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莲的目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想得清静?行啊,分了家,岁月静好。
她要迫使大房松口,同意分家。
听闻到对面芳草居的下人的议论,这厢冯慧茹只道李小莲故技重施,厌恶至极。
芦花和郁齐书也做此想,十分无奈。
冯慧茹咒骂了几句,转身进屋,恨恨地甩上房门。
不期她怒火中烧,没注意到关门的动作过大,便把小床上的孩子给吓醒了,那小儿登时哇哇地哭声震天。
香秀和她嫂子也都起来了,围在芦花两口子旁边抻长了脖子往前院张望。见状,立即伶俐地钻进屋去,帮忙哄孩子。
可那奶娃儿受到的惊吓太大,一直啼哭不止。
前院还在闹腾,杂沓的脚步声,哭的喊的尖叫的,听着都是女人声,汇聚一处,有愈演愈烈之势。
芦花叹口气:“听声音闹得有点凶,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停,我还是去看看吧,能劝则劝。这会儿离天亮还早,总不好让全府的人半宿都睡不着。”
郁齐书皱眉道:“看了情况再说。你不知来龙去脉,尽量谨慎开口,少惹是非。他们自家一房的人都作壁上观,我们也不必多事。”
“嗯,我知道。”
第124章
芦花唤香秀出来跟她一起去。
郁家宅子大, 郁泓病倒后府中陆续放走了大量仆从,不少院落因此空置下来。日常又无人打扫,愈发显得冷清。此刻天又未亮, 即便是在自家宅子里走动, 也需要一点胆魄。
芦花将披在身上的夹棉衣服穿戴好, 这壁香秀已经找了只灯笼出来点燃了蜡烛, 她便捉着香秀的手腕壮胆欲行。
香秀也胆小,讪笑着将她的手臂反抱住。
芦花索性就同她互相搀扶着一起走。
郁齐书看那个娇弱的女人将香秀的手膀子抱得死紧,那么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却将脊背挺得笔直, 不但代他强扛起关心爱护郁家的责任,本来自己就怯懦, 这时候还要反过来照顾香秀这胆小丫头。
他的目光暗了暗。
见那道柔弱的背影就要没入漆黑的夜色里, 他忍不住了,喊住芦花道:“等等,你推着我一道去。”
因着院子里住着大量女眷, 清箫的年纪又大了, 已不住这儿,郁齐书便有此说。
芦花拒绝,“外面黑灯瞎火的, 带着你多麻烦。”
郁齐书便不做声,操纵轮椅直接滑下台阶去,芦花急忙回身阻止他再往前行,气恼道:“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去不是多事?你才说了我尽量不要多事啊!”
他耍赖:“对, 说的是你多事, 却不是我。”
“你!”
两个正在争执, 忽的门扉被咚咚地叩响, 清箫的叫唤声在院门外响起,“大少爷、大少奶奶,前头出事儿了!”
香秀忙开门将他放进来,“谁出事了?”
“我就瞧了个囫囵,但感觉会出大事。又猜想动静这么大,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肯定已给吵醒了,便忙跑来禀报主子。那前头---,咳!”清箫抹着额头热汗,面现难色,向芦花和郁齐书道:“大少奶奶,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当下再不迟疑,又有了清箫陪同,郁齐书便放芦花同香秀和清箫赶紧去瞧瞧怎么回事。
清箫提了盏气死风灯在头前走,为二人照路。
“到底是谁出事了?”
“小夫人。”
“小娘?”芦花诧异。
万万没想到却原来是郁泓最小的妾室沈傲雪出了事,她记得那小美女天真无邪得紧,不是个爱惹事生非的。她像个琉璃娃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出了什么事?”
清箫哎了声,难以启齿的为难模样:“我真的不敢说,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巷子里乌漆墨黑,阴冷潮湿的天气持续有一月了,地上铺的都是青石板,少有人走动,便长了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芦花同香秀两个抱着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清箫又不明说,芦花心里急,嘴里便不自觉地催促:“快快,走快点。”
三人黑巷子里赶路,周遭又安静,便好像被莫名的恐惧包围,心头都是一片慌乱,脚步因此更加纷乱,呼吸也粗重起来。
主仆三人循着喧哗吵闹处一路紧赶慢赶摸过去,果真是沈傲雪居住的芳菲苑。
远远的,已瞧见一大群人挤在院门口。
沈傲雪的哭喊声自人丛里传出来,尖利又嘶哑,像划破的竹管里发出来的,刺耳得很。
芦花三人赶到近前。
前来围观的下人已不少,早就议论纷纷。
“……好几个都亲眼看见了,被子掀开,白生生的两条肉虫正缠在一处呢。”
“天哪,丑死人了!那两个人在想什么呀?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史上还有皇帝上烝下报呢。那些番子国中,父妻子继、兄死娶嫂寻常得很。就是咱们大齐,什么公公扒灰这种事情在高墙深院的大户人家里也不是没发生过,见怪不怪了。”
“怎么发现的呀?郑妈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带着人查房啊,这是以下犯上!是不是有人告密?谁呀?伺候小夫人的几个我看都被要被打死了,应该不是芳菲苑的人,那是去自寻死路,帮忙遮掩都来不及呢。”
“所以你没听见之前郑妈骂周奶娘是老鸨吗?她瞒着不报,放任不管,肯定是因为得了三少爷不少的好处啊,这不就等于是给自家姑娘拉皮条?”
“唉,府中连续出了几起偷盗事件,郑慧娘做了管家后十分尽职,夜夜带着人巡视呢,可能昨晚巡夜的时候无意中就给她撞破了两人奸情吧。”
“那也巡不到芳菲苑啊。现在都是各扫门前雪,她做了管家,也不过是假公济私只紧着二房夫人那边的呀。西苑同芳菲苑隔老远了,而且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你们哪个听到过两人之间有不清不楚的风声?都没有吧?所以,她怎么就知道三少爷同小夫人在屋里那个呀?会不会是被设计了?真的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就……我听说有种蒙汗药还是啥的药,先给人灌下去,人事不省后再剥了衣服抬一屋里……”
“瞎猜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
芦花听得目瞪口呆。
脑子空白了好一阵,然后赶紧思索了下沈傲雪是谁的女人,奸夫又是什么身份,算了遍帐,嘴巴张得更大了,半天合不拢。
香秀摇晃着她手臂小声道:“难怪清箫不敢说。这种事情,就是说说,我都觉得丢人呢。”
又道:“大少奶奶,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好脏!”
芦花抚了抚胸口,也觉得这种事情不敢劝,正要说先回去再说,又听人在窃窃私语地探问:“四夫人还不知道吧?”
立刻有人回道:“有人去禀告了,相信很快就会赶来。天哪,不知道她来看见自己儿子同小夫人被捉奸在床,要如何收场。”
“怎么没看见三少爷呀?是不是跑了?”
“在屋里呢!跑得掉吗?芳菲苑被围了后才进去捉奸的。等着看,郑妈叫了几个汉子进去,很快就会出来了。”
挤在门口处的人丛忽然齐刷刷地往两边分开,芦花三个便不约而同垫起脚来,越过攒动的人头往那儿观望。
郑慧娘举着火把率先走出来,回身站在大门口等着。
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一路揪着沈傲雪的长发将其从房间一直拖到了院门口,然后在此僵持住了。
只因为沈傲雪双手紧紧拽着门槛拼死抵抗,她抠得那么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指节都泛白了。又哭得惨烈,眼泪鼻涕糊花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丝锻般的长发也被泪水糊成了一绺绺,凌乱不堪地贴在她的脸上、钻进嘴里。哪里还顾得形象?冲着院里一径又哭又喊“奶娘救我、奶娘救我”。
见者莫不动容。
可惜,院子里,她的奶娘和陪嫁丫头早被四五个婆子掀翻在地,被踩着脊梁骨扑在地上动弹不得,正遭受杖笞之刑,自顾不暇。
因是从床上直接扯出来的,仓皇中,她只来得及套了件肚兜和亵裤,光裸的手臂便暴露在外。又被拖行了几十米远,亵裤本身松松垮垮的,不止被磨破,此时还垮到了大腿处,穿了等于没穿。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清晰可见,一身的凝脂玉肤亦在火光下显得更加刺眼、醒目而诱人。
清箫忙遮了眼,还扭开头。
香秀小声斥道:“你走远些,不准再站在这里!”
清箫本也臊得不行,红着脸向芦花报告了声,提着风灯站走远了些,留下香秀同芦花两个隐在暗处。
“让开让开!你们都别挡在跟前啊。”
婆子们一边吆五喝六地驱赶围观人群,防止沈傲雪向人求救,一边用劲儿掰扯沈傲雪的手指。
可她是在拼命,婆子不过是在完成任务,便因此败下阵来。
无奈去请示,“郑姐姐,她抠得太死,我们抠不下来,怎么办啊?”
第125章
郑慧娘向来一张冷脸, 活像人人都欠她银子似的,言语也不多。听到这话,就擎着火把走回去。芦花还没来得及眨眼, 只见她抬脚便往沈傲雪抠着门槛的手背狠狠踹去!
芦花心惊肉跳地别开眼, 香秀亦扑进她怀里喊了声大少奶奶, 耳朵里听见沈傲雪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伴随着周遭人的齐齐惊呼,她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儿。
现场安静下来,想来所有人都被郑慧娘此举惊骇住了。
她虽然面冷, 可平时从未有人见过她发怒, 此时此举,跟往常判若两人。
芦花等到脆弱的心跳平复, 才又缓缓扭过头来。
沈傲雪瘫靠在门槛上, 已松开了手,双手耷垂在腰侧颤抖个不停。莹白的手背肌肤已破了很大一块皮,血珠很快自破皮的肌肤下溢出来, 不一会儿, 双手手背都是血红的一片。
“还愣着干嘛?赶紧拖走!”郑慧娘一声厉喝。
婆子们白着脸回过神来,七手八脚都去拖沈傲雪。
忽的人群重又喧哄起来。
几个壮实的男仆将穿戴齐整的郁齐涯押了出来。
到底是顾及他的身份不同,郁齐涯还甚体面, 出来时押着他的几个男佣还被他骂得不敢抬头,甚至是被他踹了几脚也只隐忍不发。
跨过门槛时看见了沈傲雪,郁齐涯愣了愣,收起了嚣张跋扈, 脸现不忍, 唤了两声傲雪傲雪。
沈傲雪呆呆地抬起头来, 眼眶里犹有盈盈的泪水。看清楚面前人, 晦暗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立刻向他伸出手去,叫郁齐涯快点带她离开这儿。
唤着人时,滚烫的泪珠又滑落她布满泪迹的脸,分外地楚楚可怜。
郁齐涯要冲过去把她扶起来,男仆早防着他此举,当即将他抓得死死的。
郑慧娘亦同时开口道:“三少爷是不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众目睽睽下,我劝你尽量避嫌吧,或可以求得老爷夫人对你网开一面。”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郁齐涯脸上倏地血色尽退,他往后退开一步,然后扭开脸,再没理会过沈傲雪的呼唤,由着人将他押着,几乎是逃也似的疾步远去。
郑慧娘迈步跟上,婆子们将沈傲雪架起来也跟上。
下人都蜂拥着尾随而去,个个情绪亢奋。
芦花犹豫地在原地站了会儿,亦跟了上去,她想要看看郑慧娘要将那二人往哪里带,最后又会怎生处置。
这一路跟随,却见人直接被拖到了西苑。
引得下人又一阵窃窃私语。
“怎的不带到大夫人那里去听候发落?老爷正在二夫人处养病,这不是存心要气死老爷嘛?”
有人立刻噗呲笑出声,“老爷还晓得啥?人事不知的,干啥都在床上解决。”
郁泓还在西苑住着,没搬出来—议定好的各房轮流服侍他的三月期限未到。二房儿子郁齐山又行踪不定,时常外出逍遥,他的那些媳妇儿便长期独守空房,总不可能将公公甩给她们吧。李小莲没办法,只得继续忍受着屎尿失禁的丈夫躺在自己那张精美的罗汉床上。
“可我听人说,得了老爷这种病的,其实脑子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不能言语,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而已。”
“娘呀!若真是这样,那不是造孽?老爷真可能活活给气死呢!”
“可不是么?”
一道变了调的女声响彻夜空,“儿子?儿子?齐涯,你在哪儿?”
嘈杂的现场静了静。
“是四夫人来了?她终于舍得来了。”
“她怎么现在才来?这都闹好一阵子了。”
“又不是好事,哪个愿意抢着去报信啊?不但没赏银,还极可能被她掌掴呢。”
是啊,任谁也不会相信熟读圣贤书的郁齐涯会干出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来,何况他母亲柳湘琴?天下的父母,即便是亲眼所见,十之七八也会固执地不肯相信自己孩子品行道德败坏至此,他们永远都是乖宝宝。得了信儿,恐她还以为是谣言是污蔑呢,盛怒之下不打人泄恨才怪。
听到呼唤,郁齐涯立刻挣扎起来,扭曲着身体向柳湘琴大叫道:“娘,娘,我在这儿!”
人群早为柳湘琴让开道来。
她便骤然乍见到郁齐涯被五花八绑着,这还了得?她平时宝贝这儿子不行,登时张牙舞爪地冲上来就去抓挠那几个男仆,口中尖利地呵斥道:“你们做什么?反了你们?快放开我儿子!放开他!”
场面一度混乱。
芦花看柳湘琴衣衫不整,鬓发凌乱,想是听到自己儿子出事儿,都来不及穿戴齐整便赶了来。
但郑慧娘已招呼几个婆子先一步把她拦住了。
柳湘琴伸长了手又要挠婆子,一壁还回头,冲自己的下人怒吼道:“贱婢,你们还愣着干嘛?赶快过来帮我救人啊!”
无人理会她。
带来的丫头,一个个只是低垂着头竭力避开她怨毒的目光。
都听说了事情原委,哪个还敢掺上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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