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辜低笑。 “如何唐突……?无论如何,也不会凶你。” 他话音方落下,眼前的神仙姑娘就不甘示弱地凑近了些。 她朝着他一寸寸靠近的时候,明亮的眼睛里是灼灼的目光,一瞬也不曾移开过,仔细地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纳入眼底,好记进心里。 周云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杳杳身量只到他肩膀位置,要再凑近些,便需微微仰起头,踮起脚。 而她的手已攥住了他的衣襟。 周云辜似是被蛊惑,头脑里几乎空白,下意识地配合着她微微低下了头。 他们此时近得仿佛呼吸都交融。 杳杳顿了一下,将头偏过去了一些,才再度靠近他。 唇角处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像是柔软的花瓣被风吹来,轻轻拂过,又在短暂的留恋之后,一触即逝。 距离拉开,眼前的姑娘微红了脸颊,眼神却明晃晃,甚至好似暗含得意,仿佛在说—— “看,我唐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得意叉腰)唐突一下,说好了不许凶我
第67章 今日氛围正好, 连微风也缱绻多情。 杳杳一时冲动,借势亲了周云辜的嘴角。 本来她的冲动一气呵成,就要直直吻上対方的唇, 就像上回在江水底下骗他是在给他渡气那次一样;可兴许是少了荡漾水波的阻拦, 她反而残存了些不好意思的念头, 因而只是微微偏过角度, 轻轻碰了下他的嘴角。 她用唇贴了他的嘴角不过几息,将距离拉开来,堂而皇之地望着対方, 实则心里有些打鼓。 毕竟她眼下的行为, 才的的确确当得上是唐突。 只是她近日来看的凡间话本子里都是公子唐突了佳人,如今她反过来将眼前的翩翩公子唐突了去, 也不知道対方会是个什么反应。 她的眼神又带上了些许好奇。 而被她唐突的公子那一张如玉的脸庞此时写满了茫然神情, 目光也似乎失去了焦距,瞧着有些惊愕,甚至来不及害羞。 其实他上回在水里被她正正吻上嘴唇时, 模样还不及此刻茫然。 只不过那回自己有骗他是事出有因, 此时却全凭本能冲动行事,连个幌子也无,怪不得人家震惊。 杳杳看着心中满意。 対嘛,被唐突的公子呆立当场, 要她来写个话本子, 也该是如此。 只是呆愣过后, 公子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公子修长的手指拂过方才被她亲吻的嘴角。 像是回味。 杳杳也跟着回味, 随即懊恼自己为何不多停留一会儿, 不然现在也不会回想起来才觉得那美好动人的触感转瞬即逝。 “原来你指的唐突是这个意思。” 她听见周云辜这样叹道。 她松开対方衣襟的手被人重新握住,又有一只臂膀揽在她腰后, 力道温柔而坚定,将她的身子往前带了带。 嗯? 她被対方的气息所环绕,是她熟悉且让她心安的偏冷沉香味道,杳杳很难产生什么挣扎的心情。 随后她的唇再度被人攥取。 周云辜吻了她。 他的吻不像她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嘴唇相贴,而是带着莫名的渴求意味,似乎想要往更深处去,仿佛这样就能触及対方的灵魂。 杳杳便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样一个吻给搅乱了去,连心跳也不成声。 她微微睁大了眼,却只能看见対方低垂的眼睫如同轻颤的鸦羽。 一时间连呼吸也是乱的。 她却觉得莫名心安,也学着対方此时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唇上的触感一开始是微凉的,相互依存得久了,更深处的温热才缓慢地攀涌上来,直将面颊也染红。 杳杳却头一回从热意中尝到心灵深处的宁静。 这一个吻比方才的要久上许多。 分开时,周云辜连气息都是微喘的。 杳杳却从心底升起一些不舍与贪恋。 二人分开来,她并没有直直望向対面的人,而是将视线略微移开了一些。 杳杳虽然懵懂,却也不在这些事情上扭捏,看那些话本子里公子小姐之间你侬我侬时,她也全然是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欣慰,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只是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却好像不似她先前想的那般简单。 她此时觉得有些赧然,面上的热度也昭示着她必定是红透了脸。 这一分赧然跟平时的不同,又带着些许雀跃,叫她想要去瞧一瞧対方的神色。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周云辜。 在他们分开的时候,二人就已经稍微拉开了点儿距离。虽然拉开了一些,却仍然隔得不远,而且在这个距离上,反而更好看清対面人的全部神态。 于是杳杳就看见周云辜脸上的羞赧神情比她更甚——纵使他仍然能端住那张脸以及其上的板正冷清神色,整个人瞧着与往日里无二,但反而是这般故作淡然的模样让杳杳暗暗好笑。 与他相处的这些时日,她早已摸清他的脾性。 她抬眼,去看他的脖颈与耳尖,见那上头果然绯红一片,就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顿时底气又足了。 “怎么,我唐突冒犯了你,你便也要冒犯回来吗?” 看在周云辜眼里,她这样问着,下巴也微微扬起来一些,眼睛却亮闪闪。 他没忍住,伸出手指,用指关节挠了一下她尖尖翘翘的小下巴。 就见小姑娘眼里疑惑神情一闪而过,但仍旧是顺着他的动作任由他作为。 周云辜顿时觉得心中软成一片。 气氛也随着他这个自然而然的亲近动作而松散下来,仿佛二人之间的所有亲密都是那么得顺理成章。 “啊,差点儿忘了正事!” 杳杳这样说着,拍了拍手。 她拉着周云辜坐下,一边同他解释道:“我要再看一看你的梦。” 周云辜顺从地应“好”,又恍然间想明白另外一桩事—— 他知道她三番五次要看自己的梦是为了什么,纵使她从来不肯说,但偏偏她脸上是个藏不住事儿的。 他知道,她要看的那些梦定然是与他的命数息息相关。 曾几何时,他格外反感他人翻阅他的过往,揣测他的未来,可不知为何到了她眼前,他便难以生出半点儿反抗之意;除了担心她因此有所损害,这些曾经被他视为逆鳞的命运之论全然摊开来,任由她随意作为。 他微微阖上眼,将这些涌至心间的念头反复琢磨回味,从中品出的是他対她格外特殊的感情与牵挂。 杳杳已经拈了诀,如常地点在他的额间。 须臾片刻,她的声音传来—— “好啦,没事儿了。” 是格外轻松的语调。 周云辜不甚在意她又看到了什么,亦或是因为什么而如此放松,他只知道她的手指还戳在他的额间,而她的体温向来不高,是微凉的触感。 他睁开眼,顺从自己莫名涌起的心意,将她的那只手握住,顺势拿下来。 他看了一眼那只手,指节如葱白,指尖细软,随意戳在他的额间,就好像将他的一颗心也搅乱了去。 他坐在座椅上,而杳杳为了方便探他的梦,正倾身往他这边靠了一些。 这一切不过在一息之间。 杳杳还未反应过来,带着刚从梦境中出来的懵懂,将眼神投向了他。 而那一双漂亮的眼眸里,如今恰恰好好地装着一个他。 心念微动间,他轻轻笑了一声。 杳杳正要他怎么了,甫一开口,话音就被吞没在唇齿间。 他微微抬起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短暂如蜻蜓点水。 他本想一触便放开她,谁知杳杳眨了眨眼睛,伸出舌尖来,轻轻舔舐了一下他的下唇。 她的眼里还带着一派纯然的好奇神色。 周云辜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一声似是无奈似是满足的轻叹从唇间逸出。 情难自已,他加深了这个吻。 微风也驻足,生怕打扰了与他的神仙姑娘拥吻的年轻人。 ……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留在初相识的这一处院子,过起了神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 杨城地处江南,城里繁华精致,城外便是明山秀水。 他们有时在院子里煮茶闲谈,杳杳继续同周云辜讲起神仙们的故事,而周云辜则多半是做听众,有时会支起书案,替她画上一幅小像;有时兴起也会去城郊游玩踏青,正逢春日好时节,随意一处小景都美得如同画卷。 更多的时候,杳杳时常要探一探他的梦,偶尔也会给他造一些他从未想象过的美梦。周云辜此前从不做梦,如今却好似一口气将人间美梦做了个遍。 而她每每探完梦时,两个人隔得便会很近,他总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去吻一吻她,有时候是下巴,有时候是嘴唇。 杳杳最先开始还会笑他为何变得如此黏人,后来她习惯了,若是周云辜一时没有吻上来,她反而会低下头去主动吻他。 他们如同人世间所有相爱的人一般无间亲密地相处着,少了那些俗世凡尘的顾虑,多了人与神仙间的深厚隔阂。 他们却只当那些隔阂不曾存在。 “最近看的一些话本子里,凡人总说什么,潇洒快意似神仙——” 杳杳开口时,周云辜正提笔描摹着她的模样,方点完她星子般的眸,抬起头来认真听她说话。 杳杳就继续道: “但本神仙可太有发言权了,我那些天上的同僚,说不定过得还没我们如今快活呢。” 她舒展了一下身子,目光悠悠远眺。 “你瞧,它在做梦。” “它梦见春日离去,在初夏的微风阳光里舒展枝叶。” 她说这些话时,眉眼也随之舒展开来,好像随着风就要去往远方,杳然如梦。 周云辜忘记搁下的笔端汇聚了一滴墨,落在纸上,便晕坏了一张好画。 她是寿命悠长的天上神仙,而他是转瞬即逝的凡夫俗子。 就好像她的生命悠长到没有尽头,她大可放慢脚步品尝世间每一粒有关时光的沙尘,也可转瞬忘记一段数年的记忆。 而他只能在偶尔升起的惶然中珍惜当下的每一寸好时光。 他笑了笑,将笔搁好,又将那一卷纸收拢在一旁。 一滴墨晕坏了整张画,却无碍他将心情放得惬意悠长。 “初夏绿意正盛,又不会过分暑热,可要同我一道去泛舟游湖?” 他说这话的时候,杳杳才发现他又新描了一张画,却卷起来不给她看。 她正探身去扒拉那卷画纸,闻言抬起脸来,瞧着周云辜的方向,想了一瞬,就应了一声“好呀”。 那一卷纸也被她勾到了手边,摊开来。 “呀,怎么被墨晕坏了,可惜一张好画。” 她这样说着,顺手拈了一个诀,那破坏了整张画面的墨点子就悄然消失了去。 仍旧是一幅好画,画上是笑意盈盈的一个她,也是被作画者放在心间的一个她。
第68章 他们第二日便去了城郊泛舟, 游玩了整整日,又为了免去来回进出城折腾,二人歇在了城郊处别院。 杳杳白日里玩得开心, 又是摸鱼又是嬉水, 纵使她顶副神仙躯壳, 难得了些疲乏感, 瞧反倒有了些真实感。 只是路回了别院,她仍旧在同周云辜可惜道:“荷才露了角,还没能盛放。不如等到了荷花开遍时候, 我们再来次吧。应当会更加好看呢。” 她说这话时, 没忍住打了个困倦哈欠,打完那个哈欠, 眼睛里却仍旧亮亮, 将满目期待投向旁周云辜。 “好。” 周云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顿了顿,又替她将鬓边细碎发仔细别到耳后。 杳杳则任凭他作为, 甚至用手托下巴, 梨涡浅浅下陷,笑盈盈地打量了他许久。 二人同用了晚膳,偶尔出行,让人格外悠然与松快。 只是用完饭, 杳杳就闷头回了屋子里。 周云辜有些意外, 她向来同自己亲近, 饭毕总是还朝他讨两杯茶, 坐说好会儿话才肯离开。 如今却匆匆道了晚安就往屋子里钻, 只有告别时眼里不舍还同往常样。 他摇了摇头,不多想, 只随她去。 到了晚间,杳杳屋里烛火直燃到了夜半更。 周云辜向来浅眠,白日里游玩疲惫困倦仍在,他却心中想事情,难以入眠。 披了衣身到院中,就看见杳杳所在屋内灯火达旦。 他道她夜里不用怎么睡觉。 记得是她第次探他梦境时,他曾经告诉她,自己从来不曾做梦。 他这句话说得笃定,半没有掺假。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从来不会在夜里做梦。 很多人会觉得夜无梦是好觉,只有他固然不做梦,却很难睡上个安稳觉。 杳杳则是记住了这桩事,后来再同他说时,仔细问过他些相关问题。 她当时听完他陈述,是切切实实疑惑神情。 “不应当呀。”她边说,没忍住又用手指戳了戳他额头,却没有打上入梦法诀,只继续道:“我能看见你梦境。虽然你梦境地瞧其实有些奇怪,至少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梦境是像你这般空无物……” 她说到这里时,猛然收回手拍了拍。 “对,你梦境里很空,除了片浓稠雾,什么没有。你再想想看,睡后意识里,是不是有这么片场景?” 他当时听了她话,仔细思索回想了番,仿佛瞬间被人点醒——兴许他并不是不做梦,只是梦中境太空渺,他便下意识以为自己无梦可做。 他笑了笑,只道:“兴许如此。” 在他看来,这并不是桩十紧事情。 杳杳却不这么认为。 她当时皱张脸很是想了会儿,才同他含糊说道:“我不明白你梦里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我前遇到过位……神仙,我和他素未谋面,但是我意外闯进他梦境,和你似乎有几相同处。” 他只含笑听,不曾做半句应答。 杳杳继续自说自话: “啊,这间缘和联系我暂时没搞明白,所以当下不重。重是,梦境中切是你内心深处表达呀。你心中怎么可能什么没有呢?” 她喃喃自语,副想不明白样子。 他闻言却是微愣。 心中什么没有吗……?这对于意外遇见杳杳前他来说,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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