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辞不疾不徐道:“阴阳协调,此乃天之道也。”
清萤纳闷:“什么?”
“若此世间,没有任何能够抑制修士扩张的存在,你以为天下会如何?”
清萤想说天下太平,然而从谢卿辞的表情来看,标准答案显然不会是这个。
“天下会乱。”
谢卿辞接着道:“并非只有堕修才能为恶,此事你应该知晓。”
她默默颔首,对谢卿辞接下来的观点有了大略猜测。
“而我与你有承诺,不可堕清净之名。”
“所以你才容许魔头一直存在……?”
谢卿辞声音清冷:“若他杀孽过重,自有天罚降下。”
原来如此,这便是师兄在当年出现的思想转变,以及他和那魔头的“默契”。师兄只是将那魔头当做斩除修真界腐肉的存在来用。
清萤心里顿时放松了一大截。
知道谢卿辞没有原则性问题后,她说话都轻松了一大截,现在问题只在于,师兄性情上的陡变,以及那魔尊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出。
“他又打不过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他正面不敌,只能图谋阴谋诡计。”
对于清萤的问题,谢卿辞堪称有问必答,十分有耐心,清萤琢磨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好问的了。
如今唯一剩下的难言之隐,便是师兄性情如何才能回归以前。
现在的师兄,平和大气,非常有上位者的威严感,考虑问题也总在她够不着的高度……唯独不像师兄,让她很有距离感。
她想贴贴师兄甚至都反应淡淡!这合理么?!从重逢以来,她想和师兄涩涩,但师兄却不想瑟瑟,只想抓着她修行。
……原来如此!
清萤心里陡然敞亮,归根究底,感觉师兄不对劲的源头正在此处。
师兄对她体贴,但严谨守礼,自制禁咳欲,简直是在世圣人模板,让她谈不上自尊受挫,却也十分受打击,心里始终介怀。
可这件事还与魔尊之事不同,她的介怀有些上不得台面,若师兄当真一心向道,就是不想贴贴呢?
她直说出来,岂不是为难师兄,叫两人都不好看?
心中纠结此处,清萤只觉得连天穑城风景都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闷闷不乐,倒是谢卿辞想起她此前言语,主动问:“你想在天穑住段时间么?”
“行,一会儿回去问问采采,看她怎么安排。”
清萤估计采采多半会答应,苏木受伤,天穑城最近正是虚弱,能有他们二人援助过渡这段时间,对他们也是极大帮助。
“回吧!”
清萤决定不再纠结涩涩与不瑟瑟的矛盾,牵起谢卿辞的手,笑眯眯地往回走。
只要师兄还是那个师兄,其他都不是问题。
不就是自制修道么,她也能做到!
而谢卿辞目光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同样露出微笑。
……
得知两人准备在天穑城居住一段时间,采采果真万分高兴。而借着与清萤私谈住宿问题的机会,她关切那个最要命的问题。
“你的事情,有结果了?”
“你怎么知道?”
“看你表情就明白了。”采采摇头,“你什么想法全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清萤摸了摸脸:“差不多吧,师兄和那魔尊没什么夸张联系。”
她将谢卿辞的观点大概同采采讲述。
“原来如此。”
采采颔首,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清萤正觉得奇怪,忽然心中浮现一个猜测,采采似乎是觉得她没资格对谢卿辞置喙,更何况――自己已经选择相信师兄了。
采采笑道:“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清萤感受到她的苦心,不禁动容:“多谢。”
“没事,你确定无误,我也能放心嘛。”采采笑吟吟道,“这段时间你便在城中安心居住,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
“好。”
“还有,云老与我说,天穑大阵本身也需要防护调整。”采采邀请道,“你是化神期,能否相助?”
“当然可以,不过我这化神期的真实水平,你应该明白吧?”
“修为足够即可,阵法主导由我来。”
和清萤又聊了几句,忙于城务的采采便先行离开了,只道她需要什么尽管说。
清萤二人据说被安排在城主府的天韵楼,为全城最高的建筑,历来只用于祭祀,如今接待清萤夫妇,倒是正合适。
她回房时,谢卿辞正在外间阖目修行。据说是感知西岐灵脉,同时追索堕修残部之类的正事。
有事业心,不好打扰。
清萤心里叹气,决定上床玩天枢令去,等玩腻了,便洗漱休息。
谢卿辞修行十分专注刻苦――与她说开之后,更是加倍努力,完全不带敷衍闺房了,一直到清萤入睡,他都没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清萤睡得迷迷糊糊时,忽感身边床侧微微一沉。
“终于回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抱住那个尤带寒意的身体。
“下回别这么晚了。”
第87章 梦中相交
睡梦迷糊中的清萤, 隐约感到奇怪。
师兄是个平和守矩的人,就寝时尤其规整, 老老实实地躺在床咳上, 两手平放胸前,即使她刻意撩咳拨都没用。
然而此刻,那冰冷的指咳尖却停留在她咽喉, 冷得让她忍不住皱眉。
师兄怎么在她睡的时候撩拨她?
“你练了什么?手好冰。”她嫌弃地嘟囔,“我还要睡呢。”
谢卿辞放在她咽喉上的手微微施力,越发让她不舒服。但不知为何, 或许是她太困了,以至于怎么都醒不来。
“干嘛……别闹啦。”她软软伸手勾住谢卿辞脖颈, 将他往身边带,“快睡觉。”
谢卿辞躯体陡然一僵。
清萤将谢卿辞当做大号抱枕, 全身都依恋的贴上去。因为她的动作, 那按住她咽喉的手,略微地僵硬后, 悄然滑落, 落向她的颈侧。
他动作不疾不徐, 冰冷指咳尖划过少女肌咳肤,仿佛悄然匍匐的毒蛇。
然而清萤才不管他是不是毒蛇。
被反复打扰睡眠,她再好的脾气也要爆发,语气不禁恶劣起来。
“别撩咳拨我。刚才等你的时候不来,要睡觉了才折腾?”
清萤拉下师兄的手, 将它压在怀里,不耐烦道。
“而且还当人不知道你什么情况么?平常主动你都不干, 现在装模作样?”
人在困倦时总相对松懈, 以至于说话更加直白。而谢卿辞果然因为她的心里话而全身僵硬。
清萤含糊的理性告诉她, 方才言语颇为伤人。师兄自制修行,这不是他的错。
于是她勉强道:“先睡吧,等明天我醒来再说。”
她言语中浓浓的困意简直遮掩不住,于是谢卿辞的指尖在她颈侧稍作流连,随后陡然收回。
清萤抱着谢卿辞,安静了没一会儿,觉得师兄又硬又冷,还是自己一个人睡舒服。
她便又放开谢卿辞,翻过身,自己舒舒服服睡着了。
谢卿辞沉默:……
一夜无话。
翌日,清萤睁开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向身旁伸手,却只摸到一手空,被褥冰凉,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清萤撇嘴,从床上坐起,心里嘀咕师兄未免太用功了些。从早到晚的修行不见人,只晚上陪她睡会儿,纯纯把家当客栈咯?
扫兴。
清萤原本的晨起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没趣地起床换衣,目光随意望向四周,却在看到某个角落时陡然停滞。
床上只有一只枕头――她昨晚生气师兄冷落她,专门给他撤了,收在衣柜里。准备等他回房时,好好说道说道再给他拿出来。
然而师兄回房实在太晚,就把这事耽搁了。
那他昨晚怎么睡的?
清萤打开衣柜,看到枕头依然放在原处,平平整整,没有半分睡过痕迹。
见状,她眉心微蹙,生出些忐忑来。
莫非师兄是没有枕头,心里也不畅快,所以一大早就走了?
哎,仔细想来,她收枕头还没及时解释的行为确实不合适,好似要赶走师兄似的。
清萤决定认真与师兄道歉。
*
她走出寝卧时,谢卿辞正在露台打坐练功,所谓吐纳晨英,白露成霜,淡淡笼罩着他。
清萤寻思自己不好打扰,之后该如何开口时,谢卿辞倒先察觉她的到来,主动停下。
他微笑道:“日安。”
“早。”他自己打招呼,让清萤松口气,“今天起得这么早?”
谢卿辞不解,仍微笑:“嗯?”
清萤叹口气,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把你寝具收了,只是昨晚等你许久不至,心里烦闷,才赌气做的。我想着等你回房后便给你取出来,可等着等着就糊涂睡着了……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谢卿辞眉眼舒展,反倒显得有些歉意,“昨晚我的不是,没有事先与你言语。昨晚沟通西岐地脉,颇耗费心神。”
夫君如此善解人意,气氛顿时其乐融融。
――脑海里浮现出这句描述时,清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然而老公体贴是好事。
于是她接着关切道:“没有枕头,那你昨晚岂不是一晚没睡好?”
“我一直在外打坐冥想。”谢卿辞歉意道,“你若不提,其实我并不知道此事。”
清萤微怔。
但她分明感觉到,昨晚师兄进了房,还拿冰手碰她,她还和他说了几句话来着……
“那我是做梦梦见你了?”
谢卿辞:“或许是。”
清萤顿时强调:“我做梦梦见你结束修行,回来陪我睡觉,看看我有多想你!”
“而且梦里你是刚修行结束,用冰手抱我――我只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明白什么意思吧?”
谢卿辞有些歉意地望着她:“抱歉。”
清萤嗔怪:“别说抱歉,你先说后面准备怎么办嘛。”
“待近日将西岐地脉初步梳理好,我便能腾出手了。”谢卿辞稍作思忖,严谨地给出答案,“届时好好陪你数日,我再忙其他。”
“好吧好吧,无私伟大的天尊阁下。”清萤不开心地瘪嘴,不过还是能理解他的忙碌。
全天下都恭称师兄为天尊,享三界香火,肯定有责任在身。
况且当初还是她非要师兄答应她,守护三界,不堕月魄之名。
努力在心里寻找这些理由说服自己,清萤方才缓缓呼出气。
可能是她太闲了,才会总想着师兄,如果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像师兄一样忙起来,就不会这般在意他了。
于是清萤也不在家里躺平,振作起来,径直随西岐修士一起前往重整西岐大阵。
她隐藏了容貌,与两名搭档女修熟悉起来后,交换了联络方式,间歇闲聊,倒也称得上充实。
当晚回家,果不其然,师兄还在冥想。
她来到谢卿辞身前三步――再近会影响到他,嘴唇无声翕动,与他轻轻说了晚安。
“我要睡啦,你也早点休息。”
黑发剑修面容平静淡漠,阖目打坐,专注于修行,从那始终未曾停滞的白雾来看,多半是没注意到她的无声言语。
清萤在心里叹口气,默默算了算日子,也就是再等三天罢了。
问题不大,她不急。
*
今日忙碌一天,晚上又因谢卿辞,清萤情绪很低落,随意修炼一个时辰,又看了两眼天枢令,只觉得万事无趣。
睡觉睡觉!
然而……
睡不着。
清萤在床上躺着,眼神清明,完全寻不到半分睡意。
莫非要动用灵力,强行助眠?
也不知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多久,一直到夜色深沉,万籁俱寂,连谢卿辞忙碌完时,她才感到些许困意。
“忙完了?”她忍不住委屈瘪嘴,“我还以为你要忙一晚呢。”
那漆黑的身影不知在何时悄然出现,他站在房间晦暗处,一动不动。
可清萤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正紧紧锁着她,带着暌违已久的深刻,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揉进血肉般的渴求。
如有实质的目光令她有些不自在,心跳微微漏了一拍。
这眼神……好像要做什么似
的。
但师兄可是正人君子,哪里会做这些?
房间内陷入沉闷,她道:“……怎么不说话?”
任凭她如何明事理,谢卿辞当真全力解决手头事务,争取尽早陪她时,她心中还是不由泛起委屈。
“嗯。”
她听见谢卿辞应了一声,嗓音有些低哑。
师兄情绪好像不太高兴?
逆着月色,清萤看不清他的面容,便支起身,想仔细端详谢卿辞。
然而――
她眼前陡然一暗。
绸缎蒙住了她的双眼,谢卿辞指尖顺着发丝缝隙探咳入,扣住她的后脑勺,随后那微凉唇咳瓣便覆了上来,在她面庞上没头没脑地胡乱亲着。
他很用力,而且极为急切生涩。
清萤被亲得有些痒,然而谢卿辞封死她的余地,不许她有半分闪躲。
她唇角微翘,不由道:“这么急做什么?以前又不是没亲――唔。”
师兄以动作制止了她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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