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色散人是大能抱山散人的徒儿,当然不可能是家仆。而魏长泽,且不说他是江宗主的师兄,即便真的以前是家仆,这既然已经退出了江家,就是散人,不再是家仆了。那这还口口声声说这孩子是家仆之子,什么意思?想让这孩子加深自己出身低微,给自家儿子当家仆忠仆吗?恩……这是一个理,还有个理那就是继续抹黑江宗主的名声,那些同在江家的门人客卿什么的,见魏长泽夫妇死后都不得安宁,孩子还被如此对待,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心,说不得就纷纷辞职改换门庭了。
江宗主说是魏长泽兄弟,别的没说,吵不过夫人?摆证据了吗?看样子没摆证据,就是干巴巴的意思意思的争辩两声。嗯……是真无力还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然后魏无羡这孩子就也不确定自家父亲在江家到底是个什么定位?这江宗主是真无能还是别有算计?
再想想魏无羡常常被主母“管教”,而江家也绝口不和他提他的父母,这么看来还是别有算计靠谱一些。
别说什么想让那江家主母安静下来所以不提,当着那主母不提,暗地里讲还不成吗?这根本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保不齐是商量好的呢。不商量也成,反正江宗主也不喜欢那虞夫人,那利用她利用起来便毫无负担。这不传出的名声,江宗主对故人之子待若亲子,大弟子太过顽劣,不服主母管教,还屡教不改。老婆冲在前面打完罚完,老公再去温温和和的说两句劝两句,没准再给点大事干不了的零花钱什么哄哄,嘿,这两相对比,当然是觉得这个当老公千好万好。实际上呢,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一样没少,不过是让老婆在前面当恶人,自己端着副好人面孔,踩着老婆的名声成就自己的好名声,真真伪君子一个!
就这么一转眼,苏书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种红脸白脸黑脸隐瞒算计的戏码。
让我们为听到她心声的叔父大人默哀三秒,怕不得怀疑人生了。
如此沉默了一阵子,蓝忘机抱着三幅卷轴过来,还未到近前蓝启仁已然告诉她侄儿真聪明找对了。既然找对了那此时不打开直接让蓝忘机递给魏无羡才是正常的,于是她也就这么说了。
魏无羡抱着卷轴就像在抱着什么珍宝,小心而虔诚的展开,看着里面的人,笑容爬上了脸,眼里却噙了泪。
“阿爹阿娘,真好看……阿娘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了……”
苏书向蓝忘机问道:“忘机,如何寻出这三幅画的?”
蓝忘机道:“打开看。”
苏书:“一幅一幅全部打开?”
蓝忘机道:“是。”
苏书倒是没有问怎么找对的,各家有家纹以及不同衣饰,能寻出来很正常。她之所以不提醒怎么找,终究还是看看能不能让这孩子开口的。
“忘机为何不问我,该拿哪幅?”
蓝忘机茫然:“忘机能做到,不应麻烦叔父。”
苏书道:“忘机,叔父让你拿画,并非考验也并非任务,只是让你帮忙拿。这是叔父麻烦你,不是你麻烦叔父。里面十二张画,你是要打开完才能找到这三幅,但实际上你只要开口问我,就不必一幅幅打开,能够很快的将画拿过来。你不必做多余的事,魏婴不必多等那么久。”
蓝忘机躬身:“忘机有错。”
“忘机确实有错,但错得更多的是叔父。”苏书叹气,“这些年叔父只顾着教你修行教你礼仪学识,教你独立,却忘记了教你,在适当的时候,可以依靠家人与朋友,告诉他们你需要什么,你的想法,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叔父忽略了你,以致于如今你不善言辞惜字如金,叔父知道你并非真的冷漠,只是习惯了不知如何表达出来。忘机,你的修为礼仪学识各方面都很优秀,叔父以你为荣,都不必担心。唯一担心的便是你不会说话。叔父不要求你要和别人谈天说地,至少要将你的意思清楚明白的说给人听。”
蓝忘机有些无措:“叔父,是忘机的错。”
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不是叔父的错。”
这已经是进步了。
苏书看着他道:“忘机一直如此,外人多是不敢接近你,难得魏婴不怕你,他又是个能说会道的,你便与魏婴在一道多交流。家规上许多是在必要场合遵守的,私下里可随意些不必太苛求。你与魏婴多说说话。”
蓝忘机:“是,叔父。”
苏书转向恋恋不舍看着画像的魏无羡道:“魏婴,忘机自幼便少言,这冰冷的样子也没有同龄人敢接近与他交朋友,很少说话。曦臣能够通过忘机的表情看出他真正的意思,旁人皆需靠猜测。蓝家家规束缚下也很少能够凑在一起讲话的。劳你帮忙,与忘机多说说话,也让忘机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魏无羡立即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这个我擅长!包在我身上,一定让忘机兄多说话!”
苏书颔首:“不管成功与否,都要谢谢你。长泽兄和藏色的画像,那幅双人画你拿去吧。”
魏无羡眼睛一亮:“多谢先生。”
“话虽如此,这罚还是要罚的。”看着他笑得一脸开心,苏书面色一正:“除祟方式未答已有答案,《邪祟录》一遍!不分场合胡言乱语,《论语》一遍!故意胡说八道气先生,《雅正集》一遍!在藏书阁抄,错一字漏一字,整本重抄一遍。忘机监督。检查后交我这里,若还有错漏,忘机同罚。抄完再去兰室听学。”
蓝忘机道:“是,叔父。”
“啊?”魏无羡一急,“为什么我的错要让忘机兄同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苏书面无表情看他:“你的意思你不会好好抄?”
魏无羡摸摸鼻子:“没,不是……我是说万一呢?”
苏书道:“有错漏是你的过失,忘机没检查到是他的过失,自然当罚。”
魏无羡耸拉了下来:“哦……”
魏无羡要将画藏袖中,又怕掉,但又下意识不想让江澄看到,神情有些纠结。苏书便问了蓝启仁,从矮机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纳物袋给了他,得又一声谢。
而后苏书便看着魏无羡与蓝忘机离开清室,安静了下来。
第8章 异魂8
待人出去后,蓝启仁道:“你不是说那家规不合理,为什么还罚抄《雅正集》?”
苏书:“抄家规的又不是我,为什么不能罚抄?不合理归不合理,不妨碍我罚啊!”
蓝启仁:“……”还有这操作?这多损啊!
苏书:“对了,先前你说这两个侄儿是你心血什么的,为什么是你这个做叔父的教养?孩子爹妈呢?这么不负责任,不管吗?还是你们蓝氏与众不同,亲身父母不能教养自己孩子?如果说是当母亲的不能教养自己孩子,那还是后宫什么的当母亲的位分低了要把孩子给位分高的养。你们这是什么操作?宗主和宗主夫人位分……哦不是,又不是后宫那什么位分。这身份够高吧,怎么也不教养孩子?难道他们是不想让孩子打扰自己的生活,所以扔给了你个当叔父的?所以还是不负责任!”
蓝启仁:“不是,是孩子的母亲不好,为避免教坏了蓝氏下一代宗主和掌罚,所以才不让孩子母亲和孩子过多接触。兄长自觉有错,闭关自罚,是以便由我教养。”
苏书:“孩子母亲怎么不好了?什么叫不让母亲和孩子过多接触?你兄长是宗主,夫人便是宗主夫人,有什么罪还连孩子都不能见不能教养?”
蓝启仁:“不是不能见,每月初一曦臣和忘机是可以和母亲相处一天的。那个女人,杀了我恩师,也是兄长的恩师。”
苏书:“母子亲近乃是天性,哪家不是母亲和孩子天天亲近天天见的?这还就初一相处一天当恩赐呢?就算她杀了你们恩师,那也不能这么折磨人啊!杀人偿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是……就你以前那口头禅说的,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蓝启仁:“我们何尝不想让她偿命?可兄长喜欢她!绑着人一言不发拜堂成亲,说是他的夫人,要她偿命他也跟着偿命!想我兄长他天资天赋优越,在整个仙门都是数一数二的,本该是仙途坦荡,谁知会栽在这么个心狠手辣害人性命的魔女身上!专门寻了间屋子保护那女人,为了这女人背负罪孽,名为闭关,实为自囚,这么不生不死,再不见笑容。这女人实在可恨!罪大恶极!”
苏书砸吧砸吧嘴,没说话让情绪激动的蓝启仁自我平复心绪,她则将那话好生组织了一番。所以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女子杀了蓝启仁和他哥的师父,然后蓝家要这个女子偿命,但蓝启仁他哥喜欢这个女子,于是绑着人成亲了,接着找了两屋子,一间关着这个女子让她生儿育女,一间关着自己。而这个女子生下来的孩子自己不能养不能教不能见,就每个月初一才能相处一天?
苏书觉得毛骨悚然,这特么不是强抢民女吗?囚禁终身不说,还得给人生儿育女还不能和孩子亲近,简直了!即便是杀了人,那直接偿命就好了,若那个女子是她,她早抹脖子了,还给你生儿育女还不让教养孩子和孩子相处,做梦呢?
蓝启仁感到她的想法,道:“兄长喜欢她,是为保护。”
言下之意是恨极了这个女子,要不是那个青蘅君喜欢并且保护着,那这个女子早死了。苏书有些纳闷儿,这个女的图什么呀?姑苏蓝氏那么大个世家,风评什么的都很好,她为什么要来杀人家宗主的恩师?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为什么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然后被蓝氏这么欺负也没抹脖子,是有愧吗?嗐,逻辑不通啊!所以还是一句话,还没有成为蓝夫人的她为什么杀蓝氏宗主的恩师?
蓝启仁道:“说是师父杀了她的恩师。”
苏书:“你师父为何要杀她师父?”
蓝启仁道:“还能是为什么?我们姑苏蓝氏杀的人,必定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是该死之人!”
苏书脑袋上缓缓打出个问号。
苏书:“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什么叫你们姑苏蓝氏杀的人就一定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该死的?家里那么多人,出一个两个败类不正常吗?说不得还是你师父表面上衣冠楚楚实际上是个伪君子呢!”
蓝启仁:“你闭嘴!我师父是蓝氏内门大长老!遵循君子之道,与人和善,遇人有难也都慷慨解囊倾力相助,兄长与我的为人处事道理也都是他所教,哪里会是你说的伪君子!”
苏书脑袋里嗡嗡直响,苦着脸揉着脑袋瓜子,后悔那冲口而出的伪君子什么的,那可是蓝启仁的师父,她这没凭没据的说人家师父可能是伪君子,那不是找骂吗?这要不是他们现在一体双魂,说不得胡子大叔就能冲上来打人了。
但虽然她有口误,理却是对的,一件事情哪能就这么凭空武断就一个人名声好他就一定是对的,杀的人就一定是罪大恶极的啊?抛开这些不谈,就蓝夫人杀他恩师也是为师报仇,按理来讲,这是没错的。为人弟子,师父被杀,那为师父报仇有什么不对?两家杀成死仇也就罢了,他们这强抢民女囚禁终身让人生儿育女还不让见不让养的,怎么看也是蓝氏的错更大吧?只因为杀的人是他们蓝氏的人,就活该被这样对待吗?这是欺负人家只有一个人,没人庇护吧?
蓝启仁接收到她的心声停了下来,仔细想想她的话也有理,他们蓝家对兄嫂的做法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觉得不对,但被苏书这个旁观者这么点出来,确实有些过分,颇有恃强凌弱的样。软和下了语气:“我师父他会杀兄嫂的师父,定是有正当理由的。”
苏书道:“我向你道歉,不该什么都不知道就说你师父不好。但你如此信任你师父,为什么不去查呢?将整个事情查清楚查明白,如果你师父真没问题,这也可让他名声不被人质疑。不管事情的错在哪方,都不应凭主观如此逃避,让事情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你想想你两个优秀的侄儿,他们从小就是罪人的孩子,却根本不知母亲犯了什么罪,所知的都是你们告知的他们的母亲罪大恶极。但怎么个罪大恶极却一概不知,除了杀了你们恩师之外还有什么?而只是为师父报仇的话,蓝夫人是没有错的,不是吗?”
久久没有听到蓝启仁的声音,苏书继续道:“你兄长可是一宗之主,真的就要这么一直自囚下去?夫妻二人明明就在近处,却生生咫尺天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囚禁终身。而你这个弟弟却无端承受本不该是你的责任,这样合适吗?”
蓝启仁道:“兄嫂已于忘机六岁那年过世。”
苏书默了默道:“被如此对待,心有郁结,郁郁而终也属正常,你大侄儿那时八岁了,至少也有九年了吧。人要是没有了心气神,没了希望,能够支撑一个月就不错了。”
沉默许久,蓝启仁终于想通了:“你说得对,不能这么糊里糊涂。苏书姑娘,劳你出手查一查吧。”
苏书呆了呆,她只是觉得应该查,但让她查……通过看小说那是理论知识丰富,实际操作战五渣,拿什么查?她是觉得该这么做,但不是给自己揽事的!
蓝启仁:“……”
“我指点你便是,也无需你亲自出手,让下面的人查便是。”
苏书翻翻白眼:“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堆干什么?你不累吗?不是有你哥吗?他那是自罚,又没人不准他出来,这是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查,弟弟累成狗,他在那啥事不干,伤春悲秋自怨自艾,越想思想越是打结,什么毛病!就是你这做弟弟的太能干啥都管给惯的毛病!”
蓝启仁越想越觉得她说得对,于是被说服,让她去找自家哥将人拽出来查案。
苏书两眼放光,只要人拽出来了,那就别想再关回去了!她苏书是个喜欢看书的宅女,不喜欢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宗务,尤其是那还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责任的,这人出来了,宗务总该自己处理吧?不过,那可是胡子大叔的哥,她装得再像,终究不是。这种从小到大相处得特别熟的,谁知道胡子大叔有没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心里惴惴不安,要去寒室找胡子大叔他哥,她怂啊!
蓝启仁道:“别怕,兄长心情郁郁,不会留意那么多,你按照我说的一步一步来,没问题的。”
然后蓝启仁和她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说得苏书眼里转着蚊香圈,瞬间觉得脸不是自己的脸手不是自己的手——嗐,本来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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