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的区别。 如果有一天,真的因为什么意外,让她,或者让程堰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那她会后悔那天晚上离开得那么决绝吗? 喻婵不知道…… 前面路口是个120s的红绿灯。 喻婵踩下刹车,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任由凌乱的思绪在狭小的空间内上下飞舞,纷纷扬扬。 赶到医院的时候,警察已经在维持秩序了。除了围观群众,人群里还混着闻风而至的记者们,把正门围得水泄不通。 喻婵稍敛心神,避开正门,从职工通道进到了医院内部。 毕竟是北城数一数二的三甲医院,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科室仍在正常运转。哪怕是处于事件中心的心外科,此时依然有医生在坚持坐诊。 走廊里,清洁工提着沾满消毒液的拖把,水滴淅淅沥沥地滴在血泊里,冲刷出几个泛白的斑点。 一些亲历者靠在墙边回应警察的问话,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惧与慌张。 喻婵经过他们的时候,刻意放缓脚步,听到有人说三个重伤伤员里没有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揪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她没在外面多做停留,直奔林安办公室。 从认识林安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无论经历什么事,从来都没慌张胆怯过。 这是喻婵第一次,看到林安这么脆弱无助的样子。 办公室里的医生们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互相打气安慰,唯独林安,躲在角落里,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试图用这种方式汲取略微的安全感。 喻婵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心疼地摸着她的额头,把人抱在怀里,声音温柔得像盛夏凉夜的风:“安安,我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林安心里绷着的弦终于断了,克制不住地窝在喻婵怀里抽泣,半晌,才颤着说出句完整的话:“我今天,差一点儿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 北城警方的办事效率很高,后续的处理工作两小时不到就完成了。 医院给所有亲身经历这件事的医生们都放了假,还派了专业的心理医生给他们做心理辅导。 喻婵陪着林安做完笔录,打算送她回父母家休息。 “回家之后最好先让家里的阿姨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吃饱之后再跟你爸妈聊聊天。经历过重大创伤之后,一定不能闷头睡觉,知道吗?” 林安仍旧蔫蔫的,像是被北风吹落的花苞。她紧紧地拉着喻婵的手,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下楼,路过外科的时候,她捏了捏喻婵的手:“小婵儿,今天如果不是程堰替我挡了一刀,我说不定,就再也站不到你面前了。” 喻婵握着手机的手一紧,葱白的指骨微微泛红:“他,伤得重吗?” “伤的是左手手臂,听我同事说,刀口很深,但万幸没伤到骨头和韧带。你要去看他吗?” 喻婵几乎不敢继续听下去,医院大片大片的血迹还历历在目,会不会有哪一片,就是程堰留下的? 一在脑子里想象他受伤的场面,她的心就猛缩成一团,像被生锈的冷刃缓慢地划过,钝钝地疼。 幸好他没事。 幸好幸好。 思虑良久,她抿着唇摇了摇头,冲林安扯着嘴角笑:“不去了吧,本来就只是没什么关系的同学,而且他那里,应该不缺关心他的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30 01:55:23~2022-11-02 22:1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通宵、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杜撰4瓶;看到我请叫我去背单词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替换)我陪你一起去◎ 她回答得坚决,林安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外人不好插手。 把林安平安送回林家别墅,喻婵吊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她和林安默契地隐瞒了医院里发生的事,只说今天是冬至,医院给她们这些新人住院医们都放了假,让大家回家陪父母。 幸好林夫人忙着指导厨师做饺子馅,并没有多问。让她们顺利蒙混过关。 安顿好一切,喻婵开车离开。 她早上出门走得匆忙,家里的卫生还没有打扫,回老家的菜和营养品也没买。 日程被安排得又满又匆忙。 回去的路上没怎么堵车,大概是节日的原因,这座冰冷的钢筋混凝土森林,终于有了些许看得见的温度。 大大小小的中餐店都挂出了水饺优惠的招牌,随处可见聚在一起的一家人融融泄泄,语笑颜开。 电台里的广播也很应景。 主持人悦耳清脆的声音徐徐,念着对在外漂泊的异乡人的节日祝福。 越到这种时刻,喻婵就越羡慕别人。 工作室的同事们总说每逢佳节倍思亲。 但他们至少还有亲可思,有家可想。 可她总觉得自己像枚孤孤单单的浮萍,不知来处,更不知归途。 这么多年,她去过很多地方。 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古镇长大,后来跟着父母回了桐城,再后来到C城上大学,到美国读书深造,直到现在,在北城工作扎根。 这么多城市或者国家,每一个她都很喜欢。 喜欢当地的风土人情,喜欢那些美好回忆。 可是,没有一个可以承载她飘来飘去的灵魂。 她从前在某本书里读到过一句话,“此心安处是吾乡”?。可她寻寻觅觅那么久,至今也没找到哪个地方,是能够让她心安的故乡。 * 医院里到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梁齐捏着鼻子走进病房,抱怨道:“我是真不爱来这儿,阴气忒重。” 程堰乜他一眼,他嘿嘿笑着解释道:“我可不是说你阴气重啊。”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嗓音哑得仿佛刚从高浓度的消毒水里捞出来。 “我办事你放心,”梁齐拍拍胸脯,“媒体记者那边都打点好了,不会发你的任何照片。警察那边也交代过,尽量模糊掉你的个人信息。啧,”他吊儿郎当地坐在病床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怕影响公司股价,当初就该保护好自己啊。巴巴地冲上去做大英雄,现在可好,手都差点儿没了。” 程堰半天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树影发呆,过了很久,才淡淡:“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那是她朋友。” 梁齐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吊着眼皮调侃:“行了,你做这么多,人家也未必领情啊,你看到现在都没来看看你。咱们程大公子,痴心错付喽。” 程堰嘴角也浮起抹笑意,斜着扔过来个淡淡的眼神:“跟你没关系吗?那可是你未来老婆。”他随手抓起梁齐刚送来果篮里的苹果,抛出个抛物线给梁齐,“我救了你老婆,梁少爷打算怎么报答我?不如先从削水果做起吧。” 梁齐捏着苹果笑骂:“得,最后还是我遭罪,算我欠你的。” * 喻婵最后还是去了趟医院。 程堰受伤了的消息总让她心神不宁,站在超市里买东西都会算错账,像是被什么人夺走了半片魂魄。 她无奈。 只好决定过去看一眼,就看一下,确定他安全之后,立马就走。 医院门口的警察和记者都已经撤了。 唯一能证明发生过那场惨剧的,只剩下走廊淡淡的血腥味,被浓烈的消毒水掩盖着,所剩无几。 喻婵穿过心外科的走廊,向小护士们打听程堰的消息。 “程堰,是那个给别的医生挡刀,又制服了砍人歹徒的人吗?” 其中一个短发小护士顺口向同事打听。 “是他是他,听我在现场的朋友说,今天多亏了他,要不然,恐怕受伤的人数还要再往上加一倍。” 短发小护士听了,满眼星星,亮晶晶地盯着喻婵:“您是那位先生的朋友吗?” 喻婵机械地点点头,幅度很小:“算是吧。” “他在住院部一楼1308号房。” 一群小护士听说她认识程堰,笑着凑了过来:“姐姐,那这位程先生有女朋友吗?” “他长得这么帅,是哪家公司还没出道的爱豆吗?” “姐姐可以帮忙转告他一声谢谢吗?他今天真的救了很多人。” 程堰还是那个程堰,不论到哪,都不会缺少关注他的眼睛。 喻婵歉意地笑笑:“抱歉,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不太熟。” 急匆匆离开护士台,顺着指示牌找到了住院部。 病房里,程堰正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 碎发凌乱地散落在额角,黑漆漆的眼眸像被暴雪覆盖着,落满了深秋凛冬下的萧瑟。 他旁边床的病人周围,围着一堆家人,有大有小说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喧闹沸腾中,他却像个被遗忘在角落里孤独的影子,无论如何也融不进那些烟火气里。 这样的场景落入眼帘,喻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似的。 她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外这样静静的看着。 窗外的云层渐消,阳光洒下层浅金色的粉末,覆盖在病房里的半块地砖上。 他不该是这样。 莫名的,喻婵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几声。 是个北城属地的陌生号码。 这种号码打来的,一般都是咨询电话,喻婵按下接听键:“你好,南星喻婵,请问……” “是我。” 简简单单两个字,落在喻婵心头,似乎有千钧重。他的声音沙哑疲惫,像张被揉碎的废纸,布满褶皱。 喻婵听着,几乎不敢大口呼吸,心脏钝疼。 她使劲捏着掌心,直到指节充血涨红,都没放开。 没听见他声音之前,还可以说服自己对他视而不见,忍过这段阵痛期,和他彻底划清界限。 可现在,她已经彻底没办法狠下心了。 “你,还好吗?” 程堰听起来虚弱极了,像被沉重的沙包坠着向下落:“不太好。” 小护士们说他是危难时刻见义勇为,冲上前制服行凶者的英雄。 喻婵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某个夜里和任婷婷的对话。她问她,如果以后发现程堰变了,变得不再自由,不再热烈,她会怎么办? 怎么会呢?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一身光芒。 哪有人见过太阳会熄灭的。 电话那边的人低低地笑,呼吸声由缓慢变得沉重:“如果能有朋友的关心,可能会稍微好点儿。” 他说这话,莫名让喻婵想起刚刚那个画面,那一瞬间的孤独感太强烈,强烈到她没办法对着那样的程堰,狠心说下什么绝情的话。 她扯扯嘴角,无奈道:“程先生身边应该不缺我这一个朋友。” “我缺。”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刺得喻婵心里一颤。 她靠着走廊边冰冷的墙壁,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望向他。 那一刻,她和他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 却好像隔着天堑。 她避开落在程堰身上的视线,深呼吸后转移了话题:“今天谢谢你救了林安。” 程堰听得出她在逃避,垂在身侧的手无力地握了握拳,眉梢向下耷着,露出黑漆漆的瞳孔,扯着嘴角费力地笑了下:“所以喻婵,你打算怎么谢我?” 怎么谢…… 这还真成了个问题。 喻婵犹豫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程堰干脆道:“既然还没想明白,干脆当你欠我个人情好了。” “不行。” 喻婵下意识否认。 “欠”这个字眼是最容易牵扯不清的。 她不想和程堰再有任何剪不断,理还乱的特殊关系。 猜到她会否认,程堰勾着唇角笑了,脸上漾开几抹苦涩,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得一干二净。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清晰地认识到,她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她了。 困在当年不愿意离开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挂断电话,喻婵准备离开。 “咦,乖妹妹,站门口干嘛呢,进去呀。” 被身侧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才发现,说话的人有些眼熟。 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渐渐清晰,这人好像是程堰的发小,五年前程堰母亲祭日那天,他们在程堰家里见过面。 他的声音很亮,被病房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程堰,正侧身向这里看过来,刘海下的眼睛如一汪深邃的湖泊,亮得让人心惊。 喻婵尴尬地攥着拳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被梁齐推着进了病房,站在程堰面前,忽然忘了自己该如何言语。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才半个月没见,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乖妹妹,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梁齐出去接了个电话,又急匆匆进来,“我公司里有点儿急事得回去一趟,程堰就先交给你了,出院手续我都给他办好了,剩下的事你受累啊。” 话没说完,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几乎没给喻婵留下拒绝的时间。 她无可奈何地目送着梁齐消失在病房门口。 叹口气,转身看向程堰,他右手小臂处的纱布格外明显,隐约还能看见渗出的血丝。喻婵的心揪着,声音里还带着几丝轻颤:“你的伤口,还疼吗?” 程堰答得随意,仿佛受伤流血的人并不是他:“小伤而已,没几天就好了。” 窗户没关严,一阵北风吹过,撩着几缕顺着窗缝钻进来,吹得她眼睛发酸:“当时,是不是很危险?” 她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程堰,将他的每个动作都收入眼底。 病房里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嘈杂得很。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处,消毒水里还拌着浓郁的泡面和饺子的气味,墙角的墙面上还挂着脱落的墙皮,这环境怎么看都和程堰贵公子的形象不搭。 他为什么会选这里的病房? 他身边的司机和保镖呢? 不管怎么说,也不该让他沦落到,连出院手续都得朋友过来办的程度。 程堰注意到她的表情,眼尾泛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他知道,这是她难过时才会有的表现。 她是在为他难过吗? 他无所谓地笑笑:“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鬓角处的一缕头发总是被风打着,落在她眼前,蹭得眼角有些发痒。 程堰伸手捻着那缕碎发,替她拢在耳后,温柔地拍拍她的发顶:“谢谢你能来看我。” 他从前总不爱听她说“谢谢”这两个字。 可现在,时间和现实像是把他们之间的角色对调一般,让他也不得不在话里加上“谢谢”。 好像这样,才能掩饰掉心里最深处的那点儿私心和渴望。 由于程堰受伤这事儿必须保密,喻婵被迫担任了一回他的司机。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程堰像是陷在座位里,语气模糊:“送我回公司吧。” 喻婵惊讶:“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回去工作吗?” “家里的保姆不是我的人,让她知道我受伤,明天京泓股价就该跌停了。今天节日放假,公司里没什么人,只有那里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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