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上战场时我从未犹豫,但如今有了牵挂, 竟有些舍不得了……” “果然, 华枝当真就是我的劫数吧。” 郁华枝闻言不满意地哼唧, “明明就是冤家……” 她靠在榻上, 本就带着倦意, 赫连羽再轻声哄着, 不过须臾便睡了过去。 赫连羽眉眼柔和,望着怀中温软的美人,轻叹一声,若自己当真是江湖客,也就不必这般纠结了…… 他抬眼看了眼窗外,算着快到时辰了,便轻巧起身,略整理了形容,回头见郁华枝睡得正香,也不想再吵她,送自己出征于她而言甚为不易,倒不如别送了…… 他想定便闪身出门,吩咐明微道, “等华枝醒了就告诉她,我出发了,眼下她睡得熟,便别吵醒她了。” 明微探头朝屋内看了眼,犹豫道, “夫人定然是想送将军的,将军……” 赫连羽目光沉沉,无奈开口, “罢了,她是会难过的吧……倒不如不去得好。” 明微轻叹,听将军这么说也有道理,便应了, “是……” 不知过了多久,郁华枝悠然转醒,伸出手却没摸到身边人,忽地坐起身来,见天色渐明,心下顿时慌了。 她边穿鞋下床边朝外间喊, “明微!” 见明微跑进来,郁华枝赶忙开口, “他人呢?” 明微皱着眉头, “将军方才出门了,想来是已经出发了。” 郁华枝闻言也顾不得许多,朝外间跑去, “备马车,去城门口!要快!” 明微抱着件披风就抬脚追出去,随郁华枝一同赶去了城外。 交了令牌城门口的士兵才将二人放行,郁华枝快步上了城门,鬓发略微凌乱,衣着也是素净至极,却丝毫不损清丽之姿。 郁华枝眼神有些慌乱,掠过城下的队伍,见将士俨然,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他在哪? 明微赶忙把披风围到她身上,郁华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一味往下看去, “殊玉,你在哪呢?” 赫连羽似是心有所感,调转缰绳,一眼便看见了城门之上那道身影,唇角微勾,正巧郁华枝也看见了他,心总算安定了些。 二人相望间,眼里竟再容不下旁人,郁华枝红着眼睛,却未落泪,倔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无声开口, “一切小心,我等着你回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盔甲的样子,一袭玄色甲胄加身,清冷中带着肃杀之气,玉面将军之名当真不是空穴来风…… 赫连羽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郁华枝便已经明白,彼此早已心有灵犀,无需言语。 身旁的将士拱手朝赫连羽开口, “将军,时辰已到,该出发了。” 郁华枝便见他开口, “该出发了,等我。” 城门口日色尚有阴翳之色,带着未至天明前的昏暗,她立于城门,极致脆弱美丽,却又极致倔强,朝他挥了挥手。 赫连羽终是调转马头,振臂一呼,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东边山头霞光渐亮,映衬着军队出征,不免平添壮阔之感,郁华枝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贪婪地追随着赫连羽,直至再无影踪。 良久后明微见郁华枝依旧呆站着,便小声劝道, “夫人,天还凉,我们回去吧。” 郁华枝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好,回去吧。” 暖意袭人,不觉已是五月,满院尽是芬芳,垂柳拂岸,正是出游的好时候。 虽然南边七州出了乱子,但京城却没有太多消息传回来,只是众人见陛下依旧安稳坐朝,贵人们也并无慌乱,所以眼下倒还似风平浪静般。 洛萦望着趴在船沿出神的郁华枝,调笑道, “你这究竟是在看湖水,还是在透过湖水看夫君呢?” 郁晏欢也带着笑意望着妹妹,便见她回身喝了口茶,撇了撇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存了坏心来打趣我……” 郁晏欢抬眸问道, “眼下军队到哪了?” 郁华枝把玩着茶盏,出神开口, “快到芡州了,虽然七州驻军意图围困太子,但好在殊玉及时赶到,护着殿下一路折返,待过了芡州,想来便无事了。” 眼下京中百姓并不知晓南方的战况,赫连羽自京城千里奔袭,南疆的萧国军队也牵制着几处兵力,这才突出重围将慕寒之一行人护送出来。 如今赫连羽与太子一道回京,控制住局面,赫连啸也赶到南疆,届时只待赫连羽与他里应外合,虽然有些冒进,但拿下元贞国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而魏齐霄这边想着南方的计划,待萧国发觉时便已经来不及了,静等着就是,故而在京城严防谣言散播,扰乱民心。 郁晏欢神色无波,在听见太子被围困时却略顿了身形, “太子应当没有受伤吧?” 郁华枝摆了摆手, “殿下安好。” “不过也不知道殊玉有没有受伤,他若是受了伤定会瞒着我……” 洛萦耸了耸肩,无奈道, “战场之上刀光剑影,受伤也是常事,如今我瞧你日日悬心,饭也没有之前用得香了,还是要顾念着自己些,否则等他回来时都认不出你来了。” 郁华枝垂眸轻笑,眉间郁色也散了些, “好在时常有书信寄回来,也算能知道他平安无事。” 郁晏欢温声安慰道, “你三日里有两日要到寺庙进香祈福,初一十五皆沐浴焚香、斋戒抄经,再没有比你诚心的了。若得你这般,神仙真人也难不被感动。” “赫连羽的名声可不是靠他那张脸得来的,而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所以啊,且放宽心吧。” 郁华枝点了点头,望着苦口婆心劝自己的两人,不免失笑, “自从殊玉出征,每回见面你们都少不了要劝我,我虽然悬着心,但同你们一道出游我是真的高兴,闲聊凑趣,总好过被太子妃拉过去说话。” 洛萦早就听郁华枝提起过这位萧国太子妃,原本以为能趁着宫里花朝宴见见,不过两国撕了这层脸皮,也不必再敷衍,于是太子妃和郁华枝都未曾露面。 她思索着开口, “你若不想见她,找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何苦为难自己。” 郁华枝望着荡漾的盈盈碧波,叹气道, “也不好每次都回绝,她毕竟是太子妃,为着殊玉,也为着太子,多少要给她留些颜面。” “罢了,也不提她了,横竖再熬些日子,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洛萦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故作神秘道, “华枝,听说了不曾?姜弥有身孕了……” 郁华枝突然抬起头,惊讶开口, “这么大的事,我竟半点没听说,你从何处知晓的,也不知可是谣传?” “我许久不入宫了,姜弥倒也没告诉我。” 郁晏欢也提起了兴趣,静静等着洛萦说下文, “唉,这也是我同母亲在姜弥舅家听见的,此事并未宣扬出去让众人知晓,想来是为了低调些。” “啧啧,如今皇后娘娘还未有身孕,若姜弥先行诞下皇子,只怕地位便要再升一升了。” 郁华枝闻言良久才缓缓点头,淡淡道, “如今她有了身孕,这般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少不得惹后宫眼红,低调些也是好的。” 洛萦托着下巴细想, “不过她同皇后娘娘关系似乎挺好的,那日花朝宴也有说有笑,应该会帮着她一些才是。” 郁晏欢也淡淡点头, “太后近来身体欠佳,只怕也是这个缘故,家中添丁进口总是不利长辈些……” “但太后盼着抱上皇孙,自然没有不高兴的,这可是日后元贞国皇室血脉,江山有寄。” 二人又随意聊着,至傍晚才各自归家。 马车将将停下,郁华枝便被明微搀着下来,听见明微咦了一声,她便抬眸望去,见将军府前站着一道身影。 待他循声转过身,墨绿色的长袍衬得人似松柏般挺拔,笑着朝郁华枝开口, “表妹安好。” 郁华枝略显疑惑,仔细一思量,京城中能唤自己一声表妹的也只有永宁侯里的那位表哥了,温声问, “可是永宁侯府的宋表哥么?” 宋淳轻轻点头,挑眉道, “正是,从前不大有机会能见着表妹,不成想竟然等到表妹婚后我们才是头一回说上话。” 郁华枝虽不知宋淳为何突然登门,但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请进去坐坐,否则便是她这个主人家不知礼数了…… 本来今日出去已经有些乏了,没想到还有不速之客,她心下泛着无奈,只好笑着接话, “倒是我待客不周了,表哥进府喝盏茶吧,怎好在门口站着。” 宋淳点头,微却步跟在她身后,一路上暗暗打量着府内,察觉到了不少暗中投来的目光,他的反应却像毫无察觉。 看来赫连羽走之前确实将此处布置得如铁桶一般,就为护着她,宋淳眼底浮上几分嘲弄。 作者有话说: 每日一问:何时能完结?! 快了快了,我可以的。
第103章 郁华枝引着他入了正厅, 便有侍女上茶伺候,她见宋淳低头品茶,轻声解释, “这茶表哥尝尝可还合口,若不喜欢便换一盏。” 宋淳眉心一跳,这可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龙井, 这位表妹也属实金贵, “表妹这里的茶甚好,我喝着倒是爽口。” 郁华枝微微笑着,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前也听舅舅舅母提起表哥, 将军也说表哥在巡检司办差得力,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宋淳挑了挑眉, 见她拐着弯就是不问自己来意,觉得这个表妹也是有趣得很, “不过是听命行事, 表妹过誉了。” 郁华枝垂眸一笑, 略叹气道, “可惜将军眼下不在京城, 否则你们只怕有的是可聊的,不像我,笨嘴拙舌的, 也不知表哥对什么感兴趣。” 郁华枝说完便往椅背上一靠, 这番话没什么毛病, 若他还不说明来意, 那可说不过去。 宋淳听她提起赫连羽, 眸色沉了几分, 幽幽开口, “今日来的冒昧,并未提前支会表妹,是我的不是。只因有话须得提醒,所以也顾不得许多。” 郁华枝眉心微蹙,犹豫着问道, “不知表哥有何指教?” 宋淳望着门外微弱的天光,庭院深深,不知思绪几何。 他终是转过头正色开口, “表妹想过自己眼下的处境不曾?若我是你,眼下是应该着急了。” 郁华枝微侧头,心下沉了沉,接着问道, “既然表哥特意过来,不妨将话说得再明白些。” 宋淳倒也不再卖关子,搁了茶盏便娓娓道来, “表妹不会不知道内情,我也不必拐弯抹角。南方硝烟已起,萧国与元贞国势必不能两存,赫连羽眼下在南方领兵,手可伸不到京城来护着你,一旦萧国战败,退出元贞,你留在京城岂非成了活靶子任人拿捏?”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带着嘲讽, “更何况即便陛下不动你,会生出这个心思的人可不少,想来陛下也拦不住太后以你为人质,威胁萧国,威胁他赫连羽。” “表妹,虽然赫连羽心里有你,但萧国可轮不到他做主,你以为他还能护得住你?” 一句句反问似惊雷敲在郁华枝心头,她向来不是个蠢的,之前便略思索过,只是总有些掩耳盗铃,不愿面对。如今被宋淳简单几句道破,逼得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个可能。 郁华枝呼吸略显凌乱,却被她强行压下, “表哥怎知他一定会输?若是赢了,这些不就迎刃而解了?” 宋淳目光悠远,想到南方那位,淡淡开口, “迎刃而解?如何叫做迎刃而解?是萧国灭了元贞,一改山河,还是如此你便可以同赫连羽长厢厮守了?” 他见郁华枝垂眸不语,便再下了一剂猛药, “若是沈云疆还在,你可还能当着他的面,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番话?” 郁华枝骤然抬眸,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我从未打过交道,为何今日突然上门同我说这些,又何故要提起沈云疆?” “你在巡检司听命于赫连羽,又怎敢同我说这些?” 宋淳轻笑一声,毫不在意,挑眉道, “今日前来乃是受故友所托,所言皆是出于好心,做不得假。至于巡检司么……我并不甚在意,更何况,巡检司也是元贞国的巡检司,可不姓慕。” “表妹,原本你便是无意中被搅入局中的一枚棋子,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也算条出路,有机会脱身岂不甚好?” 郁华枝神色不明,静静开口, “表哥这是想给我出什么主意?” 宋淳掸了掸长袍,缓缓站起来,走到郁华枝面前是正好挡住了门口照进来的光,放软了语气, “表妹写封和离书,自请去庙中清修,暂避风头,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郁华枝坐直了身体,气极反笑, “和离?原来这便是出路么?从前是宫里的太后苦口婆心劝我嫁给赫连羽,如今表哥却让我和离,我却观之不透。” “宫里如今尚未动我,想来表哥也不是站在宫里那头,表哥说是受人所托,受的是何人之托?” 宋淳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淡淡地无奈, “自然是为了你好的人,你只要知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护你周全,如此也不必日后夹在两国之间进退维谷。” “现在时机未到,日后你自然会知晓真相……” 郁华枝见他仍是有所保留,一时失了耐心, “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表哥费心,不过此事恕我不能答应。” “我有些乏了。表哥可要在府里用了晚膳再回去?” 宋淳冷冷一笑,见她开始敢客,显然是没听进去自己的劝告,摆了摆手, “不必,表妹心中有疑虑倒也正常,但一定要想好了,时间可不等人,错过了这个机会,可能便没有下回了……” 郁华枝也不再理会他话中深意,站起身来吩咐, “明微,好生送表哥出去。” 宋淳轻哼一声,拂袖而去,倒是不再犹豫,只是上了马车后回头看了眼气派的府门,喃喃道, “人家可不领你的情,还难为你还巴巴地腾出手来托我……” 郁华枝靠在柱旁,怔怔出神,回想方才宋淳之言甚是诛心,一面忧心赫连羽安危,一面又试图看清京中不甚明朗的情势,她神色惶惶, “殊玉,我等着你呢,你可千万要回来啊……” 她因着自己心绪不宁,大被蒙过头便囫囵睡了过去。 梦里模糊听见战场杀伐嘶吼之声,刀剑清脆碰撞时隐隐擦出火花,马背上高大的身影迎敌之际不防被一箭刺穿胸口,满目尽是血色,待他仰面摔在泥泞上,郁华枝才看清楚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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