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时辰越来越接近子时,府里原本还静悄悄的,这会儿快要到子时了,便又开始日渐热闹了起来。
远远地能够听到后院的一些细碎声响。
话说冰释前嫌的夫妻二人并肩,一并朝着北苑方向走了去。
然而走着走着,忽见顾青山身侧的安阳忽而双肩莫名轻轻颤动了起来,肩膀越来越颤,越来越颤,直至她整个人再也走不动路了,一时忍不住捂住肚子弯腰停了下来,下一刻,一阵憋了又憋,憋了再憋,再也憋不住的大笑声如同银铃似的一声声从安阳嘴里溢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安阳忽而莫名其妙的捂着肚子闷笑不已。
突如其来笑声惊得林中鸟儿乱窜。
顾青山缓缓停下了脚步,朝着安阳看去,便见安阳郡主莫名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本郡主了——”
“顾青山,你个大木头,你个榆木大疙瘩,你简直是要笑死本郡主了,哈哈哈——”
话说安阳一边笑着,一边捂住肚子继续艰难往前走着。
走了一段路程,见顾青山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不动了后,安阳捂住肚子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了,只一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大木头,你……你嘴是有多硬,哈哈哈哈——”
“承认……承认你吃醋了是有多难——”
“还给本郡主编,还给……还给本郡主编出了一出大戏来,你咋不编上天呢,哈哈哈,笑死我了,顾青山,笑死本郡主你是要负责的,哈哈哈——”
话说顾青山这一整晚别扭又气愤,憋闷又恼恨的神色不断在安阳眼前上演。
安阳虽不算聪慧过人,却并不愚钝,哪里瞧不出来他的莫名其妙,他的暗生闷气,他的气恼愤恨,以及他的……患得患失。
她不过是在等,等他率先开口罢了。
却不料,千等万等,结果等来了个锯了嘴的闷葫芦。
还是长了一万年的那种。
安阳整个人都快要憋坏了,就在她忍不住快要当场戳破他之际,却万万没有想到,狗男人竟是个又怂又贱的。
明的不敢来,他竟来阴的!
还告状说什么赫连瑞打他?
也不想想,二皇兄打得过他吗?
她又不是没看到过他上练武场的架势,三百斤的大胖子他都能一脚给踹飞了,十个二皇兄怕也不是他顾青山一人的对手罢!
还说什么二皇兄强权欺压梨花糕铺子,哈哈哈,她能说,她今日特意问了二皇兄么,二皇兄说梨花糕铺子的老板不外卖,正好赶上除夕夜的年货,才给他包了两块么!
原来,他顾青山竟也有如此“小人”的时候!
可是,大傻瓜,他不用提防着二皇兄啊,二皇兄不过是她的兄长而已!
他不用想方设法的“离间”他们,只要他开口,她有一百个法子令他安心啊!
安阳简直快要被狗男人给气死又笑死了。
然而,笑着笑着,却又笑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其实,早在安阳忍不住双肩乱颤的那一刻,顾青山便已飞快地察觉了出来。
又或者,早在更早之前。
这晚的郡主实在太过……顺从了。
又是撒娇,又是贴他的脸,还旁敲侧击,各种隐晦曲折。
而他……也确实漏洞百出。
不过是他气急了,魔障了,他气红了眼,失了智。
他嫉妒,嫉妒得发了疯。
早在那人出现的那一刻,他早已患得患失,失了所有的理智。
他们朝夕相伴十五年。
而他,错失了整整三年,至今不过才大半年而已。
一向自负如他,第一次没了那股傲气。
尤其,看到那包梨花糕,看到他十几年如一日的摸她的头,看到他们面对面站着,一副登对模样。
那是他十四岁回京后,至二十岁成亲,那整整六年里,他每一日都能看到的登对画面。
他自以为修饰得极好。
却不想,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看着郡主笑得不能自已,顾青山双耳骤然一胀,随着脖子一道唰地一下胀红了一片。
又见郡主捧腹大笑,笑得原地直跺脚。
顾青山没想到竟被郡主给识破并戏谑还笑话了,还被她这么个小女子一晚上给耍得团团直转,顾青山只觉得有些憋闷,有些羞愧,有些愤恨,他堂堂八尺男儿,此刻读书人的矜贵斯文,武人的赤诚勇猛,以及作为丈夫的权威和威望,竟统统在此刻破碎了一地。
活了整整二十四年,顾青山从未曾像今夜这样丢人过!
下一刻,只见顾青山恼羞成怒,气得绷着脸,抿着唇,咬着牙,一步一步危险的朝着安阳方向踏了去。
话说,安阳本来蹲在地上笑得不能自已,结果,见顾青山黑着脸,跟只绿眼大恶魔似的一步一步朝着她踏了来,好似要将她给逮了一口一口生吞了似的,瞬间吓得她浑身一哆嗦,一把从地上跳了起来,嘴里嗷嗷大喊了一声:“娘呃,救命,明月,快来救命啊,大怪物要吃人啦——”
便一路啊啊啊啊啊的,一路惊恐尖叫着朝着北苑跑了去。
一人跑,一人追。
这时,街外的鞭炮炮仗接二连三悉数响了起来。
新年渐至。
又是崭新的一年。
作者有话说:
顾青山:人生中第一次做小人,赫连狗贼,哪里跑!
二皇子:我俩到底哪个狗!
第91章
问:男人全身上下哪里最硬?
答:嘴。
是的, 男人之嘴硬,城墙无以匹敌。
男人之嘴硬,钢铁无以匹敌。
男人之嘴硬,连铁锹都无法撬开。
你们能够想象得到吗?即便是被安阳抓包成那样了, 即便是被安阳亲手当面戳穿了, 然而, 就那样了, 顾青山那个狗男人竟始终都不肯开口承认他吃醋了这件事实。
他不肯承认,他那日的不悦, 是源自于赫连瑞的骤然出现, 他不肯承认, 他那日的冷眼冷语, 甩袖走人, 是源自于安阳与赫连瑞的亲密(实则正常)互动。
他不肯承认他吃醋,他始终一口咬定, 是源自于他跟二皇子闹翻了, 还威胁勒令安阳既已选边站队了,日后必须夫唱妇随, 是势必不能在随意更改的了。
然而嘴上虽不承认, 可新年夜那晚, 当安阳将亲自煮的饺子端上时, 一脚一不小心踩上了一片油纸包,安阳脚下一顿,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竟是包着梨花糕的黄纸包, 而油纸包里的四块梨花糕竟连渣渣都不剩下了, 再一抬眼, 小白糕缩在顾青山怀里, 一下一下舔舐着顾青山的指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到安阳的走近,它立马“咩咩咩”的朝着安阳欢快叫唤着。
安阳在小白糕的嘴边看到了一圈淡黄色的点心渣渣。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狗男人竟将二皇兄费心费力捎来的梨花糕全部给喂了羊?
安阳:“……”
然而即便是那样了,他甚至都依然不肯承认他吃醋了,连几块小小的梨花糕都容不下,连将她的梨花糕喂了小白糕这件事他甚至都不肯承认,甚至还微微挑了挑眉,言之凿凿道:“吃了么?郡主可亲眼撞见了?”
说着,摸了摸小白糕的脑袋,一下一下亲自抚着,道:“为夫虽想喂来着,不过这羊腿子倒是老实,它不肯吃,郡主知道它为何不肯吃么?”
说到这里时,狗男人远远的看了她一眼,老神在在,意有所指道:“就连畜牲都知道,不明不白的东西不能乱吃!所以,往后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郡主还要莫要乱接乱受的好,想吃什么,只管与为夫说便是,为夫不缺那几两银子!”
顾青山不但将安阳的梨花糕喂了羊,他还不承认,他不但不承认,竟还指桑骂槐,阴阳怪气,朝她言之凿凿的说教一通。
安阳听了那个恨啊,是恨不得当场口吐芬芳。
气得恨不得将手中的那盘饺子全部糊满他的脸!
也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除夕之夜,在那样一个喜庆热闹的日子里,她竟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她这个枕边之人。
也就是那晚,安阳透过那些虚假的假面,看到了事物的本质。
什么京城第一的玉面小将军,什么京城第一的玉面公子,都是些狗屁,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虚假包装罢了,他顾无忧哪有外人传颂得那般玉面高洁,冰清玉洁,他不过是披了一层外表俊美温良的羊皮而已,只有当你亲手将那层羊皮撕开,才能看到羊皮底下藏着的是一头凶神恶煞的狼。
还是专咬入不叫的那种狼。
还是既嘴硬又小气,既心胸狭窄又表里不一,还阴险狡诈的一头大恶狼!
于是,自那以后,安阳开始日日直呼自己上当了,她被骗婚了。
她要嫁的是第一玉面公子,而不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啊!
关键是,自那往后,大恶狼竟也不装了,他开始明晃晃的摇着他的大尾巴狼,日渐在安阳面前露出了他凶残又小心眼的本性。
譬如,大年初五,安伯侯府郑嘉行生辰,不曾大办,却也给顾青山下了帖子,邀请过府一聚,那日回府后,顾青山仿佛心情不错,回无恙居更衣时说今日得了个好消息要同安阳分享。
安阳追问,他又不说,只将手臂一张开,竟然试图让安阳伺候他更衣。
一脸傲娇得瑟的紧。
他咋不傲上天了他?
若是往日,他好言相求,安阳见他态度好,没准乐意伺候他一二。
然而这日——
好吧,安阳见他卖着关子,一时也有些心痒痒。
良久良久,心中实在好奇,好奇战胜了她的傲娇,安阳微微抬着下巴走到顾青山跟前,亲自替他解起了腰带,边解便漫不经心问道:“什么好消息?”
莫不是乐姐姐有什么好消息了罢?莫不是乐姐姐有喜呢?
安阳兴冲冲的想着。
就在她暗自琢磨之际,却见那顾青山低头看了她一眼,一眼又一眼,半晌,终于将眉头一挑,道:“听说乐家快要办喜事儿了。”
语气里有些抑制不住的得意。
安阳却有些不明就里,听这意思不是乐姐姐有喜?那是?
“什么喜事儿?”
安阳手搭在顾青山的腰上,狐疑问着。
话一落,却见那顾青山竟还故弄玄虚,装模作样的用下巴朝着安阳的手上点了点一点,提醒道:“先好好伺候!”
安阳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一把将解开的腰带给他一把重新锁上去,又或者将腰带一把扯出来,甩他脸上去。
忍了忍,忍了又忍。
安阳强行将脸上挤出了一抹浅笑,难得低眉顺眼的围着那顾青山转悠了一大圈,终于那将宽大又沉重的皮革腰带从他腰上取了下来,搁到了一旁的木施上,这时,顾青山又向她再次打开了双臂。
安阳嘴角微微一抽,咬牙凑过去踮起脚尖替他褪下了宽大的外袍,顾青山这才稍稍满意,继续道:“听说宫宴那日万贵妃相中了郑家的郑四娘子,有意将郑四娘子许给二皇子。”
顾青山一脸幸灾乐祸的说着,说完,还十分故意的,十分坏心眼的凑到安阳耳朵前,洋洋得意道:“你的二皇兄要娶别人了,呵!”
说完,顾青山立马将双眼一抬,飞快暗戳戳去观察安阳的反应。
安阳听到顾青山这番话,第一反应是有些惊讶。
郑四娘子,郑伽罗?
好罢,这个小娘子安阳是识得的,并且印象不错,不过配给二皇兄赫连瑞?好罢,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安阳是打算将小伽罗介绍给三皇子赫连彦彦哥儿的。
彦哥儿年纪渐长,婚事无人关心,安阳自该要上些心的,原本是打算待中秋后在顾家办个宴会,将满京适龄的郎君娘子们都请来玩一玩,她身边还有三皇子彦哥儿,有明月,还有若若几个单身汉,原本是想借机撮合撮合,却不想被皇祖母丧事一耽搁,生生丢开了手。
如今,她还没来得及操办,却被二皇兄给捷足先登呢?
其实,听到提及赫连瑞的婚事,安阳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二皇兄二十有二,早已过了及冠之年,在大俞寻常十五六岁定亲不过是常事,十七八岁已是稍晚些了,便是当年顾青山娶她时已二十岁,已算是极晚的了,更甭提身为皇子的赫连瑞呢。
早在几年前,万贵妃便已急不可耐了,不止万贵妃,便是满朝文武都盯得那叫一个紧啊。
赫连瑞一走四年,旁人无从催起,如今终于回来,摆在他眼前的可不就是一桩头等大事!
只是,让安阳有些意外的是,万贵妃瞧上的竟是伽罗?
当然,更令安阳意外的是,顾青山这么个狗男人,他的表情实在是贱兮兮的很。
他什么意思?
特特凑到她跟前故意故作玄虚的说给她听?还一副幸灾乐祸,阴阳怪气的语气!
还来观察她的表情和反应?
安阳怎么就那么恨,就那么气呢!
他想要她什么表情和反应?
听到二皇兄的喜事,安阳本是欣慰和欢喜的,然而偏偏看到怼到她跟前这样一张别有用心的脸,安阳一时欣慰也不是,欢喜也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也不是!
最终,气得安阳将刚刚从狗男人身上取下来的袍子一股脑塞到了狗男人的怀里。
她不伺候了!
这辈子她若再伺候他更衣,她就不是安阳郡主了!
安阳气得脑瓜子嗡嗡疼!
然而落入顾青山的眼里,则是她心虚,则是她心情复杂,则是她心思不纯的有力表现。
于是狗男人变得越发变本加厉了。
正月初七,幸灾乐祸的跑来告知安阳:她的二皇兄顶撞陛下,挨圣训了。
正月初十,阴阳怪气的跑来告知安阳:她二皇兄的婚事黄了,连郑家四娘子都瞧不上他!
正月十五,阴恻恻跑来告知安阳:万贵妃嚣张跋扈到将皇后给气哭了,陛下一气之下将万贵妃给禁足了,连她的二皇兄也不能幸免,遭了陛下训斥!没准哪日随万贵妃一道遭了圣上厌弃了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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