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是还没去工商局登记?我这边要写融资人主体资格的话,可能得加上公司股权变更的情况。”
刘经理高兴地拍了下柯简的肩膀:“柯律真心细,我们公司确实有新股东加入了,还还没来得及去工商局更新信息。”
柯简往旁边不露痕迹地侧了下身,淡笑着道:“哦,是吗?新股东是....”
她话还没说,刘经理就指着门口站着的人道:“瞧,这不,新股东来了。”
-
柯简迟钝地看着来人。
他长得很高,五官利落分明,一身白色华夫格Polo衫,浅灰色西裤,安静又淡然地站在那里。
“柯律,来给你介绍下,”刘经理站起来,“这就是我们公司的新股东,小宁总。”
其余人都起身朝他点头寒暄,但柯简却像是初入职场的新人,一时间连话都不会说了。
宁寒柯的五官比以前变得更加锋利,往座位上一坐,有种冷淡又游刃有余的矜傲。
连眼角淡去的疤痕都充斥着一种别样的疏离味道。
当他抬眼以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人,但下一秒又倏地移开,柯简到嘴边的话又安静地咽了回去。
也许他根本不想和自己表现出熟悉。
因为,毕竟......他们也不算熟悉。
刘经理毫无察觉到柯简的异样,还主动打趣道:“小宁,来这么迟,是不是得自罚一杯?”
宁寒柯轻声一笑,嗓音懒散:“行。”
柯简看着他毫不犹疑地喝了半杯酒,忍不住地皱眉。不吃东西就喝酒是最伤胃的,但是......她有什么立场去劝别人。
刘经理朝他挨个介绍饭局上的新面孔,从张哥,到王姐,最后是她。
“坐我旁边的这位美女,是华印律所的律师,这次我们公司融资,还得让柯律给我们多费心。”
柯简勉强地浅笑着,拇指指甲划过手心。
“柯律师。”宁寒柯低声重复了一遍。
柯简从没有那样被人深思细究般叫过称呼,她忍下脊背传来的刺感,干巴巴地开口:“你好。”
对面的人却起身,嘴角挂着一丝轻讽的笑:“你好?怎么,柯律师功成名就,原来已经不记得高中同学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人一下子来劲了:
“你们原来还是高中同学啊!”
“对啊,小宁和柯律好像确实差不多大。”
“今天遇见了,缘分啊!”
黄总一副主持公道的样子,朝柯简发话:“老同学都不记得了,柯律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该罚!”
大家都在附和:“就是!难得我们宁总这么帅,柯律师你都忘了。”
“罚你敬老同学一杯。”
柯简垂眸,安静地又给自己添上果汁。
她刚抬手,对面的人却很淡然地道:“喝果汁?那算了吧。”
话毕,拿起酒杯朝她旁边的王姐敬到。
柯简被晾在一旁,她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将果汁一饮而尽,“给大家扫兴了,抱歉。”
本来生理期就不宜吃生冷,尽管是常温的果汁,但柯简连着喝了几杯,腹部也不太舒服。
她找了个说辞去了洗手间。
-
柯简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表,她深呼吸了几口气。
一想到对面坐着的人,柯简就忍不住地精神紧绷。宁寒柯淡漠的表情,轻讽的话,不会给她多余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降温,她一出洗手间,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拂,她又忍不住地犯冷。
角落盆栽处,有个高挺的男人正背着她打电话,声音低沉温和。
“知道了,小祖宗,会给你带饭回家的。”他道。
听筒里还传出女生仿佛撒娇一样的话:“我不要黄瓜!不吃番茄,不要肥肉,听到没!”
男人无奈中透出一点宠溺:“嗯。”
宁寒柯挂断电话,一转身,就看见杵在原地的柯简。
她穿着浅杏色木耳边绸面衬衫,衬衫尾被收入黑色休闲裤,被秋风掐过的腰身纤细又修长。
已经全不同高中时代的简约,打扮得当的模样带着一点初熟的婉约与韵味,但那份沉着静笃的感觉却丝毫没变。
柯简朝他轻轻点头致意,垂下眼睛正要离开的时候,后面的人却冷声道:“等一下。”
作者有话说:
呀,重逢啦= =
请记住现在嘴硬冷漠的宁大少爷,毕竟这样的好日子也不多了(吧
第62章 坏骨
柯简转过头看他, “有什么事吗?”
宁寒柯慢步走来,挺拔的身量站在她面前,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柯简不由地偏了下头, 往后稍微退了半步。
“柯律师, 好久不见。”他说。
虽然是寒暄的话,但那语调却有说不出的嘲弄, 仿佛每个字都裹着刺。
柯简安静了两秒,低声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快六年了。
但其实去掉在校园的那次短暂相遇, 细细算来,已经差不多八年了。
宁寒柯居高临下地俯瞰她,打量着她脸上毫无波动的神态, 笑意更冷:“像柯律师这么优秀的人才, 怎么回到溪城了?这地方怕是不够柯律师发展的吧。”
“...家人在这边。”柯简垂着眼睫解释, 没有看他。
宁寒柯又笑了,“看不出来柯律师还是个顾家的人。”
柯简不想跟他绵里藏针般的聊天,于是道:“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 我先进去了。”
宁寒柯敛回了笑意, 提步往房间走, “柯律师不愧是柯律师,跟老同学说废话的功夫都没有。”
柯简被他远远扔在身后。
回到房间, 宁寒柯再也没看她一眼, 只跟饭桌上的几个人喝酒, 且来者不拒。
“没看出来,小宁总的酒量这么好!”刘经理道, 又朝他敬了一杯。
宁寒柯的酒杯比他低了三分之一, 两人对碰, 他一饮而尽,笑道:“喝不了也不可能拂了刘哥的面子。”
柯简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他。
成熟稳重,说话得体,仿佛当年那个顽劣傲娇的男生已经褪去了青涩的模样,变成了如今的青年才俊。
是啊,八年了。
就像这所酒店,虽然总体布局没变,但每一个细节已经焕然一新。人又何尝不是?
柯简突然有些累了,她看了眼手表,起身朝饭桌上的人歉声道:“抱歉啊,黄总、严总......我明天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之后要是有什么工作上的安排,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黄董拦了下:“诶,怎么回事啊柯律,酒也不喝,还要提前退场,我刚还跟李总说,我们打算去KTV唱会儿歌,你怎么就要走了?”
柯简笑了笑,正要解释,对面的人冷冷开口:“兴许柯律师不想见老同学吧。而且,像柯律师这种日进斗金的人才,肯定很忙的,周末也不能休息。”
柯简勉强地勾了下唇角,“怎么会,宁总说笑了。”
她又坐回了座位,安静的听他们聊天喝酒。
总算挨到了快十点,饭局才结束,他们一群人转移阵地,往酒店不远处的KTV赶。
前台热情地迎过,带着他们去了四楼的一个大包间。
铺着羊绒地毯的电梯里,灯光昏黄又黯淡,有种纸醉金迷的侈靡,柯简看向前人宽厚又落拓的背影。
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高一自己骨折时坐电梯,宁寒柯面对面地微微伸出双臂,想给她腾出一片安全的空地。
两人青涩又不好意思,连对视都不敢,不约而同地将眼神放在别处。
柯简没意识到自己走神,只管跟着前面的人走,在某个瞬间一没留意直接就撞了上去。
宁寒柯转过身来,想起自己还没给赖在他家嗷嗷待哺的小侄女点晚饭,本来想说自己要下去一趟,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怎么了,撞痛了?”
柯简的眼睛有些红,摇头笑了笑,自己先走开了。
-
柯简坐在了大包间三个沙发最边缘的那个,宁寒柯还没进来。
几个老总都在互相推脱着谁先唱,李总看柯简有些沉默地缩在角落,怕冷落了人,大声招呼道:“肯定还是让我们柯律先唱啊!”
“对对对,女士优先,美女先唱!”
“来,小柯,我给你点歌。”
“你唱什么?”
柯简手里被塞了话筒,没有办法推脱,她只好说道:“那麻烦李总帮我点首《停格》吧。”
宁寒柯点完外卖,想推开门,却听见了女生有些沙哑的歌声。
他放下手,认真地靠墙听着歌。
『无奈我们看懂彼此是彼此的过客啊/爱情是个轮廓不可能私有』
『花儿枯了/时间走了/没有不舍得』
『心脏停了/空气死了/爱从此停格』
......
柯简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只能算音色不错。她的唱功稚嫩平凡,毫无技巧,但这首歌却唱得非常动人。
连几个老总都道:“原来柯律唱歌这么好听啊。”
“小姑娘唱歌好有感情。”
“柯律这不是受过什么情伤吧?唱得这么缠绵悱恻。”刘经理笑,“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男人伤过我们柯律师?”
柯简只是笑,将话筒重新归还,让他们点自己喜欢的歌。
宁寒柯突然有些不想打开这扇门。
她唱得这么难过,是因为自己在明里暗里地刁难她,还是因为,她在这五六年的时间里,也有了像歌词里那般难以割舍的人......
宁寒柯想起柯简跟自己在走廊处对话时毫无波澜的样子,不由得自嘲一笑,推开了门。
第一眼就看见五彩的射灯在房间里不断变换角度与颜色,映在人的脸上,仿佛一个灯红酒绿的名利场。
柯简安静地格格不入。
他刚进去,就被人招呼着继续喝酒,刘经理将话筒递给他时,宁寒柯抬手推脱:“我唱歌不好听,就不给大家献丑了。”
严总和黄总是□□爱好者,唱得慷慨激昂,红光满面,仿佛下一秒就要为国出征。
他们连着唱了好几首,总算觉得有些累了,把话筒递给了刘经理,而刘经理却点了一首《因为爱情》。
几个人立刻起哄了起来。
“哎呀,这个歌好听的。”
“来来来,这个得男女对唱啊。”
“王姐刚出去上厕所了,只有小柯在了。”
柯简被强行塞了话筒,她眉头轻拧,刚想找什么说辞,刘经理却笑着道:“柯律应该会唱这首歌吧,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她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去看宁寒柯的脸。
但是她却不敢。
因为怕灯光太暗看不清,因为怕他还是那种轻讽的神色,因为她这个动作可以被解读出太多......
前奏响起的时候,柯简用力地抠了下手心。
宁寒柯冷着脸,伸手正打算拿起搁在他面前的第三个备用话筒时,柯简的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微微松了口气,拿起手机后朝人道歉:“不好意思啊刘经理,我接个电话。”
柯简推开了门,总算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喂,师兄?”
温麓然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柔和,“小柯,下班了吗?”
柯简笑了下,“没,还跟客户一起。”
“唱歌?”他明显地听见了背景音。
“嗯。”
温麓然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你跟同事一起吗?”
柯简:“没,但是我们应该快散场了吧。”
温麓然有些迟疑:“你一个人?都十点了,要不,你就接着电话,跟他们说有人来接你,现在不得不走了?”
柯简想了想,她的确不太想呆在那了。
“好。”她道,“谢谢师兄。”
柯简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进了包厢。
仿佛知道她有什么话要说,李总很体谅地按掉了声音。
“不好意思了,黄总、严总、刘经理....”她挨个叫着名字,“有人来接我,我可能得先走了,下次再跟大家赔罪。”
她手机里还传出明显的男声:“小柯,我已经到楼下了,你大概多久能下来?”
柯简轻声说了句:“马上。”
饭也吃了,歌也唱了,还有人来接,大家确实留不住人。
只是不得不打趣道:“柯律这是男朋友来接你了?”
“年轻小情侣就是这样,粘的不行,下班了还要来亲自接人。”
“哈哈哈,小柯快去吧,别让男朋友等久了。”
柯简笑着不置可否,微微欠身先走了。
她走得急,都没发现自己刚才拿手机,将一枚有两颗柿子挂饰的钥匙给遗落到了沙发上。
宁寒柯脸色晦暗地看向她刚才坐过的位置,然后捡起了钥匙。
冰凉的齿面磨着手心,他自虐般地也出了门。
他在干什么?
看别人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然后还当雷锋的给他们递上钥匙?
宁寒柯的心脏像是在撕裂,每往外走一步,血液就疯狂地流窜。他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个下作的窥探者。
但远处的女生却只是挂断了电话,站在路旁,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
宁寒柯给人打电话,声音很沉,“哥,有空吗,出来喝两杯?”
宁昱晓好久没听见这小子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行啊,去哪喝?”
宁寒柯报了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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