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幕的光打过来, 就这种黑暗中诡异的光线陆风禾也扛得住, 依旧帅的人模狗样, 轻抿着唇, 下颌清晰硬朗, 侧脸瞧着冷冷淡淡。
她拍完小小欣赏了一下手机里的照片, 不愧是陆同学,颜值依然能打。
夏灼刚关了手机, 身边人就往这边歪了下头,姿势懒懒散散的, 电影院说话不方便, 他声音压得很低, “偷拍我?”
偷拍被正主当场抓包,她倒是坦白得实诚,“刚刚觉得好看, 就拍了。”
陆风禾勾唇笑了下,又慢悠悠坐正了。
她这股什么时候都永远说真话的傻劲儿, 还挺可爱的。
就像那种谁说真话谁说假话谁一真一假的推理题。
夏灼永远说真话。
那天晚上,他们和陈朝阳赵穗子碰面, 四个人一起坐在烧烤摊吃到很晚。
虽然知道他迟早还会回来, 既不算生离也不是死别, 但陈朝阳就是越说越舍不得,“等分数下来,我要报渝大,主要是我妈想让我报这个,我爸妈都是渝大校友,我爷爷之前还是渝大电子生物类的教授,对这个学校多少有点情结在里面。”
赵穗子也举着啤酒瓶跟他碰杯,“我也报渝大,第二志愿渝州交大,我要和我们家夏灼永远在一起。”
夏灼的目标是渝大已经人尽皆知,陆风禾也举了下杯,杯口相碰,简短两个字,“渝大。”
他没有目标,也没有喜欢的专业,之前甚至都没想过上大学,更没他们眼睛里那种向往未来的光。
他是先看见她,才看到的未来。
夏灼就是未来。
他靠着烧烤摊的塑料椅,视线漫不经心看向旁边,路边走过一男一女两个带红领巾的小孩儿,一人拿着一根雪糕,在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的是小狗。”
女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把手抽回来,“赵子杰,你上次就骗我了,你是小狗。”
“我不相信你了,咱俩绝交。”女孩戴着个红帽子,头一扭,把“绝交”这种狠话都放出来了。
女孩撂下狠话转身就走,男孩见她是真生气了,追上去解释,“陈佳怡,我是小狗,我是我是,上次的事情你听我说……”
“那祝我们都能考上渝大,到时候再像这样一起坐着吃串儿。”陈朝阳慷慨激昂,莫名说出了一种临行前的悲壮感。
这边和那头稚嫩的拌嘴掺和在一起,两道声音代表着两个时代不同的未来。
赵穗子笑着说,“祝我们都能考上渝大。”
晚上,陆风禾和她去了趟筒子楼,夏灼说有东西要给他,是一支插好的玫瑰,瓶子是从他那里拿的梅子酒瓶。
他拿着瓶子看了两眼,站门口半天也没走,她木讷的跟什么似的,只能他开口了,“抱一下。”
尽管这天包括陈朝阳在内他们谁都没有说要分别,但时间将近,彼此都心知肚明。
夏灼没扭捏,往前走了半步,伸手环住他的腰。
抱得很实在。
之前他们四个在烤肉店看见路边某个男生提着行李箱,分别前和女生依依不舍的抱了一下,陈朝阳和赵穗子相互猜他们是情侣还是朋友。
还因此以“异性朋友之间能不能拥抱”展开了一番讨论。
当时他们各自心虚地错开视线,生怕对上眼,没想到后来,他们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抱在一起。
不是朋友,是情侣。
就算遇上人她也能坦坦荡荡说,陆风禾是我男朋友。
他也抱着她,稍低下脑袋,恰在她耳边,“这么好说话,我是不是说什么你都答应。”
她点了点头,“嗯。”
“那如果我提无理要求呢。”他总喜欢得寸进尺。
“你先说,我听听,算不算太无理。”
他随口说的,没想到她答应这么爽快,“没想好,下次想好了再跟你说。”
“哦。”夏灼把头埋在他胸口,依稀能感觉到他呼吸时胸腔的起伏,“那你慢慢想,反正我都会答应。”
她顿了瞬,又说,“无理要求也答应。”
可能是她过于有求必应,堪比现世活菩萨了,他也安安静静的,没再说话。
过了很久,夏灼估计是觉得再不说话他会睡着,没话找话说,“我今天看天气预报明天有雨,是不是所有分开的时候都要下雨啊。”
他毫无根据地唱反调,“我赌不下雨。”
既然成赌约,总得有点赌注,夏灼其实前几天就在看东江和雁平两边的天气预报了,此刻胜券在握,“如果你输了会怎么样。”
他鼻腔里溢出声笑,带着气音,“输了的人当小狗。”
-
陆风禾走的那天不仅没有下雨,还闷热的让人烦躁。
筒子楼拆迁的风声刮到了夏建军耳朵里,夏灼手里那八套房子,简直惹人眼红。
夏建军先是在微信上叫她回家,她说在筒子楼还有东西没收拾,先不回去,夏建军没如了她意,难得殷勤地来了趟筒子楼。
夏建军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吃冰棍,他先是里外看了一眼,假装关心,“这空调都没有,房子也不通风,你就住这儿?考完了就回家吧,别闹脾气。”
她都在这儿住了好几个月,何慧珍来的次数都比他多,稍微动脑子想想也知道夏建军这份殷勤是为了什么。
反正不会是因为关心她。
“跟爸回去,这儿给你留着,不租出去,你改天再来收拾。”夏建军说。
“这儿本来就是我的。”夏灼咬了口冰棍,一脸的纯良无害,但语气却硬得很,没跟他商量。
不仅302是她的,之前陆风禾住的306也是她的,这一层1-8号,是何慧珍找律师做过功课,多了好几道程序决定的,就是怕夏建军不认账。
“是是是,是你的。”夏建军斜眼看她,“要房子不要你爸?我叫你回家还使唤不动你了?”
夏灼不想跟他掰扯,搪塞说,“我明天回去。”
夏建军搞不懂她,“今天和明天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一个晚上。”
可能一个多月后就要上大学,远走高飞翅膀硬了,夏灼这段时间脾气也跟着越来越硬,故意怼他,“我等下要和别人约会。”
说完才慢半拍地想,陆风禾这时候,应该已经到雁平了吧。
夏建军被她怼的没话说,点了点头,“行,出息。”
随后又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自讨没趣,出去时还阴阳怪气地嘲讽她,“约会愉快。”
约个鬼的会,陆风禾根本都不在东江。
她之前信誓旦旦,大方说陆风禾,你走就好了,异地就异地,这会儿却在分开的第一个晚上就体会到了想念一个人的滋味。
夏建军“砰”地把门闭上,屋里恢复平静,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想起之前她蹲在这儿给陆同学贴创可贴,他一脸没心没肺地样子,曲起手指点了下她眉心,要笑不笑地说喂,我不疼,别皱眉。
往事历历在目,她心底泛起一阵平淡又苦涩的情绪,有点没出息,有点想他。
他不在身边和他“不会”在身边,完完全全就是两个感觉。
夏灼轻叹口气,以后估计还有不少这种瞬间,这只是刚刚开始。
她拿出手机发消息,
火勺大人:【你到了吗。】
他应该在忙,没立即回消息。
外面倏然起风,风吹着树叶哗哗响,手机天气预报准点推送,夜间有雨。
夏灼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咬着冰棍棒过去关窗,左右两扇窗户合上的瞬间,她忽然在想,东江要下雨了,雁平也会吗。
“这么晚了,外面下这么大雨,先上楼,手机充电的事儿明天再说。”陆远江把行李箱交给他,伸手摁了下电梯。
陆风禾刚下车帮宋宛撑伞,自己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细雨斜飞,头发都有些湿。
雁平他没来过,人生地不熟,从机场出来就是一路他听不懂的方言,陆远江这几年出差来过七八次,这房子就是他拜托在这边的朋友帮忙租的,地段和交通都还不错,风景宜人,很适合修养。
陆风禾手机下午就没电了,路上睡过去也忘了找个充电宝,刚到楼下才想起来这回事,陆远江顾不上他,只说让他先上去,明天再说。
陆风禾点了下头,没有再说。
电梯门打开,陆远江过去开了门,里面房间很新,客厅还有一个看着非常奢华的水晶大吊灯,所有设施一应俱全,陆风禾挨着抽屉翻了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充电。
陆远江安顿下宋宛,出来就看见他蹲在地上翻抽屉,“找充电器?明天不能找吗。”
陆风禾随手又把抽屉合上了,配合到没话说,“也行。”
陆远江站在客厅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只顾着忙宋宛的事情,有疑心病,陆远江忽然觉得这儿子看着也不太正常。
“小区外面有便利店。”陆远江安静一瞬,嘱咐他说,“雨很大,打上伞去。”
“好”陆风禾不紧不慢去到门边,拎起地上还在滴水的雨伞。
来的时候是陆远江带路,他现在从这栋楼出去绕了好几圈都没找见小区门在哪。
最后还是在巡逻保安大叔的指引下出了小区。
小区门口便利店里是个打暑假工的女生在点货,见人进来,她看了两眼才说,“要什么?”
他说的直接了当,“手机充电宝有吗。”
“有,我帮你拿。”
女生一边走还一边看他,雁平多雨,尤其这段时间正是雨季,这会儿外面雨正大着,他虽然撑伞来的身上衣服裤子也不可避免地湿了大片,地上泥水溅起来湿了裤脚,多少有些狼狈。
女生从货架上拿了款充电宝,“只剩这一款了,98。”
陆风禾手机现在都打不开,有点尴尬地跟她对视一眼,“刷脸支付吧。”
目光瞥见旁边冰柜,他随手指了下,“再要一个红丝绒蛋糕。”
他现在还不太想回去。
陆风禾拿到充电宝和小蛋糕,就去旁边坐着先给手机充上电,等开机的时间慢条斯理拆着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在便利店吃蛋糕的次数都比在甜品店多了。
夏灼洗漱睡觉前才收到他的回复。
L:【下午手机没电了。】
L:【刚在便利店买了个充电宝充上电。】
她捧着手机,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看这两条消息,打字都变得快了许多,【雁平是不是也下雨了,那里气温低,别着凉。】
L:【喂,我现在可没那么弱。】
陆风禾抓了把半湿不干的头发,便利店冷气开的很足,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没多久,胳膊上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收银的女生整着货,看他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轻声问,“要不要把空调关掉。”
他抬了下头,礼貌说,“不用,谢谢。”
筒子楼,细细密密的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夏灼偏头瞧了一眼,忽然想不起来外面衣服收了没,又起身去看,边走边给他发了条语音。
“陆风禾,东江下雨了,估计是雷阵雨,一会儿就停了,刚刚看到雁平暴雨都上热搜了,别想耍赖,昨天某人说过的话该不会忘了吧。”
便利店里,他勾了下嘴角,也发了句语音。
夏灼看着聊天框多出来的语音条,点开,磁沉的声音透过听筒,少年音调懒懒的,还有不少卖惨撒娇的嫌疑:
“小狗淋雨了,成了落水狗,夏灼,小狗好冷啊。”
作者有话说:
陆同学上一秒:不用,谢谢。
下一秒对老婆:小狗好冷啊。
第48章 装疯
东江的雨陆陆续续下了很多天, 每天下午固定四点左右下雨,然后会停一阵子,晚上再继续下, 到十二点左右又会停。
像是定时的一样。
在见不着面的这些天里,夏灼和他只能通过手机维持聊天,他好像总是很忙,回消息十次有九次都不及时, 他也会给她分享一些在网上看到好笑的段子, 就算去吃饭或者照顾宋宛, 回来看见都会依次回复她消息。
她的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 无聊的打发时间, 日复一日。
十八岁高中毕业后的这个暑假, 等分数,报志愿, 再等录取,同时又担心被调剂, 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总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回想,快的就像调了二倍速。
偶尔跟人说起来,也只记得期间某几个特殊日子, 其余时间都在一场又一场的大雨中消磨掉了。
-
自从来到雁平,宋宛非但没好, 自身的情况还一天比一天糟糕。
她先是吃不下饭,说饭里有毒, 说陆川行恨她要回来索命, 她不敢吃, 后又是半夜起来在客厅磕头烧香,红布和米撒了一地,满屋子挥之不去的香火味,嘴里还振振有词不知道在念什么。
还几次差点把沙发点着。
陆远江看这状况让把家里所有的刀具都收起来,虽然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是以防万一。
原本打算速战速决的事情,眼看着就变得遥遥无期。
陆风禾在厨房盛好饭端出去,每顿都得像哄小孩那样一勺一勺喂才行。
他盛起一勺送到她嘴边,“妈,吃饭了。”
宋宛看他没吃饭,自己不肯吃,像个小孩儿似的看他,“你一口我一口。”
陆风禾很好脾气的答应,“好,我一口,你一口。”
他又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出来,自己吃一口,再端起宋宛那份喂她一口。
宋宛没什么抵触情绪地吃了小半碗,忽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打翻,嗓音尖锐又刺耳,“我不要吃,陆川行,陆川行你要害我。”
碗里热汤洒在他手背上,他蹙眉,当即就烫红了一片。
陆风禾拿纸擦了擦手,语气淡淡,“我去洗一下手。”
在他看不见的视角里,宋宛也很轻的皱了下眉,似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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