轻而怠慢,心下还算满意,微微笑着开口, “都起来吧。” “前几日匆忙,还未得空见过你们,承蒙太子殿下照应,特意送了你们入府伺候,解了我与将军的燃眉之急。” 郁华枝嘴角含笑,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和软, “待今日分派了差事,你们安心伺候就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什么不该做不该说,你们来时心里应当有数。伺候得好自然有赏,我与将军绝对不会薄待了你们,但若是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们也知道,将军是在战场上拼杀惯了的,便是即刻打杀了也无不可。要紧的便是忠心二字,你们可明白?” 众人神色一紧,皆垂眸称是。待说完这番话,郁华枝复又靠在椅背上,吩咐顾嬷嬷逐一给下人分派差事,心下微松。 她平日鲜少这般咄咄逼人,只因如今自己与赫连羽夫妻一体,他如今身处元贞,本就有诸多不便,若是府里生出异心之辈,岂非让他腹背受敌?倒不如她如今先把狠话撂下,震慑住下人,将这些心思扼杀在襁褓之中,如此也能少些后顾之忧。 郁华枝便朝顾嬷嬷使了眼色,她便将赏钱分给下人, “前几日大婚,大家也都辛苦,这些赏钱你们可自行花用。既领了差事,便各自去吧。” 这番恩威并施,众人也晓得了这位年轻夫人的厉害,总不会瞧着她面嫩就随意敷衍,这般年纪便有当家主母的气场,可实在令人不敢小觑,便齐齐谢恩告退。 管家闻言却并未立时退出去,留在原地有些犹豫,郁华枝见此便温声道, “管家留步,您是将军身边的老人了,自然资历深厚,我年纪尚轻,日后还有许多要同您讨教,若有不妥之处的还指着管家周全一二,所以我倒是很希望您有话直言。” 管家顶着花白的头发,眼神却依旧清明,见新夫人这般谦逊朝自己讨教,自然不会端着架子,恭敬开口, “夫人言重了,老奴从前在府中料理家事,但如今将军成家,日后自然万事都交由夫人拿主意。不过老奴托大想说上两句,将军虽然住在此处不久,但朝臣往来频繁,人情往来自是少不得的,故而府中账目并不少,夫人您看该如何?” 郁华枝只略思索便抬眸,颇有条理地同他吩咐, “既如此,待会我随您一道去清点库房,想来堆的礼不在少数,将朝臣送来的东西单独分箱造册,不必同府里日常入账一道,免得混杂不清。账目劳烦管家送来,我也一并看了。” “再一条,我想着将军在元贞国并没什么铺面庄子,虽然府里不缺银钱,但开源节流总是好的,前些日子我也派人寻了处店面,用来做买卖正合适,这几日商量定便可盘下,开个纸铺也不甚费事。” 管家闻言连连点头,却在听见夫人打算开个纸铺时面露犹豫, “夫人,为何想到要开纸铺?据老奴所知,眼下京城中以山陵公子的纸为首,一纸千金,同他比起来,只怕没有什么优势可言。若是真要做买卖,不妨换个行当?” 郁华枝挑了挑眉,含笑望向管家, “管家所虑有理,不过您道这位山陵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管家正要开口,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夫人意有所指,眼睛微睁着问道, “难道……夫人便是山陵公子?” 此言一出他也觉得荒谬,却见夫人笑着点头, “不错,就是我。这下您可放心了?”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缓缓点头,虽不知夫人从何处学得这一手制纸的好手艺,不过心下疑虑尽消,不由得感慨, “夫人手艺了得,想来纸铺生意是不用发愁了,老奴也再没有不放心的。既如此,老奴全凭夫人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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