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洇洇眼皮狠狠一跳。 氛围感太强了。 一个眼神,几个小动作,就让伍洇洇清醒地意识到,她先前那些想法有多离谱。 陈鹤征不可能把给过温鲤的深情,再拿去给别人,他爱惨了她,也只爱她。旁的人,优秀也好,耀眼也罢,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认这一个。 伍洇洇无意识地攥紧手指,加长的甲片扣进掌心,有点疼,疼到她想哭。酸楚的涩意累积到极处,有种恼羞成怒的味道。 放好抱枕,陈鹤征直起身,见伍洇洇还站着,指了指旁边的独立沙发,说:“随便坐。喝点什么?柠檬水可以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从头到尾,视线都没有在伍洇洇身上多做停留。 伍洇洇觉得喉咙发紧,她说不出话,潦草地点了点头,装面包的小袋子被她放在茶几上,随着动作,摩擦出几声轻微的碎响。 温鲤在这时抬头,瞟一眼墙壁上的挂钟。 六点一刻。 伍洇洇在这个时间登门拜访,又带了小礼物,如果她趁机提出共进晚饭,不出意外的话,陈鹤征是没办法拒绝的。 陈鹤征那个烂性格,又傲又难接近,能结下一顿饭的交情,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实话说,这主意打得不算笨,如果陈鹤征是单身,或者说,如果他心里没人,也许,会是一段好姻缘。 这样想着,温鲤忽然明白,陈鹤迎对她的恨为什么会那么强烈。 因为她把陈鹤征牢牢地拴在了手里。 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陈鹤征,被她禁锢了,学着给她做吃的,耗费大把时间陪她拍照,允许她在他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就算人被送到了国外,他的心也从来没有走远过,一直在她身边。 一直在。 她后悔了,刚刚不该咬他的。 心思转过几折,温鲤逐渐从吃醋的小情绪里缓过来,她合拢手上的杂志,指腹擦过铜版纸光滑的页面,发出些许声响。 伍洇洇注意到她的动作,微微侧头,瞥来一眼,两个人的视线直接对上。 温鲤不是那种遇强则强的性格,脾气温吞,没什么棱角,仅有的一点小脾气,都是冲着陈鹤征的。 于是,她先开口,说:“之前在桐大,我们见过一次的。当时我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跟你道歉,对不起啊。” 伍洇洇被家里人从小宠到大,是个公主脾气,有点骄纵,她看着温鲤,说:“那时候,你和陈鹤征还不是男女朋友吧,不然,他怎么会撂下你不管,选择把我带走呢?” 这话有些带刺儿。 温鲤抿了下唇,如实相告:“我们分手过一段时间,当时,还没有复合。” “哦,”伍洇洇点点头,“原来陈鹤征爱好吃回头草,是我把他看得太高了。” 如果伍洇洇只是刺她两句,温鲤不介意忍下来,她不喜欢吵架,也不太会吵架。但是,直接攻击到陈鹤征身上,就犯了她的忌。 温鲤忍不住回一句:“塔西路那家面包工坊,可颂的确不错,但是,阿征并不喜欢口味偏甜的东西。” 伍洇洇眼皮一跳,手指捏住裙摆,无意识地摩挲着。 “是我很喜欢。”温鲤说下去,“认识我之后,阿征才多了一个用可颂当早餐的习惯。” 话音落下,伍洇洇的脸色更差了,非常想把那几块杏仁可颂砸在陈鹤征家里的沙发上。 或者,直接砸在陈鹤征的脑袋上。 气氛僵在那里,伍洇洇没了说话的兴致,低头按亮手机回复消息。也不知是气得太狠,还是心不在焉,她连续三次误触截屏功能,提示音清清脆,响得停不下来。 听上去,简直像在嘲笑她。 心态濒临崩塌,伍洇洇咬着唇。 她很不痛快,怨气累积,却找不到可宣泄的途径,心口不停地翻腾着。 该怪谁呢? 她明知道陈鹤征心里有人,明知道他放不下,还头脑发热地往他身上撞,被驳了面子,自然无话可说。 但是,凭什么呢? 从小到大,她一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读书还是维系社交,她都做得很好,感情上,她怎么就得不到呢。 凭什么,就不是她的! 伍洇洇有点钻牛角尖,浑噩间,再次误触截屏,咔的一声。 不等她反应过来,旁边一声轻笑。 伍洇洇立即看过去,凶巴巴的,“你笑什么?” 温鲤转了方向,后背倚着陈鹤征塞过来的那个抱枕,小腿细细长长的,伸直,搭在沙发上,白得像一汪冻牛奶。 “连续截屏耗电很快的,”温鲤弯着眼睛,笑眯眯的,逗她,“需要充电器吗?我的手机跟你是同一个型号,可以共用。” 伍洇洇脸色青白,不客气地怼她:“假慈悲。” 温鲤并不生气,又说:“你可以觉得我假慈悲,很虚伪,也可以讨厌我,但是,不要当着我的面攻击陈鹤征,那是在戳我的心。你把我戳疼了,我自然要反击,这是本能,而不是故意在跟你炫耀什么。” 伍洇洇皱眉,下意识地要反驳,温鲤抢先一步,继续说:“感情不是战利品,要争个输赢才能得到,赢的那一个沾沾自喜,输了的必须灰头土脸,不是的。你没有输给任何人,只会碰到了一段不太合适的感情。” 陈鹤征在这时从厨房出来,用托盘端着柠檬水和洗干净的水果。 温鲤朝陈鹤征的方向看一眼,在他走到近前之前,用只有两个女孩子能听到的音量,又说了一遍—— “你没有输给任何人,只是不太合适。” 话音轻盈落地,伍洇洇的睫毛颤了颤,她的目光在温鲤脸上停留了一瞬。只是一瞬,很快移开,看向别处。 陈鹤征将水果和饮料放在茶几上,他伸手时,衬衫衣袖移上去,露出一截腕骨。陈鹤征的骨相很好,精致而优越,伍洇洇的目光却越过那些,看向他手背虎口的位置。 那里有一圈痕迹,颜色很淡,好像是—— 牙印。 有人狠狠咬过他,狠到印子久久不散。 伍洇洇觉得她好像窥见了人家的私事,有些尴尬,又忍不住脸红。 陈鹤征扫一眼她的神色,大概明白,她是想歪了,却不说破,任由她误会下去。 长沙发上,温鲤向旁边移了移,蜷起小腿,给陈鹤征让出位置。 陈鹤征一面坐下,一面用掌心贴了下她的膝盖,触感有点凉,于是问她:“冷不冷?” 温鲤摇头,果盘里的草莓看上去很新鲜,她正要伸手去拿,陈鹤征直接拿起一颗,喂到她嘴边。 草莓个头很大,颜色饱满,温鲤凑过去,就着陈鹤征的手,咬下一半。嘴唇似有若无的,碰到陈鹤征的手指,脸颊随之鼓起来。 她嚼了嚼,脸色忽然变了。 陈鹤征一直看着她,见她神色不对,有些疑惑:“很酸?” 温鲤脸都皱了,点头说:“超级酸!” 陈鹤征似乎不太信,将剩下那半颗塞进嘴里,片刻后,他的脸色也变了。 这大概是一颗伪装成草莓的柠檬。 也太酸了! 一系列动作,伍洇洇全部看在眼里,她已经感觉不到酸涩,或者,愤怒了。 只是感慨,原来陈鹤征也有这样细腻体贴的一面。 原来,他可以对一个人很好,好到无微不至,好到让人无法嫉妒,只能羡慕。
第54章 充满生活气息的陈鹤征, 寻常是很难见到的。 他把柔软的一面,都留给了足够亲近的人,外人能窥见的, 只有他那身冷漠而高傲的骨。 在这之前, 如果有人对伍洇洇说,你知道么,陈鹤征会长久地凝视一个女孩子,把她的喜怒哀乐全看在眼里, 会因为她皱一下眉而觉得不痛快。 伍洇洇一定觉得说话的人脑子不好。 可是, 现在,由不得她不信。 因为陈鹤征就是这样待温鲤的,她亲眼所见。 温鲤被一颗草莓酸得脸都皱了, 陈鹤征目光之中隐隐带笑, 又去厨房倒了杯果汁端过来。他将杯口抵在温鲤唇边,让她喝一点,清清嗓子。 当着外人的面,被人喂水,温鲤根本扛不住,连忙从陈鹤征手里把杯子接过来,自己端着, 慢慢下咽。陈鹤征的手指穿过她长长的发, 掌心托着她的后脑, 在那里很轻地揉了一下。 充满安抚意味的小动作, 让人看着都觉得心尖儿发痒。 太宠了, 陈鹤征真的太会宠了。 “陈鹤征。” 伍洇洇很轻地叹了一声, 同时, 叫出他的名字。 陈鹤征寻声看向她, 方才还带笑的眸子慢慢淡淡下去,变得微微薄凉。 翻脸翻得得可真快,伍洇洇嘲讽地想着。 她稳了稳情绪,从手包里拿出一个波斯蓝的信封,说:“我爸爸的钢琴独奏会顺利收官,公司计划筹备一场慈善晚宴,以回馈社会各方的帮助。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邀请函的。时间地点都写在上面,静候光临。” 信封放在茶几上,伍洇洇指尖一推,便朝陈鹤征滑过去。 陈鹤征伸手截停,他五指细长,仿佛带着冰雪色,将信封拆开,快速略了一眼上面的公司名头。 陈鹤征顶着知名音乐制作人的名号,手里有爆款项目,又握着内娱第一公司——唐和传媒7.48%的持股比例。就算他过于年轻,又习惯低调,鲜少出现在有媒体和记者镜头的地方,在圈子里,他依然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每天递到他私人工作室里的邀请函,简直多到数不清,但是,这里头没几个人有这份面子,能真的把他请出来。 有人曾半是泛酸半是艳羡地感慨,唐和少爷这名号,真不是白叫的,人家傲着呢,谁都不放在眼里! 伍绍清背后的经纪公司叫兴东泰,规模不算大,跟唐和相比,差得远着。但是,它专做古典音乐,签了代理约的大部分是钢琴家和指挥家,其中不乏几位泰斗级的人物。 都是做音乐的,陈鹤征可以不掺和团队之间的勾心斗角,但是,该给的面子必然要给。 心里盘桓片刻,陈鹤征点头,“伍绍清老师对我有恩,邀约我应下了,必定准时到场。” 聊到这,也算宾主尽欢。 陈鹤征突然语气一转,看着伍洇洇,说:“以后,这类琐事,可以让伍绍清老师的团队直接跟我的助理对接,何必让你出面跑这一趟,太累,也麻烦。” 客气是真客气,寡情也是寡情。 连温鲤都觉得陈鹤征有点腔调过硬,不留余地。她伸出手,用抱枕遮挡着,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摆。 陈鹤征觉察到温鲤的小动作,直接握住她的腕,将她的手拉到身前,搭在膝盖上,然后与她十指相扣。 一系列动作既随性又高调,宠人宠得光明正大,毫不介意外人的眼光。 温鲤觉得心跳有点乱,同时,又有种说不清的甜。 伍洇洇的情绪已经不像刚进门时那样尖刻,可她依然觉得不痛快,陈鹤征摆她一道,不讨回来点什么,她实在不甘心。 心里快速转过几个念头,伍洇洇点了下头,浅笑着,说:“你说得对,这样的事的确不适合我,以后,我不会再做。” 态度很好,从善如流,温鲤有些惊讶,抬眼朝她看过去。 刚巧,伍洇洇也在看她,两个人的视线直接碰上,空气里仿佛冒起了一簇燃烧的火星。 气氛正变得微妙时,伍洇洇慢慢开口:“这场慈善晚宴,还邀请了几位知名艺人做表演嘉宾,陈鹤征,你一手捧红的那位乐队主唱钟萦,她也在。不愧是当□□手,档期超难约,晚会的策划团队跟她的经纪人磨了很久才磨下来。” 话音在这里短暂停顿。 “钟萦”两个字,让温鲤的指尖轻轻一抖,不受控制似的,她想从陈鹤征的掌心里抽离出来。 陈鹤征觉察到她的意图,五指用力,将她握得更紧,禁锢一般,紧到骨节处都泛起了浅浅的白。 伍洇洇好像并没注意两人间的那点小动作,她看着温鲤的眼睛,继续说:“实话跟你讲,我一度以为陈鹤征和钟萦才是男女朋友。毕竟,在德国的时候他们那么亲密,陈鹤征身后有一堆追求者,没一个不心碎的,看见钟萦都觉得眼红。” 陈鹤征皱眉,试图打断她:“洇洇……” 伍洇洇瞥他一眼,之后,之后又回到温鲤脸上,说:“没想到,你才是他藏起来的那个宝贝。感情这东西,真是猜不得,也猜不准。” 最后那句感慨,倒是透出几分真心实意的味道。 说完,伍洇洇站起来,她穿了条黑色的小裙子,腰线掐紧,似夜色里的雾,立在那里,精致而落落。 “邀请函送到,我的任务完成,就不打扰你们了。”伍洇洇说。 不等陈鹤征开口,她立起一根食指,带着漂亮的加长款美甲,朝他压了压,“别送我,太累,也麻烦。” 几分钟前,陈鹤征对她说过的话,被伍洇洇原样还回来,撂在他脸上。 陈鹤征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迈步走人之前,伍洇洇又看到茶几上那个装着面包的小袋子。 她垂着视线,捋一下耳边的发,细细的长耳线随之晃了晃,微光细碎,“冷掉的可颂口感很差,不好吃,我带走吧,拿出去扔掉。” 小公主终于缓过那股劲儿,要开始清算了。 陈鹤征也不拦,他目光一贯凉薄,鲜有情绪,点头说:“好。” 伍洇洇抿着唇,与陈鹤征对视一眼,目光中似乎埋着些情绪,很快又移开。 不管怎么说,伍洇洇都是客人,理应送一送的。 温鲤收了腿,低头去找踢开的鞋子,也要站起来。陈鹤征一手搭在她的膝盖上,拇指摩挲着她裙摆下的皮肤,将她按住,低声说:“我先送洇洇出去,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温鲤点了下头,视线触碰到他黑色的眼睛,心底隐隐有情绪在翻涌。 * 出了家门,陈鹤征将伍洇洇送到电梯口。一梯一户的设计,四周只有灯光,静悄悄的。 伍洇洇看了眼上方的小屏幕,电梯这会儿还在地下车库,大概要等个两三分钟才会上来。 陈鹤征与她并肩站着,他穿着衬衫,料子挺阔,衬得他身形板正,立在那里,好似峭壁之巅的松柏。 透过墙壁上的镜面,伍洇洇看着陈鹤征的影子,渐渐的,那种发酸的感觉又涌上来。 她清咳一声,说:“是不是觉得我挺恶毒的?当着温鲤的面说起钟萦,还说得那么暧昧,她一定要气死了,没准儿还会跟你吵一架。我就是故意的。” 陈鹤身形修长,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耀眼得不行,他说:“这点儿事,上升不到恶毒的程度,别给自己扣帽子。” 伍洇洇抿了抿唇:“我就是有点不甘心,想给你们添点麻烦。” 说穿了,就是钻牛角尖,小公主的脾气。 电梯即将运行到指定的楼层,伍洇洇仰着头,也不知道是怕自己哭,还是执着于盯着小屏幕上的数字。 她说:“我拿走温鲤的照片,你上门来要的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陈鹤征,你是不是爱惨了她?当时你没回答我,现在你能回答了吗?” 今时不同往日,陈鹤征没迟疑,点头说:“我这辈子只爱她一个,换了谁都不行。” 头顶的照明灯有点闪,伍洇洇觉得眼睛好像被晃了一下,有点难受,她快速眨了眨,说:“今天算我自讨没趣。出了这栋大楼的门,你的联系方式我都会拖黑,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电梯在这时抵达,伍洇洇迈步走进去,陈鹤征则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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