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裴行昭打断他的话,语声并不高,却比这地下的氛围更幽冷,“什么阴盛阳衰?你这是在诟病哀家,还是在诟病皇上?” 莫永福震惊,“你、你是太后?不可能!太后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好啊,行大逆不道之事还冒充太后……” 韩琳耐心有限,走到他面前,“忍了你这老匹夫一路了,再顶撞太后娘娘,我把你舌头割了!”语毕就是一巴掌。 莫永福被抽得身形飞起,撞到墙上又落到地上,头晕眼花身体疼之余,觉得嘴里不对劲,蠕动几下,吐出的血水里有三颗牙。 裴行昭对北门上篆刻的死字颇有兴趣的样子,用手描摹着字体,又取出一把短刃,用刀鞘力道适度地剐蹭着字体,似乎要看看那个字有没有用障眼法。 韩杨难掩好奇,走过去问道:“您怀疑这才是生门?” 裴行昭嗯了一声,“有些陵墓里面,与阳间的一切都是相反的,以此作为障眼法,生为死,死为生;阴为阳,阳为阴;出为入,入为出。那老匹夫不想人走进皇陵,刚刚故意走到南面做戏,反而让我确定了这才是入口。” 韩杨又问:“要怎样打开?” 裴行昭指了指拉环,“转动这个,估计是左六右六,或是左九右九。” “数字倒是都挺吉利,”韩杨笑得现出一口白牙,“就不能是八?” “八谐音发,我们的太宗那么清高,一定觉得俗气,用的爪牙大多也是这心思。” 余下几个人,除了莫永福,都笑了。 裴行昭又开始琢磨那个青铜圆环,查看能不能向外拽或向里推。 许彻则走到躺在地上装死的莫永福身边,轻轻踢了他一下,“蒙骗太后,想把我们带入歧途,只这一条,我就能让你在诏狱里住几年,见识见识北镇抚司的全套刑罚。又或者,你心急,那我这就把你宰了,等下让太宗添一个陪葬的,你怎么说?” “我……我不知道是太后,不知者无罪。”莫永福强辩道。 韩琳晃了晃颈子,又活动了一下指关节,问裴行昭:“我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废物拆了行不行?” “行啊。”裴行昭漫声应道,仿佛那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拎到一边儿去,我忙着呢。” 韩琳一转手,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把莫永福拎到转角处。 裴行昭吩咐许彻、杨攸、韩杨退远些。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少码点儿,缓一下,周末万更~ 另外抽奖活动开奖了,中奖的宝宝注意查阅站短,没中奖也没关系,以后还有红包、抽奖活动~ 好多省份降温了,注意保暖哦(づ ̄ 3 ̄)づ 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三个人不动, 反而站得离她更近。 裴行昭睨着他们:“退后,别添乱。”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都想到若是有暗器飞出而自己躲闪不及的话, 小太后还要救自己,那就真是添乱了。 “那我来。”杨攸上前道,“您告诉我怎么做。” 裴行昭斜睇着她, “一边儿凉快着去。” 三个人无法,只好听命行事。 韩琳在忙着收拾莫永福, 手里的匕首正要割莫永福的手。 莫永福这才发现,他们并不需要他, 真的想弄死他。 他真的慌了,刀锋接触到皮肤之前, 便已失声道:“我带你们进去!太后娘娘,小人为您引路!” 语声未落, 韩琳眼中的杀气骤然消散, 化为喜悦,因为她听到了门开启的声音,侧耳倾听, 该是门上移或落下的声响。 可几乎就在同时,她的喜悦之后又化为紧张:她听到利器的破空声陆续刺入门与墙壁的声音。 等到恢复寂静, 她轻声问:“怎样?” “没事。”答话的是杨攸,明显透了一口气,“没事儿。” 韩琳拎着莫永福转到北门近前,就见门还在缓缓向上移动,只剩二三尺便要全然引入上方了, 裴行昭侧身站在一旁, 打量里面的情形: 正对面是一口大的出奇的棺材, 上面有彩绘的神兽神鸟图腾,兽与鸟的鳞片、羽毛、眼睛,皆以金片、银片、宝石做成,在长明灯的光影里熠熠生辉。 韩琳转头,看到有十二支箭弩深深刺入墙壁。 许彻走过去,用厚实的布料垫着手,着实施了一番力气才拔出一支箭,闻了闻,又用随身带的小医药包裹检验,蹙了眉,叹息般道:“有毒。” 韩琳没看到之前的情形,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十二支箭弩是从六个方向射出来的。人要是没有全然的防备,没有裴行昭那样迅捷的身法,想躲过,比登天还难。 杨攸走到裴行昭身边,关注点是:“怎么这里有这么多长明灯?”寻常所谓的长明灯,要由专人每隔一段时间添加灯油,而这里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说简单些,就如引了地火,分成很多支,必须得有地利支持。”裴行昭道,“寻常谁想做这种长明灯,非常难,估计做不成。” 杨攸释然。 “走。”裴行昭缓步向里,边走边取出小酒壶,旋开盖子,喝了一口酒。 “这就进去?”杨攸跟随在侧,“没有毒气么?”她已经知道裴行昭的鼻子不定什么时候就不灵了——空气有没有毒,无法通过嗅觉辨别。 “比起古墓,这儿的地宫还很年轻,又隔几十年就被入侵一次,想形成毒气也难。最重要的是,长明灯燃着,毒气就重不到哪儿去。” 杨攸一笑,微声问:“老爷子教您的这些?” “嗯。”裴行昭回了下头,“再有,莫家历代守墓的一定没事儿就进来晃一圈儿,偷不出去而已。” 韩琳问道:“要不要留着探路?” “随你。”裴行昭说。 韩琳也就丢开莫永福,示意他自己走。 莫永福见裴行昭到此刻也没指望他相助的意思,便知晓自己死活仍旧在于她的一念之间。他就算死得起,也没想过这样死掉——好歹得安排一下后事,才能奔赴黄泉,好端端的就到了这等境地,他真死不起。 因着这种心思,他自然要显得分外识相,主动跑去启动藏在棺材上的两个机关。 墙壁上应声现出两扇门。 门后面,分别有两个殉葬坑,一边是嫔妃宫女,一边是侍卫太监。 门一开,人就觉得氛围更加静谧、阴冷了几分。 里面的长明灯,就分别在四个殉葬坑的四角,因为空气轻微的流动,光火摇曳。 “都是冤魂啊,”裴行昭收起小酒壶,负手走过去,“真该带那些赞同殉葬的官员来瞧瞧。” 这样的环境之中,听着她淡漠的语气,莫永福心里直发毛——她不在乎他这条人命,也不在乎里面必然有的白骨森森,意志强悍到这种地步,哪里是正常的人?她是不是真如传言说的,是修罗的化身? 他杵在那儿不动,裴行昭却没忘记招呼他,“你过来,看看你效忠的太宗皇帝做的好事。”她不相信他会没事看殉葬坑的惨景,也怕他脑子有病耍花招。 “……是。”莫永福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许彻、杨攸、韩杨、韩琳也跟进去。 第一个殉葬坑里,骷髅、骨殖外扭曲变形的衣物交缠在一起,如一副充斥着死亡、痛苦、怨气的画,是静止的,无声地倾诉诠释着惨烈。 第二个殉葬坑明显是进行的火葬,只见森森白骨,情形比第一个更为触目惊心。 莫永福看一眼闭一次眼睛。 相较起来,只有侍卫殉葬前死得比较舒服——没有挣扎的迹象,整整齐齐地并排躺着。只是,他们的头与身体分开了。 裴行昭看过,还有闲心跟莫永福逗闷子:“你喜欢哪种殉葬的形式?不妨挑一个。” 莫永福本就惨白的脸色几乎要发绿了,他把脑袋摇得似拨浪鼓,“没、没有……太后娘娘饶命……” 裴行昭牵了牵唇,开始看殉葬室里的陈设,两个里面都有两口七尺来长、三尺宽高的箱子,箱子上都落有大铜锁、焊死的铜链。 她用脚尖踢了一下,又尝试着往后踹,判断出里面有东西,分量特别沉。 随后,她对韩杨伸了伸手。 韩杨递给她一把匕首。 寒光一闪,一口箱子上的铜锁、铜链就落了地。 莫永福瞠目结舌:她到底是来探皇陵,还是来做土匪的?这怎么一来就开始毁东西了?念头刚闪过,便见她已用匕首的鞘撬开了箱子,后退两步。 箱子里面没有暗器毒气飞出,一行人见到的是金光闪闪。 用很薄的金片做出来的纸钱、银票。 这是认为这些金子能随着他到地下,幻化成他打赏、打点的钱? 裴行昭拿起一张金子做的银票,果然做的像模像样,上面刻着令人咋舌的数额——十万两。 许彻、杨攸、韩杨将另外三口箱子打开来,里面都是寻常人家为身故之人要用到的元宝、铜钱、小锞子,当然,陪葬太宗的,全是用纯金打造。 许彻做的就是留意细节的差事,这时候亦如此。他觉得箱子好像过于厚重、箱盖又过于沉重了些,起先以为是哪种他不识得的木料,反复敲了几回甄别声音,就发现根本不是木料。 用小刀刮了刮,木料上的神色漆料掉了,现出来的是纯银独有的光泽。 他着实意外了。 这只是地宫第一层,他们发现的这点儿金银,估摸着只是冰山一角。 是他跟裴行昭说过的,太宗私欲太重,家当可称富可敌国,却不曾想到,太宗简直是死了也要做头号败家子的德行。 别说裴行昭想监守自盗,现在连他都有这心思了,且非常强烈:要这么多金银摆在这儿不就是浪费么?为什么不放到国库去? 莫永福的反应算是很直接且单纯:他看着金光闪闪的箱子出神了,不可控制地想着,如果自己能分一杯羹,要把这些金子用到什么地方去。 他以前的确进来过很多次,但从不敢设法打开箱子,一来是他进出皇陵有军兵搜身,不能带进也不能带出任何可疑之物,二来他确实寻不到削铁如泥的利刃。 他一向对财帛动人心那句话不以为然,却原来,只是以前没有遇见过令自己动心的情形——他又怎么可能不从这冰山一角联想到这地下就是一座宝藏? 他哪怕只要得到这宝藏的一点点,就能与儿孙挥霍几辈子都挥霍不完吧? 太笨了,以前为什么要死脑筋? 又不是真的不能避开看守的军兵的视线。 为什么没胆子尝试监守自盗? …… 他陷入了无数次错过发横财的机会的懊丧之中。 锁和链条早已被毁了,裴行昭却开始找钥匙。她是想,在太宗那个奇怪的脑袋里,想的一定是实物是什么样子,到了阴间也是什么样子,那么,有锁就有钥匙。 琢磨这种事,等于尝试把自己变得和不可理喻的人一样,顺着他的思路考虑事情的走向。 明摆着开路打赏的东西,嫔妃、宫女、太监、侍卫都需要保管一些。 裴行昭围着殉葬坑转了一圈,观察箱子、长明灯的方位。 韩琳、杨攸饶有兴致地观望着她,过了一阵子,见她在一盏长明灯前蹲下,吩咐她们留心,自己则在灯身、柄、底座上摸索一阵,不知碰到了哪儿,长明灯正对面的一块方砖忽然弹了起来。 “嗳?”韩琳很是惊奇,跑过去看,见方砖下是个暗格,里面有个乌木匣子。她拿到手里,上下左右一通晃,然后打开来。 里面正是钥匙,“金的呢。”韩琳说着,取出来亮了亮,又去找到了对应的大锁,很顺利地开了锁。 裴行昭、杨攸莞尔。 之后,如法炮制,余下的钥匙也悉数找到。 许彻忍不住乐了,“这才是真正的颠三倒四,先找钥匙多好。” 裴行昭不以为意,“还不是一样。” 韩杨和韩琳闲得没事,挨个儿抬了抬箱子,估算连箱子带金子各有多少斤,自然每一口都有个几百斤。 韩琳算术不大好,要掰着手指头算账:“一斤十六两,十斤一百六十两,一百斤一千六百两,嗯……一千斤就是一万六千两呢!”很明显,她估算的是这些金子价值多少银两。 金子贬值的时候,一两最低也能折合五两官银;价高的时候,一两最高能折合十两官银。 四箱金子加上纯银打造的箱子,换成银两,最少最少也得有十万两。 只四口箱子就值十万两雪花银……莫永福又开始对着财宝做起了发财梦,要不是韩琳冷着脸示意,他真舍不得挪步了。 裴行昭回到外面,围着那个过于庞大的棺材看。 “这、这就不用看了吧?”韩杨都有点儿磕巴了。 “我看看也吓不着谁,太宗也没在这里头。” “是么?”韩杨无条件地相信她早已成习,“那我来把这东西弄开。” 语毕,他施展身法,轻轻巧巧地到了棺材上面,反复尝试,没办法打开。 许彻、杨攸开始在下面找机关,裴行昭有一搭没一搭地告诉他们一些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过了些时候,许彻点着彩绘的二龙戏珠的那颗偌大的宝石,“一准儿是这个。” 裴行昭颔首,对韩杨招招手,“滚下来,万一这棺材一下子陷下去,把你带走了就不好了。” 大家都笑了,仍是只有莫永福笑不出。 韩杨跳下来,和许彻一面跟裴行昭商量着,一边研究那颗宝石,过了好一阵子才达成共识。 启动机关之前,许彻取出一个小药瓶,坚持让每个人都服下一粒可以预防一般墓毒的丸药,包括裴行昭和莫永福。所谓墓毒,指的一般是尸毒、水银毒和朱砂等物制成的毒。 机关启动,棺材上面发出木料移动的沉闷的声响。 棺材盖从顶部向后缓缓移动了近棺材一半的长度。 等了一会儿,许彻、韩杨飞身上去,望着里面,同时说了声“空的”,之后报出所见陪葬物件儿:“玉枕、玉席、玉如意、夜明珠……” 最终,两人都注意到了玉席上刻着一些符咒一般的字。 “别琢磨了,下来。”裴行昭对那些不感兴趣,也不想他们留意这些并记在心里,邪门歪道的东西,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影响到人的意志,看看就得了,不懂好过懂得。 两男子也不坚持,立刻跳下地。 “棺材里的玩意儿,就别动了。”裴行昭说着,把这口其实是障眼法的棺材恢复成原样。 她好不好意思碰棺材里的东西先搁一边儿,以玉石为主的物件儿,拿到手里也是烫手的山芋:陪葬的玉器,做法、篆文等等都不同于寻常的摆件儿,又不能跟金银一样可以融掉,豪富之人也不会买这种丧气的东西,所以,还是放在地下吧,再过个几百年,后人如果挖出来,倒是可以看看这些东西的做工,比较所在朝代的工艺是进益还是倒退了。 ——这些不用说,许彻他们都明白。寻常人对玉石,就算只是个小小的戒指、印章所用的石头的来历都很计较,就是怕来历不明,玉石本就是晦气之物,何况大件儿的陪葬品。当然,也能把玉席拆了,把玉枕玉如意切割成小块,但那样太糟蹋东西了,便不如留给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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