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鲤看着郑嘉珣的背影,轻声问:“你和他,根本不是男女朋友,对吗?” 郑嘉珣摆弄着手机,头都不回,“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别忘了,那个人叫陈鹤征,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人愿意为他飞蛾扑火。” 说到这,郑嘉珣侧了侧身,朝温鲤递来一记眼神,似笑非笑的模样如同一个小魔女。 “被陈鹤征全心全意爱着,捧在手心里,是什么滋味,你最清楚。”郑嘉珣说,“你猜,别人想不想尝尝那味道?” 温鲤说不出话,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你不珍惜他,”郑嘉珣将车钥匙勾在指尖,转了转,“有的是人乐意珍惜。” 与话音一并落下的,是电梯门开启的声音。 到了。 作者有话说: 噎人,珣姐是专业的。
第23章 叮一声, 电梯抵达。 厢门开启的那一刻,像潘多拉的魔盒,诸多黑暗而浓烈的东西被释放, 在空气里, 在呼吸间,沉甸甸的,压住心跳。 一梯一户的住宅设计,四周寂静无声。 “你可以选择跟我来, ”说这话时, 郑嘉珣没回头,迎着光打量自己新做的美甲,“也可以乘这部电梯再下去, 出了小区大门, 右转,五百米,有地铁站。我给过你机会哦,sweetie。” 她勾着尾音,故意选了个甜腻的称呼,存心肉麻。 温鲤抬眼,从镜面上看到郑嘉珣的表情, 一贯的要笑不笑, 漂亮到有反骨。 电梯门即将合拢, 郑嘉珣抬手拦了一下, 她正要出去, 这时候, 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安静的声音, 因为音调略轻, 所以,显得有点糯。 “我从来没有不珍惜他。正相反,没人比我更珍惜他。” 不等话音落下,温鲤绕过郑嘉珣,先她一步出了电梯。 温鲤很瘦,脚步也轻,衣袖间头发上,都有柔软的香气。她与郑嘉珣擦肩而过,半扎起来的头发垂下些许发尾,发丝乌黑,养护得很好。脖颈白得像雪,纤细修长,侧面看上去,是一道漂亮而优雅的线。 入户的门只有一扇,不必担心认错,温鲤走到近前,毫不迟疑地按下门铃。 郑嘉珣在后面,指尖依然勾着车钥匙,转来转去,哗啦作响。 门铃声响到第二遍时,郑嘉珣哎呀一声,自言自语一般:“来之前应该先打个电话的,万一有别人在,那多尴尬啊。” 这种时候,讲这种话,就是为了添堵。 挺坏的。 郑嘉珣的声音不高不低,温鲤没可能听不见,她将滑下来的头发朝耳后拨了拨,同时,半侧身,看了郑嘉珣一眼。 很安静的一双眼睛,颜色并不浓,清而水润,有柔软细腻的意味在里头,像一幅上饱了颜色的油画,温柔得不动声色。 很微妙的,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郑嘉珣转钥匙的动作停了。 今天,自从见到郑嘉珣,温鲤一直有些被动,被牵扯着,被裹挟着。这一刻,她终于找回自己的步调,笑着说:“郑老师,认识你快三年了,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你挺幼稚的。”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门开了。 来开门的是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女人,大概是新请的保姆,她先看到温鲤,明显一怔,接着,看到后面的郑嘉珣,这才笑起来,招呼:“郑小姐,您来了。” 郑嘉珣上前一步,叫了声:“童姨。” * 进门之后,走过玄关,整个客厅的布置尽收眼底。 灰白色调为主的极简式设计,干净规整,没什么烟火气,显得有些清冷。沙发旁的长绒地毯上反扣着两本翻开的书,几张写了字的A4纸散在旁边,还有一个胖滚滚的抱枕,好像有人在这里处理过什么工作。 看着那处小角落,温鲤有一瞬的怔愣——这是陈鹤征改不掉的坏习惯。 看到一半的书他总是随手乱放,放在哪里完全记不住,不许别人帮他收拾,找不到了又会不高兴。 写歌没有灵感的时候,会躺在地毯上放空,怀里必须抱着什么,有时候是抱枕,更多时候,是把她拽过来圈在怀里,哪都不许她去。 那样霸道又有点幼稚的陈鹤征,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外人只看得到他的高傲,他的疏冷与不近人情,只有足够亲近的人,才能看到他童真而纯挚的那一面,如同一只威风又忠诚的大型犬。 童姨将客人迎进来后,也看到了地毯上的书,大概觉得这样放着太凌乱,想整理一下。 温鲤下意识地拦住,“阿姨,别——” 与此同时,旋梯上传来一道男声,微微沙哑着,落在耳朵里,别有一番沉郁味道。 “童姨,谁来了?” 听见这声音的瞬间,温鲤直接僵住,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被风吹乱了似的。 童姨正要应声,郑嘉珣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朝旁边歪了下头,示意她去做别的事,不必理会这里。 童姨很守规矩,雇主的事从不多问,转身走开了。 夏季气候多变,不知什么时候,天色阴下来,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一切事物都显得浑浊,模糊不清。 温鲤正站在旋梯前,稍稍抬眼,就能看见那人的影子。 他刚洗过澡,周身残留着湿润的水汽,手臂半举着,用毛巾盖住头发,正缓慢擦拭。 拿毛巾的手,五指细长,骨节生的精巧,看上去有些清瘦。 时至今日,温鲤仍清晰地记得陈鹤征手心里的那份温度。他体温偏低,手指总是很凉,可是,当它们碰到她的脸颊时,又会变得温暖起来。 就好像,陈鹤征整个人都在心甘情愿地为她燃烧着,他的感情、包容,乃至生命,都可以无条件地送给她,不计得失。 闲居在家,陈鹤征穿得很随意,身上是柔软的棉质T恤,清透干净的纯白色,随着动作抻拉出几道浅浅的褶皱,生活化的气息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平和,还有少见的柔软。 平日里,那个高不可及的陈鹤征固然让人心动,眼前这个收起棱角显露出温存质地的年轻男人,似乎更加具有吸引力。 那种真实感,让他在桀骜与神秘之外,又有了一份鲜活。 恍若少年。 可能是毛巾挡住了视线,也可能是发烧让反应变得迟缓,陈鹤征没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温鲤的存在。 他擦了两下头发,随意将毛巾放到一边,伸手去端置物架上的水杯,杯子里浸着尚未溶化的冰块,外壁上覆了一层潮湿的雾。 端杯的同时,余光不经意地瞥过来,瞄到站在旁边的人,陈鹤征动作一僵 紧接着,相距不过三步远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怎么在这儿?” “你还别病着,别喝凉的东西。” 郑嘉珣从果盘里拿了颗苹果,边啃边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看到这一幕时险些笑出声来。 呵,都分手好几年了,同步模式还没关闭呢。 窗外,风声很急,云层压得低,看样子是在酝酿一场大雨。 室内,两人的话音一同落地,气氛不由地静了两秒,之后,又变得微妙起来。 直视着温鲤的眼睛,陈鹤征伸手端起了那杯水。 冰块晶莹剔透,在杯底碰撞,响声轻微。他故意放慢动作,缓缓将杯子送到唇边,喉结滑动,吞咽,一杯水被他悉数喝尽。 进行这一串动作的过程中,陈鹤征的视线始终定在温鲤身上,他盯住她,眼神又凶又烈,黑色的瞳仁深处似有灼灼火焰。 她不要他做什么,他偏要去做。 明摆着的置气、较劲,针锋相对。 郑嘉珣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好笑地想,姓温的小姑娘真是个有本事的。 就陈鹤征那烂性格,眼高于顶,别人上赶着求他,他都未必把人放在眼里,更别说这样明晃晃地较劲。 那杯水喝得太急,陈鹤征呛了一下,他用手背抹了抹湿润的唇,再度问温鲤:“你怎么在这儿?谁准你进来的?” 语气很冲,让温鲤觉得尴尬,正不知该如何解释,郑嘉珣上前一步。 “你不是病了吗?”郑嘉珣一手拿着苹果,另一只手的掌心贴着温鲤的背,轻轻的,将温鲤往陈鹤征面前推了推,笑着说,“我来给你送药啊!特效药,药到病除,百病全消!” 顺着郑嘉珣的力道,温鲤向前迈了一步。 她想离他近一点,也愿意离他近一些。 余下的事,是两个人的私事,郑嘉珣不方便继续参与,她啃着苹果往玄关处走,临出门前又想起什么,回身叫了声温鲤的名字。 温鲤像是没听见,又像是舍不得移开落在陈鹤征身上的视线,并没回头。 郑嘉珣翻了个白眼,扬声说了句:“烫烫脖子上那个宠物项圈,是我跟陈鹤征借的,暂用一下,已经还回去了。姐是清白的,从没想过跟你抢男人!” 说到这,郑嘉珣音量转低,嘀咕:“还是性格这么烂的男人,就你拿他当宝,谁稀罕!” 和郑嘉珣一道离开的,还有童姨,外人都走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温鲤和陈鹤征。 外头阴得愈发厉害,风声呼啸,室内则是一片压抑的静。 温鲤离陈鹤征很近,她看着他,一时间脑袋有点儿发空,完全想不起来该说什么。 被她这样看着,陈鹤征觉得心跳在变快,不受控制似的。他怕她发现,只能故意皱眉,绕开几步,走到沙发前坐下。 温鲤站在原地,看见他低头咳了一阵,好半天才停下。 她的心跳随着那阵咳声不自觉地发紧,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陈鹤征不答。 他开了电视,却没有开声音,无声地播放不知名的老电影。 屏幕光亮让客厅时明时,好像浸泡在某种水汽里,让一切都湿润起来。 呼吸、心跳、试探着暗自瞥向对方的眼神,统统都氤氲着雾气。 有种藕断丝连的暧昧感。 温鲤不介意他的冷淡,或者说,早就料到他的冷淡,又问:“吃午饭了吗?生病的时候不能挨饿。” 声音安静而温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关切,字里行间,藏都藏不住。 心意这东西,给了谁,又搁在谁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陈鹤抬了下眸。 他坐着,视线从低处略过来,落在温鲤身上。这是个稍显弱势的角度,陈鹤征却生生用一身气场撑住了,语气漠然地问:“关心我?” 温鲤攥了攥手指,指尖抠到掌心,抠到皮肤泛红。 她轻轻点头,“嗯。” 陈鹤征很淡地笑,看向她,“有多关心?” 他这一句问得讽刺,有点恶意。 温鲤觉得心口发紧,更加用力地攥紧手指,几乎将掌心里的那一小块皮肤抠出血来。 不等她开口,陈鹤征又说:“之前,我生病入院的时候,上过热搜,你看见了吧?那天你在做什么?” 那天—— 陈鹤征因晕倒上了热搜,同在榜上的,还有叶清时。 叶清时—— 心跳猛然落空,笔直地坠下去,温鲤急忙开口。 “我可以解释——” “你去见了生病的叶清时,给他送了药!” 两个人再一次同时出声,剑拔弩张的针对感让气氛瞬间绷紧。 从温鲤的角度,只能看见陈鹤征冷厉的下颚弧线,阴郁的气息笼罩在他周围,让他看上去像一樽冰铸的像。 温鲤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可怕,眼尾慢慢红起来,小声解释,“刚入舞团的时候,我欠过叶清时的人情。那天他生病了,助理又不在……” “温鲤,”陈鹤征冷声打断她,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她走过去,暗淡的天光映出他没有表情的脸,“我想知道,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病了,有没有发烧,这些关心的话,有没有对叶清时说过?” 随着陈鹤征的靠近,温鲤不由自主地后退。 窗外酝酿着风雨,一片暗沉,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电视屏幕透出些光亮。 冷白交替的光线落在温鲤身上,落在她轻颤的睫毛和湿润的眼睛里,让她看上去那么无助,藏都藏不住的委屈和脆弱。 她这样子,陈鹤征只看上一眼,就觉得心跳发疼。 心疼极了。 却不得不硬起心肠,将话说下去。 “温鲤,我这个人很挑剔,你给我的东西,如果不是坚定的,独一无二的,那我不稀罕。不要把讨好别人用过的招数,原封不动地拿过来,用在我身上,我不接受。” 他嗓音有些哑,声息略沉,一字一句,却万分清晰。 那句“不稀罕”,好似一柄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入温鲤的心脏。 她疼到无法呼吸,脸颊失去血色,眼睛里的水雾浓烈成潋滟的光。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让视线模糊成一团,温鲤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只想离开,离开这栋房子,离陈鹤征远远的,再也不要跟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说话。 既然他不稀罕,那么,她再也不要对他好了。 思绪乱作一团。 慌乱间,窗外骤然闪过一道电光,刺眼的白映亮大半个客厅。 温鲤眼睛里浮满水汽,反应有些慢,不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耳边蓦然一暖。 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 修长的手,干干净净的,肤色冷白,看上去有些单薄,又莫名矜贵。 掌心贴上来的瞬间,窗外,雷鸣轰轰烈烈地落下来。 酝酿了大半日的暴雨,倾盆而至。 温鲤怔怔地抬眸,她看到陈鹤征黑色的眼睛,她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温度,也闻到他身上浅浅的香气。 闪电亮起的那一刻,雷鸣来临之前,下意识的,陈鹤征伸手,将温鲤的耳朵捂住,隔绝了大部分声响。 他担心吓到她,担心她会害怕。 她被他捧在手心里,小心而细致地保护着。 作者有话说: 不要觉得阿征好凶,阿征只是有点爱吃醋。 ——————
第24章 闷雷滚滚而过, 接着,是暴雨落下的声音。 玻璃窗上有雨水流淌过的痕迹,视野内, 一片模糊。 不知打哪涌来一阵细微的风, 白色的薄纱窗帘飘起来,又轻盈落下。柔软的边角拂过温鲤垂在身侧的手,拂过她泛着凉意的指尖。 客厅里,是水光氤氲的安静。 完全下意识地反应, 好像某种本能, 陈鹤征在雷声来临前,捂住了温鲤的耳朵。 他手指细长,白而清冷, 碰到她干净的耳廓, 碰到她耳垂上的小小耳钉,也碰到耳后的那一小块皮肤,柔软的、温暖的触感,让他眷恋。 陈鹤征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她身上很香,淡淡的味道,让他贪恋。 纸醉金迷里长大的男人, 桀骜, 反骨, 英俊到耀眼。 学校的论坛上, 至今还在谈论他的名字, 多少人感慨, 年少时就不该遇见陈鹤征, 太惊艳了, 见过他,以后还怎么平淡。 这样的男人,从不痴迷衣香鬓影,也无意灯红酒绿,却为了那一点浅淡的香气无限沉沦。 一点儿都不想放开她,就想这样一直护着她,到时间尽头。 动作似乎定格在了那一瞬。 窗外,暴雨滂沱着,响声异常喧闹。 温鲤一直偏瘦,又很单薄,被陈鹤征投下来的高大的暗色影子完全笼罩。 就好像,她正被他庇护着。 他的身边,他的世界,除了温鲤,再不允许任何人走进来。 两人离得近,高度落差略大,温鲤不得不仰起头,目光扫过陈鹤征凸起的喉结与弧线凌厉的下颚,之后,看到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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