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去问问她的意思。”婳儿托莲妹去问话,“她要是愿意跟我走,我就去跟周世刚说。”
许是不想外人说三道四,阿琳回去后,许琼对她还不错,周世刚也学了乖,有了当爹的样子,平日里也嘘寒问暖的。
阿琳已经习惯了在家里的日子,“姑姑对我再好,我终究是爹娘的女儿,还要回来。我在家里挺好的,就不去了。”
最终,婳儿只带了周莲妹走。
喻明芬黑着一张脸,塞十张大团结给女儿,“要是在那里呆不惯,就回来。”
“好好念书,珍惜机会。”周延茂嘱咐妹妹,“这是你嫂子给你买的衣裳,想家里了记得写信回来。”
周莲妹一一答应,并道:“哥,你结婚的日子,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回来的。”
车上,婳儿跟周莲妹说了一些广东的事情,“我现在住在二楼,三个房间,一个做了卧室,一个做了书房,一个做了工作室,没有多余的房间的,你只能住在三楼。三楼三个房间,两个大的是本来是准备给你和阿琳住的,小的是给阿姨住的。阿琳不来,房间就做客卧。到时候,三楼就你和阿姨住,你怕不怕?”
“不怕,姑姑不就住在楼下嘛!”周莲妹想了一想,还是直接问道:“你以前也请了保姆吗?”
婳儿摇头,“以前要住学校,没必要请的。现在读研了,学校允许外宿,才请了阿姨。吃了几年食堂,实在是不想吃了。”
“那就好。”幸好不是为她请的。
到了站,邵宗林已经在站台等着了。
“宗林,这是我小姑姑,过来读书。”婳儿指着邵宗林打趣道:“莲妹,这是你侄女婿。”
“你好。”邵宗林点头致意。
周莲妹料不到有这出,结结巴巴道:“你,你好。”
邵宗林接过行李箱,牵着婳儿的手道:“田姨做好了饭,想让你尝尝。她原先在我家做过事,人品没问题,做事也细致利索。”
“行,要是饭菜我们吃得惯,就留下,辛苦你了。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房子找了几套,三室的、四室的都有,等你看过了再定夺。这选铺子的事儿,你比我在行,就没去看。车子已经买好了,跟我们一个款,已经提回来了。”
婳儿见他眉头紧锁,问:“这个年过得不开心吗?”
“有件事,不晓得该不该和你说,怕你生气。”
婳儿一咯噔,问:“什么事儿?”
“我爸妈想请你去家里吃个饭。”邵宗林解释道:“田姨和李姨都是我家老人,有十来年没见了,见了面……唉,总是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我爸妈已经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儿,你看……”
“回去再说吧!我有点儿累了,想睡一会儿。”
婳儿一点儿都不想见家长。见了家长就要被催婚,完了还要被催生……
“我觉得,我们还不到见家长的地步。”吃了饭,安顿好莲妹,婳儿跟邵宗林商量道:“能不能推了这个饭局?”
“这个假期,我拒了好几场相亲。”
婳儿不听,“我们事先说好了的。你的契约精神呢?邵先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邵宗林无可奈何道:“你就是拿准了我。”
婳儿耸肩道:“我连自己都拿不准。”
当晚,两人都兴致缺缺,相拥而睡。
清晨,温和的阳光细碎地洒如房间,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尤显安谧。
婳儿看着他横七竖八的头发,心里软得像解冻的奶油,不由得轻轻描绘他的眉目。
邵宗林朦胧地看了她一眼,把婳儿箍在怀里,轻喃道:“再睡一会儿。”
婳儿又甜甜蜜蜜地睡着了。
邵宗林睁着眼睛看怀里的人,末了长叹一口气。
算了,不逼她了,顺其自然吧。
田姨是个地地道道的广州人,做菜煲汤都讲究个原汁原味。
婳儿嗜辣,吃了几年粤菜都快要成佛了,好不容易不住校了,自然想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可田姨是邵宗林找来的,也不好辞了,只能将就将就,平常多叮嘱田姨放辣椒。
还没过半个月呢,莲妹的脸儿就小了一圈。
莲妹跟婳儿说:“能把阿姨辞了吗?在家里,我也要做饭的。以后,我做饭给你吃。”
“田姨早餐做的不错,汤也煲得靓。你想吃辣椒菜,在一旁提醒她就是了,或者自己下厨做一两个辣椒菜 。况且,家里还有许多家务。我是接你过来读书的,不是当保姆的,记得?”
田姨那头,也在跟李姨吐槽,“那姑娘,不晓得多会吃辣,跟不要钱似的,一刀刀地放,还一个劲儿地说不够。宗林一碗饭喝了两杯水,她也跟没看见似的。”
李姨皱眉,愁道:“你倒是多做点宗林爱吃的菜呀!”
“没办法,拿着周姑娘的工资呢。”田姨叹道:“也不知道这活做不做得长久。”
“没事做也活过来了。”李姨安慰她,“车到山前必有路,且看吧。”
“唉!有事做谁不想做,好歹能赚几个棺材本,靠儿靠女不如靠自己。”要这份工作没了,实在有些可惜,“说句气人的话,我这活儿不比你的差。满打满算,加上宗林,也就三个人,人好说话不说,家具电器又齐全,真心轻松。要丢了这家,再想找个这样的就难咯。”
“你在那里也有些日子了,晓得她家的情况不?”
田姨笑道:“太太叫你问的吧?别的谁问,我是风也不透的。太太既然问了,我少不得一五一十地说。这姑娘和宗林一个学校的,画画的,就要读研了,自己手里头有好些店铺,身价丰厚得很。再过些日子,她弟弟就要过来开店了。”
“她爹妈是做什么的?”
“我问了那个小的,听说是普通工人。”
“那她哪来的那副身价。”
田姨笑道:“放心吧!正经来路,自己接私活存的,又赶上时候开了店,这几年一点点积起的身价。”
“倒是个胆大心细的。”李姨笑道:“要不说呢,咱就没这眼光,没这运道。”
“叫太太放心吧,是个好的,长得也标致。”
这邵太太听了,心里又添一层忧虑。
可见她是猜着了。这姑娘是样样都好,就是儿子降不住。
“现在的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都住在一起了,都不来见长辈。咱们那会儿,也讲究自由恋爱,也不是这么个自由法。况且,你我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呀!”邵太太柳眉轻皱道。
一生颠簸,长子留洋未归,次女自杀,安稳下来,邵太太就想含饴弄孙,得享天伦之乐。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考量,许是时候不到。你别担心了,时机成熟了,咱儿子自会把人领回来。”邵先生安慰太太道:“她一个小姑娘,能拼下这么份事业,定是个有主意的。她能和咱儿子在一块儿,就能说明问题了。进咱家门,是早晚的事儿。”
“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邵太太实在想不出缘由来,“她怎么就不肯来吃个饭呢?”
邵太太琢磨了许久,问:“要不我去找她谈谈。”
邵先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婳儿忙活了一个月,终于把周世安的房子、店铺折腾好了,等他们来了,只需拎包入住、铺货开店。
“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要累死了。”婳儿窝在邵宗林怀里撒娇。
邵宗林推开她,“你这会儿别来惹我。小心我收拾你。”
“你来呀!我怕你。”婳儿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等他来反应了就逃。
邵宗林起身去追。
婳儿的心随着敲门声跳个不停,还嘴硬道:“没辙了吧?”
“除非你一辈子不出来。”邵宗林又气又爱的,狠狠踢了一脚门,转身去喝冷水降温。
婳儿一时不敢出去,索性就去洗澡。
又要大半个小时,邵宗林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她的曼妙身姿、浅吟轻哦,电视看不下去,书看不进去,只好去厨房倒腾点吃的。
切了一点腊肉丁,米洗净,倒进砂锅慢慢熬。
煮熬好了,浴室里的人还没出来,门铃响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邵宗林一边开门一边望着里面。
“家里有人?”邵妈妈问。
邵宗林红着脸道:“她在里面洗澡。你们在茶厅等一等。”
又拍门了!婳儿有点生气,“邵宗林,你怎么这么禽兽。”
邵宗林轻咳道:“我爸妈来了。我去给你拿衣服过来。”
婳儿接了衣服,问道:“我可以不出去吗?”
邵宗林摇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婳儿穿好衣服,把头发擦得半干才硬着头皮出去打招呼。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邵先生凝眸道。
“四年前,在火车上,我遇见过叔叔阿姨的。”婳儿把事儿讲了一遍,问:“叔叔想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还看了你的画来着,想来如今更好了。”邵妈妈牵了婳儿的手问:“这儿有你的画吗?”
“画得一般,还请您不要见笑。”自从萍城回来,婳儿就搬了一些东西过来,如今两边混住。邵宗林还专门弄了一间房给她做画室。
邵妈妈看了画,由衷赞道:“工而见雅,已成一家。”
“阿姨谬赞了。”婳儿摆好画具,问:“不知阿姨可否留下一二墨宝。”
邵妈妈点头道:“拿了我的画,可就要做我家的人了。”
邵妈妈当即便画了一幅双燕鸳鸯图。
婳儿见了,甘拜下风道:“今儿看了阿姨的画,才晓得什么叫班门弄斧。阿姨这话,设色鲜雅,兼工带写,妙真俱得,这才是真真切切地自成一家。”
邵妈妈摇头道:“别的都无所谓,关键是喻意好。你可明白?”
婳儿点头道:“我明白的。阿姨一片慈母心肠,只……”
“爸,妈,我熬了点煮,你们喝点热热身子。咱们边喝边聊。”
邵爸爸也道:“是有点饿了。”
喝了煮,邵妈妈没再问两人的事了,只问了婳儿家里的事,还有将来的打算。
婳儿老老实实回答:“读了研,我想出国学习服装设计。”
“我看她的意思,一时半会儿不会生孩子。”邵妈妈很是担忧,“她这会儿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生孩子就困难了。”
邵爸爸更担心,儿子和那女孩儿,半句都没说结婚的事儿,孩子更是没影儿,“她弟弟不是要过来做生意嘛,等他过来了,问问他们家的意思。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处着。虽说如今大环境好了些,这男女之事,也怕人捕风捉影。”
“他们要是这会儿结婚,正好怀孕生子,我可以给他们带。等婳儿毕业了,孩子也大了,她想去留学也不打紧。”邵妈妈愁道:“这要是再等几年,婚没结,孩子没影,再两地分隔几年,神仙眷侣也要出问题的。”
“咱们急也没用,关键是让他们俩急起来。”
婳儿心里有点慌,问:“你爸妈是不是特想你成家?他们会逼你吗?你会妥协吗?”
邵宗林叹气道:“他们老了,肯定希望儿孙满堂。逼我倒不至于,不过会催。至于妥协一说,压根不存在妥协不妥协。结婚,也是我所期望的。”
“我明白了。”婳儿黯然道:“如果哪天你想结婚,跟我说一声就好,我,我……”
邵宗林低着头,听她宣判。
“我,我不会纠缠你的。”婳儿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心里难受得厉害,“是我对不起你。”
邵宗林失望得很,只问:“你不后悔吗?”
婳儿摇头道:“我不知道。有得必有失,谁不是一边选择一边后悔。我们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就是了,到老了也是一份回忆。”
邵宗林兴味寡然道:“今天有多快乐,明天就有多痛苦。”
这天夜里,邵宗林没有和婳儿睡一个房间。
婳儿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没有等她。
婳儿明白他的意思,跟学校请了一天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了回去。
邵宗林没有来找她,婳儿心里空落落的,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把自己关在画室没日没夜地画画。
等到储罐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五六斤不止。
田姨问她,“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宗林过来?”
“他在忙吧!”
“我煲了猪肚饭豆汤,你送点过去?”
婳儿摇头道:“不必了。”
这样分开,也许就是最好的了。
正好,周世安夫妻俩过来了。
婳儿打起精神来,陪着他们去看货进货,把小店做了起来。
开业那天,邵妈妈送了花篮过来,“你这孩子,店里开业也不跟阿姨说,也太见外了。怎么宗林没过来帮忙?难道感冒还没好?唉,我要照顾他爸,家里走不开,宗林那里,就靠你了。”
“我让田姨煲些汤给他。”
“这还不是紧要的。”邵妈妈笑道:“你别看他这么大了,跟个孩子似的,就不喜欢穿厚实点。这开春的天,一会儿冷的,一会儿热的,你多嘱咐两句。你的话,他总是会听的。”
婳儿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和他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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