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话,一边掉眼泪,眼眸里聚满水汽,神情里全是难过,“你抱了别人。我五年没见你了,都不敢抱抱你,你居然抱了别人。” 陈鹤征抿着唇,他看上去依旧沉默,皱起的眉和眼底的柔软,却泄露了些许真实的心境。 他闭了下眼睛,将不该外露的情绪全部抹掉,然后,试探着,帮她擦去眼角处的泪水。他似乎想说什么,却生生忍住,下颚绷得很紧,侧面看过去,是一道锋利而冰冷的线。 温鲤哭得厉害,有些哽住,眼神湿润着,也倔强着。 她看着陈鹤征低垂的眼,手伸出去,碰到他黑而纤长的睫毛,以及线条微微上挑的眼尾。指尖长久地在那里停留着,与此同时,温鲤轻轻地问:“你真的,真的喜欢伍洇洇吗?有多喜欢呢?会比喜欢我更喜欢吗?” 短短几句话,她说得有些艰难,卡顿、磕绊,气息凌乱,慌张无措的模样全写在脸上。 陈鹤征似乎一直很稳,所有情绪与起伏,都被他压抑在黑色的眸光之下,不让外人窥见分毫。 他侧头,用鼻尖蹭了蹭温鲤的手指和掌心,声音很低,故意说:“你觉得呢?我会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温鲤看上去那么无助,很慢地说,“你喜欢上别人这件事——我想都不敢想。” 分手后的五年里,温鲤梦到过几次陈鹤征与别人在一起的情形。梦里,他牵着另一个女生的手,漠然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这样的梦,每做一次,温鲤都会哭着醒来,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发烧。 太疼了,整颗心都在痛。 傅染宁看见温鲤哭成那个样子,都吓坏了。 认识陈鹤征之前的温鲤,是不爱哭的。 她拥有的很少,眼泪只会让她看上去更脆弱,更好欺负。 后来,温鲤有了陈鹤征,她那么珍惜,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最终,还是失去了。 爸爸妈妈不在了,姐姐不在了,喜欢的人,她也没能留住。 为什么她总在失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很想留住你,”温鲤鼻音很重,哽咽着说,“可我好像一直在犯错,一步错,步步错,一路错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眼泪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地往下掉,似星星点点的光。 温鲤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能哭,可是,越想控制越停不下来,她低头,抹了下眼睛,继续说:“你生病住院那天,我看到微博上的热搜,都要吓死了。在四时同春遇见的时候,你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转头就病了呢?是不是之前的旧伤没有养好?我很想去看看你,做清淡养生的饭菜给你,可我连你住在哪家医院都不知道。”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好,无病无灾,健康平安。”温鲤勉强止住哭声,她眨着眼睛,睫毛湿得一塌糊涂,轻声说,“但是,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话音落下,厨房里静了一瞬。 温鲤偏过头,看见映在玻璃窗上的两个人的影子。 模模糊糊的两道人影,靠得很近,有种亲密无间的味道。 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人一旦陷入感情,连一道影子,都能勾起无尽的心酸。 温鲤轻轻呼吸着,叫他的名字:“阿征,对不起。” 为那些伤害,为漫长的分别,为过去种种。 她必须为此背负愧疚。 听见那声道歉,陈鹤征的神色没有任何松动。他皱眉,抿唇抿得很紧,眼睛里有深邃的情绪在翻涌,犹如台风过境后,汹涌的浪潮。 哭得太久,温鲤的嗓子都哑了,她低头咳了几声。 陈鹤征叹了口气,声音又低又轻,有点无奈,更多的是不忍和纵容。 温鲤正低头平复情绪,掌心蓦然一暖,有人牵起了她的手。 陈鹤征自幼学琴,指形尤为好看,细细长长的,肤色冷白,连关节都精致,每一处都干净无暇。 他的掌心贴着温鲤的手背,五指绕过去,将她的手整个包住,然后握紧。 温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眼尾处,一线鲜润的红。 陈鹤征没说话,只是牵着温鲤的手,将她带到与厨房相连的餐厅,拉出一张椅子给她坐。 从厨房到餐厅,不过几步远的距离,期间,温鲤一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试探着弯了弯手指关节,陈鹤征误以为她要挣脱开,反而加了些力道,握得更紧。 紧到有些发疼,怕她跑了似的。 餐厅的布置也是灰白色调为主,干净,也冷清。原木长桌上摆着烛台,一些绿植,还有几个直口杯。 温鲤坐下时身形依然有些紧绷,陈鹤征垂眸看她一眼,之后,松了手,转身要走开。 他转身的瞬间,下意识的,温鲤反握住了陈鹤征的腕。 手心贴着他腕上的皮肤,寸寸向下,重新回到他的掌心里,之后,五指穿过他手指间的缝隙,变成十指相扣的样子。 外头的雨声好像小了一些,餐厅里一片静谧。 陈鹤征站着,高出许多,温鲤仰头,湿润的清澈的眼,对上他漆黑的眸光,小声说:“你别走。” 无论声音,还是神情,都可怜兮兮的。 足够把陈鹤征的心彻底揉碎。 他强行稳住,不露出太多情绪上的波动,用平静的口吻对她说:“我去热一杯牛奶给你,嗓子都哭哑了。” 末了,又补上一句,“我不会再走了。” 别怕,我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回来了,在你身边,不会走了。 作者有话说: 鲤鲤一哭,阿征比任何人都心疼,但是账要一笔一笔清算呐。
第26章 陈鹤征去热牛奶前, 温鲤叫了他一声,询问能不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她哭得实在狼狈, 想洗个脸。 这栋房子是陈鹤征回国后才购入的, 跃层式,一楼的卫浴大部分时候是客人和保姆在用。 陈鹤征犹豫几秒,穿过旋梯,带温鲤去了二楼。 二楼的装修设计也是极简风, 陈鹤征打开走廊的主灯, 向温鲤简单介绍了一下布局。 相较于一楼,二楼显然是独属于主人的,主卧、书房以及衣帽间都设在这里。以陈鹤征那个傲慢又霸道的烂性格, 寻常交情的人想踏进他的私人空间, 恐怕比登天都难。所以,二楼的一切设施,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用过。 五年的分别过后,面对温鲤,他依然毫无防备,理所当然地将她入自己的世界,甘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与她共享。 意识到这一点, 温鲤只觉心脏的每一下跳动, 都被酸涩包裹着。 陈鹤征啊, 明明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 眸光纯黑, 对一切都漠然, 独独给了温鲤数不清的耐心、包容, 以及细致。 被陈鹤征捧在手里的滋味,尝过一次,就会上瘾。 卫浴很宽敞,灯光落下来,有种暖融融的意境,透过玻璃隔断,能看见放置在里侧的白色浴缸。角落里大概有香薰,淡淡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这是陈鹤征的家,属于他的地方,每一件物品都与他有关。 温鲤双手撑在水墨花纹的洗漱台上,莫名的,觉得心跳有点快。 温鲤洗了脸,没敢乱动其他东西,只用纸巾擦干净。 扎头发的小皮筋有些松了,她随手解开,长发流泻至腰间,柔软的,很蓬松,一种带有书卷气的温婉从骨子里透出来,非常耐看。 这时候,卫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温鲤没多想,随口应了一句:“可以进来。” 门被推开的瞬间,温鲤一手扶着洗漱台的边沿,半回身,向后看,侧脸轮廓浴着盈盈的光,整个人像是从雪夜清辉里走出来的。 干净、剔透。 她眼角处还有未消退的红,桃花入水般的颜色,长发松松散开,微乱。 这样子,让人太想欺负她了。 想把她关起来,永远关着,哪都不许去。 陈鹤征喉结动了动,那种亦燥亦干渴的感觉又冲了上来,他掩饰性地抬手,朝某处指了指,说:“新毛巾和吹风机都在那,可以用。” 温鲤对男人不够銥嬅了解,觉察不到有情绪在涌动,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招人惦记,很乖地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陈鹤征嗯了一声,之后,没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站在那里,身形瘦高而挺拔,自带一种压迫般的气场 温鲤以为他还有话要说,歪头看过来。 陈鹤征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走出去,舍不得离她太远。 停滞了足有三四秒,他暗骂自己一句,转过身正要推门出去,温鲤却叫住他。 “陈鹤征,你之前说过,让我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再来找你,”温鲤手里攥着张纸巾,被她无意识地揉成一团,慢慢地说,“我记得这句话,也会很认真地去想。但是,在我想出来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去喜欢别人?” 两人间隔着些距离,灯光坠落其中,像沉了一层雾,影影绰绰。 温鲤咬了咬唇,同他商量似的,“多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 她的神色里没有恳求的味道,语气也并不卑微,却让陈鹤征品到一丝别样的甜。 就像在四时同春偶遇温鲤时,她无意中掉落的那颗柠檬糖。 太甜了,甜得他心都软了。 温鲤猜见陈鹤征始终沉默,不说话,不免有些忐忑。她再次咬唇,又松开,迟疑了好一会,才说:“别人,别人未必有我好呢。” 这一句声息极轻,说出口后,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转过身开了水龙头洗手。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温鲤抬眸,往台面镜里看了一眼。 镜子映出她身后的情形,也映出陈鹤征看向她的眼神。 黑色的,深邃,占有欲很重。 温鲤被那记眼神定住,手指无意识地拨动,关了水龙头,水流声停止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的一声。 卫浴里似乎多了层水汽,温鲤感觉到湿热,连呼吸都不顺畅。 隔着镜面,陈鹤征盯着她的眼睛,平静开口。 “时间我可以给你,其余的事,你不必多想。”他平淡陈述着,“我身边从未有过其他人,以后,也不会有。” 说完,不等话音落下,开关门的声音就响了。 陈鹤征走了出去。 卫浴里,只剩温鲤一个人,她有些回不过神,呼吸和心跳,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为他那句话,也为他这么多年毫不动摇地坚持。 一墙之隔的地方,陈鹤征穿过走廊,他脚步有些急,到楼梯口的位置,又停下来。 一楼客厅设计得很开阔,陈鹤征俯视着下面的布局,忽然觉得这栋房子太大了,无比寂冷。他搬进来四个多月了,都没能让这里增添一分一毫的烟火气。 可是,再清冷的人,也会有一捧炽热的心头血。 这么多年,他只对温鲤一个人动心过,付出过,执着过。 有她在,他没办法再去喜欢其他人。 * 洗脸的时候,头发衣服都有被打湿的地方,温鲤用吹风机吹了吹。等她从卫浴里出来,敏锐地闻到房子里飘着食物的香味。 陈鹤征不仅热了牛奶,连童姨煲的白粥和那道白灼菜心也一并热了一遍。 温鲤走下旋梯,又穿过客厅,停在餐厅门口,看到陈鹤征正在摆放碗筷。 他脊背略弯,额前有头发垂下来,挡住黑色的眉眼,整个人多了一层柔软的味道。 温鲤脑袋忽然闪过一个词—— 宜室宜家。 这个词—— 是用来形容夫妻和睦的。 温鲤用手背贴了贴微红的脸颊,心想,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都在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见脚步声,陈鹤征没回头,朝对面的空位指了指,示意温鲤过来,坐下吃饭。 两个人都没说话,餐厅里安安静静的,有种微妙又别扭的氛围。 陈鹤征大概没进过几次厨房,白灼菜心那么简单的菜,他都做得很难吃。温鲤夹起一根,咬一口,顿时,表情僵住。 陈鹤征扫她一眼,终于开口:“别吃了,太咸。” 盐放多了。 温鲤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到底没忍住,笑了起来。 小姑娘这一笑,当真漂亮极了。 弯弯的眼睛,那么亮,唇角也翘起来,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涡。 灯光在她身侧,浅浅地笼罩着,她脸型小巧,长发柔软顺直,尾端有很香的味道。 新制的枫糖都甜不过她的眉眼。 笑涡微陷的样子,像玫瑰花蜜浸透的柠檬。 那么乖,那么美好。 想亲她。 尝一尝她唇边的味道。 汹涌的强烈的躁动,周身的血液好像在燃烧。 陈鹤征搁下手里的碗筷,瓷质的碗底碰到桌面,喀的一声。 温鲤以为他不高兴了,忙说:“配白粥嘛,就要味道重一点才好吃。” 一边说,一边又夹起一根菜心,放在装着白粥的小碗里,浸了浸。 咬一口菜心,再喝一点白粥。 “很好吃啊,”她目光真挚,笑眯眯地看向他,“我很喜欢。” 拿哄小孩子的话来哄他。 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好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她一哄,他就什么脾气都没了,牢牢地被掌控着。 两人简单吃了餐饭,天色黑透,外面的雨也停了。 傅染宁发来消息,问温鲤怎么还没回家,都快九点了。 温鲤看了眼消息,对陈鹤征说:“我该回去了。” 不等她仔细思考是用软件叫车,还是去地铁站,就听陈鹤征开口:“我送你。” 说完,径自起身,到楼上换衣服,没给温鲤留一点商量或是拒绝的余地。 真是永远也改不掉的霸道啊。 陈鹤征换了身运动装,黑衣长裤,出自一个小众潮牌,价格很贵,但设计感十足,把他腿长且直的特点精准地显现出来。 他从楼上下来,边走边低头扣腕表。温鲤仰头看过去,好几秒,没有眨眼。 除了车钥匙,陈鹤征手上还拿了一件外套,从温鲤面前走过,他直接将外套丢进她怀里。 温鲤被衣服蒙了一脸,头发都乱了,不等她询问,陈鹤征已经走到玄关。温鲤抱着衣服,连忙跟上去,直到乘电梯进入地库,被雨后的冷风一吹,她才明白陈鹤征为什么会丢一件外套给她。 降温了,好冷啊。 温鲤默默把衣服穿好。 男款外套,太大了,穿在她身上,显得人愈发娇小。 衣服应该是洗过之后就没再穿,上面还残留着清洗熨烫过的那种味道。 陈鹤征走到一辆阿斯顿旁,拉开车门。 温鲤落后几步,她正要跟上去,两只手随意地放进外套口袋,指尖似乎碰到什么东西。 小小的,有点硬。 她摸索着拿出来,借着地库的灯光,看清楚—— 一颗独立包装的柠檬糖。 她常吃的那一款。 作者有话说: 柠檬糖的梗,也是前文提到过的!
第27章 温鲤皮肤白, 掌心也是柔软的,一小颗柠檬糖安静地躺在里面。她蜷了下手指,糖果的外包装随之发出细碎声响。 陈鹤征解了锁, 打开副驾那侧的车门, 却迟迟不见温鲤过来。他转过头,看见温踌躇地站在原地,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脚步声, 规律而沉稳, 温鲤下意识抬头,看见陈鹤征又走了回来,停在她面前。 雨后的夜晚, 寒意很重。 那件外套, 温鲤只是随意穿在身上,拉链都没拉,露出里面单薄的浅色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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