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将视线收回,云淡风轻道:“倘若今日有人捣乱,孤可不会像以前那样手软。”
“是是,皇兄放心,没人捣乱的。云琅不敢,云璃近日精力不济,走路都不稳当。我来看着他,绝不会让他们吵闹起来。”云琼保证道。
云琅笑嘻嘻接着说道:“我今日不与云璃打架,就想去看皇嫂。皇兄,待会儿我能去洞房里看看吗?我还没见过新娘子呢……”
云珩瞟她一眼,径直从旁掠过,三人连忙跟上。
宫门口,銮仪卫与随行侍卫林立,手捧红绸的宫娥在中间,最后方负责护送的参将是公仪家的男丁。另有数百官员齐声恭贺。
云珩翻身上马时,随手从云琅腰间抽出一柄折扇,在手上转了一圈,“啪”的一声拍回云琅脸上。
后者捂脸接住折扇,一抬头,见红绸玲珑鞍的骏马上,龙眉凤目的英挺男子道:“记住你的身份。”
云琅脸上顶着红痕,明面上老实认错,心中哇哇大哭。知道她是女孩子还这样对她,好没人性!
礼部官员高唱着吉祥词,护军开道,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前往虞府。
太子成婚,天下皆知,皇宫通往虞家的街道上,百姓夹道欢呼。有幼童沿途追逐抛洒着花瓣,其中一片被风吹着落在了云璃靴面上。
云璃身子一抖,怒目朝人看去,孩童惊呼,扭头躲进大人怀中。
“忍住!”跟在他身旁的云琼低声喝道,“想想你身上没剖出来的虫子!你敢坏了他的喜事,这回你就真的要完了!你母妃与凌家也逃不过去!”
云璃的脸倏然白了几分,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磨着牙忍住,不管是花瓣落在身上,还是伤口痛痒,都拼命忍着不动。
到了虞府,虞行束几人相迎,又是一阵繁琐礼节。
虞秋耳边一会儿是萧夫人与嬷嬷的叮嘱,一会儿是云珩的低笑声,最初还很不自在,等落轿后穿廊绕门,再过一段琐碎的礼节后,是两脚发麻,浑身没劲儿,只想脱了身上沉重的喜服,躺在榻上酣睡。
“太子妃静坐稍许,待太子将外面安置妥当,便可掀帕。”嬷嬷出声提醒。
虞秋赶忙挺直腰杆坐好,一整日丁点儿差错都没出,不能在最后时刻惹人笑话。
云珩进喜房前特意扫了他那两个弟弟一眼,两人被看得后背发凉,接连扯着笑以眼神保证绝不惹事,他这才转身进屋。
一进到里面,就看见虞秋绷得像个柱子似的,在侍女出声行礼时,头上喜帕动了下。
云珩眼中笑意更浓,走近了道:“太子妃今日仪态端庄,礼数周全,都能记进仪册做典范了。”
虞秋被说得脸上发热,搁在膝上的两手抓在一起,没有回他。
周围是侍礼嬷嬷,云珩也不为难她开口,洗净了手,再擦拭干净。侍礼嬷嬷说着贺喜的话,将红绸玉如意捧了过来。
云珩掸着衣袖拣起,道:“孤要挑喜帕了。”
虞秋依旧没好意思给他回应,屏息看见了探入喜帕下的玉如意,视线随之缓慢抬起,眼前倏地一亮,映出一张英俊的面庞。
看着两人身上相似的喜服与环佩,虞秋的脸唰的红透了。
这会儿有嬷嬷和侍女在,云珩得给她留脸面,未说些让她无地自容的话,只是轻轻抚了下她的脸,吩咐侍女将人照顾好,就先出去了。
婚仪完成,就剩最后的洞房是两人之间的事了,嬷嬷行礼后出去了,留下的只有太子府中的侍女与虞秋身边的丫鬟。近一个月来双方已经熟络,又提早得了云珩的吩咐,伺候虞秋相当尽心,吃食汤饮一个个端进来。
最后,侍女道:“侧间汤池已备好,太子妃可要先去沐浴?”
虞秋稍稍犹豫了下,跟着侍女过去了。她想快点洗掉脸上厚重的脂粉,再换下身上的衣裳,又重又厚,闷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可是到了侧间,虞秋就后悔了。
这个汤池她见过的,曾有一次梦中看见云珩在里面沐浴……怎么好两人用同一个呢?
侍女见她迟迟不张开手臂让人宽衣,道:“太子特意吩咐过,让太子妃沐浴后先歇会儿。太子妃放心,现下都是咱们府上的人了,没别人知晓的。”
虞秋默念着两人已成亲,通红着脸褪下衣裳,进入汤池时,骨头都快酥软掉了。
她觉得云珩是故意这样的,待会儿他一定要拿这个取笑人了。但不可否认,这么清洗后,虞秋一身轻松。
计划还没实施,她可不能先睡下了。虞秋换上简便的洒金红绸衣,绿鬓轻拢,倚着床头等云珩回来。
夜色渐浓,外面声音转小,虞秋都靠着床头快睡过去了,听见房门推开的声响。
她睁开眼,看见云珩款步走进来,而侍女们低身行礼,快步向外,眨眼间,屋中就剩他们两人了。
云珩一身刚沐浴后的水汽,与虞秋一样换上了轻便的锦衣,看着还是一样的俊雅风流,可那双眼着了火一样吓人。
细致地扫视了虞秋一遍,他含笑道:“沐浴过了?在哪儿洗的?”
虞秋就知道他会这样,瞧了他一眼,抓住床边矮架上的一颗桂圆扔了过去。
云珩接住,咔嚓一声捏开,将果肉送进口中,然后脚步一转,向着一边的盆架走去,洗了下手。
“可累着了?”他走回来,说着在床边坐下,说的话很体贴,但是周身环绕着的压迫感暴露了他。
虞秋往后退,蹬了鞋子往榻上缩,双脚一离地,记起这是云珩的床,轰的一下烧红了脸。看见云珩脸上的调笑,她眼含水波,细声道:“累坏了。”
“那我给你按按。”云珩不等她同意,手已经伸了上来,一手搭在她腰间,一手在下侧。轻微施力,就让虞秋酥了身子。
她轻呼一声,“哪有这样按的?”
云珩:“说给你按就信了?洞房花烛夜我哪有闲心给你按,明日再补。”
说完,他腰身用力凑了上去,虞秋就是被大口吞没掉的羔羊,没有丁点儿反抗的能力。
她还有计划没有实施,肯定不能让云珩就这么如愿,推搡着道:“你先答应我喜欢下棋……”
回应她的只有身上泛起的热潮,云珩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这种事,都两情相悦了,又是等待已久的新婚之夜,推推搡搡就过去了,等沉醉进去,谁还记得要说什么啊。
而且这一回让他成了,以后他再故技重施,虞秋哪还能有法子阻拦得住。
她趁着还没落入漩涡,急忙道:“你先听我说话,不然待会儿我……啊!”
虞秋忽地叫了一声,声音婉转娇媚,听得她自己面红耳赤,急忙咬住了手背。
云珩抬起头与她对视,低声暧昧问道:“阿秋这是怎么了?”
虞秋脸比屋中红绸颜色更重,眸光下移,看见自己贴身衣裳里透出的指骨形状,羞耻地偏过脸,喘着气道:“你先答应我喜欢下棋,不然待会儿我、我就……”
她手背稍稍离开唇面,忍着羞意,道:“……不抱着你……”
说的委婉,其实就是不配合。云珩一只手就能将她制住,硬要来的话,虞秋根本阻挡不了。可这种事,一方不配合,做起来就没那么温情和美了。
云珩眼中笑意消褪,声音凉了一些,“你非要这时候与我谈那事?”
虞秋看出他的转变,咬着下唇偏过脸去。
这反应让云珩心生不悦,他不喜欢被威胁,虞秋也不行。他道:“不配合是吧,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你配合。”
云珩手上动作开始没那么温柔,埋头凶蛮起来。虞秋闷哼了一声,绷紧的身子无声地抗拒着。
两人贴得那么紧,不说话,彼此的心情也能透过躯体互相感知到。一个越是抗拒,一个越是粗鲁,虞秋被弄疼了,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湿润流到耳下被吞噬了去,云珩抬起头,面色发青。
“你一定要这么逼我答应?”他口中残留着一丝眼泪的咸湿味道,手拿了出来,直起身子恼怒逼问。
虞秋哽咽着擦了下泪,抬着手臂遮挡住了双眼。
红烛摇晃的喜庆房间里,仅余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半晌,云珩咬起牙关,恨声道:“答应你了。”
说完,他拉开虞秋的手臂重新覆上去,虞秋脸一偏,让他的唇落在了侧颊上。云珩气得掰过她下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这么凶……”虞秋眼中含泪,委委屈屈道。
云珩合眼,深吸气,捏着她下巴的手改为抚摸,强压着火气,用温柔的语气道:“好了,不凶了,你乖乖的……”
“你是装的,一会儿肯定就原形毕露了。”
云珩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到了洞房时刻,先被她提条件威胁,他都答应了又再次被拒,能忍住才怪了。打的就是等虞秋适应了之后,好好折腾她的主意。
“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话直说。”云珩懒得与她绕圈子了,“我也坦白了,你折腾的这些,今夜我是一定要还在你身上的。”
虞秋被他说得心头狂跳,脚趾难耐地勾了下床褥,小眼神从鸳鸯锦被绕到云珩穿金走银的衣裳上,再悄悄上移,对上云珩闪着星火的双目。
“我想下棋……”她嗫喏道。
云珩当即冷笑,“现在下棋?再让你故意拖一拖,下它一个时辰,还要不要洞房了?”
虞秋眼角一垂,泪水盈盈就要溢出来。
云珩心中烦躁,眼神凶狠地盯着她,“虞阿秋,你耍我呢?”
从没听说谁家夫妻俩新婚之夜不做正事,对着喜烛下棋的。除了耍他,云珩想不出虞秋还能有什么目的。
“我与你说过的,我的嫁妆里有一份黑白和田玉做的棋子,你让人找出来……”
“当真不想的话,你就直说,我就当是又一次被你骗了。”
两人各说各的,声音一高一柔,谁都不肯停下来听对方的,但诡异的,对话竟然也接上了。
云珩:“这时候我让人去你嫁妆里找东西,你信不信明日这事就能传遍京城……”
“……下棋,谁被吃一个棋子,谁就……”虞秋嗓音细,说的慢,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近无声。
“洞房花烛夜,太子不在寝屋里缠绵,而是让人去太子妃的嫁妆里找棋子,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脱一件衣裳……”
云珩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凝目看虞秋。这句话耗尽了虞秋全部勇气,说完难为情地捂住了脸,露在外面的耳尖红得几乎透明。
云珩去拉她手臂,换来她几声可怜的哀求。
“你说真的?”他哑声与虞秋确认。
“……嗯。”细小瑟缩的声音从手缝中漏出。
云珩沉吟稍许,从她身上起来,披衣向外时,衣角被扯住,回头看见虞秋坐起,羞耻地环抱着身子。云珩眼睛一眯,饱含威胁道:“别与我说,你又反悔了?”
“没……”虞秋咬着下唇,粉面娇靥上染着层层羞意,夹带着些纯真与不自知的媚态,忍着耻意道,“我就想问问你,这样下棋……你……喜不喜欢……”
云珩返身,弯腰抬起她下巴,眼底藏着幽幽欲火,一字一顿道:“喜欢。喜欢死了。”
他在虞秋又一次试图咬起的唇上抹了一把,好心提醒道:“孤棋品可不怎么好。太子妃,快起来多穿几件衣裳吧。”
言毕,放开虞秋,到外间吩咐人找棋盘棋子去了。
第100章 下棋
新婚之夜, 太子不许人在外守着,虞秋的丫鬟把棋盘棋子送了过来,浑浑噩噩地走了。
刚出院门, 碰见一个大丫鬟。大丫鬟是太尉府过来的, 跟了萧夫人许多年, 特意来给虞秋使唤的,这是听见响动特意过来看看的。
“下棋?”大丫鬟也呆滞住了。
人人都知道太子风雅,可新婚之夜与新娘子在喜烛下对弈,是不是过分了?
大丫鬟回头看了眼漾着橘红色暖光的新房,五官苦恼地挤在一起。要不,明日……与夫人说一声?
屋中, 云珩端着棋盘进屋,见虞秋背对着他往身上裹衣裳,动作太急,衣裳没完全裹上, 有一半拖拽在地上。
他停步,倚着博古架,悠悠欣赏了会儿虞秋手忙脚乱的动作,问:“可要多给你点时间?”
虞秋转头看见他, 热气蹭蹭往脸上冒。
为了维持住云珩原本的温雅太子的假象, 为了黎明苍生, 她真的付出了太多!
“咳!”虞秋咳了一声, 看见垂在地上的衣裳, 局促地搂起来, 原地踩了踩脚尖,道,“不用。”
她身上裹了五六件, 有点热,反观云珩,仅着两层单衣,气定神闲。这么一对比,还没开始,她就已经输了,完全可以预料到待会儿她会是怎样的惨状了。
云珩已将棋盘放在小榻上,摇着装棋子的碧青棋盒,待虞秋看来,冲她抬了抬下巴。
虞秋羞愤欲绝。
可是自己选的路,再难也得走下去。她坐在云珩对面,脚尖离地,往云珩小腿上踢了一下。
云珩:“勾引我?”
虞秋愤然瞪他,掏出一枚棋子搁在棋盘。她现在觉得云珩若是没人看着规劝,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荒淫暴戾的君王。
她以为自己很凶,落在云珩眼中,那红烛暖光下的一眼夹着欲拒还迎的娇怯,看得他口干舌燥。
掂着棋子跟上,一如最初梦中与神仙姐姐对弈,云珩根本不用思考,哪儿顺眼落哪里。――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吃亏。
云珩不着急,连输两颗棋子后,虞秋已经不敢轻易落子了。这时她才知道,原来不让对方丢棋子,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两人对坐,仅剩单薄里衣的云珩问:“从哪儿知道这种玩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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